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升邪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佛祖羅漢,咚

該殺還是無所謂,只有佛祖說了算。
佛祖很好,謝謝佛祖。彷彿深奧其實淺薄,佛祖聽得懂,這句話是最最直接的心情,沒有深意卻實實在在。
西天懵了,群仙懵了,「佛祖」也懵了。
便因狂傲不羈,他對佛祖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人言」有趣,只看怎麼說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把事情說明白了:年輕人說對佛祖說「天上天下唯吾獨尊」,是為大不敬大狂妄大無知,可他很快又說明白了,他只是重複當年佛祖的話,而重複此言只因恭敬絕無冒犯之意。
一世慈悲佛修為遠遜佛祖,可到底也是有神壇有香火的大佛陀,即便大家無敵意,就在說說笑笑中蘇景忽然動棍,打不打得到對方……不得而知,金身佛陀沒有等閑之輩,想偷襲絕對不容易,得試過才知道。
「佛祖」緩緩伸手,右掌按向蘇景。
「世人言,佛無不知無不能,不算錯卻也不算對。不算錯因為我確無不知無不能,不算對則是許多事情我不想知也不想為。活著,做人和做佛不見得有太多區別,若真什麼都看透、什麼都能夠,那真就:生不如死。」
再就是不安州護寶大陣剛剛散去不久,蘇景一直融身在陣法中,陣散去后雖無反噬,可仍讓蘇景一時間氣息不穩,那時狀態不太好,不是出手的好時機。
「報應報復、西石不安、摘盡驕陽」這些說辭是隱晦的,外人不知前因後果,未必能聽得很明m•hetubook•com.com白。可是莫說群仙了,只要是別太傻的普通人,聽過佛祖與寶人兒的對話,至少能聽出佛祖有威脅之意也有招攬之心。兩人才說幾句,不安州上那個「寶人兒」就告訴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佛祖: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棍起滾落,一個「咚」!
那一棍,正正打在了滿是肉髻的佛頭頂。
說著,蘇景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對著佛祖躬身施禮。
不是害人,是害佛。
身份是佛祖,那就是佛祖了,偏巧這位佛祖沒有佛祖的本領,若能打他一棍子……這就是淺薄!
這句話說完……滿天陰雲消散大半。
劍,犀利鋒銳、看這世界誰能攫我鋒銳。
「啪」一聲,佛祖揚手拍在了自己的頭頂,呵呵大笑。足足盞茶功夫!
哈哈大笑啊,裘平安捂肚皮,跳腳,在小光明頂上哈哈大笑。他早就知道:坑不了再打。他早就知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后蘇景好端端地提起爺爺提起自己也有佛家傳承,他就憋著害人了。
「佛祖」的笑容輕鬆:「我未看盡你的過往,不知你身帶我的經義。不過現在得知你原來是我的弟子,我很開心。」
不能說真的一點都不冒犯,但他開玩笑而已,好像是挑釁其實是調皮,真的、真的、真的開玩笑。他和佛祖開玩笑。
就在此時,蘇景突然笑了,這笑容來的毫無徵兆卻開心愜意,少年人對長輩剛剛說過一個善www.hetubook.com.com意謊言或者不壞孝順但又耐不住調皮的可愛笑意:「我從懂事時候就記得啊,『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此偈舉世皆知,爺爺和我說過數不清多少次,每次他說起時候都是滿滿崇敬。佛祖獨尊,小子有禮。」
一聲輕嘆來自「佛祖」,悠悠、揚揚,並無太多唏噓與難過,只有無盡惋惜,他嘆息,不是因為自己如何,而是因為:這孩子犯錯了,可他不知道、他不想改,我幫不了他。
蘇景入修行時,得屠晚劍魂俯身,得天真大聖玦傳承,得江山劍域老道的三鮮面。
說該殺就該殺,說無所謂就無所謂。
「我說過,不急在一時,你可以慢慢想。但我活著,只要活著無論是佛是仙還是人,總會希望儘快聽到好消息的。」佛祖並不以城府自得,他不隱瞞自己的心情:「所以……如果你現在有決定,請你講與我聽。」
但佛祖不以身形自居、不以身份自居,他也告合十、躬身。
千丈佛與六尺羅漢,相對合十鞠躬……
一隻蚊子在面前飛來飛去,警惕些就能讓它咬不到人,結果它不咬人,飛著飛著忽然口吐人言喊了聲:我喜歡你。誰能及時堵住耳朵保證自己聽不到蚊子的話?
「還有試探。」蘇景的神情很認真:「我想看看有人冒犯你的時候。你會如何。」
剛才佛祖想要撤去顯聖,蘇景著急。著急沒有半個大錢的用處。
不可能,即為無可防。
果然如此!裘平安https://m.hetubook.com.com沒法說的高興。
……
道,隨心自然,你有怎樣心性便怎樣做人。
天上有蜃景,是蜃景也是天眼通,西方極樂中的佛陀菩薩尊者都顯現於蜃景、也都以天眼通注視著不安州。
但是「羅漢不可能打佛祖」,這是個「不可能」!
我佛。
歡喜羅漢聲音歡喜:「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還是那八個字,仍當著佛祖的面、望著佛祖的眼。
蘇景沒和和佛祖說過名字,不用說佛祖自然知道。
「佛祖可曾見,我有釋家傳承的。」
拜見我佛。
天真,桀驁不馴、滿天仙佛怎如我出生地那朵野花可愛、可敬。
佛祖不語,群仙靜寂。
法棍擺放一旁,歡喜羅漢又次雙手合十:「羅……漢……歡……喜……拜見我佛。」
群仙驚訝,這重驚訝與畏懼或者駭然無關,只是最最單純的沒想到……沒想到有人能對佛祖說出這八個字,他怎麼敢。
劍、天真、道……狂、傲、不羈!
是淺薄也是兇狠:敢顯聖,敢過來,挨上一棍子他不疼,但……挨打就是挨打,他丟不丟得起這個人!要顯聖,就得有挨揍丟人的覺悟。
不可思議,原因卻也再簡單不過了:摩天剎信奉的、信仰的那位西天佛祖,不是今日端坐靈山的佛!
大笑過後,「佛祖」忽把神情一整,他借身顯聖,他有千丈高,相比六尺蘇景他就是一座金色的大山。
心不虔誠,不可能化身羅漢;篤信佛陀,方成羅漢;篤信何異狂信和_圖_書,既是真正信仰,就會以信仰支配身心支配行動;沒什麼能凌駕信仰之上,即使自己的性命,即使故鄉妻兒!
「我佛」兩字,寶人兒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他已化身佛徒,他就是佛徒。
那一棍,打出了咚的一聲響,也打出了個天地寂靜、打成了個八方皆驚!
蘇景就掄出了不可能掄出的一棍子。
那個時候「佛祖」戒備,且北方來的怪物雙頭蝎子也躍躍欲試,法術氣意鎖住了蘇景,若他能讓佛祖欠下一個人情,來日再提封位星君之事當能順利許多。
信仰最大,羅漢的信仰就是佛祖,所以不管是誰,化身羅漢就不可能再對佛祖有絲毫不敬,更不用說掄一棍子。
「你仍笑。你不怒,你嘆息,你惋惜。你差點就走了。」蘇景合十禮畢站直身體,重新與佛祖對望,不過目光里再沒了桀驁與挑釁:「佛祖很好,謝謝佛祖。」
可是除卻「狂傲不羈」,離山出來的小師叔還是個愛貪便宜、喜歡排場、恨不得揚名天下生怕有人不認識自己的淺薄傢伙!
佛祖舉手、佛祖「啪」。
說到「開心」,佛祖笑了起來,從呵呵輕笑到縱聲大笑,他的開心無可言喻,他的快樂發自內心。
蘇景的身形略模糊,轉眼變作了手執法棍的歡喜羅漢。
今日蘇景修行已有所成,修行修行,修心修身亦修性,不提他的護世之心只說他的性情,這些年的打磨淬鍊,煉就的是什麼?狂傲不羈!
由此蘇景把話題兜了回來,自己說說廢話,再聽佛和_圖_書祖吹吹牛皮,最後化做歡喜羅漢……化羅漢,這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之前佛祖勸他皈依,可他又何須皈依啊,他本就是我佛弟子。
具體事情具體來看,放在此刻不安州,淺薄即為:佛祖顯聖了,修為上說一世慈悲佛陀還只是個佛陀,可身份以論,面前這具千丈佛陀就是佛祖。
淺薄是什麼?
你是佛祖我是羅漢沒錯,可你不是我的佛祖,我也不是你的羅漢!
有那麼一點點過分。不過他還是個年輕人,靈寶轉生才剛活了不到一小會。
「佛祖」的神情不見絲毫變化。他永永遠遠千秋不改的慈悲:「只是玩笑?」
所以佛祖在聽蘇景說過「天上天下無唯我獨尊」、覺得沒得談了準備撤去顯聖時候蘇景心裏急壞了。
「佛祖」又問:「我如何了?」
見佛祖與歡喜羅漢相對合十,佛門仙聖都面露微笑,隨即他們也合十……但就在他們的雙掌將合未合之際,所有、所有西天弟子都看到:歡喜羅漢雙手分、執法棍、掄。
嘆息之中「佛祖」搖頭,他的聲音是老尼姑的,可他的語氣真的很動聽,讓人心動的好聽:「那就這樣吧,蘇景,再見。」
離山小師叔進青燈、戰真頁山城、一枚如見打遍八百里離山,去南荒入西海下幽冥……重重經歷下早就明白,著急沒用、機會要靠爭取啊!
盞茶中,歡喜羅漢合十躬身始終不起。
蘇景的目光閃爍了下,終歸還是未動,靜靜站在原地,由得那隻金光閃閃的巨大手掌在自己的頭頂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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