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六百零二章 凶氣

旁人弒神,事後見此乾坤異象多半會惴惴不安,可蘇景無動於衷,三屍只嫌這風雨來得不是時候打斷了他們的「哀聲嘆氣敲竹杠」,淺尋則遺憾流露:若知他真是神,就不留給蘇景打了。
聽說「吃不完還有剩」,三屍立刻大方起來:「快讓阿大阿二他們來,別光我們一家,大夥一起吃熱鬧。」
果然,淺尋點了點頭:「褫家屍煞死後『凶氣』溢出,由得它散去可惜了。凶氣是好東西,對你那幾頭屍煞大有好處。」
大家跟著一起抬頭……陰沉了,將雨。
雨落不久,風也開始吹拂,從山巒到雲海,先是掃落萬萬枯葉,繼而卷盪雲波,化境世界變得滿眼荒涼。天色晦澀了,無邊悲苦之意,風聲低沉,其意哀哀。
小師娘確是沒理會三屍,連蘇景都不理了,她正抬頭、仰望高處。
「他們都留在外面了,未跟進來。」淺尋隨口支應了三屍一聲,繼續對蘇景道:「但十七迦樓羅在我袖中,他們不是屍,本來用不得那些凶氣,我盤算了幾樁法術,或能助它們祭煉凶氣以添實力,不過沒有十足把握,或會有危險……你是主人,你拿主意。」
是異象沒錯,但僅僅是異象,怪異的天象。
相比另兩家的傷身換力之術,民怨優劣分明,優勢在於它不那麼決絕,不會直接丟了性命,喚起的力量也不是炸一次了事,更加綿長堅韌;劣處在於一個字:慢。施展民怨后需得等上一陣子才能起身動法。
眾人無不驚訝,妖霧和顧小君急忙搶上和_圖_書去攙扶大人,尤朗崢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妨:「司昭來時,我動了『民怨』。」說著,他抬眼望向蘇景,神情里無奈更甚:「沒想到你是詐傷。」
陰司行事辦法、判官對輪迴的執掌,和陽間生靈想象差異巨大,是以判官是個「招人恨」的差事,遊魂初入幽冥,幾乎沒有不怨恨判官的,那重重怨念與恨意,都被判官袍收斂、吸納,無事時不顯其用,關鍵時候袍子收斂的「恨念」能夠化作玄妙法力注入判官身體,足以撐起他全力一戰。
論本領,蘇景那些屍煞祭煉得稀鬆平常,遠遜淺尋的屍煞猛將,可淺尋平時都把蘇景的「愛將」裝在袖中,為何?
蘇景是天下第二煉屍高手,見狀稍一尋思便恍然大悟:「凶氣?」
「蘇景不是說過,巨靈送出體外的墨力都有智慧靈精主持么?」天魔弟子果然是正道高人的知音,蘇景的想法他盡能明白:「斬殺巨靈后再分別圍剿太麻煩,說不定智慧靈精還有同歸於盡的法門,乾脆收進一個鍋子里燉了,豈不方便。」
拈花和赤目都捧著肚子附和大笑,還是雷動穩重些、厚道些,責怪蘇景:「你也是,太過心急了,應該等尤大判動手之後你再打。」
不止這三頭「巨擘」,另外還有近千頭別類屍煞,有些蘇景見過、是墨巨靈派來阻敵的;有些蘇景全不認識,但不難猜,應該在他們趕到前、尤大判與七十三鏈擊殺的屍煞。
另一邊,三屍「聊」完了,六m•hetubook•com•com隻眼睛眼巴巴地望向淺尋。
「我很好,你辛苦了。」尤朗崢的從容無論何時都不會變,說話時對蘇景微微點頭。
屍煞所以能逞兇殺敵,全靠它們養在體內的陰喪凶氣。
「原來真的是神?」淺尋微微揚眉。
民怨,是官袍予判官的法術。
雲中落雨,落入雲海。
再正常不過的天色,可這裡是「覆地翻天」,天是腳下雲海,地才是高高在上、倒扣于蒼穹的重重山巒。頭頂山巒中,濃重霧氣正氤氳而出,層層彙集不斷凝聚,很快化成了陰沉的雲,隨即下雨了。
天地不會騙人,它們證明了司昭不曾誇口,墨巨靈真的是神祇。
還不是因為它們是徒弟的人,有好處要先給,有危險要先護,隨身攜帶以策萬全。
蘇景知曉何為「民怨」,很快也就想明白了經過:大聖爆了、蘇景傷了、墨巨靈來了,尤朗崢還能怎辦?發動「民怨」暗中蓄力,準備突然發難擊潰強敵,哪想到……那小子騙人!
「土著屍煞」都不動,另有六條大蛇、十二頭健屍,正……吃!
別人打仗時小師娘不止看熱鬧,她老人家也沒閑著,在雲海深處布下一陣,上面的屍煞隕落後體內凶氣會被引入陣域內,再把蘇景借給她的「六合青龍、十二煞將」放進去開飯。
……
看著顧小君恍然大悟的樣子,憎厭魔忍不住又惹人憎厭:「智慧靈精都比你聰明。」
魔女怎地?喪修如何?師娘也算娘,還不都是護犢子的娘。
把孩子的屍煞弄壞了和*圖*書……不提沒準就算了,提了還好意思不賠么。
三屍不嫌丟人,蘇景稍顯無奈,咳嗽了幾聲對師娘道:「不用理會他們。」
小師娘就是這樣的性子,蘇景藏謝於心,沒再多說什麼,重返海面來到尤大判面前:「大人可還安好?」
凶氣于屍煞,無異真元于修家,但因屍煞或無腦無智或智慧混沌混亂,所以陰喪凶氣會有一丁點魂魄作用,以保證屍煞能正常行動,也是因為這些微魂魄作用,在屍煞身體毀滅后,若有上乘陰家法術相護,它們的凶氣還能在結成原先屍體的形狀……看上去很像。
見尤大判的狼狽樣子、再聽說過事情經過,魔崽子不出所料地惹人討厭,非但不擔心反而哈哈大笑:「尤大判官還是不了解蘇大判官的性子……巨靈來時情勢危急,但諸位可見我有施展天魔解血么?不著急……等等看,離山小師叔乃是正道高人,總能光明正大的翻盤!」
三屍大喜,團團圍住師娘,七嘴八舌問自家那十幾頭屍煞吃光凶氣後會有如何成就,淺尋卻搖了搖頭:「這麼多這麼好的凶氣,莫說我,便是當年沉世淵鼎盛時也不曾遇到過,這些屍煞能有什麼成就無人可知,我也期待得很。」說著,她望向了蘇景:「不過只憑你的屍煞,消化不了所有凶氣的,是以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下。」
蘇景想了下,忽然深深一揖:「多謝師母。」
只是須得明白這力量的本源,是無數遊魂對判官的刻骨之恨!是以它會傷身、傷魂、折損判官陰壽hetubook•com.com,以此而論判官的「民怨」之術,和魔家「解血」、妖家「斷身」法術相似,都是以身體換斗戰的邪佞道法。
戚東來一笑無聲,卻比著動聲大笑更顯豪邁,可惜一開口嬌滴滴的,立刻把那份豪氣撕個粉碎:「我本中正之人,不過和蘇景共過幾次事情,多對他性情多有了解罷了。」
顧小君愣了愣,然後明白了。已然發問,乾脆也就不客氣了,她又把存放心底好半晌的另個疑問說出:「既然蘇景要耍陰謀算計,何必在絕殺之前又把法境開放一線,讓黑魔司昭回力?」
女大判居然沒生氣,笑吟吟地:「聰明本非我所長,倒是閣下……蘇大判的心思你都能洞穿,足見氣味相投。」
當先謝過,蘇景起身說道:「我覺得……咱試試吧!」
「大人您流鼻血了。」蘇景有些吃驚……大人點頭之際,鼻中忽然淌下鮮血。
陣法另有禁制,不受靈識探查,上面高手無數打得天翻地覆,卻根本不知淺尋在大海下面開了個酒樓。
蘇景兩位師母,大師娘藍祈為兇猛魔女,小師娘淺尋是陰冷喪修,即便名門天宗的高人遇到她倆也只有自求多福的份,但是三屍覺得:不難對付,都不難對付。
不止騙了巨靈,也騙了判官。
管它風雨飄搖,淺尋懶得再理會,轉回頭對蘇景道:「已毀的再無挽回餘地,你認倒霉,其他的在那裡。」說話中懷裡長劍出鞘,一道劍氣斜斜向下射入雲海。
異象不傷人,若不加理會它乾脆什麼都不是,說穿了這異象不過是一https://m.hetubook.com.com重「悲意」:有神隕落於此,天地哀傷。
劍氣入海不驚波瀾,而是化作璀璨強光,只見雲海越來越明亮、越來越透徹,須臾功夫深海景色顯現於眾人眼中,雷動脫口驚呼:「黑無常!」赤目眯著眼睛介面:「還有大蛤蟆!」拈花滿腹納悶:「夜叉鬼也在。」
蘇景的目力精強,透過「山中雲」清晰可辨。連綿山巒上,那些蒼翠挺拔的林木正迅速枯萎……天現異象,蘇景暗中戒備,金烏靈識掃探四周,可是莫說敵人,就連丁點的靈元波盪都不存在。
淺尋微一點頭,再沒半字廢話。揮袖放出十七迦樓羅,深遁雲海之下「凶氣陣法」,助它們祭煉去了。蘇景想跟下去幫忙被她冷冰冰的趕了回去。
鬼袍中休養的大聖魂魄聞言都忍不住從蘇景袖口探頭出來張望,語氣堅定:「不可能!」
所幸,大判這次雖傷得不輕另又損了大把壽數,但一來傷不致命、死不了,二來尤朗崢的壽數「本錢」不少,至少最近幾百年還有的活。
當然不可能,夜叉被沉舟兵撕碎,春秋蟾被大聖吃了,無常煞被「斷妖身」直接抹殺、乾脆直接不存在了……雲海深處的「黑無常、大蛤蟆、夜叉」,只是「影子」,惟妙惟肖卻非真正實質,橫身於海中靜止不動。
尤朗崢揮袖抹了抹,眉頭皺起似有痛苦之色。片刻后他突兀笑了下:「不忍了。」言罷,身體一歪摔倒在地,嘴巴張開鮮血湧出!
尤大人發動了民怨,卻沒機會動手。他能動手的時候,蘇景已經威風八面的布下了「昊昊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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