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說的極是。」王振躬了躬身。
王振不敢隱瞞,思索片刻后回答:「皇爺本要想叫人去催促一下,不過後來聽說了洪澤湖上出現了誅仙碑的事兒,就又把派出去的人給召回來了。」
經歷了一場「天地崩滅」之後,空間里的一草一木和先前別無二致。
「你……你厲害!我不是對手!告辭!」
「當!」一聲響,張牧之左手一抬,掌中現出如意擋住了那道白光。
但太宗永樂帝乃真武分神轉生,又逢朱祁鎮病危,天子之氣萎靡之時才能入夢提醒一二,以助張牧之成事。
「王公公果是通透之人,難怪能得皇帝器重。」
有兩個衣衫淡薄,身量豐盈的宮嬪正在打扇。
王振心中一震,臉上現了幾分歡喜,躬身拜道:「內臣永不忘國師提攜之恩。」
朱祁鎮點頭,嘆息道:「如今在這宮裡,也就只有你信得過了!」
過了一會兒,霧氣中又分了清濁,清者上浮為天,濁者下沉為地。
大報恩寺中,來來往往的僧人俱都是高大威猛,手持金剛杵、禪杖等佛門兵器,宛若力士金剛的模樣。
一道河流從山上流淌下來,灌溉靈田之後又往遠處流去,消失在一片乳白色霧氣之中。
「姐夫果然是白給,昨夜見了這道士,不知說了些什麼,也沒把墨麒麟搶到手……」
真龍天子鬼神不能進,尋常先帝自然無法託夢。
朱祁鎮在寧壽宮單獨召見了空了和尚,說是要詢問佛門經意。
「轟隆!」天地山河都似虛幻的景緻一樣破碎開來,一起攪和成一團灰濛濛的霧氣。
連葯田裡種植的那些藥材都沒有絲毫損傷,依舊是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
炳靈公似乎也覺得自己行事有些不地道,反而勸起張牧之來:
兩人一起在蒲團上坐下,空樂和尚開口詢問:「前些日子師弟底下人說張天師已經順著運河北上了,現在到哪裡了?」
炳靈公惱怒地喊了一聲,然後把手一揚:「道士!看我莫邪寶劍!」
然而王振面只覺得脊背生寒,心中念頭急轉,答應道:
「陛下前些日子召張大真人入京,最近可曾問過和張大真人有關的消息么?」普渡慈航隨口問道。
空樂和尚呵呵冷笑:「師弟放心,這因果反噬之力是給張天師準備的,哪裡會落到我的頭上?再說了,皇帝自己沉迷女色,也不幹咱們的事兒不是?」
法力不斷灌注入葫蘆之中,那原本被虛靖先生以雷法炸破的裂隙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
王振忙繼續規勸:「皇爺無需憂慮,張大真人也說了,那些正直的大臣都有文道氣運庇佑,一時之間還不會被他們害了的,他們控制的都是心思詭詐之人……」
「但我也是行事磊落的正和圖書神,不屑做那仗著寶貝欺人的事兒,咱們商量商量,我不打你,你把墨麒麟讓給我,怎樣?」
王振連忙雙手合十,躬身道:「有勞大師為皇爺講經說法。」
張牧之哈哈大笑,從腰間解下葫蘆對準已經快消失在天邊的炳靈公:「泰山三郎!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空樂和尚聽了不由得讚歎:「師弟借國運修行這許多年,其實自家法力神通也不下於張天師,又準備了這些手段,足可保得萬無一失了。」
「王伴伴,外間守衛可靠得住嗎?不可讓消息傳到外間去。」朱祁鎮每次都會這般囑咐,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炳靈公目瞪口呆,強自鎮定下來后伸手朝前一指:「看我攢心釘!」
接著只聽「嗖」一聲響,一道火光被吸進葫蘆里去了。
「咱們換換坐騎,我拿你的麒麟去孝敬雷祖,然後再請你去泰山做客,如何?」
空樂和尚揮手遣散了那些宮女,過來和普渡慈航、王振見禮。
朱祁鎮沉默了片刻,嘆息道:「朕的身子越來越差了,也不知道還能再應付到什麼時候,母后和太皇太後身子也不好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普渡慈航又轉身詢問:「聽說前些日子,太皇太后又訓斥了王公公?說是讓王公公不可干涉朝政?」
張牧之往下俯瞰了片刻,輕聲道:「這北方的河水流量果然也大了許多,希望不要決堤才好!」
炳靈公一愣,將手中雙錘收了起來,遲疑片刻后才開口:「那不如我拿這玉麒麟給你換一換?」
王振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普渡慈航的身後。
張牧之神色玩味,好似再看一個傻子:「我若不答應,你豈不是還要仗寶貝欺人?」
張牧之擺擺手:「你只管使出來,看看我能否應付得來。」
普渡慈航道:「聽說在濟寧府便登岸往東去了,現在具體在哪裡卻不得而知,他如今道行已深,咱們的人也沒本事再跟下去了。」
空樂和尚隨口道:「那就不必再跟了,他晚到一天,我對皇帝的掌控就多一分,到時候連皇帝的生死都在操縱在我們手裡,看他來了還能有什麼作為。」
「嗖!」有一道紅光朝張牧之心口刺來。
普渡慈航點頭:「不錯!我曾仔細推敲了這位新天師的性情,他為人看似謙和,其實內里倨傲的很,就算是見了皇帝估計也是不肯低頭的。」
距離濟寧府幾十裡外的都天齊廟中,張元吉吃了龍肉,依舊昏睡未醒。
「二姐果然在耍我,想讓我挨這道士的揍!」
炳靈公雙腿一夾坐騎,化光朝遠處飛去:「我本就打不過你!才不要看你的什麼寶貝!」
一柄常有三尺,劍刃如雪的寶劍懸在空中,一邊震顫著往前刺,一邊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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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樂和尚亦合十讚歎:「貧僧只是恰逢其會罷了,還是陛下有慧根而已。」
「葫蘆中本有一團玄妙之氣,居然同混沌之氣有些類似,能自分清濁,演化山川河嶽。」
「且留步,我也讓你看看我的寶貝!」張牧之突然開口喊了一聲。
普渡慈航雙手合十還禮后,笑道:「不知王公公為何事嘆息?貧僧或可為王公公解憂。」
普渡慈航和空樂和尚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供奉大日如來的正殿中。
然後他便不再過多關注,只用掌心發出一片清光,繼續祭煉那葫蘆。
普渡慈航隨口道:「新上任的這位張大真人性情兇殘,連他們道家那些仙人他也下得去手。」
「屆時朝中必然大亂,大黑金剛聯絡草原各部揮師南下,鼎定山河后將我佛門密宗立為國教,尊大日如來為教主。」
「道人你別小瞧我這玉麒麟坐騎,此乃我父王從上界辛苦尋得的異種,又以靈丹餵養了千多年。」
走在最後的是個身形富態,麵皮白凈的中年僧人,正是歡喜佛變化的空樂和尚。
過了有約有一個時辰,寧壽殿門戶大開,十來位姿容秀麗的宮女從殿中魚貫而出。
這老僧身形消瘦,滿臉都是慈悲的笑意。
「此人也極有意思,他一路北上,包括屠殺仙人時都未施法隱藏行蹤,三界仙神皆可以圓光術查看他的一舉一動。」
「空樂大師為皇爺解說佛門真意,咱家卻無緣聽一聽,這心中羡慕,故而才嘆息了一聲,讓國師見笑了。」
辰時剛過,日頭正好。
「我說了你也不信,論到最後還是要動手,這樣,我就當給東嶽大帝一個面子,就讓你先出手,如何?」
「陛下平日里不可露出絲毫破綻來,以免他們察覺出來,行那魚死網破之事。」
王振感覺身上連汗毛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忙道:「咱家的心一貫是向著皇爺的,皇爺心中向佛,咱家自然也想學佛。」
空樂和尚也隨之附和道:「中原之地是人道中心,天下共尊我師大日如來,大日如來便可請無量光佛讓位,重新執掌西天極樂世界。」
兩個妖僧自以為覓得良策,能將張天師鎮壓或殺死,談到得意處便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張牧之停下祭煉,拿起葫蘆以神念感應了下內中的空間。
「且葫蘆中儲存了我的雷法,只輕輕一搖,混沌神雷之下,什麼強敵都能轟成齏粉。」
「王公公為何嘆氣?」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張牧之將葫蘆輕輕搖了搖。
「此等之寶落在壺公那等微末小仙手裡也是寶物蒙塵了,他祭煉的不得法,才會被虛靖祖師的一道神雷炸傷這寶貝。」
張牧之心https://m.hetubook.com.com念一動,掌心又有一道道電光衍生出來,纏住葫蘆變成了一根五彩絲繩,葫蘆也縮小至拳頭大小。
炳靈公見了張牧之微微有些氣虛,聲色內斂地開口:「小道士!我承認你有些本事,我不是你的對手!這樣,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寧壽宮是皇帝寢宮,王振走入殿中,輕輕關了門,又往裡走了幾十步,見朱祁鎮只穿了單衣,依靠在龍床上微眯著眼睛歇息。
普渡慈航笑贊了一聲,來到一根立柱下抬頭往天上看去。
「咱家只是有心為皇爺分憂而已……」王振滿臉委屈的小聲嘀咕了一句。
「若非我要你的墨麒麟有大用,我也不捨得用它來換,你那墨麒麟還真不一定比得上我的坐騎。」
「但此番朕病弱之時,又得了太宗皇帝的託夢,這才知曉妖僧已經禍國到這種地步了。」
「果然是難得的神兵!」張牧之揮舞了幾下莫邪寶劍,由衷讚歎道。
河流、道路如絲帶,屋舍、城池如棋子,至於人來人往,芸芸眾生更是渺如螻蟻。
張牧之身子一側,伸出右手抓住劍柄,一陣噼里啪啦的電光閃過,寶劍就停止了震顫。
炳靈公又看了那懸浮在空中,散發著青光的玉符,見它依舊沒有發動的跡象,連忙一拉玉麒麟的韁繩,扭頭便要離去。
「就算我二姐留手,我今天的帶的幾件寶貝威力也很大,你可受不住!」
張牧之索性關閉了廟門,坐在蒲團上把玩那個得自壺公的黃皮葫蘆。
「我又尋了九九八十一個四柱純陰的女子,以他們的陰魂練成了一件陰煞滅魂幡。」
張牧之忍不住輕笑:「昨夜你帶著護法天兵,連我的坐騎都拿不下,今天居然獨自一人來討打?」
兩個宮嬪似乎完全聽不到這君臣兩人的聲音,木偶一樣打著扇子,為床上的朱祁鎮送去習習涼風。
普渡慈航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聲音卻低了下去:「太皇太后和三位楊大人都年事已高,陛下親政后還有倚仗王公公之處呢!」
過了又有半個時辰,隨著張牧之祭煉的火候漸深,原本黃蒙蒙的葫蘆居然變成了紫紅色。
炳靈公道:「我今天身上有二姐封印的一道法術,又帶了幾件威力甚大的寶貝,你縱使再厲害也敵不過我。」
朱祁鎮又自沉默了半晌,恨聲道:「前些時日錦衣衛送來張大真人的密信,說此二人是妖孽,朕還有些不信。」
墨麒麟從地上爬起來,張口咬住張元吉的衣袖輕輕一扯,便將這小童馱在自己背上。
「二姐快快出手!助我捉拿這道士!」
「新任天師拜見皇帝,因禮數不公,言語無狀將皇帝氣死了,這人道反噬之力落下來,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淪為任人宰割的下場。」
王和圖書振身著大紅蟒袍站在門口,側著耳朵聆聽了片刻,隱約聽到幾聲低微的誦經聲,又似乎是女子的嬌笑聲,於是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從雲層中往下看去,只見遼闊的平原似一張綠意斑駁的地毯。
燕京,紫禁城,正統皇帝朱祁鎮休養了半個多月,虧空的身體總算有所好轉。
張牧之剛欲尋偏僻處降下雲頭,就聽身後有人在叫喊:「那道士且住!我有話說!」
朱祁鎮又憂慮道:「那妖僧雖然一直窩在大報恩寺里,做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樣,但文武百官中為他歌功頌德之人越來越多了,連太皇太后和幾位閣老也被他們瞞過了。」
大報恩寺高僧普渡慈航攜師弟空樂和尚入宮求見朱祁鎮,欲要為朱祁鎮誦經祈福。
張牧之好奇道:「商量什麼?你且說來聽聽?」
這話說出來連王振自己都不信,空了大師的佛法,可不是太監可以聽的。
山川,河流,葯田再次顯化而出。
普渡慈航也笑:「道家諸神都迂腐得很,我同國運乃是一體,殺我便是損傷大明國運,他們定然不敢沾染這份因果。」
張牧之持莫邪劍朝前一劈,「叮」一聲斬中紅光,然後又用袖子把攢心釘收了。
今日官道上也沒見什麼行人,更無人來天齊廟裡上香。
「見過國師!」王振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躬身見禮。
突然張牧之感到心中警覺,掐指演算片刻后搖頭冷笑:「幾個跳樑小丑,白做無用工夫罷了。」
天空下有幾里山川,草木蓊鬱,山腳下開闢了幾畝靈田,種植了許多人間難見的靈藥。
「原來如此!這葫蘆原本只有儲物之效,難怪壺公得了這寶貝,對敵手段依舊稀鬆平常。」
王振抬頭看了眼兩個宮嬪,小聲勸道:
轉身後見盔甲華麗,手持雙錘的炳靈公正騎著一隻玉麒麟從雲層中疾馳而來,只幾個呼吸就到了近前,停在幾十丈開外。
「叮」一聲清脆的鳴響,玉符飛到空中,散發著蒙蒙青光,然後來到兩人中間懸浮不動了。
「我這麒麟腳程極快,一日能行數十萬里,你騎上我它,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上天入地哪裡都去得!」
「陛下已入佛法極樂之境,王公公可稍候片刻再進去侍奉。」空樂和尚面上笑的十分燦爛。
王振聽了這話,頓時感激涕零,帶著哭腔下拜:「臣是皇爺的家僕,連這條命都是皇爺的,這輩子自然是盡心效忠皇爺了。」
「道士你可要想清楚,我二姐的本事十分厲害,她一出手你定然會被打落塵埃的!」
「傻子才答應!」有聲音從前方極遠處傳來。
張元吉原本在昏睡,被天風吹得清醒了兩三分,趴在麒麟背上聽到自家二叔的聲音后隨口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過了約有一和_圖_書
炷香時間,沂水縣已經遙遙在望了。
他將葫蘆懸在腰間,吩咐墨麒麟道:「時候不早了,將這小子馱了,我們走雲路往沂水縣去吧!」
張牧之打開天齊廟的大門,腳下升起一朵青雲,托著墨麒麟一起升到高空中,不緊不慢地往沂水縣方向而去。
炳靈公猶豫片刻,大叫一聲:「道士!得罪了!」說著從袖子里一模,將碧霞元君所賜的玉符拋了出來:
寧壽宮中除了有十幾位美貌宮女侍候皇帝禮佛之外,連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亦被趕出殿外等候。
葫中空間里,天空只是一層蒙蒙清氣。
張牧之搖了搖頭:「我這麒麟凶得很,除了我誰也降服不了他。」
「待張天師和朱祁鎮一死,我將朱祁鎮身上的國運之力也吞食個乾淨,我的大日如來金身便可圓滿無漏,縱使天神下界我也不懼。」
又過了幾個呼吸,也沒見有什麼威力宏大的法術顯現出來。
王振回頭一看,見前方連廊處,正有一個身著白衣,滿臉皺紋的老僧徐徐走來。
「若按張大真人的說法,那妖僧已同國運渾然一體,這皇宮裡也不知有多少他們的人。」
普度慈航點了點頭:「張大真人晚些日子進京也好,陛下身體正是虛弱,免得被殺氣衝撞了。」
「這眼看著到了山東境內,馬上要入京城了,卻又藏頭露尾起來了,好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一樣。」
「若是平時這陰煞滅魂幡自然奈何不了他的雷法,但他受了人道反噬后再面對這等陰毒法器,就只能等死了。」
王振也不敢說「張大真人」的不是,只好應付道:「皇爺說當初下旨時沒有說明入京的日子,此時再催就顯得過於嚴苛了些。」
「我原以為這葫蘆里的那幾里山川是被仙人以壺天之法裝進去的,沒想到卻是天然形成的,大道造物果然玄妙。」
「嗖!」一道刺目的白光從炳靈公袖子里衝出來,飛快地朝著張牧之脖子上刺去。
張牧之看了看玉符,又看了看炳靈公:「你這寶貝是照明用的?」
幾人又閑談了幾句,普度慈航和空樂和尚便告辭離去了。
王振躬身答應:「皇爺放心吧,臣仔細著呢,外間人都是信得過的。」
「我敗了自然任你把麒麟搶去,我若將你拿下,你日後不可再來糾纏。」
普渡慈航微微詫異:「哦?我聽聞公公一貫是向道的,怎地也有了學佛之心呢?」
普渡慈航連忙提醒道:「師兄小心些,別讓朱祁鎮真的死在床第之間,我如今雖能掌控些大明國運,但人道天子若被你弄死了,這反噬之力也非同小可。」
「我以三清正法重新祭煉這葫蘆后,它便有了收人,困人之力。」
王振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皇爺且忍耐著,等張大真人來了京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