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等到一位不速之客

花雲和燕乾對視了一眼,悄悄聳了一下肩膀。
燕乾道:「兩位先生猜測,這個人來應天並非單純出使,恐怕另有不好目的。如今北元內亂,恐怕他是擔心我們趁亂攻打北元,想要穩住我們。」
陳標點頭:「能在大元當高官的人,家族勢力肯定不小。那麼一大家子人,他怎麼可能說丟就丟?何況他看上去年紀偏大,自己的前途已經沒幾年。在他這個年齡,應該子嗣傳承才最重要。」
花雲好奇道:「哦?他要怎麼穩?」
康茂才看了一眼陳標,道:「標兒說他提出投靠主公,才是大麻煩。這一點我沒想明白。他就不能是看到北元氣數已盡,想要為自己謀一個好前途嗎?」
雖然花雲是鎮守大將,燕乾和康茂才官職比花雲低。但混熟之後,他們可不和花雲客氣,雙雙一腳踹花雲屁股上。
不過一想小軍師的戰績功勞和打仗風格,陳標如此狂傲,康茂才也不太驚訝了。
雖然這很損,雖然君子不應該幸災樂禍,但季仁壽還是差點沒忍住笑:「標兒,你說主公會留下他嗎?」
只要君王聖明,那麼無論忠人奸人都會成為忠臣,只是何等狂妄之語?
朱升和季仁壽並不太了解北方軍事動向,聽言后,雙雙鬆了一口氣。
陳標道:「可是父親讓我叫康叔叔,是不是康叔叔生孩子比較早?」
康茂才想,他得找機會問問陳國瑞。
花雲道:「沒認錯。一看就知道你是北元的大官。北元的大官來應天肯定是拿著狗皇帝的聖旨出使的。跟我走,先去使館待著,不準亂走。」
東張西望,東張西望。
陳標道:「康叔叔叫我標兒便好。好將領只需要學會一點,那就是練兵。大部分時候兩軍對戰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用不上智謀;將領要指揮作戰,雖身先士卒但不一定非得多勇猛。只要兵練得好,就能獲勝。」
李貞欣慰地點點頭。
「你怎麼光聽不說話呢?你們是我至親手足啊,都不安慰一下可憐的挨打了還丟官的我嗎?」
陳標道:「花叔叔能看出他當護衛當得不對,我能看出別人當商人當得不對,原理都一樣。」
陳標道:「當然是紀律嚴明啊。」
接下來是緊張刺|激的新生入學和老生開學考試,湯叔叔和可憐的廖永忠將軍攜手離開,自己逃離應天未遂開始躺著擺爛,這就三月末了。
「明擺著是使臣吧?」
陳標抱著手臂:「自己想!不要都和我爹一樣,就知道問問問!」
衛兵齊齊上前一步,腰刀出鞘。
不過等安排好家人後,廖永安還是會每日來陳家拜訪,一邊教導陳標水軍的事,一邊繼續向陳標學習那些奇妙的「格物」。
不,主公讓標兒叫康茂才「叔叔」,絕對不是因為年齡問題。不過這時候還是別拆穿了。
陳標道:「不會。https://m•hetubook.com•com
花雲聽完后,鼓著眼睛觀察了許久,也沒觀察出什麼商人很想賺錢的勁,倒是抓出一個裝成商人護衛,想要進應天城打探消息的賊匪。
所以陳標真的不是特別想念他們。
不過隨著朱元璋的地盤增加,陳家能動用的資源越來越多;陳標年紀逐漸長大,積攢的聲望讓他能做的事也越來越多。所以陳標自己忙了起來,只覺得時間飛逝,倒也不是特別想念他們。
花雲也冷哼了一聲,揮了一下手,讓衛兵帶著馬車入城。叮囑這列衛兵守死了使館,不可讓任何人進出后,花雲轉身上城樓,並不跟著一同去使館。
李貞點頭:「好好好,標兒只是路過。我會派人在驛站守著,等得知文正快進城的時候來通知你好不好?」
朱元璋得知了此事,李文忠和陳英的信還沒到,他的信已經加急送了出去。
季仁壽冷哼:「看好他,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
花雲抬了抬眼皮,嗤笑道:「正因為你是什麼勞什子天使,我才對你無理。就算是張士誠那傢伙派使臣來,我都會恭恭敬敬做足禮數。我們明王起兵的目的就是為了推翻你賊元,我為什麼對你客氣?別耍嘴皮子了,是你自己跟著我走,還是我綁你過去?」
花雲乾咳一聲,打斷康茂才的糾結:「標兒,你的意思是,那傢伙的家人都在賊元手上,不可能主動投靠咱們?」
朱升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道:「若是標兒你,會同意嗎?』
陳標墊著腳尖遠眺了一眼,失望道:「哦,好。」
花雲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罵罵咧咧道:「我去就我去,踹什麼踹!」
燕乾先若有所思,然後笑著點點頭:「標兒所言極是。」
張昶本以為朱元璋麾下的人會更客氣一些,沒想到草莽賊寇就是草莽賊寇,居然如此無禮。
雖然不知道花雲如何得知他的身份,但既然花雲已經點明他的身份,他再裝下去也沒有意義。張昶抖了抖袖子,單手背在身後,沉著臉道:「我乃大元皇帝天使,你豈敢對我無理!」
他又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聲,不再和賊寇廢話,轉身上了馬車。
接待?看你趾高氣昂的模樣,我不揍你一頓算我脾氣好!
李貞只好作罷,和廖永安、燕乾、花雲輪流陪著陳標路過城門。
康茂才感嘆道:「廖大將軍確實是一個英雄。但標兒,廖大將軍比我年紀小,為何你叫他伯伯,卻叫我叔叔?」
李文忠和朱文正打了一頓,提著刀追了朱文正兩條街。
花雲撓了撓後腦勺:「你們認識他?」怎麼態度突然這麼差?
花雲對衛兵點頭,道:「先退下,繼續守門去。這位大先生,你是賊……北元大官吧?來我們這出使的嗎?這裏請。」
花雲很損www.hetubook.com.com地道:「他若最後背叛主公,肯定丟腦袋。沒了命,什麼功名利祿都沒了,確實是干白工。」
陳標道:「陳家的商隊在大都有店鋪,一直關注著大都的消息。大元皇帝和太子打了起來,太子現在剛逃到王保保地盤。接下來他們會亂很久,一時半會兒沒空理睬我們。」
朱元璋嘗到了壓榨下屬的甜頭,在朱扒皮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
燕乾疑惑:「為何?」
李文忠和陳英接到信,深深嘆了口氣,被迫息了掛印辭官的心思。
陳英叫人把朱文正的行李都丟了出去,把朱文正關在了將軍府外,閉門給朱元璋寫信。
花雲岔開話題:「標兒,你說兵練得怎樣才算好?」
朱升捋著鬍鬚:「不知主公何時回來。」
沒多久,燕乾和下鄉歸來的康茂才也跟著一同來城樓上辦公。朱升和季仁壽偶爾也會過來看看。
陳標道:「肯定如此。待主公勢力越來越大,這樣的人或許會越來越多。也可能咱們中早就混了他人進來。」
張昶隱藏身份,扮做投親富戶進城,正細心觀察城門口衛兵的應對和來往百姓的神態,聽到花雲這句話,不由詫異,不明白自己如何暴露了身份,更不明白怎麼自己剛到城門口就能遇上朱元璋手下的「將軍」。
按理說,將軍不應該在城門口啊。
燕乾搖頭:「不知道。只能多小心。」
陳標在城門口觀望沒幾日就抓到了探子,花雲特別好奇,抱著一疊文書和陳標一起在城樓上辦公,向陳標請教原因。
陳標辯解:「我沒有等正哥,我只是路過。」
陳標小的時候朱元璋的地盤還很小,陳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先不說,朱文正和李文忠雖然已經跟著朱元璋南征北戰,但每年都能回來好幾次。
陳標嫌棄道:「花叔叔,你真的是很會領軍的將領嗎?紀律嚴明怎麼用送死來一言蔽之?就算是送死,也有不同送法。」
城中穿著一身撐得鼓鼓的文人長衫的黑壯漢子,就只有花雲了。即便守城的衛兵不一定見過花雲,一見這裝束就不確定地打招呼:「花將軍?」
陳標道:「他們扮做其他人我看不出來,扮做商人我就能一眼看出來。非要說原因,直覺?他們身上沒有那種,嗯,很想賺錢的勁。」
兩個小兔崽子!不準學朱文正!你們要是敢學他,我就罰你們雙雙去廣西打仗,今年也別想回應天!
然而陳標不愧是老朱家的人,答應得爽快,屢教不改。第二日,他又路過了。
朱升問道:「標兒為何如此確定?」
朱文正嘆著氣,感嘆著「人心真壞,我丟了官,連手足至親都不肯收留我」,嘴角瘋狂上揚,心滿意足回應天。
花雲嘿嘿笑道:「標兒,如果那人真的要留下來,你難道會同意?」
花雲好奇:「軍訓?」
https://m.hetubook.com.com被陳標惦記的朱文正真的傷得很重嗎?
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番話,這天下有名的小軍師、小先生真是名不虛傳,不僅聰慧,更是一位狂生。
自從陳標得知朱文正要回來后,就每日「路過」城門探頭探腦,等城門關閉再失望而歸。
和陳標不是很熟悉的康茂才好奇道:「小軍師認為,好將領需要培養什麼?智謀?勇武?」
廖永安的妻妾終於懷孕,他欣喜若狂,正在籌備搬家的事,所以這些日子沒有一直陪伴在陳標身邊。
陳標只以為這些人對又有探子前來而憤怒,揮舞著手指頭道:「就是那個,那個打扮得很簡樸,很像文人的文人!」
現在朱元璋的地盤急速增大,哥哥們被委以重任,便沒空回應天了。
朱升沒好氣道:「你不是沒斬嗎?」
比如去年下半年,合夥欺負廖永忠,從零開始建造船廠,再籌辦一下除夕廟會元宵燈會,時間直接就跳到第二年的二月。
眾人都不由莞爾。
花雲道:「讓送死的時候就能果斷送死?」
康茂才道:「既然賊元沒空管我們,那大官來我們這裏幹什麼?莫不是來投奔主公?」
就算是朱文正那個小子,傷好之後也得立刻去廣東上任!
陳標搖頭:「難。不過不踢也沒問題。只要主公自己能分辨是非,再嚴格制定和執行律令,臣子皆按照律令辦事。那麼這個臣子內心是忠是奸有區別嗎?論跡不論心,他們做的是忠臣的事,他們就是主公的忠臣。」
季仁壽習慣性的把這群學生當文人教導,但作為功勛之後,這群孩子將來可能都會上戰場。
花雲話音一落,一列衛兵將張昶所在的馬車圍了起來。
「我哪知道?」陳標趴到窗台上,「啊,今天正哥還是沒來。為什麼會這麼慢?難道正哥真的傷得很重?」
張昶打量了一番花雲,看著他這奇怪到讓人眼睛略微有些不舒服的裝束,拱手道:「這位將軍,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康茂才沒見過陳國瑞,不知道陳國瑞具體的年紀。但陳國瑞特意教過,應該沒問題。
眾人先愣了一下,然後擠在窗口上往下看。
就算這一代把天下平定了,但掃尾工作至少還需要一代人,甚至兩三代人的努力。這天下只是局部安寧,邊疆不會少戰事。
朱升皺眉:「莫不是來勸說主公接受招安?主公肯定不會同意。若主公不同意,大元會不會率先攻擊主公?」
湯和被朱元璋「趕」出應天後,花雲又被趕鴨子上架,成為臨時的應天鎮守大將。當然,文官的工作也得做。
「這隱藏不住的傲氣,確實像個官。」
陳標道:「就是軍事化訓練。先教他們如何成為士兵,然後教他們如何成為底層軍官、中層軍官、將領。將領都是可以教的,元帥就要看自己天賦了。」
康茂和-圖-書才黑線:「標兒,這個你可以不給我說!」
花雲已經下樓。
「背挺得這麼直,下巴抬這麼高,肯定是個高官。」
因為城樓上多了這幾尊大佬,內裡布置稍稍更改了一點,讓其更加舒適寬敞。
康茂才雖疑惑,但也不好為難一個小孩,便道:「既然是你爹說的,那先這麼稱呼吧。」
也不是很重,至少不耽誤他丟官之後,開開心心騎著馬去李文忠和陳英那裡轉悠了一圈。
陳標從城樓上探出腦袋,看著在城門口喧鬧的學生們,道:「他們這個年齡,該軍訓了。」
「難道是來投奔主公的人?」
康茂才恍惚了一下,看著陳標的眼神不由帶了些意外。
花雲繼續逗陳標:「那你說怎樣的送死才算你心中紀律最嚴明的軍隊?」
其他百姓探頭探腦,連趕著進城的人都不急了,都離得遠遠的伸長脖子圍觀。
花雲不由緊張道:「真的?要怎麼把他們踢出去?」
不過每天跟著陳標在城樓上對來往行人指指點點,觀察人生百態挺有意思。花雲便把辦公地點固定到了城樓上。
李貞無奈:「標兒,文正受了傷,馬車肯定駛得慢,沒這麼快到。」
花雲明白了。但這和沒明白沒區別,反正別人學不會。
眾人皆黯然,共同嘆息道:「岳家軍……」
陳標道:「應該快了,城裡陳友定都到應天了,主公肯定會立刻趕回來。」
「沒有官職的我,每日無所事事,先睡到日上三竿,再跟著標兒吃喝玩樂,生活好空虛啊。」
陳標道:「我都說不能叫送死……紀律最嚴明,當然是『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陳標話說了一半,剛把一眾人的胃口吊起來舉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露出不悅的神態。
陳標搖頭:「不,他絕對不是文人,而是文官!」
「那你還不快點下去!」
「不知道標兒是不是又鑽研了什麼新菜,新菜是咸口還是甜口。丟了官的我,只有標兒親手做的美食聊以慰藉了。」
季仁壽憂慮道:「高官……這人難道是大元的說客?」
圍觀的百姓中發出「嘩」的一聲喧鬧。那聲音就像是他們在圍觀有人雜耍似的,聽得張昶臉色陰沉無比。
陳標笑道:「不僅如此。『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所體現的不僅是紀律,其中包含著很複雜的練兵和用兵本事,只靠教化是不可能的。訓練、獎懲、後勤保障等每一樣都要跟上……啊,那個人絕對有問題!花叔叔,趕緊派人去盤查!」
陳標對花雲豎起大拇指:「很足!」
朱升感嘆道:「要做到這一點,岳將軍自身的道德水平和教化水平都很高。」
在花雲說「狗皇帝」的時候,張昶就立刻臉色一沉。見衛兵將他圍了起來,張昶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陳標道:「廖伯伯說,他一直不投降,除了忠誠之外,還有個原因是一和_圖_書家子都在主公麾下,怕連累家人。」
花雲走上城樓后,對陳標笑道:「怎麼樣?我的氣勢很足吧?」
季仁壽本能的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舒展開來:「也是。他們將來都是要領兵的。」
康茂才捋著鬍鬚道:「標兒,我孩子比你年紀大許多,或許我比你父親年紀大,你該叫我康伯伯。」
康茂才疑惑:「是嗎?既然你父親這麼說,那應該是。」
陳標攤手:「我同意不同意有什麼意義?要看主公是否同意。」
陳標這番話一說出來,朱升和季仁壽眼中都帶了點激動的高光,那嘴角上鉤的幅度特別可怕。
有了孩子,廖永安總不能還蹭陳家的別院。
只是他要怎麼才能見到陳國瑞?這是個大難題。主公不讓他去陳家啊。
朱文正得意洋洋。
花雲摸了摸絡腮鬍子,道:「也對。他這個年紀就算娶新婦也不一定能生出孩子。他投奔主公,家裡人被砍了,他豈不是絕後?那即使當了大官有什麼意思,死後什麼都沒了。」
季仁壽見觀察人生百態能讓學生們明白許多道理,便讓應天小學的每日勞動課增加了來城門觀摩,小學生們還能幫衛兵們做些文書雜務。
花雲好奇:「朱先生,季先生,我對他這麼不客氣,你們不說我兩句嗎?比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什麼的?」
花雲見陳標如此激動,順著陳標的指向看去:「他不是像文人,本就是文人吧?」
陳標道:「我爹說的。我也很奇怪,但我爹說就該這麼叫。這其中有什麼我不懂的理由嗎?」
陳標道:「若他只是來走個過場,敷衍地念一下大元皇帝的旨意就回去,那我們不用操心;若他留在應天與他人交好,甚至留在了應天願意為主公效命,才該警惕了。」
陳標道:「廖伯伯說可以說,主公也知道,他性格坦蕩磊落,沒什麼不可以說。」
陳標在心裏算了算,像現在這樣一年多沒見到哥哥們,或許將成為常態了。
陳標每日去城門不是乾等著,他每日抱著學生們的作業在城樓小屋內批改,偶爾幫城門衛兵算賬,無聊的時候趴在城樓小窗口眺望來往進出城的人,還抓到幾個扮做商隊的其他勢力的探子。
陳標已經很久沒見到三個哥哥了。
陳標道:「會。他若真想留在應天做些什麼,定是要身居高位、成為主公心腹才行。以他大元高官的身份,他想要獲得主公青睞,不使出渾身解數怎麼行?他在達成目的之前,一定會比忠臣更忠誠,比賢人更賢能。主公麾下正缺人,有人主動來干白工,不好嗎?」
幾位大人噗嗤笑出聲,不再詢問,自己思考起來。
「唉,我挨了義父的打,還丟了官,只能回應天陪著標兒了,我好慘啊。」
康茂才也明白了:「所以如果他主動投奔主公,定是身在應天心在大都,是想潛伏進咱們這裏搗亂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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