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張牧之又恢復了從容,踏踏實實在道觀中住了下來。
張牧之經歷了一場大夢,如今道心圓融,似一方清澈無比的明鏡,能照見自家先前種種不足之處。
「而證就先天境界,便是『煉虛合道』,己身便是大道,故而法力神通都無上限,即無量。」
東華帝君隨口解釋了一句,又道:「有我在此,爾等雙方還是罷斗為好,可待神霄玉清真王回歸后再了結因果。」
好一番牽扯爭執,官司又打了七八年,事情越鬧越大。
「現在還不到因果了結之時,爾等無需再爭執了,可各回本部,靜待玉清真王從大羅天中出來后再說。」
燭龍、英招等一眾古神身不能動,然而眼神中的怒意卻幾乎要凝結成了實質:「應龍氏這婆娘還是這麼不要臉……」
種種靈符都是硃砂廢紙,種種靈驗故事都是凡人想象臆測。
眾人都道:「謹遵帝君法旨!」,北極四聖和鄧元帥往兩邊讓了讓。
臨行時將那老君案頭的蓮花燈盞也攜帶了去,只是這次不會再有長明仙子現身了。
東華帝君撫須道:「古神鯤鵬和道家南華真人實乃一人,玉清真王並未被害,而是被南華真人帶往大羅天中參悟玄妙去了。」
平日里和顏悅色的同鄉都露出猙獰面目,輪番毆打折辱,叫他寫悔過書。
東華帝君無奈道:「你以為帝俊真不在意這個兒子?我能助你殺他,帝俊就能殺玉清真王,鬧到最後無法收場,怎地奈何?」
軍營中有肉身雄壯,頭生龍角的力士敲響了戰鼓。
張牧之偶爾也想起自己正處在一場大夢之中,然而莊周夢蝶,孰真孰假又有何分別呢?
張道陵一愣,轉而哈哈大笑:「也是!這樣算來還是我佔了便宜了!」
「雷部欻火律令鄧元帥、斗部玉清盪魔師相真武大帝,褒天河水軍忠勇,特准擴軍三十萬!所需輜重不日調撥至天河軍營!」
天河水軍算是編外大軍,說是雷部也可,說是斗部也可,隨便真武大帝怎麼說。
南華真人也撫須笑道:「你家法統本有斷絕之危,神霄玉清真王轉生一次,你家又能再延六十三代氣數,你還不知足怎地?」
神像默坐無言,唯有香案上有一個銅質的蓮花燈盞正在靜靜燃燒。
張道陵修行了幾千年,如今法力雖遠不如張牧之,但無論心性還是對大道的領悟,都要勝過張牧之多矣。
但有天庭斗部的名義在,眼下天河水軍沒主動攻擊,你英招再多說一句,就是藐視天庭!
張牧之入城之後找到了自家伯父所說的別院,就在南京城裡安定了下來。
「周與胡蝶,則必有和_圖_書分矣,此之謂物化!」
當然雷部大軍也分屬天庭治下,但張牧之為雷祖,卻是人族出身,而不是像上任雷祖那樣是南極長生大帝的化身。
天吳站在天河水軍中央,見那些古神都走了,心中鬆了一口氣。
天河水軍的浮空戰艦不如雷部天兵騰挪便利,一時來不及避讓,將這條路堵了個嚴實。
海峽對岸傳來師父去世的消息,張牧之黯然許久,終又恢復了從容,只是迎回斬邪劍的想法成了奢望。
神像中張牧之剛升起這個念頭,就有鋪天蓋地的金光烈焰洶湧而來,然後意識便陷入了黑暗。
天庭乃三界至公,眼下雖然人族和古神有矛盾,但卻沒人能說天庭的不是。
張牧之搖頭失笑:「這是南華真人以大法力設局考驗我來著。」
張牧之除了修行練氣外也無事可做,除了鄉鄰外也不和人結交,正是泰然自若,無牽無掛。
張道陵隨手丟了手中棋子,撫須笑道:「夢中熬了百年,果然沉穩許多,不像先前一般毛毛躁躁了!甚好!甚好!」
天師府依舊存在,且十分昌盛,人們衣食無憂后依舊信神,只是神明都高居上界,並無回應。
幾百年後,人間諸國混戰,打的天崩地裂,眾生滅絕。
「弟子畢竟修道還淺,行事失了沉穩,累得祖天師擔憂了。」
英招和天河水軍在這些古神眼中自然是螻蟻。
藐視天庭便有大罪!只要你認了這罪過,當著東皇太一的面殺了你也是活該!
所幸內家拳法習練的火候更深了,從明勁修鍊到了化勁的層次,雙臂一展又幾百斤力氣。
眾人往遠處一看,原來是天河水軍到了。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
張牧之來到院子里,聆聽著槍炮聲,知曉金陵城裡戰事正酣,現在還不是入城的時候。
應龍氏嘀咕道:「無非再打過就是了……你把西王母也拉上,還干不過他?」
「你這廝怎這般不講規矩?當著我的面耍滑頭!」
東皇太一的尊位還是昊天上帝親口冊封的呢?一眾古神怎敢妄議天庭?
新收了弟子只能傳授科儀流程,或是教他們照本宣科地描繪符籙。
一眾古神剛欲往太陽星上去,突聽有隆隆鼓聲和號角聲傳來。
另一位身披大紅法袍,頭戴金冠,面黑如鐵,環眼獅鼻,虯須似那鐵絲根根直立,兩個鬢角也像翅膀似的朝左右張開,看起來十分威嚴。
種種劫難加身,初時難以忍受,後來就漸漸放下了,一顆道心非但不曾損毀,反被災劫打熬的愈發乾凈明澈。
便如眼前這戰艦便是從斗m.hetubook.com.com部調撥而來,戰艦上那些雷光炮都有雷神加持,萬炮齊發之下,縱使大羅仙人也要飲恨。
「這些老東西被定住了,正好殺個痛快!」
「經歷過這一遭,我不僅道心有所長進,還對未來要做的事有了更明晰的打算,再次謝過兩位前輩。」
應龍氏又開始嘚瑟起來:「哎呦!東皇麾下真是走背運!好不容易遊說了鯤鵬出手,卻是白忙活一場!強良死的真冤!」
那包裹住天空的雷雲中出現了一條闊有七八里的路徑,是雷部元帥下了軍令,騰出空間讓一眾古神離去。
兩個道人正在手談,黑白棋子隨意擱置,好似並不在意棋局勝負。
又過了幾年,形勢愈發嚴峻,張牧之已是中年人,卻被一群學生從天師府中揪出來,帶上帽子巡遊。
眼前所見之景,讓張牧之忍不住懷疑他被接引至幾百年後,修成神通,飛升上界的經歷只是一場夢。
東皇太一看了真武大帝一眼,終究不願發作,只是道:「起駕!迴轉太陽星!」
張牧之好似完全忘記了在大明朝的經歷,收拾了行李,攜帶都功印、燈盞、道籙離了金陵,路上又買了一頭驢子,騎著往龍虎山而去。
「該去龍虎山奪回基業了,祖宗法統不好持久被外人佔據。」
張道陵點頭,而後朝遠處一指:「此處便是大羅天,是大道直接顯化之地,你往日自悟混沌之道,難免有所見不全之處,正好在此處查缺補漏。」
水軍大都督天吳搖動軍旗,讓戰艦轉向回歸天河,繼續擴軍,練兵,不提。
張牧之身負武藝,卻知曉傷了人只能吃槍子兒,也明白這些人都是劫氣蒙心而已,只好忍辱度日。
幾十條巨大的戰艦浮空而來,每條戰艦上都駐紮了十幾萬鎧甲鮮亮的天兵,玄黑色的旌旗密集如林。
天吳眼睛一亮,連忙在船頭叩首謝恩,心中暗道:「原來站對了位置,這功勞就來的這般容易……」
應龍氏從空中往下墜落,饒是肉身不壞,也被撞了個頭暈眼花。
張牧之漸漸心灰意懶,不再收徒,亦不再傳道。
當然,神像中早沒了祖天師的念頭分神,張牧之於是遁入神像之中棲身。
片刻之後,雷部之中飛出一個赤|裸上身,尖嘴猴腮的雷公,揮動肉翅飛到天吳軍艦前大聲呼喊:
如此在磨難中又過了近十年,人間形勢又恢復了清明。
下方那瀛洲島上的光幕也熄滅了,巨大的金鰲抬起頭髮出一聲長嘯,提醒那遠遁的仙人可以回來了。
於是又回到道觀里,開始動手清理院子里的雜草。
張牧之連忙下拜:「弟子https://m•hetubook.com•com拜見祖天師!拜見南華真人!」
晨光從門窗的破洞中透進來,照的殿中一片明亮。
英招見真武大帝如此上綱上線,一時也不知如何回話,只是不住地冷笑。
張牧之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盤坐在一個破敗的道觀里。
同理,紫微大帝身為六御之一,也需要維持天庭「公正」的體面。
人間末法,神通絕跡,並沒有什麼雷霆顯化出來。
張牧之走到大殿門口,推開門,院子里毫不意外,正是滿院荒草瘋長的景象。
東皇太一等古神也不好同天吳這等小嘍啰計較,只有英招冷笑著罵了一句:「天吳這狗東西!吃屎也趕不上熱乎的……」
東華帝君搖搖頭,不再理會應龍氏,而是伸手一指,放開了對場中一眾仙神的禁錮。
天吳心中大震,只感覺似有一瓢涼水直接從天靈蓋潑了下來,剛要下令戰艦轉向,只聽「呼啦!」一聲大響,前方雷部天兵一下朝左右分開。
「現在飛升上界,無論是人族和古神之爭,還是未來鼎革三界之爭,都需仔細斟酌,謀而後定,一言一行都關乎億萬生靈之生死。」
他修行到現在,從凡人修成天仙,一顆道心早已千錘百鍊,豈會真的分不清夢幻和現實?
「不至先天,修行便是求道,法力神通再強也有限度。」
張牧之偶爾靜坐,每每思及這似真似幻的經歷,都忍不住搖頭唏噓。
「無非是俸道而行,守心,守靜,修行而已。」
天河水軍是由真武下旨組建,又挂名在雷祖麾下,故而受斗部、雷部共同扶持,軍備遠勝其他各部天兵。
用手捏了幾個雷訣,然後輕輕朝前一拍。
這些古神也不走雷部讓出來的路徑,而是直接從陣中騰空而起,化成二十幾道金光往那太陽星的方向飛去。
東華帝君點頭,隨後身形似一團霧氣一樣消散。
張牧之站起身來,抬頭看著神壇上面容已不可辨的太上老君神像:「大道真是玄而又玄,莫可言說。」
張牧之又被請回天師府,擔任道家協會主事之人,准許收徒。
陰神離了肉身,卻無法感知東華長樂世界的所在,也沒有鬼差來接引。
「故而張天師才和老道我謀划這一場,讓玉清真王在幻境中待過百年,將一顆道心打磨的圓融明澈,才好真正主持劫數。」
張牧之遲疑了下,感應自家體內並無法力,氣血倒是充盈,應該是剛築基的樣子。
水軍大都督天吳站在最中央的戰艦上,心中志得意滿,手持軍旗揮舞,背後披風迎風招展。
張牧之在神像中又熬過了幾百年,眼見著人道朝廷亂了治,治了亂。
他也不hetubook.com.com通經營之道,所幸有幾十條小黃魚傍身,每日吃食節省些,勉強也能度日。
那戰艦兩側遍布著黑漆漆的洞口,密密麻麻的雷光炮從洞里伸出來,好似下一刻就要發炮殺敵!
因身前無子嗣,朝廷又從張牧之的諸弟子中扶出來一位主事之人。
時間流逝的飛快,人族憑藉外物能飛天遁地,亦能毀天滅地。
「天地崩壞還有幾百年,但人類卻把自己玩死了……」
偶爾也傳授內家拳法和道家養生之道,但因人心浮躁之故,能練出成效的人也寥寥。
這時軍中一位專修千里眼神通的斥候過來,小聲提醒:「大都督!前面情形好像有些不對……真武大帝他們在和東皇太一麾下對峙……」
其間用銀元找附近村民購置了一些粗糧,節省著吃喝,在道觀里住了幾天後得知戰事平定的消息,於是就帶著行禮入了金陵城。
張牧之笑道:「我之前也數次推演人間末法之後的天地大勢,但都不如親身經歷更有體會。」
「當!」前方出現了一個無形的牆壁,擋住了應龍氏的刀鋒。
至一百一式二歲時,張牧之在祖師殿坐化。
一聲爽朗的大笑傳來,張牧之又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盤坐在一個蒲團上。
前方有一個桌台大小的青石,石上光滑平整,縱橫線條交錯,原來是一個棋盤。
「若是朝廷清明,人間縱使末法,百姓生活依舊安樂,只是天地崩滅之劫將至……」
這就是一層窗戶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兒。
那隸屬於紫微大帝麾下的斗部天兵都不會參与人族和古神的紛爭。
百姓衣食無憂,向道之心不絕,諸法雖不靈驗,張牧之還是被輿論尊為「天師」「高道」。
「只是不知該如何走出這場幻境?」
如此平安過得七八年,張牧之漸漸成就了陰神,只是也如自家伯父一般,不能出竅,不能施展神通,法術也不靈驗,同常人無異。
真武大帝眉頭一皺,按劍斥道:「英招!你敢藐視天庭斗部麾下大軍?」
其中一個道人穿一襲藍色道衣,頭上僅以木簪挽了個髮髻,鬍鬚眉毛都是花白,面容奇古,想來應是南華真人。
應龍氏將身一躍,身化一道流光,手中赤紅色的大刀高高舉起,朝著東皇太一脖子上砍去。
卻說張牧之被鯤鵬捉住,只覺得眼前一黑,周身無法動彈,連神思也漸漸地沉入昏睡之中。
他此時尚不知曉發生了何事,只是見雷部天兵軍陣齊整,便下令戰艦擂鼓揚威,做出臨敵進攻的架勢。
張牧之也安之若素,閉門做個富家翁,依舊練拳、練氣不輟。
而後三人落座,南華真人開口道:「玉清https://m.hetubook.com.com真王在人間時,行事只憑一股血勇之氣便能所向無敵,無往不利。」
隨著忙碌,張牧之一顆心也安靜下來:「若是我沒有被道祖接引,那我日後的情形會怎麼樣?」
滾滾濁氣洶湧而來,張牧之魂體即將崩潰之計,發現祖天師塑像中隱藏著濃郁的香火願力。
張牧之年近五十,才被朝廷平反,洗刷了罪名,得了自由身。
應龍氏嘴裏說著話,眼角餘光見東華帝君手中的拂塵已經收了回去,於是腳下一轉,持刀往後就沖。
龍虎山張家的名聲依舊響亮,天師府連帶著整個上清鎮都成了景點,創收成效十分客觀。
張道陵站起身來,將張牧之扶起,忍不住搖頭唏噓:「你轉生到我家,我受你一拜便算是全了親情因果,日後你只是神霄玉清真王,卻不再是我家兒孫了。」
天河水軍只是亮了個相,連神霄玉清真王的面都沒見著,就莫名其妙立了大功。
過了許久之後他感覺周身一震,恢復了清醒,耳邊又聽到了微小的槍炮聲。
應龍氏收了刀,揉了揉腦門上被撞出的大包:「帝君也是天庭大神,和那小道士正是同僚,理當助我殺敵才是!」
「原來如此!形神俱同道相合,難怪能不死不滅……」
所幸朝局還算明朗,張牧之最終奪回了基業,只是朝廷政令所限,無法再收徒了。
「今日神霄玉清真王歸位,我等需讓他老人家知曉,咱們天河水軍也威武雄壯的很!」
東華帝君大袖飄飄,臉上也不見惱怒,只是將拂塵一擺,發出一片青光接住應龍氏,避免這貨掉到下方海里去。
應龍氏和北極四聖每次出場都是不帶一兵一卒,算個人來助拳的。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接下來應龍氏和北極四聖都化金光回歸北極帝宮,雷部大軍在諸天君、元帥帶領下返回雷城。
北極四聖和鄧元帥都受了萬丈法身,雙方一起躬身拜見東華帝君。
東皇太一面色陰冷,燭龍冷哼一聲:「今日給東華帝君面子,咱們以後再分高下!」
雷部天兵奉雷祖令參与人族、古神之爭,雖然有「公器私用」之嫌,但誰也不會多說。
然而到了現在,末法劫氣愈發旺盛,連最基礎的吐納功夫都無法修成了。
赤帝定鼎,自然天下一片赤紅,治安也好了起來,金陵又恢復了繁華昌盛。
只是從未和人動過手,附近街坊鄰居也不知曉這個獨居的年輕人會武功。
「也罷!那就再修幾十年,再走一場求道之路吧!想必這也是南華真人想讓我明白的道理。」
朝廷對佛道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原本被毀棄,被歸為糧倉的天師府也被撥款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