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士珍將軍和陳宦將軍。」蕭逸回答道。
「我看過了他們的資料室,歷年積累的技術資料都在,技|師工匠也還有不少人。」吳明雲顯得比史選侯要有信心得多,「楊將軍已經給咱們在海軍那裡打開了門路,又給了咱們這麼多的錢,要是規劃得當,恢復生產不會花太長的時間。」
「這是前幾天的政府公報。楊朔銘將軍已經被解除了山東將軍的職務,改任全國工商業督辦。」
「讓王老和養鈿久等了,不好意思。」楊朔銘笑著上前和王陳二人見禮,楊朔銘注意到了王士珍和陳宦身上穿著的,竟然是筆挺的軍服。
「不會太久吧?」吳明雲說道,「我看過他們原有的設備,是太舊了,必須要換成新的,咱們現在不是有錢了嗎?可以馬上從美國買最好的啊。」
「大總統已經批准了海軍部的造艦計劃,咱們中國將來肯定也會有和日本海軍一樣強大的戰艦。」陳宦已經覺察到了楊朔銘的出現,但他仍然裝作不知道,和王士珍交談道。
平日里只要是她感覺疑惑的時候,就常常會現出這種可愛的表情。
史選侯和隨從們在廠長和一些接待人員的帶領下,進入到了廠區。
當楊朔銘來到客廳的時候,王士珍和陳宦正看著楊朔銘桌子上的「定遠」號鐵甲艦模型感嘆。
「王老是北洋名宿,晚輩一直景仰不已,」楊朔銘笑著看了看王士珍身邊的陳宦,「以後我們這些晚輩有什麼不明白的,還需要王老多多指點才是。是不是,養鈿?」
「看到這戰艦,就又讓我想起了當年和日本人打仗的時候。」
看到楊朔銘一邊看著從福建發來的電報,一邊皺著眉頭,黃韻芝問道。
看著羅鳳閣唯唯諾諾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段祺瑞的目光落在了擺在桌子上的那支楊朔銘送給他的「五十響盒子炮」上,臉上現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看著羅鳳閣那有些緊張的樣子,段祺瑞不由得啞然失笑,他擺了擺手,讓羅鳳閣退了下去。
「王老可是『北洋三傑』之龍,」陳宦笑著點了點頭,「要不然,大總統也不會重新請王老出山。」
「也只能這樣了。」史選侯點了點頭,「先造貨輪把廠子運轉起來,再考慮上馬大艦吧!」
「不是,是我沒有想到那邊的狀況竟然會這麼差。」楊朔銘說著,將電報交給了黃韻芝,「想要在那裡造大船,前期還需要做不少的工作hetubook.com.com才行。」
在此後的30多年裡,馬尾造船廠為清王朝造出了各類艦船40餘艘,占當時國內總產量的百分之七十,清王朝的第一支海軍艦隊——福建水師也建立起來,併為以後的北洋、南洋兩支水師配備了大量的艦船和將領。
「走過了這些車間,就等於看了一遍中國的造船史。」史選侯嘆息了一聲,說道,「看樣子咱們一切都得從頭開始了。」
楊朔銘知道她心裏的疑問,不由得微微一笑。
遠處,巍峨壯麗的宮闕清晰可見。
「從現在開始,咱們的指揮中心,可就挪到京城了。」楊朔銘說著,目光轉向了窗外。
參觀完畢之後,史選侯來到了船廠大院里,在這裏,沈葆楨當年親手種下的大榕樹依然鬱鬱蔥蔥。
可惜的是,清王朝耗費巨資建立的海軍分別經歷了中法馬江海戰和中日甲午海戰,從此一蹶不振。敗給教自己造船建軍的法國老師尚可理解,但敗給同樣剛剛起步的日本海軍,則讓國人無地自容。1907年,清政府飭令慘淡經營的福州船政局停止造船。而到了1911年,辛亥革命風起雲湧,在動蕩的時局下,已經無人關心再去關心中國的造船事業了。
「噢。」段祺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東三省那邊派了誰去?是那個張雨亭嗎?」
「什麼?」黃韻芝心裏一驚,「怎麼會這樣?」
遠遠看上去,這隻是一座破落的造船廠,但那些廢鐵堆旁的一門門廢棄的銹跡斑斑的火炮,還有歪倒在草叢中的殘破石碑,卻在提醒著史選侯,這座造船廠不平凡的歷史。
「太好了。」楊朔銘點了點頭,「來的人是誰?」
「那你說還有什麼?」黃韻芝來到他身邊,幫他整理衣服。
在輪機車間里,黑漆漆的車間看起來跟幾十年前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一處角落裡,一些黑瘦的工人圍在滿是油污的桌前,打著牌九,用這種方式打發著上班前的無聊時光。他們的表情平靜而麻木,根本沒有在意剛剛到來的這些陌生人。
「對,他發這封電報,是想讓我知道那邊的真實情況,」楊朔銘轉身打開了一個文件夾,「疏浚港口河道,需要我幫他想想辦法,其它的事,他自己能夠解決。」
如今的馬尾造船廠已是滿目荒蕪,雜草叢生,淪落到了靠賣廢鐵度日的地步。只有規模很大但破敗不堪的廠房和積
和-圖-書滿淤泥的船塢在提醒著他和身邊的人們,這裏曾經有過「遠東第一船廠」的輝煌。
看到這一切,史選侯不由得在心裏發出了深深的嘆息。
聽到段祺瑞的話說得如此之重,年紀輕輕的羅鳳閣愣是沒敢介面。
因為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過,曾經輝煌一時的馬尾造船廠,竟然會破敗不堪到這種程度。
聽了乾爹的話,羅鳳閣沒有再敢發表意見。
「以後別再叫將軍了,叫督辦吧。」楊朔銘半開玩笑地拍了拍蕭逸的肩膀,「你的傷怎麼樣了?」
其實,從清朝滅亡始,這個晚清最重要的造船廠就已經開始沒落。1907年清廷下令船廠停造輪船,也就意味著馬尾造船廠失去了中國造船基地的歷史地位。到了今天,所謂的大國船夢,馬尾造船廠早已承擔不起了,工廠的工人們,每日操勞的只是養家糊口而已。
蕭逸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楊朔銘笑著向黃韻芝問道:「你猜他們來找我幹什麼?」
「……究其發展最終停滯以致於衰落的原因,與其說是官吏的腐敗無能所致,倒不如說是體制積弊所造成。」
「來得還挺快的。」楊朔銘笑了笑,對蕭逸說道,「你去讓他們稍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你知道就好。」黃韻芝輕聲感嘆道,「我今天和那些袁大公子送來的美人兒談過了,她們每個人的身世其實也都挺可憐的。」
「不過聽說這個楊朔銘和蔡松坡將軍一樣,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滿的表示,好象已經去上任了。」羅鳳閣說道。
聽了這句並不怎麼好笑的話,陪同參觀的造船廠廠長乾笑了幾聲,大概是因為馬尾造船廠太過厚重的歷史讓他難以言說,他沒有再說什麼。
夫妻二人正說著話,一位副官快步走了過來,將一封信函交給了楊朔銘。
「新任的山東將軍是誰?」段祺瑞問道。
在贛西的時候,自己心中的那個造船之夢,還顯得那麼遙遠,而現在,當他追隨的那個人開始兌現之前的承諾時,他卻感到了一絲迷惘。
史選侯站在一處土坡上,看著荒涼冷清的廠區,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集。
清王朝舉全國之力建起的遠東第一大造船廠,表面上看起來恢弘無比,其實內部則脆弱不堪。由於政治制度改革的滯后,腐敗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洋務派們所致力的經濟建設,雖然取得了巨大的經濟成就,但是終於還是毫無
和圖書懸念地毀於一旦。
「這麼說來,他對你還是不放心,哪怕你已經交出了手裡的軍權。」黃韻芝說道。
「他袁項城這麼做,也不怕寒了那些一道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的心。」
「恢復生產倒是容易,只是要造大型軍艦,還得一段時間。」史選侯嘆息道。
段祺瑞的副官羅鳳閣將一份公報交給了躺在椅子上的段祺瑞,「聽說還兼任全國鐵路督辦和全國經界局督辦。」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楊朔銘放下了手中的信紙,臉上的神情漸漸趨於平和,「他沒把我的贛軍全塞進參戰軍里已經算不錯了。」
「海外造艦的事,對咱們來說也是個大麻煩。」黃韻芝說道,「這麼大的事,他遲早是會聽到風聲的。」
「咱們已經給了他充裕的資金,對那個造船狂人來說,這些都不是困難。」黃韻芝安慰他道,「據我所知,他不光是個優秀的艦船設計師,還是個很好的管理者。」
自步入近代以來,中國人的強國船夢從未真正圓過。馬尾造船廠這個曾經的夢想基地,如今已經不復存在。
「他袁項城就知道玩這一套,」段祺瑞冷笑了一聲,並沒有去看公報,而是將公報扔在了桌子上,「不讓這個楊朔銘督軍江西也就罷了,讓他當山東將軍不許他回江西本身就是一種限制,現在又把他徹底解除軍權,連鎮守使都不是了。光給這麼一堆督辦的頭銜,人家能高興才怪!蔡松坡好歹還在將軍府掛了個昭威將軍的名呢!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現在的史選侯,不知怎麼,有些羡慕起被派到美國做造艦監督的好友林郁箐來。
那個打發自己來這裏重新開始的年輕人的話,此刻彷彿就在耳邊迴響。
「將軍,有客人來了。」蕭逸說道。
「那個陳宦,端的是個厲害角色。」楊朔銘冷笑了一聲,「我應該向他好好的學學。」他回顧了一下「超級電腦眼」制定的關於參戰軍裝備的改進計劃,轉身走了出去。
聽了蕭逸的回答,楊朔銘和黃韻芝對望了一眼。
「回來告訴你吧。」楊朔銘笑著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直起身來,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這兩天剛剛上任,事情太多了,還請王老和養鈿見諒。」
「這更說明了他和蔡松坡是一類人物。」段祺瑞冷笑了一聲,說道,「蔡松坡原來不就是全國經界局督辦嗎?」
「是傅孝安,第五鎮現在已經正式歸他統領https://m.hetubook.com.com
了。」羅鳳閣答道。
財政撥款的扯皮、官場的爭權奪利,以及嚴重的貪污浪費,清王朝落後的政治體制最終將中國的造船事業拖向了死亡。史選侯現在還記得,1907年,《時報》發表一篇署名「福建人」的文章,憤怒地指出:「船政辦事大小人員,只以增薪請假為要圖,以中飽私肥為得計。」
北京,楊府,密室。
楊朔銘看到信封上的黑紅雙色人字標識,立刻打開了信封看了起來。
史選侯身邊的助理吳明雲看到史選侯的棺材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知道他心裏很不好受,便開玩笑道。
聽了他說的話,黃韻芝愣了愣,眨了眨漂亮了大眼睛,沒有說話。
「福建那邊又有問題了?是不是因為錢的事?」
「沒事了。」蕭逸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晃了晃胳膊,「有時候陰天能有些痛癢,平時沒感覺,打槍一點都不耽誤。」
「給楊將軍發個電報,把這裏的情況和他說一下,看看能不能讓福建方面想辦法組織人力清淤,」吳明雲說道,「實在不行,咱們就掏錢僱人得了,總之得儘快把局面打開。」
「希望我能給她們也帶來一個美好的未來。」楊朔銘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史選侯和部屬們就一些細節方面談論了起來,而聽說了廠子又要開工的消息的工人們此時紛紛的聚攏了過來,用訝異而略帶驚喜的目光看著這些陌生人。
江面上停泊著的舊式機帆船,高聳的吊機,堆積如山的廢鋼板和生鏽的螺絲,雜草從生的船台,都刺痛著史選侯的心。
楊朔銘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侍衛長蕭逸走了進來。
「我們的袁大總統任命王士珍擔任『參戰軍督辦』,編練『參戰軍』,」楊朔銘說道,「可能要從贛軍里抽調人員和裝備。」
「瀚之不必客氣,主管全國實業,任重事繁,不是瀚之這樣精力充沛的少年俊彥,是干不下來的。」王士珍笑著說道,「要是擱到我這一把老骨頭身上,非壓垮了不可。」
聽到段芝貴的名字,段祺瑞再次冷笑了起來。
「不光是設備的事,工人不足也是個麻煩,還得開技工學校培訓。」史選侯表現得不象吳明雲那樣的樂觀,「再說,閩江河道長年疏於治理,泥沙淤積已經相當嚴重,馬尾港口也淤塞得厲害,馬上開工也造不了太大的船。」
「如果沈文肅公看到今天造船廠的境況,不知道會火成什麼樣子。」
19hetubook.com.com世紀60年代,正是清王朝全力進行經濟改革的時代,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座新式的造船廠很快崛起在馬江之畔,這座造船廠佔地600畝,設備齊全,規模宏大,在遠東地區可以說首屈一指。
1912年,福州船政局收歸海軍管轄之後,基本上就是在靠賣機器和廢鐵度日,而想要重振中國造船工業的楊朔銘在得知了福州船政局的情況之後,通過海軍部長劉冠雄出資將船廠買了下來,交給了史選侯打理,並給了他大筆的運營資金,算是兌現了以前對史選侯的承諾。由於手裡有了錢,因此協助史選侯的吳明雲才敢說這樣的話。
「正象岳丈大人說的,功高震主,我其實把山東的戰功都分出去了,才得到了現在的結果。」楊朔銘將信紙和信封用打火機點燃,放進了火盆當中,「要不然,只怕會更糟。」
「應該是為了參戰軍的事,」黃韻芝偏著頭想了想,「不過我覺得,他們不太可能要你來帶參戰軍,再給你更大的軍權,最有可能的是想要咱們幫參戰軍配備新式武器裝備。」
「怎麼了?」看到楊朔銘的神色漸漸的凝重起來,黃韻芝不由得擔心起來。
已經白髮蒼蒼的王士珍沒有注意到楊朔銘已經到來,而是撫摸著被侍女擦得一塵不染的船模,在那裡頓足大發感慨,「咱們起步本來比日本要早,可竟然淪落到了今天的地步,真是可悲可嘆啊!」
史選侯現在還記得,當遠在美國的楊朔銘給他發來電報,說已經買下了馬尾造船廠,並要他擔任新成立的「人和船舶重工」總裁時,那種激動得幾乎要暈倒的心情。
福建,福州船政局,馬尾造船廠。
黃韻芝接過電報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船廠久不造船,工人四散,日以賣廢鋼鐵度日」、「瘡痍滿目,三五匠徒,蓬頭垢面,菜色凄然」、「機器廢置已久,毀不堪用,均需重新購置」、「欲造大艦,尚需先疏浚港口河道」等文字,立刻便明白丈夫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不是,袁大總統任命段芝貴擔任奉天將軍兼東三省鎮安上將軍,不是張雨亭。」羅鳳閣說道。
而如今當他站在這裏時,他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會用這麼低的價錢就買下了這座造船廠,並給了他遠遠超出預計的運營資金。
北京,吉兆衚衕,段氏家宅。
「說的不錯,有進步。」楊朔銘笑著表揚了愛妻一句,踱到鏡子前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但還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