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后，趙夜袂才伸出了手，手心處的人造肌膚自然脫落，他喚出一枚天劍，將掌心劃破，一滴滴鮮血落在了封頁上。
但，就算趙夜袂不同意這筆交易，難道國師就不會接著對他下手了嗎？
他，現在是「趙夜袂」，而不是「蘇明遠」。
事出反常必有妖，國師給出了這麼高的報酬，那麼必定有所求。
但當對上趙夜袂的眼神時，她又心軟了下來，只能無奈地說道：「好好好，但一定要小心，有事的話就喊我，知道了嗎？」
王洞虛，就是國師的本名。
「嗯。」蘇嫣兮淺笑著點了點頭，又警告地瞪了柳青青一眼，讓柳青青不得不感慨世界的參差。
回到了之前的牢房后，趙夜袂本來打算繼續坐牢，不過柳青青則是說道：「蘇公子若是想要離開的話，不必留在這裏，我會跟張司長說好，到時候我們自行出發就好。」
「哈，不論如何，活著就好。」
「嗯，我回來了。」
「但這份生日禮物卻是送不到啦……」
「今在，昔在，永在……么？」
好在趙夜袂及時說道：「姐姐，她是我邀請來的客人，還是先放過她吧。」
「王洞虛的人？你來這裏做什麼？回去告訴王洞虛，等到時候我自會去找他算賬，真以為對殘疾人我就下不了手了嗎？」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因為他又一次體會到了可以無條件地將自己的安危託付給別人的感覺。
一時之間，他也顧不上洗澡了，坐在了書桌前，重新翻動了這本早已被他翻了幾十遍的日記。
「我……」
儘管六維被暫時封鎖，但他依舊是「趙夜袂」，而之前試煉場景時的他，是「蘇明遠」。
既然如此，倒不如將一切都放到明面上來，至少這樣子比一切都在暗中進行要好得多。
「大概是今在昔在永在的緣故吧。」
和*圖*書這種感覺很奇怪，蘇嫣兮對他再好，也只是對「蘇明遠」的感情的轉嫁罷了，自己難道還能是真正的蘇明遠嗎？
房間之內一時之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這個發現讓趙夜袂一時之間有些啞然。
——順便還能吞下一筆酬金。
「但那就代表著我還活著。」
剛剛經歷完一場死斗的趙夜袂全身都沾滿了機油與鮮血的混合物，偶爾還能看見一點乳白色的腦漿，一副危險人物中的危險人物的樣子，刑法司的衛兵一看到就差點PTSD發作了。
但就在他將衣服放在桌上后，沾滿鮮血的衣擺卻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上的日記，而後日記的封頁上似乎有模糊的字跡浮現，但又很快消失不見。
與奈爾斯亞特斗，與齊衡天斗，與命策局斗，與永生議會斗，他似乎一直都是孤軍奮戰。
蘇嫣兮蓮步輕移，走到了趙夜袂身前，替他拂去了臉上的血污，半是感慨半是憐惜地說道：「辛苦啦，小弟。」
面對趙夜袂這理直氣壯的軟飯言語，蘇嫣兮卻淺淺一笑，但很快又板起了臉：「就算是這樣，也不行……」
所以，究竟是哪裡有了變化，讓整個過程出現了不同？
短暫的凝滯后，一行行鮮紅的字跡出現在了封頁上，那正是蘇明遠的筆跡：
「當然啦。」趙夜袂輕笑著回答道。
不過，胖司長及時出現，安撫了他們，而後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道：「蘇先生，取保候審的手續已經辦好了，你隨時可以離開刑法司，但不得離開瀾州城，當我們傳喚你的時候，你需要立刻到場，不得有拖延，明白嗎？」
趙夜袂有些訝然，因為在他的記憶中，蘇嫣兮一直是素色打扮，像今天這樣的打扮還從未見過。
趙夜袂看了她一眼，覺得繼續在這裏坐牢確實沒什麼意義，將ｍ•hetｕbooｋ.cｏm•ｃoｍ地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后，就明目張胆地順著樓梯向上走，一路上的閘門依次解鎖，他就這樣毫無阻礙地抵達了刑法司一樓。
自達雅死去后，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她們都成為了趙夜袂的劍下亡魂，只有衣袍上的血跡是她們曾經活過的證據。
但蘇嫣兮卻沒有穿著那日見面時的白袍，而是換上了一身霜藍色的長裙。
柳青青剛剛感覺到劍氣消失，鬆了口氣后，就聽到了趙夜袂的下一句話：
那是那個只有雙腳的女人給他留下的傷痕。
一應擺設都與離開前一樣，也不知道是刑法司沒有搜捕過這裏，還是他們又老老實實地將一切複原了。
蘇嫣兮依舊有些余怒未消，盯著柳青青說道：「小弟，你不要被她所矇騙，她是王洞虛的人，我敢肯定，就是王洞虛那王八蛋設計的這次事件，等這次事了，王洞虛必死。」
「等之後她做錯了再殺也不遲。」
趙夜袂靠在椅背上片刻，輕呼了口氣，等到日記上的字跡完全隱沒后，將其重新放在了桌上。
結果也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在這裏看見了蘇嫣兮。
趙夜袂只覺得自己似乎站在了一扇塵封已久的門扉前，只待他將其推開。
脖上項圈戴，生死不由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歡迎回家，小弟。」
原本堆滿落葉與腐敗花草的庭院似乎在一夜之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草坪乾淨平整，就連那棵歪脖子樹也重新變得鬱鬱蔥蔥了起來。
趙夜袂微微頷首，而後便帶著柳青青離開了刑法司。
趙夜袂又接著往之後的每一頁滴下了鮮血，但卻毫無反應。
光照，濕度，時間，季節……
「不然呢？」趙夜袂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我不回家我去哪？」
趙夜袂見她這副渾身都在顫抖的hetubook.com.com樣子，大概明白了什麼，聳了聳肩后說道：「放心，我會跟姐姐說明的，你應該不會有事……吧？」
說著，趙夜袂便繼續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柳青青也只能顫顫巍巍地跟著他。
現在正是下班的時間，周明正站在門口跟同事們說些什麼，然後便看見了正從樓梯口出來的趙夜袂。
「但，但，蘇仙子這時候應該也在承平武館吧……」柳青青不禁打了個寒戰：「蘇公子，不然這樣，我們先暫時分開，等到時候要出發的時候再會合……」
他抬頭看向了承平武館的牌匾，原本布滿灰塵的牌匾明亮如初，似乎是已經被擦拭了一番。
但，對於他的這一舉動，柳青青的反應比想象中還要大。
這個名字頗有道門風範，事實也的確如此。
柳青青只覺得周身都遍布凌厲的劍氣，只要一動就是碎屍萬段的下場，一時之間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夜袂目光微微一凝，他很肯定，剛才不是他的錯覺。
趙夜袂有些不解，自己難道是被蘇明遠的記憶影響了么？才會產生這般不現實的錯覺？
「放心吧姐姐，我自有分寸。」趙夜袂聳了聳肩，說道：「我可不會吃虧，再說，就算有個萬一，不是還有你嗎？」
冷色調的長裙與她清冷的面容相得益彰，當趙夜袂步入道場時，她便恰到好處的轉過了身，微笑著看向了趙夜袂。
也就是說，這本日記隱藏的內容，是遇到「趙夜袂」才會出現的嗎？
「我還存在於此。」
「我知道。」趙夜袂點了點頭，說道：「但我和國師做了個交易，所以她暫時還不能死。」
在通往他原本的牢房的道路上沒有一個人，大概是胖司長執行了柳青青的命令，將這裏清空了吧。
一個個變數被趙夜袂排除。
趙夜袂沉吟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唯一的不同。
趙和圖書夜袂依言鬆開了鐵鏈，並「善意」地提醒道。
「……蘇公子。」
但趙夜袂當初為了解密，可是試過了上百種解密方式，滴血這種最簡單的自然是嘗試過，但卻毫無反應。
偌大的刑法司里，趙夜袂一個人牽著柳青青，旁若無人地走著。
鮮有人知，在創辦並傳播蒸汽技藝前，王洞虛還是當時道修第一宗門清虛觀的觀主。
趙夜袂按照記憶中的方式啟動了大門的機關，厚重的大門便緩緩洞開，趙夜袂坦然走入承平武館中，發現整個武館已經煥然一新。
比起目光躲閃的柳青青，趙夜袂表現得要坦然多了。
柳青青一邊跟著趙夜袂往前走，一邊艱難地說道：「可以放開我嗎？我自己可以走的。」
柳青青沉默地將頭罩拉了起來遮住了項圈，並緊走了兩步，亦步亦趨地跟在趙夜袂身邊。
而剛剛，究竟是什麼引發了這種變化？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滿身血污的趙夜袂便顯得格外顯眼，不過對於其他人各異的眼神，趙夜袂倒是恍若未覺，辨別了一下方向後便往承平武館的位置走。
「可我又怎麼可能活著？」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此，柳青青現在難堪的一面才沒有被人看到。
所以，是血跡引發了剛剛的變化嗎？
腿法凌厲，一腿快過一腿，再加上其他罪犯的協同攻擊，成功傷到了趙夜袂。
「交易？」蘇嫣兮刷的一下看向了趙夜袂，櫻唇微分：「小弟，你和王洞虛做了交易？那個傢伙可陰險得很，他……」
趙夜袂先是打開了窗，讓空氣流通起來，而後便脫下了身上黏糊糊的衣物，放在桌上，準備先去清洗一番。
刑法司離承平武館並不算遠，趙夜袂加快腳步只用了十多分鐘就到了承平武館的門口。
但，正經人誰寫日記啊，蘇明遠本就是將日記當做煙霧彈，自然不可能將https://m.hetubook.com.com
任何有效的信息放在日記里，趙夜袂最終一無所獲。
趙夜袂的目光在衣袍上游弋，最終停在了衣擺的血跡上。
柳青青張了張嘴，只覺得這對狗男女配合的還真好。
「而且，你可要想清楚了，人圈分離三十米自動爆炸，不是我不放你走，是你實在走不了啊。」
但也僅此而已罷了。
當初，為了找到有可能存在的信息，趙夜袂可是將整個承平武館上上下下翻了好幾遍，作為最有可能隱藏信息的日記自然也不例外。
「另外，不要試圖離開我身邊，又或者是自行試圖解下項圈，我可不想半夜睡得好好的被爆炸聲吵醒，然後過來處理一地爛肉。」
「蘇公子，你，你是要去承平武館嗎？」
趙夜袂帶著柳青青離開道場，從後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前，並給柳青青指了指旁邊的房間：「這是客房，以前是給弟子住的地方，雖然很久沒有收拾過了，不過應該還能湊合著住。」
但，寫下它的人又怎麼知道會遇到我？
趙夜袂則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他曾經在這裏親自住了七天的時間，而在蘇明遠的記憶里還要更久。
「哦，好，不過你最好跟緊一點，這玩意是真的會爆炸的。」
最終，趙夜袂還是同意了這筆交易。
趙夜袂剛剛打算說些什麼，蘇嫣兮就將目光移向了他身邊的柳青青，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了起來：
看起來，只有封頁被留下了內容，而且留下這份內容的人大概也不抱希望，所以沒有留下更多有用的情報。
柳青青沉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走進了客房裡。
他很快就搖了搖頭，驅散了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對蘇嫣兮說道：「那姐姐，我先回房了，這一身血也太髒了，我先收拾一下。」
趙夜袂隨意地走向了道場的方向，按照記憶，這個時間段，蘇嫣兮應該都會待在道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