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五百一十四章 投爐

又能見到師叔,蘇景心中有些激動,可當他又一次踏入青燈境時,激動消失不見,只剩滿心驚駭。
「弟子去過摩天剎,煉化了古時聖僧遺留下的天外罡。」蘇景應道。
所幸,師叔還在,他坐於一個狹小得可憐的角落中正昂首,目光炯炯地看著蘇景。
三屍之中赤目最是爭強好勝,心中也被蝕海說得活動了,眯著眼睛望向老大:「試試?」
雷動最穩重:「試試無妨,不過……請問大聖,萬一我們進不去會怎樣?」
隨後蘇景望向蝕海:「有一樁法術事情,想請大聖幫忙。」
拈花來了些興緻,想一想,蘇景先進去和師叔說話,三位神尊突兀出現身後,去嚇老頭一跳?小胖子摩挲著肚皮、咧著嘴巴樂:「要不咱們試試?」
雙臂用力,不聽又使勁抱了下她的心上人,隨後放開、從他腳面上下來了,笑道:「先出去說話,這裏待得久了,惹不起外面的胡思亂想。」
師叔嗯了一聲:「救民於水火?說幾樣來聽聽。」
兩人並肩走出私塾,才跨出門檻三屍就迎上來,七嘴八舌儘是關切:
老頭先是臉上片刻僵硬,繼而哈哈大笑:「三個混賬,還是三個混賬!」
天冷了,家裡點起了爐子,蓄以劈柴和煤塊,爐火燒起時的忽忽、噼啪的聲音混合一起,燃燒的動靜。
「我也去。」三屍異口同聲。
蝕海另有看法:「三屍與主人同生共死,相伴一生,這是『天作之hetubook.com.com合、冥冥之數』,聯繫非同一般!青燈境密實沒錯,但未必能真斬斷你們的聯繫……」
雷動大搖其頭:「青燈境是真正密閉於世的化境,我們與本尊的聯繫會被截斷,死不過去。」
跟著老祖轉目三屍,不用師叔說話,雷動就開口:「雷動、赤目、拈花不敢辜負師叔教導,我們救民於水火、護道于危難,伏魔辟邪守衛乾坤,好生忙碌。」
「咒訣與我。」蝕海沒再追問,接下咒訣在口中喃喃咀嚼,過一陣他重新抬頭:「成了,就你自己去?」
高擎天、闊霸地,大到以蘇景的見識全然無法形容的、一「坐」就佔去了視線所有角落的巨大洪爐!
什麼溫暖、什麼香氣都統統不見,火焰升騰的忽忽聲,彷彿大海崩裂;木柴上一顆火星爆起的噼啪聲,堪比九天神雷!
蘇景走後,陸崖九也分不清過了多久,先是老道那邊,有天他突然把筷子一扔,新的丹爐已經打造完美,他種下的諸般仙草也都告成熟、吐花結果。
「是,遠超弟子意料。少女和道長……」
蝕海也不再廢話,咒訣行轉催動青燈!
馬上就能煉化天無常丹,這可是天大喜事,陸崖九正待上前恭喜,不料老道帶上煉丹所用諸多材料,竟一躍而起投入爐中!
剛成形的爐子不算小,可也不是太誇張,差不多磨盤大小。
變得只有原來一半大小!
青燈境模樣大改。
https://www.hetubook.com.com青燈境中困著陸老祖,此事不聽是知道的,不等他說完就微笑點頭:「我曉得,我不去。」
「快回去快回去……」說著,雷動伸手去兩人,恨不得蘇景和不聽再回去待上一陣,最好再出來時能抱著個小娃。
「放心,故人安好,只是『入法』了。」不等蘇景發問,陸崖九把此間發生的事情講出。
那煉爐中的火焰如雷崩海烈一般咆哮,就是大羅金仙進去怕也會被燒成一把灰,陸崖九見狀大吃一驚,正驚疑間,雕刻少女來到面前笑眯眯地搖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吃面的老道不見了,雕刻的少女不見了,少女雕刻的天真大聖像也告不見,偌大青燈境,只剩下一隻洪天巨爐和爐東側的莫名妖氣。
陸崖九「哈」的一聲大笑:「好小子!」這少年是他修行陌路時最後一樁「成就」,蘇景所有榮光皆因老祖而來,少年得意,老祖開懷!
「再簡單不過,你們死了,卻去不了本尊身邊,無處落身不外兩個下場,一是魂飛魄散就此消失於世;或者永墜虛空、遊走混沌,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或許是靈魂歸竅讓蝕海身心舒泰,這次他再見到蘇景等人耐心好了很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不過回答三屍所問時他笑得可不怎麼好看。
蝕海痛快:「你說!」
蘇景心中驚疑立刻散去大半,歡歡喜喜來到陸崖九面前,帶著三屍一起,口稱「拜和*圖*書見師叔」行大禮參拜。
北方寒冷地方之人,聽到這聲音就會心中一暖,象徵著溫暖、舒適的聲音;蘇景長在江南,可他家中也有爐子,蘇記熟食老鋪,燉肉、燒雞都離不開煤爐,他聽到爐火響動,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甚至嗅到熟肉香氣……
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蘇景自然答應,同時轉目望向小妖女:「師叔為人心高氣傲……」
蝕海笑道:「自然要試試,青燈如閘、斷滅外間;可你們之間聯繫也如金絲鬼藤,雷斬難斷!究竟是他閘門牢固還是你們的藤條堅韌?不試試看又怎能甘心!若是我,我必做一試。」
接下來老道猛一抬手,把自己捧了漫長歲月的聚寶盆、連盆帶三鮮面一起扣入爐中,爐子登時火焰升騰……也是從那天開始,煉丹爐就告緩緩「增長」,一天天漲大開來,老道不再理會爐子,開始在仙草園中採摘,有些花朵被他以真元烤乾,有的草根被他碾壓成粉,有些果實被他取出籽粒,如此,他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子,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應該是準備好了所有煉丹的材料。
天仍紅、地仍白、星辰日月依舊漆黑,可原本空空蕩蕩的一個小世界,竟變得滿滿當當。
在師叔面前吹牛無妨,可要生編硬造地騙他老人家,三屍還真做不出這等事情,一下子被問得無言以對,三兄弟口中吶吶:「這個……這個……具體事情么……」終於,拈花想到一事,目光低垂如古佛,和*圖*書面色慈悲勝大士:「為救苦難,我們已然娶親成家。」
爐中巨響,轟轟烈烈攝人心魄,哪裡還是「聲音」,只剩威風——浩蕩天威!
此刻爐子已經霸佔了半座青燈境,停止了「生長」的勢頭。
蝕海把青燈擺在身前,對蘇景道:「我這就施法,你準備好……對了,你們三個不是隨時都能死到本尊身邊去么?」
一聲咒唱化一道青符,千道靈符擾動青燈,最後隨大聖一聲敕令,化境開放!和以前一樣,蘇景只覺眼前光線沉黯、身體忽然一輕被送入青燈境。
沒飯沒錢沒有大屁股小妞,三屍才不爭,口中喋喋不休數落著蝕海蛇蝎心腸,都跑回到蘇景身邊,原意不變仍和他一起進入青燈境。
大笑過後,陸崖九隨手一劃,問蘇景:「這裏的情形,嚇一跳吧?」
蘇景不解釋,只是繼續道:「想請大聖幫忙,送我進去青燈化境。」
赤目拈花立刻附和:「是,是,可把我們忙壞了。」
「小別勝新婚,在裏面多待會,我們幫你看門。」
不聽笑著搖頭,揮手收起紫桐仙宮。妖女、大聖、虯須漢這一行人都跟著蘇景去往後殿,彼此訴說別來經過,來者事情簡單,言語寥寥就把事情說完,可蘇景在幽冥這一年經歷繁雜,好一番長篇大論才算大概講完。
「這麼快就出來了?」
陸崖九何嘗不歡喜,看看蘇景,點頭:「比起上次見面修為猛增,境界卻只多出一重……又有奇遇?」
三屍一聽和*圖*書就急了,怒道:「真正會死,你還勸我們試?!」
爐子並非全部,蘇景在這裏待了幾年,此間情形他熟悉得很,爐子雖大但還填不滿整座青燈境……可現在洪爐就清清楚楚地充斥了幾乎所有空間,那就再明白不過了:青燈境變小了。
可若把這讓人愜意欣欣的爐火聲放大了一萬倍、十萬倍之後呢?
蝕海把它接在手中看了看,大聖見多識廣,自是識貨之人:「這等神奇寶貝,你從何得來?」
舊得驚訝尚未平復,新的駭然又告掀起,金烏感識巨震,一道濃烈到無以復加的妖家氣意直衝蘇景心底!就在洪爐東側,什麼都沒有,可那裡透出的妖氣,讓蘇景連真元都行轉不暢、連飛浮的身法都險些維持不住。
爐中有聲音。
青燈境無法計較時間,上此蘇景走時,少女還拿著刻刀在天真大像上敲敲打打;老道則一邊吃面一邊用自己的筷子「修剪」藏在他鞋底的太乙七彩金精,來打造煉化天無常丹的爐子,同時用聚寶盆里的麵條來養育靈草仙圃。
「大聖請看。」蘇景的手從錦繡囊拿出時,手上多了一盞陳舊的青銅燈:「內有秘境,我有催動咒法,但境界不夠打不開。」
蝕海皺了皺眉頭:「生死不外相差一口氣,遇到可爭的,當然要爭一口氣。」這還真不是風涼話,蝕海本心就是這樣想的,當年他也是就在這樣念頭下踏入修行,和同類爭、和天敵爭,和強者爭……直到最後爭勝了天修成了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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