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是因為這裏隱藏著一支屬於反蒸汽義軍的游擊隊,一直以來,他們憑藉著這片天然的紅松林以及松林背後的山地進行著游擊戰,但現在,所有的遮蔽與布置都在科技的偉力下被焚燒殆盡。
在接受了趙月霜的意見后,趙夜袂就在越女武館暫住了下來。
趙夜袂見她心情轉好,也就沒有再耽擱的想法,起身準備找個隱秘的地方離開,趙月霜卻喊住了他:
這裏曾經有一片天然的紅松林,但隨著飛艇揮灑下大量的凝固汽油彈,便將一切都化作了灰燼。
「——如果我接受了的話,不就顯得我的堅持與努力毫無意義了嗎?」
「國師……么?」
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也不知道啊。」趙月霜輕嘆了口氣后說道:「但他們就是什麼都不要,只要越女劍法。偏偏母親去世前又欠了他們一大筆款項,現在上門來找我要債,合情合理,我也沒辦法拒絕他們。」
他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間,準備離開武館。
「而現在,有人告訴我,他們想要我的劍法,只是為了拿去收藏……」
趙夜袂沒有安慰她,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只是淡淡地說道:「嘛,我們也不熟,我也沒資格對你的選擇指手畫腳。」
如此一幅妖異的畫面中,機甲痛苦地咆哮著,聲浪傳出很遠很遠。
「至於越女劍法……」
趙夜袂想了想后說道:「恕我直言,我並不覺得這門家傳絕學的價值足以讓一個大集團如此費心,就算物以稀為貴,在如今的世界上,越女劍法也許算得上是古遺物了,但應該也沒到這個價值才對。」
白天,在本體于斗獸場上亂殺的時候,他已經與趙月霜切磋了一整天,現在則到了休息的時候。
「如果你是想誇我好看的話可以不必這麼拐彎抹角。」趙月霜瞥了他一眼后,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他們是想要《越女劍法》以及配套的修行法。」
「你說要用蒸汽改變這個世界,你說要用蒸汽為人類造福……」
完美符合自己性癖的身體,這還不夠,和-圖-書想要這具身體有著怎樣配套的意識,都可以選。
「王洞虛……」
因為他接下來的確要去一個危險未知的地方。
不是,再見就再見,你能不能別給我插Flag啊……
在等……我們?
國師沒有向他隱瞞任何事情,國師的所有布置以及這些布置背後的意圖對他而言都是透明的。
趙月霜無奈地說道:「大概是我天賦不足吧,但我確實打不過最新型號的步戰機甲,而且在有生之年,我應該很快就會達到我的瓶頸。」
趙夜袂挑了挑眉,並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那麼,國師又是什麼時候來到北郡府的,甚至還帶著柳青青一起?
「這一定是位武德高尚的武術家,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金錢與權力,階級與隔閡,在這個世界體現的淋漓盡致。
但僅憑他剛剛所見,這一點就不可能會發生。
國師並沒有開口,站在他身後的柳青青神情沉重地開口說道:「抱歉,我們沒能救下你的戰友……」
如果不是趙月霜被趙夜袂折騰的受不了了,直喊要休息的話,趙夜袂是打算一直練習下去的。
趙夜袂轉頭看去,趙月霜就坐在道場門口,她換了身月白色的長衫,與今晚的月色相得益彰。
在監獄熄燈后,趙夜袂再一次將主要的意識轉到了這裏,並不自覺地回憶起了早上在宋法的記憶中看到的那一幕。
這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我已經將原本在法之城的房產賣掉了,但還是不夠償還債務的,武館名額又不能直接轉讓,而且,真到了那一步,又和賣掉越女劍法有什麼區別呢?」
「但當我略有小成,興奮地想要找個人試手時,卻發現,時代已經變了。」
「你當初不是說,要建立一個人人平等,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世界嗎?你不是說,從此之後,不會再有人因戰爭,飢餓,寒冷,病痛而死嗎?」
至於被時代淘汰的失敗者,自然就只會被時代的車輪碾過,成為墊腳石。
「大概意思懂的都懂,如果你覺得接受改造,接受蒸汽不和圖書符合你的本心,那就堅持己見就是了,但如果你覺得自己的堅持毫無意義,想要擁抱蒸汽的話,那同樣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趙夜袂光是聽趙月霜的簡述,就覺得這個世界的高層人士玩的實在是太花了。
「我大概知道你的劍魂要從何入手了。」
並不是因為他的運氣好,而是因為屠殺被終止了。
因為它已無力負擔如此重擔。
那裡面有著趙夜袂執行接下來的計劃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他不得不去一趟。
在瀾州城中,有一柄分開天與地的長劍虛影,不容於世界,或者說,世界無法容納祂。
而在與瀾州城呈中軸線的另一座城市,有一台轟鳴不休的蒸汽機,祂籠罩了整座城市,但城市裡的人卻對祂的存在恍若未覺。
趙夜袂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神情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科技樹點得很歪,明明已經能夠製造擁有超凡戰力的改造人了,對生物腦以及人工智慧的研究卻幾近於零。
機甲猛地抬起了頭,卻看見國師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正當他走到道場的位置時,就聽到了趙月霜幽幽的聲音:「門沒關,但天逸集團的人在那裡守著,如果你想離開的話,最好還是換一條路。」
趙夜袂睜開了雙眼,清冷的月光自窗外灑落,為屋內帶來一絲光亮。
「那如果不是為了你這張還看得過去的臉的話,他們還能是為了什麼?」趙夜袂聳了聳肩后說道:「你的家傳武館的名額?我看你這一貧如洗的樣子,也不像是有其他什麼值得被人惦記的。」
荒涼的戰場上,殘屍遍布。
白衣男人沉默了許久后,才輕聲說道:「我在等你們。」
那麼,下一步,國師又要怎麼做?
趙月霜微微一愣,反覆咀嚼著那位「武術家」的名言,眼睛逐漸亮了起來:「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說得真好。」
趙夜袂沉吟了許久,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為什麼?」
「劍譜原本什麼的,母親早就毀掉了,所以,現在唯一完hetubook.com.com整的劍法就在我的腦子裡,除非他們能夠從我的腦子裡將記憶提取出來,不然我不覺得他們會對我動手。」
「……都有。」
機甲抬起殘破的頭顱,看向身前坐在輪椅上的白衣男子,如夢初醒地說道:「你是……國師?」
這還只是供他們享用的「玩物」的配置,如果是他們自己接受改造的話,那麼肯定會上最好的義體,最好的工匠。
……
「那你不賣,他們就沒有什麼針對性的行為嗎?」趙夜袂想了想后問道:「比如放火燒武館,又或者是直接找人上門對付你,這不都是很常見的討債辦法嗎?」
「盲斗,夜斗,這些艱難習得的專長,只需要植入義眼就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最終,遍體鱗傷的機甲跪倒在地,茫然四顧。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覺是在防著他們,還有防著我啊……」
蒸汽的確做到了很多仙道做不到的事情,雖然並不符合傳統的倫理,但如果真的普及並完成了機械飛升后,又有誰能說這是錯的?
不然的話,也輪不到趙夜袂翻閱宋法的記憶,在這之前宋法的大腦就會被榨成汁,以獲取有關反蒸汽義軍的情報。
「脅迫你?」
趙夜袂也不急著出門,就走到了趙月霜身邊坐下,說道:「脅迫你幹嘛?嫁給一個病入膏肓的老頭?」
「外表看似小孩,智商卻過於常人的名偵探什麼的,好像是最近很流行的定製套餐。」
但屠殺卻被一個人所終止。
屍骸,鮮血,白雪。
大虞王朝沒有人不知道他,他的畫像傳遍每家每戶,人們也許會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誰,但一定不會有人不知道國師是誰。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感到絕望。
他和趙月霜不過萍水相逢,會有這種提防的想法也正常。
「等你回來再說吧,我已經有頭緒了。」
國讎家恨,在這一刻醞釀成了最怨毒的話語,機甲抬起頭,憤怒地對白衣男人質問道:「王洞虛,為什麼?你明明有如此偉力,為什麼卻對如今的世界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趙夜袂回頭看了她一眼,趙月霜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副心情不錯的樣子,搖晃著大長腿,還順便向他揮了揮手:「再見。」
「可你如今都做了些什麼?你都做了些什麼?!」
機甲下意識地搖頭,他當然重視自己的戰友,但此刻,比起他戰友的性命,哪怕是他自己的性命都沒有他剛剛看到的事情重要。
還有……
趙月霜將素白卻長滿老繭的雙手舉起,說道:「我費盡心思打磨軀體,磨練體魄,到頭來卻比不上一具老舊型號的手部義體。」
雖然趙夜袂並沒有在北郡府遊歷過,但根據宋法的記憶,以及當時的地理環境,那分明是北郡府才對。
趙月霜沉默了許久后說道:「但更多的,大概是讓自己的堅持不顯得那麼可笑吧。」
趙夜袂的嘴角抽了抽,總覺得有些不祥的預感。
趙月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他們可不缺玩物,下至八歲上至八十歲,想要什麼樣的肉體定製一具出來就是了,保證稱心如意,而且可不是那種不會動的玩偶,因為他們會放配套的生物腦進去。」
國師早已失勢,如今的天下,是世家與皇帝共治的天下,這是對時局有所知曉的人的共識。
「我知道,你也只是在喊口號罷了,和那些世家門閥,企業公司一樣!你和他們一樣,王洞虛!你也不過是個虛偽的小人罷了,只是舊世界的擁護者罷了!」
音樂家,老師,護士,要什麼樣的就有什麼樣的。
正因如此,趙夜袂才知道國師究竟想做什麼。
一名實力相仿,劍道造詣則要超出自己的對手,比起放海的蘇嫣兮更適合做現在的趙夜袂的對手。
與趙月霜的切磋確實讓趙夜袂受益匪淺,雖然劍魂依舊毫無進展,但並不妨礙他在劍術上取得進步。
她抬起頭看向了天空,輕聲說道:「我從三歲起就開始練劍,母親告訴我,這是祖宗之法,是無數先輩心血的結晶,要我好好傳承下去,不要讓越女劍法斷在我這一輩手上……」
最終,機甲無力地垂下了頭顱,明明沒有相應的模塊,但他卻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王洞虛,你究竟在等什麼?你究https://m.hetubook.com.com竟在等什麼!」
「該說是絕對的理想主義者被現實擊敗了嗎……」
趙夜袂想起兩人剛見面時,趙月霜就了當直接地告訴他,不會將越女劍法傳授給他,原來還有這麼層關係么?
當國師看向他的時候,趙夜袂的意識在那一刻升的很高很高。
以一般理性而言,這是十分合理的展開,稍微擴展一下就是一本《總裁追妻:武者夫人休想逃》。
「他們要的是劍法,又不是我的命。」趙月霜嘖了一聲后說道:「我姑且也是有幾分戰力的,而且我跟他們說過,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我就算自殺也不會將越女劍法留給他們的。」
世界在哀鳴。
趙夜袂並不為天逸集團討債的行為感到奇怪,他是在奇怪對方居然真的守法。
那是宋法的記憶中,反蒸汽叛軍在法之城外城區的秘密據點。
而後大軍壓境,原本就不擅長正面大規模作戰的義軍隊伍很快就被消滅殆盡。
法之城,外城區,越女武館。
「總之,叩問你的本心就是了。」
辛苦習武數十載,神功大成后外出發現大家現在修行的都是葦名流武術,這大概就是趙月霜現在的感覺了。
「順便,我也不知道哪條路不會被他們發現,不過你跟我不熟,他們應該不會對你下手,以此來脅迫我。」
只不過,那裡現在究竟是還沒被發現,還是被當做釣魚的魚餌,都是個未知數,所以,趙月霜這時候說的話,可真是應了時機。
「不過,有一位武術家曾經曰過,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意思就是如果見了優厚俸祿卻不辨是否合乎禮義就接受了,這樣,優厚的俸祿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我努力習得的步法,只需要加上兩個推進器就能解決。」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但看來,是等不到了啊……」
「不,這不重要……」
「所以,你是有什麼一定不能賣掉劍法的理由嗎?」趙夜袂平靜地問道:「比如,祖傳的規矩,家長的吩咐?」
他的名字,早已與蒸汽一同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他的戰友們都已經死去了,只有他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