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六百零七章 舊殿舊袍,舊椅舊書

足足半炷香的光景,已經充斥整座小世界的狂風,就在毫無徵兆中突兀消散!眨眼之間,風平浪靜,天地重歸安穩……可是眾人眼前的世界也變了個樣子!
另一個真:擺放于大案的一本書冊……桌子是假的,書冊卻是真的。
蘇景點了點頭,明白尤朗崢的意思,一樣的火候、一樣的材料、一樣的祭煉手段,可煉出來的東西不一定就完全相同,此事無可解只能歸於天意。
兩件袍子法力相當,沒有高下之分,但細節處可能還是會有些微差別。「法術行轉,毫釐之差就是天壤之別,我是這樣想的,」尤大判聲音平和,一邊心中思索一邊緩緩道來:「也許新袍子無法全面發動舊司衙呢?」
「你道鍾大判贈袍于妹這件事也有案可查么?哪裡有的查!只在傳說里流傳罷了。須知判官袍為輪迴重器,何等重要,鍾大判把它送給了妹妹,乃是何等大罪?」尤朗崢笑了起來:「不過聽說鍾大判和閻羅神君關係親近,在同僚間又有大好口碑,那一朝,從皇帝到百官都不追究、替他遮掩唄,乾脆抹了此事。既然贈袍不能寫于史,莫名其妙重建新衙又何必記于案?不提了不提了,大夥全都不提了,哈哈,倒也有趣!」
收了椅子蘇景又去拿那本懸浮書冊,淡淡黃色封面,三個紅色古篆猙獰,乍一看沒什麼,但若仔細端詳,三道硃砂古篆,隱隱變作張牙舞爪的惡龍、幾欲破出封面撲向面前人,殺氣入針直刺蘇景雙和圖書目!
蘇景喜滋滋,先揮手將椅子收入錦繡囊……椅子沒什麼特別神奇,但它是舊宮的氣意中樞所在,收了椅子也就收了那份「氣意」,換句話說,將來無論蘇景人在何處,把椅子拿出來一擺、自己穿著鬼袍往其中一座,身邊立時會浮現宏偉冥宮。以後想耍威風?擺椅子、坐。
蘇景用力眨眼,清淡回應:「不認識。」
頭上萬山猛震巨岩搖晃、腳下雲海巨浪翻騰怪響咆哮,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白色罡風橫掃于天地間!
太上古時的往事,沒有記載流傳下來,到如今也再沒辦法完全查證、坐實,但後人無妨一猜:
大判的神情不比蘇景輕鬆多少,但目中已然顯出了一線清明,顯然心中有了些想法,迎上蘇景的目光:「你且起身。」
尤朗崢吃驚不小,這風來得太古怪。大判心中明白,只憑蘇景施展「奪冊」法術,絕不會引出這道怪風,此事另有緣由。
視線越出大殿門口,再向外望去,廣場浩大、宮宇重重,一切都和不津陰陽司、封天都總衙一樣,一陣狂風憑空吹來了座一品司。
風鼓盪,吹遍天地之後風勢又突兀一變,從千萬道風四下亂吹變作彼此糾纏、來回撕扯,很快就變成了團團打轉的白色颶風,而那風眼,正是、又是蘇景!
所有與陰陽司無關之人,強如戚東來、三屍又如何?都被狠狠吹飛;與陰陽司有關者,尤朗崢虛弱成了什麼樣子?小鬼差妖霧修行何其差勁和_圖_書?卻全都安然無恙。
兩位大判,端坐于同一把椅子,冥殿幻象一生、一滅。
戚東來笑得甜甜的,非但不生氣反還洋洋得意。尤大人當然不會是假的,否則他也不可能穿得上紅袍、更拿不出記載所有紅袍法術的玉玦,戚東來那麼說只為惹人討厭。
情不自禁,蘇景伸出右手去扶面前長案,不料摸了個空。案存於目光、存於靈識,卻不在體觸之內。只是惟妙惟肖的幻境,比起蘇景的蜃玉幻化更加完美。
一處領悟處處領悟,幾道劍羽自蘇景體內散出、飛旋。不出所料整座冥宮皆為虛幻,但有兩樣東西:一是屁股下面的椅子。蘇景左搖右靠,後背碰了椅子背、胳膊撐了椅子扶手,他端坐的大椅是真正在。
「這化境中的冥宮荒廢了,沒有大判支持,很快就會轟塌,碎石殘垣大都沉入雲海,就剩下了那半座殘亭。」十花判向蘇景借法時曾講過,陰陽司總衙每個月都需得大判以自身精血行法「供養」,否則很快就會塌方。
愣了一陣,蘇景全然想不通究竟發生了什麼,加之心中驚訝尚未褪去,木木然轉頭向站在身邊的尤朗崢望去。
情不自禁蘇景向後仰頭身體微微一晃。
沉舟軍也是如此,結下的漁舟陣勢一下子便被狂風打碎,二十萬軍中,九成被風拋飛四面八方,剛剛被蘇景收入麾下那兩萬血衣奴則身形安穩靜坐于新主人身旁。
「我見到亭廊時疑惑得很,這化境中曾有一座陰陽司一品殿hetubook.com.com么?可我從未聽說過,又是哪位前輩老大人建下此衙?為何又荒棄掉了……一下子問題無數,偏又無一可解,惱人得很。」尤朗崢笑了下:「到現在總算有了個想法,以我揣度,鍾大判曾常駐這片化境小世界。」
或許幽冥世界第一座陰陽司總衙本不在封天都,它坐落於這方化境小世界。陰間傳說,鍾大判將自己的鬼袍送給妹妹做嫁衣,返回幽冥后又重新祭煉了一件大紅袍,前後兩件袍子,前者落到蘇景手上,後者為陰陽司大判世代傳承。
風濃稠,有如實質且裹蘊巨力,戚東來連相抗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狂風掀翻,一路翻滾著摔飛遠處。
「蘇景你也是修行中人,當知法術、尤其是祭煉事情,有時候真沒道理可講的。」
「尤大人再坐一坐?」蘇景又站起身來,與上次一模一樣的,幻象消散不見,褫衍海回複原狀。尤朗崢搖了搖頭:「再坐一百年該沒有還是沒有,這椅子是一品判的無疑,但它不對我身上的袍子……你們來時路上,應該也見到那座亭廊了。」
顧小君的修為比起戚東來也差了一點,但她沒事,風襲于身非但不受衝撞,反而暖洋洋地說不出的舒泰……風襲人,也分人!
想一想,高高在上的閻羅王、公正廉明鍾大判,和那一朝只能稱作仙君神將的文武百官,大家默默契契地藏了一段史……似是人情味不淺,蘇景也笑了起來。
陰陽司中法術重重,全靠判官袍來催運,袍和_圖_書、司不能相合,判官也就沒了大半用處。
尤大判大致說完,本為證無可證之事,勉強能說通個道理就是了。不過另有高人較真,赤目眯著眼睛:「不是說陰陽司傳承有序、大小事情都有記載,怎麼總衙遷址這等大事都不做記錄?」
尤朗崢邁步上前,緩而又緩坐入椅中,落座時神情頗為複雜,既有恭敬之意也隱透戒備之心……大判坐在了椅子上,平平靜靜,幻象未再起、椅子也沒生出一把刀子來傷人。
颶風狂猛,越旋範圍越大,戚東來等人身不由己、被捲住隨風旋來回打轉,扎手紮腳哇哇怪叫;蘇景、尤朗崢、妖霧等人不受風吹,站在原地愣愣發獃……蘇景早都收起了「奪冊」法術,可是沒用,他收了法術,風卻不見半分減弱跡象。
嘶……有人倒吸涼氣,被大風卷上九重天撞了不知多少山的戚東來和三屍回來了,剛剛目睹一把椅子、兩位大判的差別後,戚東來吸溜著涼氣笑道:「原來以為蘇景不過是個沐猴而冠的假判官,可就這把椅子來看,原來尤大人才是假的啊。」
三屍見狀各自驚訝,異口同聲:「寫得什麼?」
坐了片刻,尤朗崢低頭沉思,隨後站起身又對蘇景道:「請你再坐。」
蘇景站起身來,才一離開椅子,冥殿幻象頃刻破滅,只剩下那把椅子和椅前不遠處靜靜懸浮半空的那本書冊。
「放肆!」顧小君冷聲叱喝。
「放屁!」小鬼差直接破口大罵。
蘇景直接坐回椅子,這次沒有白色www.hetubook.com.com怪風,但玄光猛震之中,冥殿幻象又復重現!
「新紅袍對不上舊冥宮,又找不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該怎麼辦?」尤朗崢發問,但無需蘇景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最笨、但也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以新袍子為準、再重建一座新的一品宮……冥宮如衣、袍如人,以舊衣合新人難,但以新人量體、裁新衣卻簡單得多,只要專註些,可保萬無一失,這才有了封天都一品司。」
原本舟中盤膝而坐的蘇景,不知為何現在正坐在一把高背寬扶的大椅上,面前一道長案,桌面上筆墨紙硯令桶令鑒齊備。再向前看,盤龍大柱、紫霄穹頂、金玉地面……一座森然廣闊的大殿!而真正讓蘇景驚詫的是這大殿他認識,再明白不過、絕不會認錯的,紅袍大判做辦公事的一品大殿。
尤朗崢把話鋒轉回原題,對蘇景道:「一品殿自有它的靈瑞之處,宮殿早已傾滅,但氣意猶存,隱於化境中平時不可查。我身上這件新袍子不合於舊殿,再如何催法運力也沒用;但你身上的舊袍不同,你在此處,才一發動紅袍上的法度,立刻引出舊宮氣意回應,由此幻象生騰……還有鍾大判留於此的兩件遺物,一椅、一冊。收好吧,都是你的機緣。」
「我能坐一坐這椅子么?」尤朗崢居然在詢問,而且是真心詢問,彷彿他在向蘇景借東西。蘇景立刻點頭:「大人請。」
和冥殿後園亭廊別無兩樣的殘亭出現在褫衍海中,蘇景對此印象頗深,自不會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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