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將這個世界變成這副模樣的人錯了。
「……」
「原來如此……」
不去責怪投放瘟疫，令人們於世上扭曲苟活的幕後黑手，反過來責怪儘力而為的人們，不是趙夜袂的作風。
與他想象的一樣。
伊文斯想要最大限度保障感染者們的生命，南素瑾則以救助感染者為宗旨活動，因此，這份並不存在的盟約就此簽訂。
「如果嵐她們知道了一直以來所害怕與仇視的聖天軍，居然算是自己的盟軍，會很崩潰吧？」
「這個問題，你得自己回答。」趙夜袂緩慢卻又嚴肅地說道：「安，說出你心中的答案就好。」
趙夜袂回想起了自己剛剛離開飛艇，來到疫病荒野上時的所見。
安罕見地流露出失措的情緒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向南素瑾搖了搖頭。
趙夜袂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礦物加工站已經建好了啊……那看起來，明天就能夠開始投產軍械了。」
不然的話，將感染者們驅逐到疫病荒野上，不僅得耗費人力物力去組織定期清掃，還有因此令瘟疫勢力壯大的可能。
「放任感染者們成為疫體……無論從何種角度看，都不是明智之舉。在他們還未成為疫體之前，在這個威脅最小的時候將他們清除，才是最優解。」
趙夜袂顧不上種田了，立刻將建造面板關掉，轉而拿出了【天魔繚亂】。
這世上大部分事情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經過這麼一件事情，只讓趙夜袂覺得南素瑾的形象更立體了起來。
趙夜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整件事情中，沒有人做錯了。
趙夜袂目送著她離去，而後搖了搖頭，說道：「還真是不拘一格的人啊……」
「我相信趙先生你不會這麼做，這對你沒有好處。」南素瑾淡淡地說道：「一來你初來乍到，說的話沒和-圖-書有分量，大家只會覺得你在污衊我，二來我並不覺得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會是趙先生你能夠做出來的。」
知曉了南素瑾與伊文斯的「交易」，並沒有讓趙夜袂覺得南素瑾原本白衣天使的形象破碎了。
南素瑾微微搖了搖頭后說道：「認識，又不認識。」
「好。」南素瑾也不強求，只是說道：「如果之後有需要的話，隨時來找我就好。」
能夠白手起家，在疫病荒野上建立起無限之蛇這種組織的人，不可能是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
南素瑾的建議毫無問題——如果忽略掉前面她陳述的話語的話。
將沒有希望成為疫者的感染者殺死，同樣是這份盟約的內容之一。
也就是說，疫村的存在，是在伊文斯與南素瑾的默認下才會出現的。
但她沒有膽怯，只是用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神與南素瑾對視著。
安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向了趙夜袂。
許願機破殼計劃，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那麼，究竟是誰錯了呢？
如果一定要說哪裡不對的話，那就是南素瑾身為無限之蛇的領袖，這個立志於救助感染者，消除感染者與常人之間隔閡的組織的領袖，應該更「理想」一點。
如果一定要說整件事情與趙夜袂相關的地方的話，那就是安了。
聖天軍踏破了疫村，其中的感染者皆為戮沒。
那些沒有機會成為疫者的感染者們，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疫體。
聖天城為了延續文明，在伊文斯的想法下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無限之蛇則同樣為了救助感染者，付出了無數努力。
似乎是猜到了趙夜袂此刻心中在想什麼，南素瑾平靜地開口說道：「對，聖天軍定期對疫村的掃蕩，是我和伊文斯共同默許的事件。」
他本就不覺得南素瑾會是一朵小https://m.hetubook.com.com白花。
趙夜袂看向了安，見她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輕嘆了口氣，說道：「你怎麼這樣都沒反應呀？她可是差點害死你……不，是已經害死了。」
一個組織的領袖，除非有能夠壓倒一切，戰勝一切敵人的絕對力量，不然的話，就不可能是個單純的人。
無論是在聖天軍的成員，又或者是無限之蛇的成員的認知中，雙方不能說是不死不休，但也算得上是勢如水火了。
說到這裏時，南素瑾看向了趙夜袂身邊的安。
離開莫比烏斯醫院后，趙夜袂便徑直帶著安回到了自己的小樓里。
在瘟疫無法根治的情況下，為他們提供臨終關懷，在最後時刻將他們除去，已經是很好的做法了。
「聽嵐說，你去過387號村落？那裡的感染者離成為疫體都只有一步之遙。」
不管之後如何，她當初畢竟是瘟疫教派的人，而且還爬到了核心的位置，要說她手上一點鮮血也不沾，那是不可能的。
「作為交換，聖天軍會對無限之蛇附近的疫體進行掃蕩，同時，聖天軍不會對無限之蛇發起襲擊。」
這也是伊文斯與南素瑾的「默認」。
「嗯？」安迷茫地抬起了頭，看向了趙夜袂：「老師覺得我現在應該有反應嗎？」
他撬開過一位聖天軍成員的腦子，也跟嵐等人溝通過，所以他很清楚這一點。
【天魔繚亂】的劍靈誕生在即。
「那你可就錯了。」趙夜袂輕笑了一聲后說道：「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可是經常做啊。」
趙夜袂靜靜聽完了南素瑾所說的話，大致明白了什麼。
「這種時候……難道是？！」
趙夜袂觀察了一會兒：「亡靈基地也開始了，要說炮灰，的確還是亡靈來得實用，畢竟『疫醫』想要運轉起來是得花法術和*圖*書力的……」
只要他樂意，就算是會對自己造成再大損失的事情，趙夜袂都會一樣毫不猶豫地去做。
安一直靜靜地坐著，在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明白了什麼。
「這麼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現誤判的情況……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再為你做一次檢查，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
「讓亡靈列裝蒸汽軍械是個好主意，不過，這些亡靈都只是炮灰，不是蒸汽亡靈那種高端造物，不怎麼智能我怕它們先把自己給炸死了……誒，不對，那也可以當神風敢死隊啊。」
這也就難怪了，趙夜袂之前一直在想，為什麼要將感染者們驅逐到疫病荒野上呢？
趙夜袂不是聖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挑剔。
但南素瑾選擇了現實，那也無可厚非。
這時候，他有點明白當初達雅在面對他的時候那種無從下手的感覺了。
安並不是所謂的倖存者，她是真真切切死過一次了，只不過由於亡者瘟疫的特殊性才能夠幸免於難。
「是么？那看來我對趙先生的了解還不夠深入。」南素瑾起身說道：「好了，下一場手術的時間快到了，趙先生如果還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在辦公室里等我回來。如果沒有的話，就請回吧。」
南素瑾平靜地說道：「聖天城會定期將感染者們流放到疫病荒野之上，由無限之蛇接收，于疫病荒野之上建立疫村，讓有機會成為疫者的感染者加入無限之蛇，沒有機會成為疫者的感染者，則將在疫村裡度過最後的歲月。」
「將有可能成為疫者的感染者帶到無限之蛇，為沒有可能成為疫者的感染者提供臨終關懷，這已經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根據趙夜袂的猜測，誤判應該是由於亡者瘟疫太過於特殊，從而導致判斷出錯。
趙夜袂抬起頭，看向了南素瑾，挑了挑眉后www.hetubook.com.com說道：「南醫生就這麼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不怕我去告訴其他人嗎？」
趙夜袂看著神情平靜的南素瑾，心中對於這位無限之蛇的領袖又有了新的認識。
而聖天城與無限之蛇，在這件事情上都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
說完，南素瑾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南醫生和伊文斯城主互相認識嗎？」趙夜袂做出了合理的猜測。
「你是安，對吧？嵐跟我提起過你，你應該是387號疫村唯一的倖存者。」南素瑾看著安的眼睛，依舊保持平靜地說道：「抱歉，看來我們的檢查出了問題……你沒有任何要轉化為疫體的徵兆，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
聖天城與無限之蛇會是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這可真是反常識的事情。
「我們達成的，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合作夥伴，只是一種更類似於默認的關係。」
趙夜袂摸了摸安的小腦袋，安撫了一下她后，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承認自己將感染者送出聖天城，是為了由城外瘟疫武裝組織接收，這種無異於資敵的行為會讓伊文斯在聖天城內聲望受損，而承認無限之蛇與聖天城實際上有互助的行為，同樣會讓無限之蛇的成員士氣大損——畢竟，聖天城所做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就是屠殺。」
「救助感染者，本就是無限之蛇的宗旨，即使沒有這一回事我們也會做，所以，這種默認便一直延續了下來，直到如今。」
「伊文斯必須保證聖天城內沒有任何可能傳染的瘟疫源，所以每一位感染者都會被他驅逐出城，流放于疫病荒野之中，這是他自己立下的鐵則，是為了聖天城能夠延續下去所必要的保障，就算是他也不能夠違背。」
他感覺到【天魔繚亂】正在發出輕鳴聲。
而她的處理的確也是理性下的最優解。
「伊文斯知和-圖-書道身為無限之蛇領袖的我，而我也認識此刻身為聖天城城主的他，但是，我們之間並沒有見過面，只是知道有這個人存在罷了。」
而現在，南素瑾說他們其實是盟軍？
「但同時，這個傢伙又是個古板至極的人，即使是感染者一樣被他視為市民，但由於身份所限，他無法對感染者施以救助，正因如此，他才會與無限之蛇達成這種默契。」
時間已經很晚了，他所要的資料都得明天早上才能送過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麼閑，也不是每個人都不用睡覺的。
哪怕雙方根本沒有互相見過面，更沒有對這一份盟約的內容進行過確認。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人道，但是立刻處死並進行消殺才是效率最高的行為。
換句話說，由於南素瑾的默認，安因此而死。
理論上來說，都是從前紀元活到現在的人，會有一點交情也很正常吧？
僅從她的瘟疫教派出身就能夠看出來了。
趙夜袂先是安頓好了安，看著她沉沉入睡后，才自己來到了地下室中，遠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主基地的發展情況。
戰略合作夥伴？
畢竟，這個組織本身就充滿著理想色彩。
趙夜袂卻對她搖了搖頭。
……
「當然，無論是伊文斯還是我，都不會承認這一份默認的存在。」
不過，這件事情確實比較特殊就是了。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詞，趙夜袂不由得眨了眨眼。
換句話說……
換他來做，除了用機械降神的手段外，也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了。
趙夜袂也能夠看出來，她的確是真心關心安的身體情況，而不是看到了珍惜的實驗體。
安是不會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但是作為她的老師，趙夜袂當然不會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就在趙夜袂檢視了一番，並遙控了一下進度的時候，心中忽然微微一動。
但最現實的地方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