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劍出離山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元動

黑石洞天沒有徹底充盈,但也能算得圓滿了,何況蘇景的壽元這就要到頭了,哪還有時間再去尋新的地煞,就此把心念一轉,正法變化從納氣改作煉竅,陽火精元浩蕩奔涌,十二正經、八道奇脈、千零八十阿是穴、三六一正穴、五大氣竅同做淬鍊,蘇景開始將自己鑄身於小乾坤之厚土大地!
蘇景肅容,對老漢道:「前輩若有未了心愿,還請示下,盡我所能為前輩效勞。」
沒辦法不笑,越笑就心中就越歡暢,可越歡暢人就越是想笑……停不下來了。
這時雷動拉起蘇景的袖子:「蘇鏘鏘,跟我來。」邁上幾步,來到屍身另一側,雷動指著地上那株蘑菇道:「這是好東西,能收不?」
前輩大妖的修持,遠非現在的火行煞能夠衡量,更多的修元散於無形、重歸天地大脈,便是說,蘇景晚來一天,這地煞的規模就會縮小一點。
長老嫡親、離山內門,中土漢家的修行事情上樊翹是真正內行,曉得蘇景體內發出的怪聲是「元動」,來自真元鼓盪。
幾天前蘇景見到了老漢,並非千目蝎子的真魂妖魄,身死之時他的魂魄早已進入幽冥重陷輪迴,「老漢」只是千目蝎子的一道殘念罷了。
蘇景煉竅的這幾年裡雷動有八成時間都趴在地上聞蘑菇,早就探得明白了,此物抗毒奇效遠不止針對毒蝎一族,真正算得辟毒的靈聖仙草!
元動不停,「悶嗥」一聲比著一聲更響亮,四散遠播,沉盪四方!
待蘇景點頭,hetubook.com•com老漢繼續道:「一共七位恩公,二十一個頭,再加我三個,前後二十四叩首,行么?」
「還請前輩賜下名姓,晚輩豎碑鐫字以拜。」
千目蝎子離世前最後所想,就是這老漢所知一切、也是老漢對蘇景所言之事:想再去給恩公們磕個頭;我的屍身無人埋葬,會不會被後來人毀壞。
將一絲氣機牽挂于護禁法術,蘇景做完了第一件事,又復虔誠三拜,蘇景起身走向那條「內路」,去完成答應千目蝎子的第二件事情……
從離山到天斗,從齊鳳到剝皮,從選賢擂台到大聖識海再到這蠻野深處,縱穿萬里遙遠;天斗山十八年、烈火世界五十年、丹爐十三年、火行煞地三十六年,真正把自己的壽元榨乾到最後一滴,橫跨百多年漫長……時值此刻,蘇景終於完成了自己的「沖煞」!
毒蝎可怕,可對這頭千目巨蝎,蘇景心中只有一份唏噓與九份敬佩。
莫說自己不缺寶物,就算蘇景一無所有也不會如此糟蹋千目蝎子的屍身,當即搖頭:「已經承惠於前輩了,不可再驚擾它的法蛻。」
「劇毒蟲蛇巢穴附近,必有解毒之物。」雷動解釋了一句,蘇景便明白了。
還生怕蘇景不肯要,雷動又忙不迭補充道:「這蘑菇是自己從地里鑽出來的、長大的,不能算是千目蝎子的東西。」
蘇景未開口,聲音來自身體之內。
第五境,沖煞,破!
采煞之事終於告一段落,但第五境的修持www.hetubook.com.com未完。
老漢又問:「那你是不是還要給我磕三個頭?」
千目蝎子的毒性不言而喻,這混不起眼的蘑菇就是蝎毒的剋星。
蘇景全無猶豫:「前輩的恩人,一樣是我的恩公,請您示下他們座身何處。」
這一次老漢卻皺起了眉頭:「我叫……什麼呢?那時沒想……所以我不知道……不用立碑了,不用了。」說到這裏老漢身形消散不見,三屍被倆人對話搞得一頭霧水,但老漢消失后,蘇景也無意多言,閉目凝神,做最後「采煞」。
蘇景不解其意,赤目又道:「它肚子里有寶,我是這麼算計的,先剖開它肚子把寶貝取出來,你要是心裏過意不去,再用煉屍的法門給它煉合了,就跟沒動過一樣。」
「老神仙」正立於礁石,聽著蘇景的「悶嗥」,目光閃爍神情驚疑。
玄光流轉,岩土變色。白玉床、黑石鼎、辰絲蒲墊、明心鏡……一樣樣古拙、巨大之器顯形。雖都已陳舊到幾近腐朽,但擺設錯落,簡樸而有序,不用有什麼高深見識、只消少有眼光便能看出,此間是一座古時修家的洞府!
「我府中有條路,直接通過去的,到時候你自然知曉。」老漢的聲音越來越輕,人影也漸漸氤氳起來,說的話卻越發無端了。
老漢似是琢磨了下,開口道:「我沒什麼未了心愿,不過我想給恩公磕幾個頭,你能替我跑一趟么?」
樊翹依舊白髮長須,但哪還有一點蒼老之意,神采內斂而www.hetubook.com.com氣意盈身,業已透出一份修家高人的氣度了。
吼……吼……吼……
於三階十二景里,第七境寶瓶意義非凡,完成這一境的修行,便於身體上做好了修鍊元神的準備,所以才有「身若真君古寶瓶,凡水一點化靈精」之說。
蘇景點頭:「本當如此。」
雷動采菇后,蘇景依諾對前輩屍身恭恭敬敬叩頭拜謝,再起身時一聲輕吒,動法結界、將屍身連同所在那一片洞府完全封閉,若有人敢擅闖此間,必遭惡火焚煉!
洞府兩條出路,一條就是蘇景等人遁入之路,另一條則自岩腹中開鑿出去,綿延向南、不知通往何處。
蝎子的屍身旁,生著一株蘑菇,冠徑寸余、顏色晦暗毫不起眼。
蘇景不知道,有鳥雀獸畜或飛翔、或奔跑中聽到他的元動異響,便會突兀覺得身軀輕健、體力生涌,由此飛得更高遠、跑得更歡暢;
蘇景不識寶:「這是什麼?」
最後四年,彈指一揮,蘇景身體微微一震,隨即一聲聲怪響蔓延不覺,仿若沉沉悶雷,又似亘古巨獸的長嗥。
蘇景采煞修行,實際是在承澤於前輩遺惠,「老漢」出現時他自有感應,這樣的情形,該致謝,也應致歉,可是言辭淺薄說之何用,蘇景便直接問前輩心愿……
此時,黑石洞天中的樊翹業已完成第七境,結做寶瓶身!
好半晌過去,蘇景收拾心情,赤目第一個跑上來,問:「那具蝎子能碰么?」
若他想要招搖一點,只需將神氣稍稍綻放,凡人見了他和-圖-書立刻就會拜倒喊一聲「老神仙」。
真正讓三屍驚駭的是,就在他們面前不遠處,一頭身展三十丈開外的千目妖蝎沉沉趴伏,擺出的是行走之姿、所向山岩之路,不過它早已沒有絲毫生氣,死得透了。
蘇景笑。
將己身化為大地、待來日鋪設乾坤,蘇景不負陸老祖厚望,更不曾負了自己。
蘇景點點頭,雷動大喜,親手去摘蘑菇。采這種靈草有無數講究,不知法門的話不僅得不到靈草,弄不好還會遭受反噬。不過這是雷動天生的本事,全不用操心什麼。
三屍一樣,高興得手舞足蹈。一下子添壽三甲子,雷動又能吃飯一百八十年,赤目能尋寶、拈花有了大把功夫去睡大屁股小妞;還有,蘇鏘鏘的本事更大了些,靠三屍拚命保護的日子一去不復……念及此三屍笑得比本尊開心多了。
「布法結護,永保前輩安寧。再做靈犀一線牽于神識,若有人破法闖禁驚擾前輩,我即刻趕回,萬里不辭。」
拈花給老大幫腔:「就是,哪有毒蟲在自己家裡種上一枚剋星的,照我看這蘑菇還是蝎子老前輩死後長出來的,否則蝎子早把它燒了。」
古時有千目巨蝎於此修行,雖最終未能登仙而去,但它一身火行修為浩瀚如海,壽元盡、法身喪,生前的修元散出身體,日積月累化成了這道火行地煞。
蘇景看不見,外面本是陰霾天,當元動沖透地隙、聲壓振起時,那霾雲仿若冰雪中座入一盞無形洪爐!先是雲心一點「融化」不見,繼而波及四周www.hetubook.com.com,層層雲叢迅速消融,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陰霾便破開了百里大洞,金色陽光直落地面普照山林;
蘇景聽不到,元動聲音籠罩範圍之內,幢幢山巒無盡密林,忽然泛起了沙沙細響——那是生長之聲,枝丫伸展樹葉飽滿,一派欣欣向榮!
從正午到子夜,持續了六個時辰,元動才告結束。而這濃濃黑夜又轉眼化作赤紅天地!火靈元自四面八方蜂擁而出,為破境者洗鍊身體……整整七天過去,靈元洗鍊完成。
赤目雙手一攤:「你說了算。」
第五境的修行圓滿,當會有這「元動」之聲,可一般而言,就是類似「土石崩裂」的幾響。
地煞外的「空空如也」就是千目蝎子的護山法篆,外面那麼多兇猛妖孽都被一股腦困住,也足見布置法篆之人的本領了。而它的護篆只困人不殺人,也能看出洞府主人卻心思柔善。
這個時候三屍終於恍然大悟……
蘇景解了這最後兩問,「老漢」釋然,也就徹底消失於這天地間了。
八天之後,隨著最後一縷火行煞氣被蘇景收攏體內,這地心岩腹的景色也突兀變了樣子:
三屍斂勢卻未收劍,這老漢來得太莫名其妙,他們不敢絲毫大意。
老漢不看三屍,無數隻眼睛全都盯在蘇景身上,過了片刻反問:「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蘇景這第五境遠異於同輩修家,「元動」更長、更久不值奇怪,讓樊翹驚疑的是蘇景元動,竟然做悶雷、獸吼之響!這是聽都不曾聽說過的怪事!
上一次破境時,蘇景還在光明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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