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劍傀惡鬼·碎夢之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另一條世界線上的趙夜袂

趙夜袂默默地看了來者一眼,便將眼神移回到了三島紀夫的身上。
「您……」
還是說……你真的從我的那些事迹中看出了我是個怎樣的人?
三島紀夫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便艱難地直起身來,凝視著趙夜袂,眼中毫不掩飾地透露著欣喜:「我就知道,您會這麼說……」
正當趙夜袂打算說不需要診費的時候,三島紀夫卻主動說道:「不過,我也許可以在劍術上為您解答一些疑惑,當然,只是一點紙上談兵的見解,如果能夠對您有所幫助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很久之後,三島紀夫才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您也知道劍骨,還是沒瞞過您啊。」
「額,大致上是沒什麼錯誤的……」三島紀夫小心翼翼地說道:「只不過細節上可能稍微有一點問題……」
「因為,我看您似乎正廢去了曾經大成的一門至高劍典,開始探索全新的道途……這種開創道路的時候,能夠有一個人幫忙提一點建議,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建議,也許也能夠給您帶來一些新的思路呢?」
「那麼,三島先生特地留我下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
聽到了趙夜袂的這句話后,三島紀夫的瞳孔微微一縮,顯然是沒想到趙夜袂會忽然說出這一句話來。
有一說一,第一次與自己的粉絲面對面,而且對方看起來還不是那種簡單的粉絲,而是狂熱粉,整的趙夜袂罕見地有點不太適應。
這讓趙夜袂心中的既視感越發強烈。
五分鐘后。
三島紀夫的推測十分合理,畢竟趙夜袂只是第一眼見到他,如果只是這樣就能夠判斷出他身上有著劍骨的話,那麼趙夜袂對於劍骨的存在應該十分了解才對。
再加上這一處宅邸,趙夜袂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而且,趙夜袂這一身劍傀實在是太具標誌性了,就像三島紀夫能夠一眼認出來他就是劍傀惡鬼一樣,三島紀雪應該也不例外。
「什麼……?!」
趙夜袂當然也能夠看出來這一點,剛剛從外面一路走來的時候,趙夜袂就發現了,這座宅邸曾經也許是輝煌的象徵,但現在早已衰落了下去,單從這麼大的宅邸居然沒有一位僕從就能看出一二了。
劍骨。
這個全身萎縮的少年,在談起劍術的時候,罕見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對於我在劍術上的造詣姑且還是有一點信心的,也許是因為這身劍骨的緣故吧,姑且還是略懂一二的……」
就像是世界上僅有一例的絕症患者,遇到了另一位絕症患者,而他的情況甚至比自己還要慘的時候,從內心深處生出的感覺。
趙夜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是因為你身上的劍骨嗎?」
說到這裏時,三島紀夫好奇地看和*圖*書向趙夜袂,詢問道:「不過,這其實只是我自己在長年的生活中對它的命名罷了,無論是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又或者是口耳相傳的傳說中,都沒有類似的事物。劍鬼先生又是從何得知這一存在的?」
以及坐在三島紀夫對面,那一具彷彿沐浴在鮮血中的劍傀。
因為他感知到了三島紀夫身上似曾相識的氣息。
三島紀夫這才輕呼了口氣,苦笑著對趙夜袂說道:「抱歉了,閣下,我沒想到真的會把姐姐引過來……」
趙夜袂微微頷首,說道:「不打緊,比起這個,你的身體情況更重要一些。」
但是很快,趙夜袂就想起了什麼。
也許,三島紀夫的將來,就是他的某個可能性上的未來。
不然的話,以趙夜袂謹慎的性格,當然是打出「好謝謝你是個好人但我還有事」拒絕四連,然後光速跑路了。
似曾相識的問題。
「不過,還是能救的,只要動個小手術就好了。」
不過,趙夜袂表面上沒有顯露分毫,只是微微頷首說道:「三島先生么?」
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東西啊。
趙夜袂這時候倒是慶幸自己沒有解除劍傀了,因為現在他就可以將自己的神情隱藏在劍傀之下,不必面對如此尷尬的情況了。
趙夜袂沒想到自己的這位粉絲對自己的信仰程度這麼高,居然已經到了視世俗如無物的地步。
當初的趙夜袂好歹只是四肢劍骨化,除了全身刺痛外,勉強還是能夠自己活動的。
三島紀夫終於將事情勉強跟來者解釋清楚了。
「所以,我能夠在見到你的第一眼時就明白那是什麼,因為我也曾經被劍骨所困擾。」
他的體內的確曾經有過劍骨。
「實際上,我對於醫術頗有了解……」
可以看出,三島紀夫應該曾經也試圖解決過自己身上的問題,但是沒有得到結果。
不過轉念一想,這不正是自己的任務進行得蒸蒸日上的證明么?
他錯愕地看著趙夜袂,喃喃說道:「這不可能……您有如此健壯的軀體,我能夠感知到您體內涌動著的力量,隨時都能夠將這座宅邸化作廢墟……這樣的您,體內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鬼東西?」
三島紀雪靜靜地看著三島紀夫,三島紀夫繃著臉,一句話也沒敢多說。
但三島紀夫全身的骨骼已經幾乎都化作了劍骨,唯一例外的就是頭蓋骨這一部位的數塊骨骼。
這違背了三島紀夫的常識,因為劍骨的存在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讓人的軀體持續萎縮,向一把「劍」靠攏,而一把「劍」是不存在身體健康,不需要五臟六腑,不需要四肢軀幹,甚至不需要腦子的。
趙夜袂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只不過,三島紀夫給出的理由hetubook•com.com顯然不是很能夠讓人信服。
看著眼前這位言語之間十分謙遜的少年,趙夜袂能夠感覺到他因為性格的原因,不會說出十分張揚的話來,但他對於劍術的自信是掩飾不下來的。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他似是感慨地說道:「沒想到我因為這一身劍骨被折磨了二十年後,能有機會遇到劍鬼先生您……」
當初為了尋找有關「宮本秋葉」身份的信息,趙夜袂翻閱過姬宮家的藏書室,尤其是其中關於和洲歷史與家族的那一部分,趙夜袂看得很仔細。
這種痛苦,趙夜袂曾經忍受了十年,三島紀夫亦是如此。
不過,畢竟是自己親自見到的第一位狂熱粉絲,趙夜袂還是開口說道:「唔,倒也不是一定就沒辦法了,這得視你的身體情況來看。」
而剛剛,他在三島紀夫的身上感知到了劍骨的存在,因為好奇,所以才同意留下來。
「是的,我體內存在著具有劍一般形體與神韻的骨骼,它讓我對於劍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與感知,但同時,也令我全身無力,軀體萎縮,只能夠依靠輪椅來行動……」
「如果我是這種人的話,你們今晚恐怕要遭殃了。」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了三島紀夫的意料。
與此同時,有清越的劍鳴聲響起。
這才是趙夜袂會同意三島紀夫的邀請,留下來的真正原因。
劍骨,輪椅,姐姐,衰敗的宅邸……
懂不懂什麼叫黑日啊(戰術後仰)
雖然趙夜袂現在已經不用受那種苦難,不過,在看到比自己還慘的人的時候,還是會有這種觸感。
所以,哪怕是為了打破這種既視感,趙夜袂也要讓三島紀夫從這身劍骨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不為別的,就圖個念頭通達。
……
也正因此,對於三島這個姓氏,趙夜袂是有些印象的。
可以看出來,就連三島紀夫本人對於他給出的這套說法都沒什麼信心。
「……」
但那是在蒸汽世界的事情了,隨著趙夜袂離開了那個世界,困擾著他的事情也就不復存在了。
趙夜袂想了想后,還是如實回答道:「因為,我的體內曾經也長著這樣的東西。」
三島紀夫的眼神從最初的期待,到忐忑,最後又恢復了平靜。
「當然,也不一定能夠給您起到什麼幫助,不過,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我希望您能夠試一下。」
趙夜袂如此說道:「只不過,在這之前,可能需要一些準備,例如讓你幾近衰亡的五臟六腑重新恢復過來,讓你的大腦活動起來,不然的話,你有很大的可能會死在這場手術中——畢竟劍骨本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現在更是喧賓奪主,主導了你的身體。」
當然,他還是急忙說道:「劍鬼先生,你還好嗎和圖書?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畢竟,劍骨一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應該就只有他的姐姐一個人知道才對。
她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身上穿著素色的家居服,也許是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頭髮顯得有些凌亂,但腰間依舊佩著一把長劍。
「你的意思是這樣么?」
趙夜袂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預感。
蘇嫣兮也經常說自己對劍術略懂一二。
還沒等三島紀夫將下一句話說完,就有人拉開了門,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紀夫,你在搞什麼,這麼晚了不休息,還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像以前一樣,夜觀天象,然後聽到了牆外有聲音傳來,於是就出去看了眼,正好看到了這位……閣下?」
一點也不擔心趙夜袂是否別有用心。
「無妨。」趙夜袂搖了搖頭,說道:「能看得出來,令姐很關心你,而且,我也確實不是適合出現在這裏的人。」
而根據趙夜袂在那次任務中對於劍骨的了解,劍骨恐怕是一種概念類的存在,不會隨著將劍骨解剖出體內而好轉,反而會讓身體情況迅速惡化,變本加厲起來。
也正因此,趙夜袂對於劍骨這種特殊體質十分熟悉,畢竟,這玩意曾經就長在他的身體里,要怎麼樣才能夠不熟悉呢?
趙夜袂的嘴角抽了抽,對於這份來得莫名其妙的信任有些無法理解。
說到這裏時,趙夜袂思考了一下,覺得亡靈法術和血肉法術明顯也是醫術,所以坦然地說道:「我可以幫你看一下,也許還有解決的方法。」
趙夜袂一般當她在哄自己玩。
「不會的,閣下。」三島紀夫笑了笑,認真地說道:「別的不說,我對於劍士的判斷還是很準的,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一位劍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所擅長的是什麼劍,他的劍道又是如何,是善是惡又或是混沌……」
「當然!」三島紀夫有些激動地出聲,但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輕咳了一聲后說道:「抱歉,我有點太激動了,因為一直想著見到您之後要問些什麼,所以有些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三島紀夫也漸漸反應了過來,苦笑著說道:「也許是因為它感覺您會對它造成威脅吧……哈,明明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卻無法操縱它,想來也是一件離譜的事情。」
「您是為什麼要成為劍傀惡鬼呢?究竟是什麼驅動著您行動呢?」
不需要仔細推敲,只需要稍微動點腦子就能夠看出其中的漏洞了。
就算你天生劍骨,能夠判斷出一位劍士是好人還是壞人,也不至於就對我這麼信任吧?
三島紀夫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急忙抬起了頭,看向了趙夜袂,當看見和-圖-書趙夜袂安然無恙時,才微微鬆了口氣。
說到這裏時,趙夜袂輕笑了一聲后才接著說道:「難道,向有罪之人降下審判,居然還是需要理由才能夠做的事情嗎?那這樣的審判必然缺乏純潔性,只會逐漸成為排除異己的工具。」
回想起當初自己四肢劍骨化后,充斥全身的劍意讓軀體疼痛難忍,趙夜袂就能夠想象到,在和自己對話的當下,三島紀夫正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苦。
如果只是「曾經聽說過有這麼個東西」的程度的話,在見到他的第一面時,當然不會直接聯想到這方面。
但最終,三島紀雪看著惴惴不安的三島紀夫,以及剛剛在門外聽到的他欣喜的聲音,還是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地說道:「那就當是這樣吧。」
趙夜袂的手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一道銳利的劍意化作極細的一線,刺破了劍傀的手甲,于趙夜袂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隨後,他看著趙夜袂,認真地詢問道:「不過,其實我想問您的問題只有一個而已。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當我聽聞您的事迹,並反覆揣摩其中的寓意時,我就有了這個問題看,同時心中也有了一個答案,但我還是想聽您親自告訴我。」
一時之間,房間內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難道說,您曾經見過這樣的人么?」
三島紀雪用毫無波動的語氣複述著三島紀夫剛剛所說的話:「然後,你邀請這位閣下進來坐坐,他也就欣然答應,於是你們一見如故,就這麼在房間里聊了起來……」
所以,他只是簡短地說道:「因為這裏需要我,所以我就出現了。既然有得不到伸張的冤屈,有無法糾正的扭曲秩序,那麼就應該有斬斷一切的審判者出現。無關身份膚色國際,無關地位高低貴賤,是否會遭遇審判,只取決於他的所作所為。」
然而,三島紀夫只是無所謂地說道:「怎麼會,今晚能夠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哪裡會有什麼適合不適合的。」
「可惜了。」
然後就看見了房間中的三島紀夫。
趙夜袂第一眼見到三島紀夫的時候,就知道他身體的情況要遠遠差於當時的趙夜袂。
——從自己身上親手解剖的。
話說到這裏時,三島紀夫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期待地看著趙夜袂,說道:「難道說,您有解決它的辦法嗎?」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只是知道和他有過接觸,都會給三島家帶來不小的麻煩。
「當最後一塊骨頭也化作劍骨后,你身為人的意識大概就會消失,留下的只會是一把劍,一把絕世神劍。」
他想了想后說道:「所以,你就不擔心嗎?擔心一下我其實並不是傳聞中那種公正無私的審判者,而只是個自私自利,嗜殺如命的惡人……和圖書
想到這裏,趙夜袂就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三島紀夫幾乎毫不猶豫地說道:「好的,那就麻煩您了。」
三島紀夫旋即看向趙夜袂,認真地說道:「您的意思是,您願意救治我嗎?但是,我們家破落至此,恐怕沒什麼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
「你的軀體的劍骨化,幾乎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只剩下最後的頭蓋骨依舊屬於『人』,所以,剛剛才會出現這種無意識的自衛行為。」
下意識地,來者騰地一聲拔出了劍,指向了趙夜袂。
這是趙夜袂曾經親身體會過,甚至親手解剖過的事物。
趙夜袂那時候是將劍骨移植到了另一具身體之中,那具身體同時也被認可為是他,可如此精細的手段如果要用在三島紀夫身上的話,恐怕會十分困難。
然而,並沒有鮮血流出,只有一輪漆黑的太陽一閃而過,將劍意悄無聲息地吞噬。
以一般理性而言,趙夜袂現在是遭到和洲,大夏以及新羅馬帝國三方聯合通緝的通緝犯,可以說是人人得而誅之。
此刻,來者,也就是三島紀夫的姐姐,三島紀雪,正和三島紀夫坐在一起,正襟危坐看著對面的趙夜袂。
隨後,她站起身,轉身走到了房間門的位置,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我先走了,你們接著聊,不過紀夫,記住了,你不能太晚睡覺的,另外,如果遇到了通緝犯的話,最好不要跟他聊太多,免得帶壞了你。」
想到這裏,趙夜袂就又坦然了下來。
搖了搖頭,趙夜袂站起身,來到了三島紀夫面前,伸出手指,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因為,趙夜袂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明白了他的情況要遠遠惡于當時的趙夜袂。
而趙夜袂也只能沉默地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抱歉,我並沒有辦法解決它,而是用了某種……十分另類且無法復刻的手段。」
而從他只是第一次見趙夜袂,就判斷出他正在自創無想劍典這一件事看來,他也許不只是他所說的「略懂一二」而已。
三更半夜的,忽然遇到一位不明身份的劍士也就算了,還邀請這位劍士來家裡坐坐,更荒謬的是這位劍士居然就這麼答應了,兩人還聊了起來……
現在的他已經與碳基生物相差甚遠,這種會給正常碳基生物留下傷痕,並影響未來一段時間的戰力的傷勢,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
趙夜袂記得這個問題嚮導小姐曾經問過,姬宮小姐也曾經問過,而他也都告訴了她們一樣的答案。
三島紀夫原本激動的情緒也一下子冷卻了下來,神情僵硬地看著趙夜袂,最後將目光緩緩地移到了來者身上,小心翼翼地說道:「姐?」
「或者,在三島先生看來,我所做的事情,難道是需要理由的嗎?」
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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