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陰山上,大和尚目蓮尊者端坐蓮台,聽到鐘聲后雙手合掌讚歎:「善哉!善哉!」
張牧之將身子輕輕一搖,變成了一隻青蒙蒙的大鍾,鍾壁表面光滑,沒有任何銘文裝飾,通體有十來丈高下。
百丈高只是混沌鍾的本體,若真箇催動起來,大可充塞天地,小能藏於芥子,真箇是玄妙非凡,神通無量。
酆都北陰大帝面色微變,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開口勸阻。
只待人間再有那剛正不阿,名聲顯赫的大臣去世后再擔任閻王。
報應王用膝蓋將北陰天君面朝地面壓住,左手大張,抓著對方兩隻手腕按在背上。
又過了個把月,酆都大帝麾下這些鬼兵總算將諸多宮殿和各處衙門都重新建立起來。
五方鬼帝躬身應命,從鬼軍中調出近萬名大力鬼王,下落到酆都山中那些倒塌的宮殿之中。
目蓮尊者在蓮台上搖了搖頭,不再和諦聽尊者爭執,繼續給陰山禪院里的眾僧講經說法。
報應王伸出左手,托著自家符文朝右手中的那枚緩緩靠近。
北陰帝后從容開口道:「我能將無邊血海煉為法力,有我在,那血海中無數魔頭便不再是幽冥世界的霍亂。」
「嘩啦啦啦!」河面上騰起幾丈高的浪頭,幽藍色的光明也閃爍個不停。
小如磨盤,大如宮殿的碎石從千萬丈高的山峰上跌落下來,在山谷丘壑中間亂滾。
當初主劫之人被接引至此方世界,第一場功德便是下幽冥世界滅殺偽王,重振陰司法度。
隨著報應王對體內生死大道的符文感悟漸深,他身上的氣息,包括冠冕袞服的形至都在悄然變化。
報應王默默感應著自家體內那大道符文的玄妙,又喃喃道:
酆都北陰大帝一把將帝后抱起:「一群光頭正窺探此處,不過我那本尊留下的混沌雷符尚在,仍能遮掩天機,咱們再往宮裡走一遭!」
幽冥世界過了個把月時間,地下河流中那寶鍾再次膨脹,通體高大百丈,鍾體表面也成了混沌之色。
酆都北陰大帝蹲下身子,目光幽幽看向這女子,然後伸手抓住她胸前衣襟:「如今朕正位稱帝!你怎可再著帝袍?」
「大道無言,自有靈驗,因不忍見群生滅絕,便又衍生了一枚生死之道的符文落在盤古苗裔金虹氏體內。」
「故而金虹氏登臨天齊大帝后能執掌生死輪迴,但後來這枚符文並不完整,是以天齊大帝不能成就先天境界。」
酆都北陰天君尷尬一笑,點頭道:「道友說的甚是。」
從酆都大帝,天齊大帝那裡得來的神職權柄也從心口飛了出來,懸浮在身前散發著金光。
幽冥世界,酆都山底,整個北陰天絕宮都被www.hetubook.com.com
厚重濃密的混沌之氣遮住了。
他們信仰繁雜,不尊天庭,不奉森羅,各式各樣的死神,冥神從這些混亂的信仰中衍生出來,數量多到數不清。
「哈哈哈哈!自今日後,你便是這幽冥世界的帝后了!」
北陰帝后想了想,開口道:「我曾為萬魔之主,坐鎮血海之後,能將那些生性弒殺,神智昏聵的血海群魔訓練成大軍。」
金蓮下諦聽神獸翻了翻白眼:「善哉個屁!差不多得了!當初咱倆用蓮台擺了人家一道,日後人不來跟咱算賬就不錯了!」
「原來天地初開,北陰天君得了這生死大道權柄之後,全然不顧生靈化育的規矩,只知一味滅殺眾生。」
酆都山四周,空中圍攏的那些鬼帝、陰兵都面色沉重:「方才報應王的幫手也下去了,不知降服了那封印的魔主沒有?」
金光既是神性,是得了天地承認,享受眾生祭拜的正神。
張牧之點了點頭:「若日後血海再次生亂,或者這廝沉迷女色耽誤政事,貧道必來殺你!」
「你當勤加修持,不可因什麼『寡人之疾』而耽誤了政事。」
北陰天絕宮外,張牧之搖了搖頭,不再感應自己那化身的動靜,而是腳踏一朵青雲騰空離了島嶼,到了那遼闊的地下河流上方。
酆都北陰大帝哈哈大笑:「寡人有疾嘛!」說著抬手一揮,掌心發出層層混沌之氣,又將北陰天絕宮籠罩個嚴實。
又過了個把月,酆都山上五方鬼帝和陰兵鬼將都等的不耐煩了,突見兩道赤光從峽谷中飛了上來。
說完之後也不待酆都北陰大帝回應,先將那遮蔽宮殿的混沌之氣收了,然後伸手朝身前一點,空間壁壘就破了個大洞。
如今鼎革三界之弊,亦從幽冥世界開始。
怎奈手腳無力,試了幾次站不起來,只好轉身坐在地上,一抬頭正見酆都北陰大帝眼神微妙地俯瞰下來。
「所以當初佛道共辟幽冥世界時,酆都大帝才沒有強取這北陰天君體內的符文,而是從天齊大帝處借了神職權柄。」
「啊!」北陰天君一聲尖叫,接著掙扎的動作一停,然後神智昏迷,四肢軟趴趴地癱在了地上。
自此,幽冥世界君臣俱都野心勃勃地忙碌起來,誓要開疆擴土,滅殺四野八荒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死神、冥神,將整個人間都納入陰司治下,歸入六道輪迴的統轄範圍。
酆都北陰大帝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摟住自家帝后:「我那本尊性情最是兇殘,動輒殺生害命!帝后三言兩語就將她喝退,雌威足以震驚三界了!」
報應王大笑一聲,將右手猛地朝下一戳,五指暢通hetubook.com.com無阻地穿過北陰天君那光潔的後背,抓住了她體內那枚大道符文。
酆都北陰大帝攜帝后在酆都山上空雲層中現身。
身上原本赤紅如火的袞服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凝固的鮮血,服飾上刺繡的也變成了十殿陰司,六道輪迴等等紋飾。
雷符整個兒變成一團混沌氣流,卻不似神雷一樣飛出爆開,而是流動著覆蓋了報應王的手掌,宛若一隻混沌色的手套。
「想不到山根不是岩石,卻是這等黏糊模樣!」
因報應王卸任,五殿閻羅之位再度空缺,北陰酆都大帝上表昊天玉皇大帝,從關帝所掌丹天伏魔院中徵調鍾馗暫代閻王之職。
酆都北陰大帝伸手一指,一道玄光飛出,凝結為一道虛幻的符文,散發著蒙蒙金光朝北陰天君身上落去。
那幾千里長,數百里寬的峽谷也合攏起來,傾倒的山峰再度復歸原位。
北陰天君一愣,全不似人間女子那般驚慌,只是將兩條鋒利的劍眉豎起:「你要作甚?」
說著猛地一扯,只聽刺啦一聲,北陰天君身上剛變化出的衣衫和頭上冠冕都成了碎片。
片刻之後,兩枚符文便如水乳|交融般合在一起,而後又開始散發出更加耀眼的金光。
目蓮尊者笑道:「莫要胡說,雷祖豈會這般小氣?再說有無量光王如來在,雷祖也不會怪罪你我。」
接著就見混沌鍾猛地一震,飛出河水懸在半空中,然後輕輕一搖,又變成了身著素衣道袍,頭戴玉冠的張牧之。
「我持雷霆大道,你掌生死之道,無量光佛修佛家涅槃之道,只要我們有一個成就先天,便等若一起超脫了。」
昔日的群魔之主和新正位的幽冥大帝再度戰鬥起來。
四野蠻荒之地要比中原遼闊的多,那些蠻荒之民都是當年被軒轅黃帝驅趕出去的各族生靈演化而來。
張牧之從空中落下來,再次來到被混沌之氣籠罩的北陰天絕宮前:「都個把月了,還沒完事兒?」
頭頂那王侯規格的九旒王冠,也變成了帝王規格的十二旒帝冠。
北陰天君終於維持不住鎮定,尖聲大叫:「你……放肆!我跟你拼了!」
雪白乾凈,無牽無掛,好一隻待宰的羔羊。
「咚!咚!咚!」一聲聲悠揚的鐘聲從酆都山地下傳出來,響徹整個幽冥世界。
一場大戰再度爆發,肢體碰撞聲不絕於耳。
張牧之的元神以這寶鍾為軀殼,法力便能暴漲至不可思議的境地,直追那些修行了幾千年的大羅天仙,真正和祖天師,呂純陽等仙人比肩。
報應王不再理會這女子,站起身來,右手上依舊覆蓋了一層灰濛濛的混沌之氣,掌心托著一枚拳頭大小,漆黑如墨hetubook.com.com
的玄奧符文。
地面上,隨著酆都山根不斷被煉化,那本就破碎的酆都山中大大小小的山峰又開始震動起來。
酆都北陰大帝回歸,巡視十方鬼國之後,先是整頓陰司上下,然後同五方鬼帝,十殿冥君商議闊充幽冥世界之事。
這女子身著黑色長袍,袍子上刺繡了白骨道宮,血河修羅,地獄眾生等紋飾,頭上帶著金色華麗的鳳釵,眉梢眼角中有煞氣隱隱,又似有風情萬種。
再說他也奈何不得這道化身,總不能因為一場荒唐就殺了吧?
血海妖魔在他眼中也只是小麻煩而已。
「老娘自天地初開便降生,豈會不如你這昏君?來吧!看看誰斗得過誰!」
不似張牧之自己悟出的《靈寶無量渡身法》,將混沌鍾煉化為軀殼,雖也算身外之身,但兩者都是本我。
報應王冷笑不語,右手捏著那張混沌雷符輕輕一晃。
但這後患並未完全消弭,隨著人道之爭愈演愈烈,未來還有鼎革三界的爭鬥,這血海中的妖魔遲早要孕育而出。
「快別提無量光佛了,你帶著那錦瑟公主上天師府找人難看,還是無量光佛給你收拾的爛攤子,你已經欠了無量光佛的人情債了!」
「道友想要殺我?」北陰帝后從容開口,臉上不見一絲慌亂。
只因後來張牧之在陽間平了南京旱災,除了邪神之患,使幾十萬百姓免於身死劫數。
張牧之又將目光落在北陰帝後身上。
「轟隆隆隆!」漆黑的陰氣從峽谷中升騰而起,天空那碩大的雲團更加厚重。
兩枚符文十分相似,只是報應王自家這一枚稍顯虛浮,而得自北陰天君的符文卻十分凝實,只是未有金光籠罩,黑的深邃,徹底。
「你一個只知殺伐的魔頭,豈可竊取生死大道?本王執掌生死輪迴,善惡報應,才是這符文的天命之主!」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察覺到了《太上養神化身真訣》的玄妙之處。
「或者,你可以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張牧之又道。
峰頂上本就東倒西歪的宮殿正在不斷地開裂,倒塌,不一會兒就成了斷壁殘垣。
張牧之搖頭:「這確實算一條理由,但依舊不夠!」
血海中魔頭都是秉持劫氣化生,煥然之,人間越是動蕩,因戰亂,災劫死的生靈越多,血海中的魔頭也就越多。
眾鬼又是下拜:「臣等拜見帝后!」
酆都山地下,幾十里寬的河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自今日起,朕便號酆都北陰大帝,坐鎮酆都山,統率五方鬼帝,十殿閻羅,真正執掌此方天地,三界內外億萬生靈生死輪迴之事。」
「日後你鼎革三界,甚至是轉戰三界之外,我麾下血海hetubook•com.com大軍都可為助力。」
張牧之點了點頭,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下來。
鬼國中億萬鬼民,地獄里的陰差和正受刑的惡鬼,血海中無數魔頭都安靜了下來,被鐘聲中隱含的威勢震懾的不敢抬頭。
當然,至於他挽過人道氣數,成就天仙,形神俱妙之後,那又將是另一番境地了。
符文沒入北陰天君體內,這女子神智醒轉過來,發現束縛著自己的力道消失了,連忙掙扎著要起身。
他畢竟只是一道化身,本尊一定要殺,他也違逆不得。
報應王將新的大道符文放入自家心口,只見金光一閃,符文便沒入體內消失不見。
粘稠的河水都被這旋渦裹挾著,朝最中心處那巨大的寶鍾內涌去。
隨著越來越多的河水被寶鍾煉化,那青色的鍾壁上漸漸呈現出淡淡的灰色。
許久之後,酆都北陰大帝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那個趴在地上,處在彌留之際的女子。
「你奪了我的大道符文?你還做了什麼?」
張牧之坦蕩點頭:「你的軀體畢竟是借生死大道化生,天生便對我這化身有魅惑之力,我確實想殺了你以除後患。」
這女子背後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只是體內失了大道符文,神智渾渾噩噩,宛若行屍走肉。
河水粘稠宛若漆黑的膠質,表面泛著幽藍色的冷光。
清理斷壁殘垣的,抗樑柱的,砌牆壁的,安門窗的,雕花刻石的,好一通忙碌。
將整個人間都納入酆都北陰大帝的掌控之中,確實對他日後拯救末法,穩固天地都助益良多。
這些魔頭實力強大之後便要衝出血海,攻打十八層地獄,攪亂幽冥世界。
「哈哈哈!帝後果然兇猛!!」
酆都北陰大帝哈哈大笑:「眾卿免禮!此乃北陰帝后,日後當鎮守幽冥血海,令血海群魔再不能作亂!眾卿且來見過!」
張牧之看著眼前已經變作大帝裝扮的化身,雙目中神情十分複雜。
如今只要酆都北陰大帝心念一動,便可將那些大大小小的死神、冥神的權柄收回。
「呼啦!」大鍾猛地落進下方河流之中,然後一邊旋轉,一邊鳴響。
「紫微大帝是先天神祇,自能照見過去未來,知曉我才是這開皇劫中執掌生死大道的天命之人。」
張牧之鄙視地看了自己那化身一眼,搖了搖頭,走進空間門戶往陽間去了。
這血海妖魔沒有吸取到足夠的劫氣,這才沒有化生出來。
「朕同帝后將往血海中整頓群魔,爾等且修復宮室,待朕歸來后當巡視十大鬼國,讓陰司十王及無量鬼民知曉朕登位之事!」
一眾陰神鬼物一見酆都北陰大帝身上帝袍冠冕,盡皆拜倒:「臣等拜見酆都大帝!」
良久之後,北陰天君感www•hetubook.com.com到自己體內的法力漸漸恢復,雙臂伸出抓住酆都北陰大帝的肩膀,一用力便將他按在身下:
北陰天君衣衫破碎,口中:「卑鄙!無恥!」的亂罵。
似我而非我,卻又無脫離掌控之憂,上界許多先天大神都憑此術分出化身擔任不同的神位。
「你瘋了!還來?!」帝后大驚失色。
同時他也意識到了這化身和本尊的巨大差別。
「來就來!誰怕誰!?」帝后嬌聲大笑,被酆都北陰大帝抱著走進宮中去了。
北陰天君感覺身上法力漸漸恢復,連忙又變化出袞服冠冕遮掩身體。
然而那幽深的峽谷中騰起灰濛濛的混沌之氣,蒙蔽了三界神佛的感知,誰也無法窺探內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二者雖從一體所出,但隨著化身修持日久,彼此性情差異也會越來越大。
河流中的河水也少了近半,不復先前深不見底的情景。
若按當初張牧之下地府斬殺李閻王后推演的結果,人間一年,幽冥世界三百六十五年之後便有血海妖魔衝出為禍。
「天君如今是朕的屬神,生死只在朕一念之間。」
酆都北陰大帝笑著抱拳行禮:「有勞道友久候,我如今執掌完整的生死大道,日後當擴大幽冥世界的統轄範圍,將四野八荒無量眾生都納入掌控。」
酆都北陰大帝讓眾卿平身,然後伸手朝下方一指,只聽「轟隆隆」一陣大響,莊嚴肅穆的北陰天絕宮從地下峽谷中升起,落在酆都山中那最高的山峰頂上。
他如今修成法力,日後隨著道行精進,法力神通也會越來越強,漸趨三界最絕頂的那一列。
酆都北陰大帝伸手捏起這女子的下巴,身上帝冠、袞服也消失不見:「寡人有疾,唯爾能醫!」說著便欺身而上。
那十大鬼國,遼闊荒野,十八層地獄,甚至是背陰山上和無邊血海中俱能聽聞。
只待煉化的酆都山根和寶鍾內那海量的九天清氣數量相當,便等若是清濁持平,寶鍾便可再稱為混沌鍾。
在酆都北陰大帝的感應中,不僅陰司如今統轄的中原之地,甚至是中原之外那四野八荒之中的生靈輪迴也已在掌控之中了。
屆時陰陽流轉衍生混沌,寶鍾便可分清濁,定陰陽,熔煉萬物復歸混沌,攻能震破大千,守則萬法不侵。
「朕如今執掌生死大道,這什麼魔主已經不足為慮了。」
「妙哉!妙哉!悟道成矣!」酆都北陰大帝滿臉都是喜意。
北陰帝后滿臉嘲諷:「瞧你那窩囊德性!也配做幽冥大帝?」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混沌霧氣一開,酆都北陰大帝帶著帝后裝扮的女子走了出來。
「她這身軀原是借生死大道凝聚而出,頗有玄妙之處,若是毀傷也是可惜,不若留下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