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陳標道：「啊？這不好吧？我和他又不熟。」
陳標翻身。
漢武帝還真說過這話，出自《太平御覽》。
不管張昶是無意還是有意，朱元璋都將鍋丟給了張昶。
「爹，我只是出一趟遠門，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別擔心。」
朱文正摸了摸腦袋，道：「可以，打吧！我受傷了就可以不去廣東了！」
離開時，宋濂對朱元璋拱手，半開玩笑道：「主公，你的功課又要加重了。」
郭恆案，從戶部侍郎郭恆開始查起，禮部尚書、刑部尚書、兵部侍郎、工部侍郎等皆牽連在內，貪污精糧兩千四百萬擔。
不過朱元璋經過酣暢淋漓的挑刺，也明白了留下張昶的好處。
「對不起……」
但標兒若在軍士中地位也很高，那麼即使以後有大臣為了自己利益不想支持標兒，軍心和民心也掌握在標兒手中，他們無能為力。
但今日的夢境中，他以第一人稱過了一遍明初三大案。
朱元璋怒道：「滾！」
有些或許是張昶故意挖坑，有些應該是張昶以文制武的慣性思維無意間挖的坑。
他不由深深嘆了口氣，再次感慨，自己沒到這個地位，知道了不該自己知道的秘密，真的很危險啊。
陳標知道明初有四大案，是朱元璋「暴虐」的體現。但他不知道細節。
他不僅需要正確的獻策，也需要張昶這種暗藏陷阱的獻策，才能學習如何分辨諫言中的陷阱。
李善長氣得擼袖子。
朱元璋嘆氣：「加吧加吧，你們肯教，我就肯學。唉m•hetuｂｏok•coｍ.ｃｏｍ，標兒老說我不好好學，我是真的沒空啊。」
朱元璋繼續嘆氣：「我盡量。」
陳標使勁翻身，被朱元璋抱進了懷裡，輕輕拍著背。
當他成為了皇帝，大部分奏摺都帶著私心，他得從現在就學會分辨。
別人催兒子讀書上進，朱家是兒子催老爹趕緊讀書上進，立場完全顛倒，令人啼笑皆非。
他只看到自己坐在面容模糊的老爹身邊，用硃筆一個一個圈出要誅殺的人的名字。
這就是聲望。
陳標惱羞成怒：「我十四五歲還會再往上躥一截！到時候一定比你高！」
宋濂和葉琛一左一右抱住李善長的胳膊。
朱元璋把陳標抱在懷裡輕輕拍了幾下，陳標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胡惟庸被殺的唯一原因便是他獨斷專行。許多重大政務的處理都不告訴朱元璋；朱元璋麾下許多將領回到應天時，會先拜見胡惟庸，以求胡惟庸庇佑。
濠州紅巾軍的將領被換了一遍又如何？後期士兵是他招的，能征善戰的底層將領全是他收服的，就算他被解除了兵權，軍士們還是聽他的話。
陳標沒有系統地看過明初相關歷史，對明初的了解除了零星從影視劇瞥見的片段，上網時偶爾看到的網友們「鍵政」，就是上經濟課的時候老師們介紹的明朝的經濟制度和變遷。
朱元璋打了個嗝，拍了拍陳標的腦袋，道：「漢武帝曾說，『自古以來不聞一姓遂長王天下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主公這麼豁達的人，hetubook.com.com肯定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到天蒙蒙亮時，朱元璋才將心腹們送出陳家大門，准許他們補覺半日。
李善長好心提醒了一句，轉身上馬車離開。
花雲拍著康茂才的肩膀，道：「李公的意思是，有標兒在，主公就是陳國瑞，別搞錯了。」
如果主公的目標只是「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那對自己的要求也太低了。
「李公，算了算了，主公和你開玩笑，別信。」
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只要自己認定了標兒這個繼承人，他們一定會對陳標忠心。
因為完全聽不懂什麼官制不官制，和陳標一樣提前跑去睡覺的朱文正咽下嘴中的茶葉蛋，抬頭道：「標弟腿長了，四叔就可以抱著標弟的腿嚎哭？」
李善長轉身冷哼：「那不是主公，是陳國瑞。你既然能進出陳家了，就要分辨好朱元璋和陳國瑞的區別，否則小心腦袋搬家。」
陳標回房睡覺后，一直在做噩夢。
十年後，朱元璋是真的查出了什麼？還是他這十年每每想起胡惟庸覺得沒殺夠，突然失心瘋還想再殺一批人？
陳標再翻身。
「爹……對不起……你一個人也……不，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弟弟……我……」
「這麼大了，還做噩夢？」朱元璋笑著點了點陳標的鼻子，把兒子塞回了被窩，自己回房睡覺。
別的王朝大臣扮白臉，皇帝扮紅臉收買人心；他們爺倆皇帝嚷嚷要殺人扮白臉，太子說「算了算了」扮紅臉提升在朝堂的聲望。
陳標對睡得
和圖書「早」起得和他一樣「早」的朱元璋道：「爹，我昨晚夢見我在前面跑，你抱著我的腿被我拖著跑，哭喊別丟下我，哈哈哈哈哈，爹你哭得好慘。」
「爹，只是風寒而已，看，我都能給你遞摺子分析遷都的事，這病能有多重？」
朱元璋道：「說是幫我監督，其實是幫主公監督。主公看他不順眼。你等著，傍晚天氣涼爽了再去，主公給你寫一封詔令。你順帶看看軍營中軍士識字識數情況，給他們講講課。」
康茂才坐在馬車上回家時不斷琢磨李善長和花雲的話，琢磨了半天，越琢磨越頭疼。
許多皇帝不是不想當一個好皇帝，而是能力不夠，當不了好皇帝，辨別不了忠奸。
李善長氣得直跺腳。
朱元璋低頭看著陳標的小短腿：「我要抱著你的腿哭，這難度有點大。」
幾年後朱元璋才得知此事，震怒，但官吏們都告訴朱元璋這能增加效率，是官場潛規則，大家都這麼做，很多人都罵朱元璋暴虐。
朱元璋眼睛一亮：「老李！好主意啊！」
開朝皇帝將能殺的人殺光，繼任皇帝得了仁善之名休養生息。
「爹，什麼事我都和你一起扛著。」
標兒在核心文臣和核心武將中的地位已經足夠高，朱元璋原本以為這樣就夠了，但洪都之戰後，他看見「小軍師」之名傳遍全軍上下，不由貪心了些。
朱元璋自己就是這麼發家。
康茂才縮在花雲和燕乾正中間，喃喃道：「主公和你們私下居然是這樣？簡直、簡直……」
他同意朱文正回和_圖_書應天休養時，就做好了這個打算。
夢魘散去，陳標一夜無夢，四仰八叉酣睡。
陳標大笑，差點笑嗆著。
陳標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爹你能不能別說這種嚇人的話？你看把叔叔伯伯們嚇得臉都白了。」
就以標兒今日對官制的分析，他絕對是一個厲害的皇帝。
朱元璋的筷子「啪」的一聲敲朱文正頭上：「閉嘴！我看你是真的還欠打！」
朱元璋笑道：「好了，吃你的飯，吃完再笑。標兒，你不是說在莊子里騎馬騎不過癮嗎？讓文正帶你去城郊軍營逛逛，順便去幫我監督一下胡大海的功課。」
「爹，安心，你還有我。」
然後就是被後世人稱之為「冤案」的胡惟庸案。
在夢中，好像零散的信息整合了起來，也可能是陳標白日說了太多官制的事自己腦補，他「看」到了一些細節。
「爹，沒事，有我陪著你。」
朱元璋最初殺胡惟庸時，確實是羅織「謀反」罪名。
朱元璋殺郭恆等及審刑司，朝堂換血。
空印案，官吏在文書上預先蓋上印章，需要用時再填寫上具體內容。
朱元璋不是心血來潮。
或許是今日分析明朝官制分析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晚上做到了相關的夢。
陳標沒從夢中看到原因。
家丁們把蒸好的米飯端上來，挑刺挑餓了的朱元璋吃了一大桶，拍拍肚子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麼王朝一定會滅亡。王朝好壞，全看皇帝個人的能力。只要有一個皇帝是傻子，王朝就完蛋。」
朱元璋拉著心腹們繼續加班。陳標揉揉hｔtｐs://ｗｗｗ•ｈｅtｕｂook.com.ｃom
眼睛，長身體的小少年不可以熬夜，被朱元璋催著睡覺去了。
陳標打開了思路之後，朱元璋和心腹們挑刺的速度就很快了。
待太陽曬到屁股的時候，陳標神清氣爽爬起來，昨夜噩夢內容全部忘光，只記得他爹抱著他哭喊「標兒別離開我」。
李善長則沒好氣道：「你們別再給主公增加壓力。小心主公自暴自棄，讓標兒監國，自己只負責打仗。」
朱元璋不忍心讓陳標去打仗建立功勛，便想著讓陳標去軍營當老師。
葉琛失笑：「這就只能讓主公多苦一苦了。」
朱標為朱元璋親手帶大，能是什麼良善柔弱的人？
朱元璋把心腹們關在門外后，哼著歌去看了一眼陳標。
「主公不是如此不負責之人，他捨不得累著標兒，別擔心。」
世人皆說朱標仁弱，卻不知翻開史書，看看明初三大案的主要處理人是誰。
朱元璋讓追繳貪污的糧食，審刑司吳庸等人磨刀霍霍向全國小地主小富戶，激發民怨。
陳標好像睡得並不安穩，不斷翻身亂動。
標兒會亡國？就算主公亂來差點亡國，標兒一腳把主公踹下龍椅，自己往龍椅上一坐，大明的江山馬上穩固。
朱元璋哈哈大笑，「啪」地關上大門，把心腹們關在了門外，特別沒禮貌，特別囂張。
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被殺的時候，牽連的人並不多；直到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突然重查舊案，株連胡惟庸同夥無數。
諸位心腹看了看朱元璋，又看了看朱元璋拍著腦袋的陳標，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但他們臉上是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