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二手貨還買牌子……老頭子這是要給信仰充值啊……」
陳景表情複雜地望著墓碑上的名字,心中惘然之餘又有些悲哀。
「嘭!」
「DV里的視頻記得看!」
他猶豫的是……
說實話,陳景現在真有點害怕了。
因為他從來沒見老人笑過。
他記憶中唯二的親人就是爺爺奶奶。
陳景能認出那是自己爺爺的筆跡,所以他只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壯著膽屏住呼吸打開了骨灰盒……
「東西在裏面,打開。」
電話里,老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陌生。
他不明白老頭子究竟想幹什麼,以及那句「我應該已經消失了」是什麼意思。
此刻,視頻開始劇烈震顫。
這台攝像機里儲存的視頻只有一個。
那是痛苦。
伴隨著冗長的電流雜音,老人的影像與聲音已從顯示屏上徹底消失,畫面已經扭曲成了頻閃的線條與雪花。
一張紙條。
「人類文明已經走到盡頭了……末日快要來了……」
出現了大面積雪花屏。
在他的記憶中。
陳景拿著攝像機站在墳包旁,皺著眉看著視頻中正在播放的畫面。
瘋得還不輕。
僵硬中還帶有些許信號不好的電流聲。
陳景知道老人的身體有多硬朗。
從今往後,他在這世上就沒親人了。
陳景不禁愣了一下,因為他想起奶奶說過,老頭子曾經是個留洋的高材生,1973年從大洋彼岸回來之後,因為一次意外才認識她……
攝像機的揚聲器里傳出了一聲蒼老的嘆息。
視頻中的老人似乎聽見了陳景的話,那雙陰冷的眸子里透著一絲焦急。
陳景便怔住了。
陳景很清楚自己的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景通紅的眼裡已經滿是淚水,可嘴裏卻沒發出半點聲和-圖-書音。
一個是爺爺的。
陳景下意識問了一句,隨後又忍不住怔了一下,只覺得自己竟然傻的跟視頻說話。
他知道。
「去你該去的地方。」
聽見老人這話,拿著攝像機的陳景不禁一怔,心中的擔憂更是被這句天馬行空的話沖淡大半。
「所以我要救你!我必須要救你!」
「在回國之前……對!是72年!那年我曾經跟同事受雇於『伍德私人財團』去南極考察,我在南極洲發現的那塊古碑上就是這麼記載的!」
就像是一塊生鏽的鐵。
看來老頭子是瘋了。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
一個生活在川黔交界土寨子里的老人,曾經在大洋彼岸當過大學教授……這可能嗎?
那種冰冷淤黑沒有任何花紋圖案的盒子,簡直就與老人的性子如出一轍。
「——回來[*信號雜音]——」
老人的骨灰盒與常見的骨灰盒不同。
然後猛地向顯示屏方向一拽。
至於是哪座大學,奶奶也沒說清楚,老人自己則更不會說……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話之前陳景從未信過。
下一秒。
陳景打量著手裡的這台DV。
哨兵嶺的三伏天總是那麼熬人,炎熱的天氣與山中的潮濕相結合,彷彿連空氣都變成了粘膩無形的泥沼。
陳景本以為這是視頻錄製的問題,老機子出現卡頓很正常,但視頻中的爺爺卻已經開始歇斯底里地捶打書桌。
老人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更何況陳景從小到大就沒見他笑過。
點擊播放后。
「接下來的話你仔細聽!我能說多少就說多少!」
「我們達成協議了——我終於幫你拿到了[*信號雜音]資格——爭取到一些應對末[*信號雜音]的時間——」
陳景仔細和-圖-書檢查了一下DV,好在這種落後了快十年的機器操作並不複雜,簡單開機后他便開始翻找DV內儲存的視頻。
雖然他不知道老頭子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甚至於那個「末日說」他都難以相信是真的,但老人那既偏執又瘋狂的表現確實嚇住了他。
「我被上面的內容侵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陳景額頭上布滿冷汗。
連老人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斷斷續續,還夾雜著刺耳煩悶的電流雜音。
翻蓋顯示屏上便出現了畫面。
「——去後山的東[*信號雜音]挖開我的墓——我留了東西給你——」
陳景最終還是決定完成老人的囑託,牟足勁一鋤頭刨了下去……
「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塊石碑的存在,所以我偷偷把它帶回來了,它好像有一種魔力,一直在蠱惑我,讓我不停地破譯上面的內容……」
陳景面露遲疑地拿著一把鋤頭,望著面前漢白玉墓碑上爺爺「陳伯符」的名諱,神色中滿是猶豫。
生硬,冷冽。
似乎還是某座大學的考古學教授。
陳景的父母在他還沒滿月的時候就走了。
此刻陳景還沉浸在「是巧合還是鬧鬼了」的疑問中,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雙蒼白枯癟的手已經從顯示屏里伸了出來……
只可惜陳景再也沒機會聽見。
「景景……別怪我……」
這台攝像機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家裡過。
樣式似乎是他自己選的。
像是信號受到影響的電視畫面。
難道老頭子沒死??
那應該是老人在自家書房裡拍攝的。
毫不誇張的說,在陳景的記憶中老人就從來沒生過病,更別說什麼老年痴獃阿爾茲海默症了。
「[*信號雜音]——[*信號雜https://www.hetubook.com.com音]——」
要不要按照自己爺爺的囑託挖開他的墳?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我的時間不多,來不及跟你解釋了,仔細聽我的每一句話……」
可就在這時,畫面劇烈閃爍了幾下,忽然又毫無徵兆地恢復了正常。
也不應該。
「你看見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消失了。」
因為盒子里沒有他想象中該有的骨灰。
頃刻間。
直到最後將那個發黑的骨灰盒挖出來。
「機器快撐不[*信號雜音]——燙[*信號雜音]——我知道是[*信號雜音]在干預——[*信號雜音]們盯上我了——」
只有一把鑰匙。
陳景懷疑那個盒子與老人一樣。
那老頭甚至在某些充滿回憶的老照片里都繃著一張臉。
陳景忍不住嘆氣,看著地上被自己刨開的墳包,更是無奈到了極點。
在後山的亂葬崗上。
另外一個,也是爺爺的。
但爺爺在陳景的人生中就如同透明人一般,從小到大都不曾管過他,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都不過分。
挖墳掘墓的每一下,陳景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氣。
「老頭子到底在搞什麼鬼……」陳景喃喃道,表情疑惑地從鐵盒裡撿起攝像機。
兩天前。
難道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在說胡話?
「在墓里給我留東西真夠可以的……不會是老宅的房產證吧……」
如果說之前老人的言行舉止在陳景眼中就是在發瘋,那麼此刻的這一番話,卻讓陳景忽然有了種感覺。
「鐵盒是替[*信號雜音]——東西拿走——盒子埋回去[*信號雜音]——不然[*信號雜音]會找到你——」
字跡十分匆忙。
攝像機一時間摔在了泥地上面,顯示屏閃爍了兩下隨之熄滅。
https://m•hetubook.com.com讓我記得看DV里的視頻?
「我現在帶你過去。」
都是鐵做的。
他真的沒有辦法想象。
「你要帶我去哪兒?」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並不傻了。
與之前瘋癲的樣子不同,畫面中的老人十分平靜,臉上還掛著一絲笑容。
正在省城工作的陳景接到了爺爺的電話,在此之前他們爺孫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
陳景消失了。
「每個文明發展到一個階段,都會被拉進一場生物躍升的考試,考試失敗就會被抹除文明存在的痕迹,上一個文明就是這樣滅亡的,所以……」
以及一個老舊的DV攝像機。
視頻中的老人死死拽著頭上的白髮,生硬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
老人歇斯底里地瞪著攝像頭,發黃渾濁的眼白上布滿血絲,那種瘋狂的眼神讓陳景有些不寒而慄。
「被侵蝕……我……所有人……都會死……」
每當他揮動一下鋤頭,他的眼睛都會紅上幾分。
由於攝像機的年代久遠,拍攝像素也不怎麼清晰,所以整個視頻看著都很模糊,基本算是戰損畫質。
就像是照鏡子的畫面一般真實。
陳景只在奶奶身上感受到過家人的溫暖。
還是……
枯瘦的老人穿著一件針織外套坐在書桌前,冰冷生硬的表情一如既往,彷彿整個人都是生鐵做的,乾澀沙啞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感成分。
甚至最後一個字都沒寫完,還是陳景猜出來的。
所以在奶奶去世后他便離開了哨兵嶺,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看看老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死了……」
「你是有多討厭我奶奶啊……明明都在墓園那邊買了合葬的位置……沒想到你死了也不願意過去……」
「閉嘴!」和-圖-書
難道這些年他跟瘋子一樣鑽在書房裡不出來,對這個家不管不問,哪怕是奶奶死了都不曾掉過眼淚……就是因為他之前一直在發瘋?
「我的時間不多了!」
古板嚴肅。
就在黑屏的那一剎那。
在這一刻,陳景忽然有了一種玩推理遊戲的感覺,骨灰盒裡不裝骨灰反而裝著這些東西……
「我沒騙你。」
在1973年之前,老人一直在大洋彼岸生活。
「我已經把那塊石碑破譯完了!所以我醒過來了!我已經不瘋了!我知道我這些年對不起你跟你奶奶!」
他猶豫再三,再次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隨後便提著鋤頭繞到了墳墓的側面。
電話到這裏就斷了,陳景被弄得一頭霧水。
想起以往種種,陳景臉上的神色愈發複雜。
「你把我騙回來就是為了cos瑪雅人搞預言嗎……」
所以陳景在接到那通電話后,當即便買了回去的車票。
那雙蒼白的手在經歷由細到粗的劇烈形變之後,不等陳景嚇得丟開攝像機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個老瘋子……2012都過去多少年了……」
突然,視頻里響起了兩個聲音。
是失蹤?
1972年?
盒子上貼著一張剪裁成方形的信紙,面上刀刻斧鑿寫著七個隸體大字。
想到這點,陳景眼中的悲傷瞬間一掃而空。
「——拿走——然後[*愈發刺耳的雜音]——」
視頻中的老人似乎能看見陳景,也能聽見他說的話,在給出回答之後,老人便抬起手伸向攝像頭。
老人的影像無比清晰,甚至對這台老機器來說都清晰過頭了……
或許他說的是真話?
但這台機器明顯不是新的,就算是老頭子剛買來的,估計也是二手貨,連上面的LOGO貼紙都模糊發白了,只能勉強認出「老索家」的商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