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夜袂很快就明白了趙荼的意思，也知道趙荼所指的是誰了。
「如何？是不是很壯觀？第一次見到這裏的時候，有沒有一種驚嘆的感覺？」
「你才是趙荼，而我只是孤魂野鬼，依託著的這具載體早已腐朽不堪，我的靈魂亦是如此，現在還能夠站在這裏與夜凜先生你談笑風生就已經是奇迹了。」
——趙荼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數十萬人帶到這裏來的？
趙荼聳了聳肩，不屑地說道：「而且，這樣鑄造出來的劍傀甚至還有局限性，不能通過劍士自己進行維護，甚至在劍傀鑄造出來的那一天就已經鎖死了上限……如果真的哪一天遇到了外來文明的話，這種廢物體系不需要我就會自己崩潰吧。」
「所以，夜凜先生，你能夠幫我去驗證一下么？去鑄造這個世界上第一具新型劍傀，同時也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具具有自我靈智，能夠獨立存在的『劍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荼所說的其實不無道理。
趙荼就像是在討論一個學術問題一樣，表現得十分熱情，但是正是這種熱情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正常的超凡體系，除去某些極端環境下的世界外，超凡整體的力量是會不斷積累，不斷提升，直到抵達某個瓶頸的。
他完全不在乎除了鑄劍之外的事情。
大笑過後，趙荼忽然平靜了下來，淡淡地說道：「我當然不在乎。」
趙夜袂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事實上，這個問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確實一直困擾著我。」
「以上所說，最開始只是我的妄想，不過，在實驗了十一萬四千五百七十二次后，我已經掌握了所有的步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血魔鑄法與血靈祭法，可以看做挽回了這一趨勢的存在，但是那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拿普通人的生命來與超凡者做抵換罷了。
一點。
「還能是什麼呢？」
一點。
這時候，趙夜袂忽然想起了之前嚮導小姐與自己談起的那個問題。
他看向了趙荼，平靜地說道：「遺言說完了嗎？」
要知道，現在的皇城實質上被新羅馬帝國所掌控，如果只是一個兩個還好，像這種數量的轉移，根本不可能瞞過新羅馬帝國的特工。
【天魔繚亂】發出輕鳴聲，原本已經遠遠失衡的善惡值於此刻並駕齊驅，抵達了終點。
因為他所說的內容。
「不勞你費心，我的朋友，我自己會去幫。」
還有一點。
趙夜袂很快就明白了趙荼的意思：「用你的老辦法？」
將白色廢料加工成核廢料的加工廠，還是早點揚了好。
再次堅定www•hｅｔｕｂoｏｋ•com•ｃom了趙夜袂「天魔宮這個大號垃圾桶就該早死早超生」的念頭。
趙夜袂暫時沒有悲天憫人的時間，他現在所思考的是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
鑄劍？
數十萬具屍骸，就意味著數十萬條生命。
「不，你誤會了。」
血氣翻湧，瀕臨破碎的靈魂被黑日吞噬，分解為了最純粹的知識。
如果說一個正常的超凡體系是和諧向上，不斷強大的話，那麼劍傀體系就是必定內耗才能夠維繫下去的體系。
趙夜袂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搭他的話，只是平靜地問道：「所以，你跟流雲達成了什麼交易？」
「在掌握了這些后，我就能夠大量培育素材，讓自己擁有足夠的實驗素材了。雖然麻煩了點，但勝在清閑。」
趙荼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樣，迫不及待地說道：「一直以來，為了完成我心中的設想，我不得不遊走於世界各地，尋找足夠的素材，以此來進行實驗。」
或許有一定的因素，但絕對不是流雲願意和趙荼這種反人類分子合作的根本原因。
不得不說，僅在作惡，或者說「鑄劍」這方面，趙荼確實是天賦異稟。
時間法則最廉價同時也是最珍貴的素材，便是施術者的時間。
「劍傀，呵，雖然無趣至極，不過姑且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那就是，如果以我創造的這種劍傀技藝鑄造劍傀，劍傀最後是否會擁有自己的靈智，能夠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脫離劍這個載體而存在呢？」
克隆人，在目前的倫理上屬於禁忌，但是天魔宮出來的瘋子可不會在乎這點東西。
「此身唯劍，鑄劍即是此身的意義所在，你覺得那位小皇帝還能夠拜託我什麼呢？」
這一點並非不可能。
「這些於我，可有半分牽連？」
血魔鑄法與血靈祭法的確可以通過使用普通人的軀體與靈魂來代替超凡者，但是靈魂這玩意十分玄乎，當其被實質化為靈魂棱晶的時候，是可以區分出質量與重量的。
對他來說，無論做什麼，都只是為了鑄劍罷了。
「這個問題很難驗證，我也許永遠都看不到那一天，不過，那位小皇帝的話，讓我有了新的想法。」
倘若善惡能夠相抵的話，那麼，又該如何評價眼前的趙荼？
毫不客氣的說，這是真正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的技藝。
趙夜袂淡淡地說道：「至於你，難道還打算讓我拜你為師，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速成么？」
就算以亡靈法術作為輔助，誕生的靈魂從專業角度來看也根本無法投入應用之中。
趙荼看著趙夜袂，微笑著說道m.hetubook.com.com：「——然後，去創造這個世界。」
「所以，你想鑄造出超脫出這個體系的劍傀？」
令這門足以改變世界的劍傀技藝于短短數年內誕生，這種違逆了時間的行為，當然也會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趙夜袂的嘴角抽了抽，雖然立場不同，但是他也不得不認同趙荼在這方面的天賦。
趙荼驕傲地說道：「我來到了這裏，並且從零開始打造了我的鑄劍場……養殖區，培育區，鑄造區……一點一點將這裏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已經掌握了所有步驟？
以血肉法術的應用，想要大規模地進行克隆也是很簡單的事情，甚至只需要一位學徒就能夠完成一系列操作。
能夠將天魔宮比喻成學校的人，已經不是簡單的惡黨了，一定要出重拳。
「雖然是推翻重來，但也沒必要從頭再來，自然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天魔宮，夜凜先生，你知道嗎？身為玩家，你也許對它有所認識吧？」
趙荼頗感驚訝地看了趙夜袂一眼，欣喜地拍了拍手說道：「沒想到夜凜先生對於血肉法術與亡靈法術也頗有研究……沒想到，如果不是現在這個特殊時候的話，我還真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更重要的是，趙夜袂沒有從趙荼迄今為止的話語中察覺到任何對生命的波動。
而且，更畸形的體系，趙夜袂也不是沒有見過。
趙夜袂看著狀若癲狂的趙荼，沒想到他會用這麼一個詞來形容如今的劍傀技藝。
「我只是想鑄劍罷了，因為看不過這個世界無趣的超凡體系，所以自己思考著創造了一套新的體系……這難道很難理解么？」
趙荼只是想打鐵罷了。
趙荼的神情逐漸變得狂熱了起來，說道：「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想著，如果能夠將克隆人作為素材的話，那麼能不能走出這徒勞內耗的怪圈？」
趙夜袂早就覺得這個體系畸形了，只不過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還短，沒有辦法針對這個世界的根基提出有價值的建議。
趙夜袂微微眯了眯眼，已經收斂了其餘的想法。
趙荼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靈魂，這是每個人都有的事物。」
「文明的未來？世界的希望？劍傀的詛咒？」
隨著時間與閱歷的增長，靈魂會逐漸厚重起來，並形成各自特有的形狀，這便是靈魂與眾不同之處。
是的，救世主先生不在乎。
光復和洲？
相比之下，劍傀似乎還顯得更正常一點。
想要鑄造一具新的劍傀，就必定犧牲一位超凡者，而劍傀的特性又導致它不可能為所有人而用，如此一來，此消彼長和_圖_書之下，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整體是在削弱的。
這個世界的超凡體系只有劍傀體系，而劍傀體系的缺陷，趙夜袂在這麼久的經歷中已經體驗過了。
趙夜袂看了趙荼兩秒，舉起了天魔繚亂，刺破了他的胸膛。
因為趙夜袂之前是聽過流雲的廣播的，他說，此刻他的麾下有成千上萬的至暗劍士，雖然這些至暗劍士應該存在一定的限制，但這也是一支足夠令整個世界震顫的鐵軍了。
趙荼看起來對天魔宮頗具好感，談論起這所「母校」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懷念：「如果不認識的話，你可以將它當做一所……有教無類的學校。」
哪怕救世主先生其實根本不在乎這些莫名其妙的評價。
改變這個世界內耗的怪圈，打破劍傀身上的詛咒，為這個世界帶來「未來」的技藝。
巧了，我也不在乎。
趙荼似是疑惑，又似是在反問。
趙夜袂粗略估計了下自己目前為止看見的屍骸，即使排除掉已經被趙荼徹底使用掉的那部分，也有數十萬具。
「他們是你製造出來的？」
按照小天的描述，天魔宮可沒有趙荼說的這麼良善，那就是個人吃人的地方，一般的惡党進去了也只會淪為更強一籌的惡黨的養料。
趙夜袂思考了一會兒，最後笑了笑。
殺人也好，救人也罷。
正如他所說，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趙荼現在表現得越是正常，就越是襯托出他的非常。
直至最後一刻，趙荼依舊表現得像一位聖人。
趙荼以隨意的語氣說著足以令這個世界產生動蕩的事情：「人類的靈魂實在是太過孱弱了……也許是因為我培養的這些素材太過弱小的原因，總是一下子就崩潰，變成廢材，拖后了實驗進度，不然也許能更快成功也說不定。」
「之後，就是如你所見的這樣了，夜凜先生。」
素材。
趙夜袂心中升起了一股明悟。
世人的評價，世界的認可，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還沒。」趙荼微笑著說道：「事實上，雖然一切的理論都已經就緒，但是還有一件事情，是我所無法預料到的。」
不過他當然不是聖人。
「夜凜先生，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我點。」趙荼歪了歪頭，微笑著說道：「看到了這些素材了么？如果消耗了這麼多素材，而我依舊毫無寸進的話，那麼我現在應該已經羞愧到自殺了，沒機會站在這裏跟你講這些東西。」
說到這裏時，趙荼遺憾地嘆了口氣，就像是一位教授談起了關於學術經費不足的事情一樣：「但是，那些執法者實在是太煩了……有的時候，我不得不中止自己的實驗，而和-圖-書即使沒有被打擾，這種要擔心受怕的感覺也太難受了。」
這個世界現在還只能算是一個低魔世界，但如果這種未命名的全新劍傀技藝普及了的話……有朝一日成為高魔世界也未嘗不可。
就算趙荼所需要的只是靈魂本身，但是一具空殼又怎麼誕生出靈魂來？
可趙夜袂是知道流雲身上的自毀傾向的。
僅憑這一點，就可以將趙荼稱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從我接觸劍傀的第一刻起，我就無時無刻想著將這無趣的玩意推翻。」
倘若沒有出現什麼巨大的技術突破的話，可以預見的是，這個世界的超凡將會不斷衰弱下去，直到有一天，曾經輝煌的劍傀無人再能夠使用，也無人能夠維護它們，只能看著它們塵封在武庫中，一點點衰朽。
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事實當然是可以的，但這依舊毫無意義，做不到普及的技術就是垃圾，無趣，無趣！」
他只是不在乎罷了。
但同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
「既然能夠以他人的靈魂來鑄劍，那麼，為何不能夠用自己的靈魂來鑄造劍傀？」
便是這遍地的屍骸。
「而現在，在經歷了漫長的實驗后，我終於找到了有趣的鑄劍技藝了。」
而趙荼卻能夠從中全身而退，並且獲取了所有自己想要的知識……
為了他的鑄劍。
超凡者終究是出身於凡人之中，按趙荼這樣發展下去，凡人們將會成為超凡者們爭奪的資源，直到有一天，世上再無凡人，也就不會再有新的超凡者誕生了。
所以，善惡相抵這一原理如果生效的話，對於趙荼又當如何？
除非……
就連流雲自己也承認了自己和趙荼的合作。
趙荼似乎沒有察覺到趙夜袂情緒的變化，依舊在侃侃而談：「於是，為了解決我一直以來的問題，我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直到將我認為完成鑄劍所需要的知識全部學到了后，才返回了這裏。」
可，救世主先生同時又是位不折不扣的惡人。
「既然想要與時間為敵，那麼當然要做好相對應的準備。將成千上萬年的偉業於此誕生，又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這才有了越古越強之說。
善惡相抵。
趙荼沒有管他，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夜凜先生看來是個懂行的，也好，如果在這種時候，是一個對鑄劍一竅不通的廢物來了的話，那還真是掃興。」
他的確殺了很多人，令很多人流離失所，直接或間接令世界陷入動亂之中，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無論是趙荼能夠潛藏在這裏，又或者是趙荼的計劃，如果說其中沒有流雲參与的話，那m.hetubook.com.com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樣的文明終究是沒有未來可言的。
那麼，流雲和趙荼合作，究竟是為了什麼？
趙荼微微一愣，隨後眼睛亮了起來，大笑著說道：「哈哈哈哈哈，夜凜先生，我越來越覺得跟你相見恨晚了……沒想到你居然能夠猜到我在想什麼。」
「而且，想要讓這個世界都鑄造有趣的劍，劍傀惡鬼可比天魔鑄鬼合適多了。」
趙夜袂將自己從固有的立場中抽離出來，將眼前說話的人從趙荼換成一位陌生人，就能夠明白趙荼剛剛所說的話是多麼偉大的事情。
這可從來不是一個小數字。
趙夜袂的瞳孔微微收縮，結合之前流雲說過的話，他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這才是趙夜袂之所以以身涉險來到這裏的原因。
「來吧，殺了我，奪走我的一切。」
趙荼微笑著說道：「夜凜先生，你覺得我還會什麼呢？」
但劍傀不一樣。
無趣？
「在那裡，你可以翻閱任何想要的知識，只需要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就好了，天吶，還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么？」
「之前的劍傀，需要吞噬一位劍士的靈魂，才能夠支撐其存在，這樣粗暴的方式簡直毫無意義，倘若一位超凡者無法靠自己的努力成為超凡者，那麼，他的存在還有意義么？」
「之後，我接到了一個邀請。」
「如你所願，救世主先生。」
「只需要從靈魂中斬出一塊，作為素材，就能夠符合劍傀的要求，當然，這會比之前的劍傀弱小很多，但最重要的是，這具劍傀完全因為劍士個人而誕生，同時，它將與劍士相生相伴，隨之成長，而靈魂的相連也會令劍傀的自我修復變成可能。」
「在又摸索了許久，失敗了無數次后，我終於找到了最恰當的鑄劍技藝了。」
趙夜袂很快就想到了眼前這位可是自己的同行：「你是如何做到的？血肉法術中雖然有加速成長的法術，但是相關的靈魂卻需要時間來成長……靈吸術的反嚮應用？不對，亡靈法術可沒法做到這麼精細的操作……」
為了獲得能夠光復和洲的武力？
如果沒有天魔宮的話，趙荼就算再「天賦異稟」，那也不可能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一點血肉法術，一點亡靈法術，一點靈魂學，還有一點時間方面的法則，這樣就夠了，畢竟我的目標從來都只是鑄劍罷了，其他的事情我並不關心，而在劍傀方面么……我覺得我已經算得上是大師了。」
但那樣得到的只會是單純的肉體，而得不到靈魂。
一點。
趙荼微笑著說道：「我是要讓你殺了我。」
趙夜袂沉吟了一瞬，忽然說道：「你不在乎，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