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還錢

神通四起,炫燦光華伴隨轟鳴巨像名耀四方,壓在眾人頭頂的「蓋子」似乎不怎麼結實,不過幾個呼吸功夫,就被夯出了一道道裂璺。「蓋子」不可見,但裂隙棕紅清晰可辨,猙獰如龍蔓延如脈,滿佈於目光之內。
更讓眾人目瞪口呆地是,隨著小金蟾的大叫,上瀑布、下汪洋似的赤紅沙潮竟收斂了、平復了……還不等裘平安再問一句「咋回事」,身處的這一片天地突然扭曲變形、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亂、一黑,隨即光明大作,再抬眼看,周遭景象徹底改變。
青雲開門見山:「請老前輩還我金錢!」
說完,稍作停頓,青雲再做解釋:「蟾、蛙一屬偶爾會自相殘殺,但絕不會互相吞食,這是本性。」
他的喊聲未落,又是連續幾聲咚咚悶響,其他幾個飛得較高者也碰到了頭。
「疙瘩山」老蛤不會故意傷人,但它是從太古活過來的巨獸,絕不能隨意招惹,大家逃得一命已屬僥倖,青雲竟還不肯罷休?裘平安一聽就急了:「不就是件護身寶物么,趕明我再給你尋更好的,莫再和它糾纏了。」
「我那一串錢,落進血沙,它吞了沒還我。」青雲小姐回答得理所當然。
青雲已經愣了有一陣了,聞言才回過神來,對著裘平安一笑,開口:呱!
蘇景想也不想,背後雙翅一震,金紅光芒噴薄而起,劍羽盡出向上猛擊。
那老蛤嘴巴一張、一閉,雖非有意吃什麼,但對吞進肚子的東西他也不會在意,直接消化掉了www.hetubook•com•com事,哪還會再吐出來,但同屬不相啖的天性不能違背,察覺肚子里有一頭小金蟾,這才把肚皮一振,又把他們統統噴出嘴巴。
青雲耐心得很:「這種巨蛤,大都傳承了古神獸『蜃』的血脈,老前輩吞吐日精月華這麼久,幻術怕是早就臻入化境,咱們在他肚子里走不出盡頭、眼中永遠是莽林,應該都為幻象所致,破不了他的『蜃幻』,又怎麼可能走到盡頭?」
包括蘇景在內,所有人都面露喜色,正打算再加把勁一口氣將其徹底砸碎,卻萬萬不曾想到簌簌碎響乍起,自那一道道裂隙中,紅沙如瀑灑落!
有烏鴉衛介面,繼續問道:「那也說不通,這片『疙瘩山』了不起也就幾百里。它的肚子也不過幾百里大,咱們連飛了這麼久,居然還沒走到盡頭?」
烏鴉衛中心思最為機敏的烏下一倒抽涼氣,脫口道:「天是假的,是個蓋子!」
「不成,還有事。」不等別人搭話,青雲忽然開口,跟著向疙瘩山斂衽施禮:「請老前輩開目,晚輩還有一事相求。」
隊伍中修持最高的裘婆婆,臉上掛起森森冷笑,長呼、長吸,也開始靜靜等待,澎湃妖元凝而不發,蓄著那勢要洞穿天地的賁烈一擊……
小金蟾不理夫君,再開口一聲又一聲的蟾鳴,轟轟如雷滾盪四方。雖然遠不如之前震昏無數烏鴉的那一聲天地暴鳴響亮,可是聽上去,兩者的聲音卻有幾分接近。
小金蟾hetubook.com.com撿起自己的寶貝,看了看,哭喪著臉對巨蛤道:「賠!」
裘平安十足被她嚇了一跳,脫口道:「你干哈?」
人人停手,個個苦笑。
「蜃幻是老前輩的血脈本術,若我所料不差,應該不是它故意坑人,而是張開嘴巴就一定會有幻境顯現,怪只怪咱們的運氣不好……至於最後,它的哈欠打完了,閉上嘴巴、幻象漸漸化去,體內血沙開始流轉,於我們而言是滅頂之災。」
在巨蛤肚子里,青雲先以金錢擊沙、聽老蛤悶鳴、再看到「天地異象」,大概就能明白自己一行人遭遇到了什麼,急忙出聲振鳴。
天上裂璺不見,幾朵浮雲正閒遊;地上沒了赤海沙潮,一片棕褐色的連綿山脈聳立眼前,與袁朝年手札上描述的「疙瘩山」一模一樣。
烏上三飛得最高,他碰頭了……眾人頭頂之上,就只有高遠藍天,可是烏上三就是撞到了頭、這不是邪門是什麼。
裘平安眨巴眼睛,不知該再說點啥,轉目望向姑母,老太婆的神情倒和侄兒差不多,也眨了眨眼睛:「那就……要、要吧。」
人人心中驚駭!以蘇景洞察纖毫的明銳五感、以裘婆婆妖靈神境界的敏銳妖識,竟在距離「頂子」不過數丈時,還未曾發覺天不是天!
連番突變,讓人如墜夢中,烏鴉衛嘴巴多快,哄的一聲近百人幾乎同時開口問青雲,亂七八糟的聒雜訊,也不外「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個疑問。
整座大地都在向上升,蘇景https://www.hetubook.com.com等人暫時沒有別的辦法,想要不被淹沒只能催動法術繼續高飛,可是不久之後,蘇景頭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響,跟著烏上三的怪叫傳來:「邪門!」
天無路、地無門,誰又知道這方天地到底是個什麼所在?蘇景喚回劍羽、骨金烏安置於肩、默默催動護身赤炎,閃身來到重傷在身的藍祈旁,沒有別的辦法了,待會只能護著師娘闖一闖那無盡沙潮。
不等他說完,青雲便應道:「老前輩活了數不清的年頭,動作緩慢非我等能做猜想,一個哈欠打上五十幾年,我倒覺得算是快的了。」
小金蟾不賣關子,伸手一指前面的「疙瘩山」:「這不是什麼山,是一頭巨蛤的背脊,肚皮則藏在土下不可見。」
數千年修鍊的一口妖風狂噴!腥膻氣息大作,轟涌黑氣頃刻鋪展開來,猶如一張大網把小烏鴉盡數兜住。
途中偶遇的求魚老道苦笑:「我可是五十多年前進去的……」
「還請老前輩速速開目,晚輩等不得太久!」得了婆婆支持,小金蟾底氣更足了,開口催促老蛤。若按照打個一個哈欠打上幾十年來算,老蛤緩緩睜眼的功夫大夥的確等不起。
裘平安小聲問媳婦:「你還找它干哈?」
事情大概說清楚了,無一例外的,眾人心中就只有驚詫、僥倖這兩種感覺……
有烏鴉衛追問:「那咱們之前是……」
就算是個小娃娃也能明白,那看不見的頂子上,也是滿滿蓋著厚重紅沙,將其砸碎無異自掘墳塋。
連蘇https://www.hetubook.com.com景都被震得心頭髮顫,那些連小妖丁都不是的劍鴉就更不用說了,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眼球一翻盡數昏厥過去,呼啦啦地向地面摔去!
催促有效,疙瘩山前地面上忽然青光閃爍,憑空出現了兩座小小湖泊……碧波蕩漾、水色清亮,又有誰能想到這是巨蛤的一雙眼睛!
百多人中就只有一個沒動手:青雲。她時而看看天、時而看看地,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不小心走進它的肚子里去了。」青雲小姐官話懦懦,現在跟大夥混得還不熟,她平時都遮掩著本色,藏得好極了:「它能長到如此巨大,怕是從上古活過來的老前輩了,平時根本都不會動,但偶爾還是會打個哈欠。咱們正趕在這個時候過來,直接走進去了……」
催魂奪魄之震,蘇景只覺心頭一悶,真元流轉都微微阻滯,但他修行的是巔頂正法、根基又打得十足牢固,聲魔侵入陽火立生反應,逆勢暴漲剎那消弭影響。
黑風煞也忍不住追問:「沿途所見莽林又怎麼說?」
剎那叮叮噹噹細密銳響大作,眾人恍悟,再顧不得驚詫,或結陣或施法或出劍,全都祭起神通狠擊那看不見的頂蓋!下面的紅沙越拱越高,頭頂上卻被蓋住,若不能轟破了「天」所有人都只有陷落紅沙一個下場。
婆姨這次立下了大功,裘平安眉飛色舞,笑道:「走進巨蛤老爺子的肚子里轉上一圈,全當長見識了!險則險,不過總算沒事,沒事了,沒事了!咱們繼續趕路。」
而地面的紅色沙潮在那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悶雷響起后,翻湧地愈發激烈,轟轟上漲速度奇快。
樊翹不敢怠慢,揚手放出飛劍,長劍破風一路直上毫無阻礙,再沒有「看不見」的頂子了。
大凡血脈純粹的古時巨蛤,全都是溫順性情,而且最講道理,只因長相醜陋才會被世人誤解。但旁人不了解內情,全被小金蟾的膽大妄為給驚住了。
裘平安心中氣急敗壞,不過在姑母和娘子面前,他還得咬牙挺胸,吸一口氣,對青雲強笑道:「這不算啥事,你夫君打從落生就在泥污沙水中打滾,帶會沙子漫上來,我把你藏肚子里然後咱鑽出去,別怕,昂!」
小金蟾未講人言,而是吐出了一聲震天價般得蟾鳴。
巨蛤果然溫和,只見那片疙瘩山微微一震,跟著呼啦啦地一串輕響,小金蟾的一串金錢被它吐了出來,可惜,那上好的寶貝,現在全都便成了蝕銹疙瘩,連本元精髓都被老蛤給消化掉、再無用處了。
「混橫」目光自青雲眼中乍現……但隨即又想到裘婆婆和一眾夫君的同伴都在旁邊,小金蟾趕忙壓住彪悍本性,深深呼吸、怯怯回應:「我是老裘家的人,我的東西便是老裘家的東西,這蛤子搶了裘家的東西,裘家的媳婦一定要討回來!」
憑著它們的道行,落入古怪紅沙內哪還有活命的機會。千千萬萬頭烏鴉一起向地面摔,要相救又談何容易。所幸蘇景身邊還跟了一位真正的能者,裘婆婆猛張口,又黑又瘦的老太婆,能有多大的嘴巴?但此刻她一張口,真真切切給了蘇景一份「她要吞吐天地」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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