第四卷 塵世牧場·薪火之劍
第三十八章 午時已到

但這些捕快早已死去,死都死了,自然不需要再通過呼吸來維持生命活動。
不一會兒,兩名捕快便走了回來,在趙夜袂身邊附耳說了什麼,趙夜袂微微頷首,讓他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趙夜袂收回了視線,看向了林曉珍,平靜地說道:「說吧。」
玩家們來到這個場景的第四天。
而機會,便在這個平靜的早上到來了。
如果沒有被異化的話,那麼堂鼓的功能便是如此。
何二大怒,有滑溜溜的繩索自他身下浮現,彷彿觸手般繞上了周圍捕快的脖子,死死絞緊,如果是個正常人的話,很快便會因為無法呼吸而窒息,從而掙扎著失去活動能力。
只不過,與通常人們想象中不同的是,鳴冤鼓的作用並不是如同電視劇那般,敲鼓然後訴說冤情,它更多的作用是喊老爺出來,也就是說,擊鼓是鳴冤的充分不必要條件。
那個平常唯唯諾諾,只敢給它們這些妖魔陪著笑臉的馬詹姆,此刻彷彿巍峨的巨人般高大,何二甚至懷疑自己若是這時敢說半句反對的話,下一刻都會被他當場轟殺。
宋時歸剛想向金髮少女打個招呼以示友好,但又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尷尬地問道:「哦哦,抱歉,你好,這位小姐,請問你是……?」
林曉珍慌亂了一下,擦了擦臉上的血污,向趙夜袂深深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民女林曉珍,拜見縣令大人。」
「我打算怎麼判?」何二一聽趙夜袂這句話,便瞭然地笑了起來,說道:「自然是判她盜竊我家傳家寶,讓她賠錢!不過,看她這窮酸的樣子,想必也拿不出錢來,那本大爺就勉為其難地讓她以身抵債好了。」
何二的頭顱落到了地上,死不瞑目的頭顱很快變成了一顆由枝幹組成的虎頭,無論是不知實情的捕快還是林曉珍,都不由得驚呼了起來。
沒等陳霜多想,自堂前便有厚重的鼓鳴聲響起,直直傳到了后宅。
在玩家們去換官服的時候,趙夜袂走到了內宅里的一間偏房前,解除結界,走了進去。
說到這裏時,林曉珍已經泣不成聲,但還是堅持著向趙夜袂說道:「縣令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屬實,如有虛假,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還請您為我主持公道,讓這殺了我丈夫的何二償命!」
「林家那小娘子,趁我不在家,竟偷偷拿走了我家的傳家寶,被我發現了后還死不認賬,還請馬縣令替我主持公道,讓那小娘子嘗嘗我大陳律法的厲害!」
「堂鼓,也稱鳴冤鼓。」趙夜袂注意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便解釋了一句:「大家都是炎國人,應該都聽說過鳴冤鼓吧?那我就不多解釋了。不過,這墨水縣的鳴冤鼓雖然也是這麼個名字,不過實際操作起來可就不一樣了……m.hetubook.com.com
「擊鼓……?」唐邦德錯愕地看著趙夜袂,張了張嘴,但最後也沒說什麼,只是沉默著站起身來,整理了一番衣物,而後便跟著趙夜袂離開了這間「牢房」。
「時辰已到,斬立決!」
似乎是被趙夜袂的氣勢所影響,林曉珍逐漸冷靜了下來,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今早,我像往常那般外出買菜,在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這何二。他硬是說我偷了他家的傳家寶,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我畢竟是婦道人家,力氣沒他大,一時之間竟掙脫不開。」
四個「祭品」遲遲沒有歸案,升魔儀式一拖再拖,眼看就要到了升魔之日,妖魔們越發暴躁了起來,只不過就連虎千萬都沒有率先發飆,它們也不好越俎代庖,這是會被惦記上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馬詹姆」這時候也許就會勃然大怒,讓衙役將他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再說,但青年顯然不是普通人。
「……之前的我不知,但從我當上師爺來,總共有一千兩百二十四件這般案例。」唐邦德回答道。
這既是為了能夠保證對妖魔造成殺傷,也是為陳霜即將舉行的斬魔儀軌附上另一層神秘學上的意義。
「啟稟馬縣令,我此次擊鼓,自然是有大大的冤情要告訴你啊。」被稱作何二的青年嘿嘿一笑,做了個不甚標準的拱手禮,而後說道:「我這次來,是請馬縣令為我主持公道的!」
這原本是馬詹姆用來安置客人和親戚的客房,此刻被趙夜袂當做牢房使用。
「黎諾懿。」黎諾懿淡淡地回答道:「就這麼稱呼我就好。」
但被趙夜袂動用亡骸器官改造過的亡靈捕快們可不會聽錯趙夜袂的命令,他們立刻走上前去,用殺威棒將何二的身子支起,就這樣子將它束縛在了堂案之前。
他,或者說「它」,是妖。
作為墨水縣乃至這個世界實質上的統治者,它有足夠的底氣蔑視馬詹姆這位名義上的墨水縣統治者。
「何二,林曉珍所說句句屬實,所以,你犯下了故意殺人罪,按照大陳律法,理應當誅。」趙夜袂開口說道:「不過,何二你打算怎麼判?」
「馬詹姆,我尊重你喊你一聲馬縣令,你不會真以為我和你們是同一類人吧?車裡的汽油還想幻想自己是乘客,被蓄養的家畜還想幻想自己是主人?」
雖然不用審趙夜袂都能知道這傢伙在顛倒黑白,但看著一隻妖魔一口一個大陳律法,還是感覺有些莫名的喜感和濃重的悲哀。
哪怕它只是一隻平平無奇的小妖,但只要馬詹姆敢對它下手,那麼便會遭受極為嚴重的後果。
趙夜袂還沒說什麼,這青年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絲毫不顧這是威嚴的公堂。
「好,我明白了。」趙夜袂點了點頭,彷彿自言自語hetubook.com•com般說道:「陳霜小姐,斬魔儀軌準備好了嗎?」
「光說大概也無法理解,上堂吧,等到上堂了就知道了。」
趙夜袂看向了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唐邦德,問道:「師爺,以前都是怎麼判的?」
何二錯愕地看著趙夜袂,感覺自己似乎聽錯了什麼。
但墨水縣這鬼地方么……
兩名亡骸捕快齊聲應諾,離開公堂去了內宅,很快便搬了一台巨大的機器回來。
因此,他們只是維持著這一個動作,不過其中一名捕快似乎對何二的行為感到不耐煩了,眼瞳之中有烈火迸發,將何二身上延伸出來的觸手盡數燒斷,何二頓時痛呼一聲,但渾身都被架著,連動彈都無法動彈一下,只能一邊抽搐一邊哀嚎。
「馬詹姆……」唐邦德有些猶豫地說道:「還有事嗎?我知道的事情已經全部告訴你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了。」
「那就先去將嫌疑人押過來。」趙夜袂最終還是向衙役們下了命令,隨口點了兩個捕快:「田賽和馬安,你們兩個去吧。」
在趙夜袂到來之前,那個穿著華美長袍,流里流氣的青年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鼓,看上去放肆極了,但兩邊的衙役都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看不到的樣子。
「就選它做血祭品。」趙夜袂果斷地說道:「虎千萬可惡,難道這些小妖便不可惡了嗎?它們手上沾著的鮮血難道還少嗎?何二隻不過是個縮影罷了,它背後是整個墨水縣,乃至整個世界扭曲的秩序,既然如此,那拿它開刀,作為儀軌的起始又有何不可?」
陳霜則是和趙夜袂對視了一眼,趙夜袂搖了搖頭,陳霜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哦哦,好的,黎小姐。」宋時歸應了一聲后,便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尷尬地退後,不著痕迹地讓自己融入了人群之中。
小妖是無法做到徹底遮掩自己身上的妖氣的,所以陳時雨第一時間便感應到了它的身份,下意識就捏起了劍訣,但被陳霜攔了下來。
至於關著的人是誰么……
隨後,趙夜袂便看見了一名身著血衣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公堂之中,跪倒在了堂案前,神情凄苦地對趙夜袂喊道:「大人,還請您為我主持公道——」
如果不是她的話,那麼會是誰……?
「不,我沒有,分明是你……」女子下意識想要反駁,但當看到堂案之後平靜的趙夜袂時,便悲涼地笑了笑,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就連一旁的林曉珍也看呆了,但趙夜袂的判決與行動卻是不會作假的,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看著宛如待宰肥豬般被架著的何二,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沒有經過改造的普通捕快早就看傻了,面面相覷,不知道平常與自己共事的同僚們居然有如此魄力與能力,和-圖-書但看其他人一副鎮靜自若的樣子,感覺好像大家都知道,也就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繼續立著殺威棒,做出了淡然的樣子。
是的,墨水縣的鳴冤鼓,是設置在公堂之中的。
縱使以改造過的亡骸之軀,想要搬動這台機器也十分勉強,兩人搖搖晃晃地將斬魔鍘放在了地上,整座縣衙彷彿都因此搖晃了一下。
「為什麼,它是妖……!」
趙夜袂看了眼身後的屏風,宋時歸可以站在衙役的隊伍中,但陳霜、芙芙和陳時雨不行,她們此刻都站在屏風之後,被陳霜施以障眼法掩住身形,所以青年的話語她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便是信息封閉時代典型的小農思想,只要還有一口飯吃,還有一塊田耕,他們就不會舉起反旗,由此可知,能夠將這樣一群人逼上絕路的王朝,究竟該有多麼天怒人怨了。
於是,他果斷地說道:「放她進來。」
「但……」陳時雨不甘地看著站在公堂中央耀武揚威的小妖,最終還是憤憤地放下了手。
趙夜袂只能呵呵一聲。
宋時歸按照慣例翻進了內宅里,然後便看見玩家們都在圍著一名金髮少女,湊近了之後不由得也變得好奇了起來,向趙夜袂問道。
不過,還是有一些衙役不敢得罪的人能夠進入縣衙,使用這鳴冤鼓的,只不過,他們用這鳴冤鼓的時候,一般不是自己有冤情,而是要給別人編造冤情。
墨水縣依舊風平浪靜,看起來就跟過去的無數個日子一樣。
目前整個縣衙上下,知道趙夜袂他們的目的,且還沒有被滅口的外人,除了陳時雨,就只有師爺唐邦德一人了。
陳霜答應了一聲,隨後便傳來了腳步聲漸行漸遠的聲音,不過不止她一人,就連芙芙和陳時雨都被她一起帶走了。
嘶……
趙夜袂如此說道。
趙夜袂卻沒有立刻下達進一步的指令,直到一縷清風將陳霜的話語送到了他的耳邊時,趙夜袂才說道:「王朝,馬漢,去取斬魔鍘!」
「她是誰?」
唐邦德聽到推開門的聲音,便下意識地抬起頭向聲源處看去,而後便看見了推門而入的趙夜袂。
「馬縣令!」何二立刻便憤怒地看向了趙夜袂,但當他對上趙夜袂冰冷的眼神時,忽的感覺如墜冰窟,縱使心中有千般萬般不服都被堵在了嘴邊,不敢開口。
兩人自內宅一路前行,很快便來到了公堂之中,衙役們早已在兩側站好,直到趙夜袂坐到主位上后,那個正在敲鼓的人才停了下來。
「?」
「哐當。」
門口已經舉起殺威棒的捕快們這才停了下來,將殺威棒立起,放門口的人進來。
「別開玩笑了!」何二惡狠狠地環視了周圍一圈,對曾經飲過妖血的捕快們大喝道:「你,你,你,還有你!不過是我們養的狗罷了,難道還真想噬主?」和圖書
趙夜袂沒有管她們,回憶了一下后,坐在太師椅上平靜地向青年說道:「何二,你本次擊鼓,有何冤情啊?」
「你誤會了,我不是不相信你。」趙夜袂挑了挑眉后說道:「走吧,有人擊鼓,該上堂了。」
沒等她再開口,何二便立刻說道:「馬縣令,就是她,就是她偷了我家的傳家寶,還請您為我主持公道!」
「這樣的案子,有過多少條?」趙夜袂輕呼了口氣后問道。
這便是它肆無忌憚的原因之一。
何二被他們看的不自在了,大喝道:「看什麼?看什麼?你們想做什麼?」
陳時雨有些激動,但陳霜只是搖了搖頭:「不是時候,我們的目標不是殺這一隻小妖,而是整個墨水縣的妖魔。這時候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林曉珍說道這時,語氣變得哽咽了起來,說道:「然後,然後,何二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將我丈夫用繩子綁了起來,非但如此,他還惱羞成怒地拿起了身旁攤位上的剪子,將我丈夫開膛破肚……」
「我的召喚物。」趙夜袂十分平靜地回答道:「說了多少遍,我是亡靈法師,你見過哪個亡靈法師不帶召喚物上班的?」
趙夜袂靜靜地看著她,又看向了何二,問道:「何二,她所說是否屬實?」
林曉珍的臉刷的一下變得雪白,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也驟然破滅,整個人如同人偶般呆立在公堂之上,彷彿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雖然隔了很遠,但趙夜袂還是聽出了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同時,他還看到了何二變得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我想上去阻止他,但也被他用繩子綁了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丈夫流血而亡……」
鳴冤鼓,它的意義對於每一名在炎國文化環境成長的炎國人來說應該都不陌生,擊鼓鳴冤一詞的主角便是它。
單純的鍘台,就算是精鐵製成也不可能這麼重,被趙夜袂命名為斬魔鍘的鍘台之所以分量如此之大,是因為其上附著的蒸汽機。
趙夜袂靜靜地看著何二,忽然說道:「林曉珍是嗎?你有何冤屈,皆告知於我,不容分說。」
何二喋喋不休地說道:「好你個林曉珍,偷了我的傳家寶還想來惡人先告狀,若不是我先來了,怕不是就要被你污衊了,馬縣令您可要認清這傢伙的真面目,不要被她的表面給欺騙了。」
趙夜袂沒有理他,只是叫剛才點的兩個捕快去核實情況,而後便閉目養神,不再管聒噪的何二。
但當她喊出這句話后,便看到了身邊的何二,頓時如遭雷殛,愣愣地看著他,又看向了趙夜袂,眼神頓時變得絕望了起來。
雖然墨水縣的稅已經被前幾任縣令收到九十年後了,但在馬詹姆的可持續經營戰略下,墨水縣也算是恢復了生氣,人總歸還是能活得下去,所以大家也就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和圖書
只有嗅覺敏銳,亦或是掌握更多信息的人,才能看到這平靜表面下令人膽戰心驚的波瀾。
嗯,也就這樣嘛,小場面小場面。
「還是判你死刑,斬立決。」
林曉珍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愣愣地看著趙夜袂,似乎是對趙夜袂的言語感到不可置信。
「差不多了,如果你要開始的話,隨時都可以。」陳霜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但,就拿這麼個小妖開刀嗎?我以為你會拿虎千萬來作為儀軌的血祭品,畢竟它才夠分量。」
「不過是妖怪罷了。」
「也正是在這時,我的丈夫正好外出看到了這一幕,便上來質問何二,何二非但不認錯,反而與他爭吵了起來,隨後衝突激化,他們便打了起來……」
宋時歸這才想起來趙夜袂的確是亡靈法師,或者說,自稱亡靈法師。
縣令是名副其實的一縣之長,一座縣城大大小小的事情理論上都由他管轄,所以縣令老爺自然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就坐在公堂上等著升堂,擊鼓的作用一是讓縣令聽到,二則是讓散落在縣衙里的衙役們聽到,從而聚集起來。
青年看到趙夜袂來了,這才嘿了一聲,說道:「終於來了,馬縣令,怎麼,昨晚跟你的小妾玩的太開心了,睡遲了?」
「不必行禮,直接說吧。」趙夜袂溫和地說道。
趙夜袂丟下了令牌,四名亡骸捕快便將何二押到了斬魔鍘下,沒有猶豫,站在斬魔鍘旁的捕快扳下了搖桿,蒸汽轟鳴聲於此刻徹響,鍘刀咆哮著降下,斬下了何二的頭顱。
「好。」
唐邦德沉默了一瞬,說道:「自然是它們說怎麼判,就怎麼判。」
縣衙乃是重地,一般人等不得入內,所以這個鳴冤鼓就跟沒有投入口的意見箱一樣,有名無實。
何二臉上的神情變換數次,最後嗤笑了一聲,不屑地說道:「屬實又如何?你不會還真打算讓我付出什麼代價吧?」
堂案之下,何二依舊有恃無恐,趙夜袂沒有多說什麼,平靜地宣告道:「何二,按照大陳律法刑律第三十六條,你當街殺人,理應判處死刑,現在么……」
何二本以為在自己這一番呵斥下,捕快們便會羞愧地低下頭來,但不知為何,他們居然還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彷彿看著一具屍體一般。
「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
兩名捕快齊聲應諾,但還沒等他們走出公堂,公堂外便有嘈雜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有人跟守在外面的捕快起了衝突。
只不過,妖魔們不知道的是,被它們視作砧板上的魚,任由它們宰割的四名玩家,已經悄然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只是在等著一個機會罷了。
「大人,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一層遮羞布罷了,它們想吃人,但明面上又要面子,便讓我們來下這一層命令……但下不下的,又有什麼區別呢?又有誰能違抗它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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