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空空的屋子裡面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何遠才能夠讓自己露出這樣疲憊的神態。他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個年輕人而已,就算是兩世為人,但上一世他經受的壓力遠遠沒有這麼大。數萬的武裝力量,以及下面數十萬的百姓,都指望著他來守護,拿他當做是最堅實的靠山。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他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也不能夠展現出來自己的脆弱。
何遠不禁一笑,這笑容卻不像是剛剛在會議上的那樣爽朗,反而是帶著無盡的疲態,他說道:「我又不是鐵打的,當然也知道什麼叫做累。政委,你還是不要輕易地抬舉我了,把我捧得太高,我怕我會摔得太狠吶。誰會不累呢?不過就是為了必須要堅持的事情堅持著罷了。」
何遠的語氣並不好聽,但是,卻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可以穩定人心神的作用。周衛國、馮金祥等人把目光聚在何遠的身上,只聽他說道:「既然明知道,我們圍追堵截的人必然有可能會跑出去,那麼,我們難道
m•hetubook•com.com就不能早做準備了嗎?這樣的事情,是非得要一環扣一環,一環都不能扣錯的。我問你們,如果到時候他逃出去了,他回去的稟報難道就僅限於是那一副地圖嗎?我們能夠想到他們在做什麼,難道他們就想不到我們有可能進行的防範嗎?如果他們提高警惕,我們調動兵力的意義就小了。」
孫鶴峰笑道:「我剛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絕對不是這幅樣子的啊!我知道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你,那真的叫一個意氣風發啊!那時候,我常常在想,在會議上面指點江山,在作戰指揮室裏面揮斥方遒的你,就像是一個天生應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將軍。我甚至有仔細的觀察過。哪怕是遇到了再難打的仗,再難啃的骨頭。但是,只要你表態,只要你說能夠打贏,那麼,就不會有人懷疑你的決定。你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鐵一樣,不管有多麼大的起伏波瀾,只要是你往那兒一立,他和-圖-書們都會相信,風浪總會停下的。」
「我總是覺得,你好像是永遠都不知道什麼叫做累似的。」政委孫鶴峰突然在旁邊說出來了這麼一句話,讓何遠不禁一愣。轉頭看向他的時候,才看到,孫鶴峰正用一種非常專註的目光盯著他看,也不知道到底是看了有多久了。
說到這裏,何遠微微的一笑,隨後,繼續說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別的,而就是向這些困獸猶鬥的傢伙證明,我們已經是失去了理智了。為了抓住他們而不惜一切代價,把兵力的調動,隱藏在這些追捕的過程之中,讓這些調動看上去是急切之下的布置,以至於才能夠更加的順理成章。我們要的,就是讓這些人把這些東西給傳遞迴去,把這些情緒也傳遞迴去。只要讓日本人覺得我們沒有防範,到時候,我們才能夠利用他們的輕敵思想,給他們來一個瓮中捉鱉!對於這點事情,我已經強調了很多遍了。你們是參謀長,是旅團長,是高級軍官,不是帶兵衝鋒
和圖書陷陣,只需要跟著炮點兒往前沖的連長排長了。高級軍官和低級的指揮官的區別在於什麼?最要緊的一點區別不是別的,而就是你們應該有全局意識!」
何遠這樣的話,無異於是一記當頭棒喝,讓眾人都從迷茫之中有些清醒了過來,他們很清楚,自己必須要重視的一件事情是什麼了。也是清楚了,他們現在作戰的目的是什麼了。不是殺傷敵人多少人命就算是一個好的指揮官,真正優秀的指揮官,那是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只有在所有的位置上都算計到位了,才能夠保證,他們不會吃虧,而總是佔便宜。這當然不是簡單的事情,但他們已經有了這樣的意識了。
難得的一個長會議在這樣的最終總結之下結束了,眾人各自散去,就連周衛國都抱著自己的文件,一臉若有所思的回去琢磨事情。而剛剛坐滿了人的長桌邊,就只剩下了何遠和他的政委孫鶴峰兩個人。何遠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在旁人面前所不經常表現出來的疲憊。坐在他和_圖_書這個位置,看似風光,實則艱難。他沒有一時一刻不是在熬盡了腦汁,想要給自己的部隊找出一個更好的出路。也同時,需要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之下,在盤根錯節的敵我之間,為自己的部隊搶出一條生路,而且,還要搶出一條足以讓它一天天發展壯大的道路。這不是不容易,而是非常的困難!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他筋疲力竭。
可即便是這樣,在很長的時間之內,他依舊不能在其他任何人的面前表現出疲憊的表情。對於眼前的這支隊伍而言,他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兒。只要何遠還安然無恙的坐在那裡,就算是情況已經到了極為危機的時候,他依舊能夠給下面的人一股子安心的作用。不管事情有多麼的著急,只要何遠還不急,那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他的部下們都是這樣覺得的,並對此深信不疑。
「都說了不要隨便捧我,我會飄的啊!政委。」何遠帶著玩笑的意味,對孫鶴峰說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恭維的話需要說的?簡簡單單的就行了,別整這些虛頭巴腦和*圖*書
的東西,累得慌!我也就是多打了幾年仗而已,比起你,也不過就是這些人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所以,我才用的比較順手。如果要是換一部分人的話,那恐怕,我就沒有那麼容易指揮了。咱們八路軍裏面藏龍卧虎,不是說只有司令員才是最厲害的,才是定海神針。我曾經見過很多的老兵,他們在自己的班級裏面,在自己的新兵的心裏面,他們才是定海神針。戰場上,只要跟他們站在一起,新兵就腿也不抖了,槍也打准了。」
「總是把目光放在那麼淺顯的地方怎麼可以?顧頭不顧尾的結果,就是被敵人算計到骨子裡頭去!這是我們所不能容忍,也不願意容忍的事情!如果我們的高級軍官還是只能夠把目光放在淺顯的位置上,那我覺得,你們還真的不夠格擔當現在的位置。」
何遠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對著自己的部下們說道:「你們考慮問題,就不能再深一點兒嗎?永遠都只是浮於表面,這是做個誰看的?做給我看的,還是做給日本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