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樣子是要深究一下的,免得周興突然發難,自己連準備都沒有,那就太被動了。
如果是一般的圖謀,李慎不會隱瞞他雲初的,既然在他面前都要表演一次尿褲子,雲初都不用想就知道,這群混蛋的圖謀應該很大。
說起來,周興這些年的風評在逐漸變好中,雖然惡鬼之名這輩子可能無法被取消,可是呢,這傢伙在朝堂上的認知比以前好的太多了,以前有人認為他是皇后豢養的惡犬,專門用來咬人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人們又說他是皇帝門下的走狗,專門用來替皇帝干臟活的。
隨後,他們幹事情的時候就少了幾分從容,多了一些急迫,也就是說,啥事都敢幹。」
如果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太宗皇帝在他們出生的時候就塞尿罐子里淹死了。
盧照鄰想了一下道:「縣尊說的是,這應該是為尊者的覺悟。」
雲初回到官廨的時候,他的房間已經煥然一新,深秋的日子里,一柄銅壺在小火爐上噗噗的冒著熱氣,暗黑色的桌案也反映著流光。
十六衛的變化出現在麟德二年,那一年,于志寧死了,孫仁師死了,長安勛貴們少了兩個最聰明的長者跟老帥。
他的這個黃門侍郎是虛銜,只領俸祿不幹活的那種,從位高權重落寞成一個普通的官吏之家,雲初相信,老曹一定非常的不甘心,絕對不想跟昔日的宮門局長老黃一樣,因為跟不上時代的變遷,最終在心不甘情不願中淪為路人。
周興道:「易縣被他治理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不容易。」
一聽到周興的名字就嚇得尿褲子?
老曹捋捋鬍鬚道:「造反沒膽子,為了自保,把兔子的本事學了一個十成十,兔子了不起只有三窟,他們弄了七八個洞窟,還在洞窟里藏滿了糧食,金銀,看起來很像造反,實際上不是,就是單純https://www.hetubook•com.com
的害怕,為自己留後路呢。」
雲初瞅著桌案上陳舊的筆筒道:「有些東西用的時間長了,就捨不得丟棄,怎麼,你有不同意見?」
周興連連點頭,並且向雲初保證,一定會以大唐律法為準繩,讓這些人成為一隻只用來嚇唬猴子的雞。
雲初把魚簍丟回水裡,靠著老曹坐下來道:「紀王慎他們沒幹啥了不起的事情吧?」
雲初覺得只要自己答應幫助他們家東山再起的話,老曹應該對對他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曹性蹙眉道:「所謀者大啊——」
雲初道:「你覺得他會從誰身上開始下手?」
曹性眼睛一亮,丟開手裡的魚竿,拉住雲初的手道:「老兄弟不開玩笑。」
有了錢的魯綉,就花了不少的錢,請動了地方的府兵,以強梁互毆的名義,將那些幫過他的,以及沒有波及到的強梁給一鍋端了。
雲初笑道:「其實進來一個兩個密諜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相反,一旦萬年縣有幾十個密諜那就相對容易了。」
雲初來到曲江池邊上的時候,曹性已經釣了好一陣子的魚,見雲初過來翻看他的魚簍,就有些愧疚的道:「只弄到六條鯽魚,適合給婦人下奶,你我吃不合適。」
聽了老曹的話,雲初感慨萬千,權力果然沒有真空地帶,只要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就能被那些鑽營者弄出老大的一股颱風。
他來長安,絕對不是來幫助自己清理長安官署門戶的,清理門戶這種小事情雲初自己來就足夠了,周興現在做的事情有些多餘。
盧照鄰現在沒事就喜歡來雲初的官廨喝茶,親眼看到了縣尊的安排,有些心驚膽顫的道:「縣尊,這又是在幫誰擦屁股呢?」
紀王慎,曹王明這些人在長安表現的其實並不安穩,這些年來一直在m.hetubook.com.com暗中布局,鑒於老神仙的關係,雲初沒有進一步的追查他們乾的事情。
雲初點點頭道:「律法殺人,雖殺千萬無罪,你以後只要別出什麼奇怪的心思,以律法為準繩做事,估計老天會給你一條活路的。」
雲初指一指被周興掛在架子上的那些可憐蟲道:「殺雞駭猴而已。」
畢竟,付出的越多,收穫才能越多。
雲初道:「不一樣的,沒有啥可比性,軍事思維跟政治思維是兩回事。」
今天陽光明媚,曲江池這邊還算暖和,想要釣到鯽魚,那就需要從一大早開始,老曹能釣到六條鯽魚,說明這個傢伙很早就來曲江等候他了。
周興譏笑道:「就像你父子在西南那樣?向那些被丟棄的婦孺妥協,跟那些壯丁們戰鬥?」
這一下子,魯綉在易縣的名聲可就起來了,再也無人敢跟他對著干,慢慢的,易縣也就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
如何探究紀王慎他們幹了那些不該乾的事情,自然是要問已經平安退休的以前百騎司長安大都督曹性的。
周興撇撇嘴道:「易縣強梁多,不法之徒也多,魯綉上任的時候啊政令幾乎出不了縣衙,那裡人人都把縣令當泥菩薩供奉,魯綉糾集了一百多本地被壓迫的強梁,跟那些大強梁作對,大強梁們覺得不能給魯綉這個縣令慣出壞毛病,就糾集了一群人準備趁著魯綉出巡的時候砍死他,換一個聽話的縣令上來。
曹性低頭看看自己雙腿中間沉默了許久才嘆息一聲道:「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兄弟,老夫不齒為之。」
坐在桌案後面,雲初幽幽的嘆口氣。
老傢伙為了一把美髯不肯剁屌,應該有一點自己的堅持,根據云初對他的判斷,這種堅持其實挺脆弱的,說不定這個老傢伙現在就在後悔中。
曹性道:「雁門郡公府的家主是你帶出來的梁和-圖-書英,除過他之外也沒有出彩的子弟,如今,梁英進了太子六率,主攻方向在洛陽,在東宮,自然跟長安十六衛沒啥關係。
周興這個狗日的現在不怎麼聽話了,明知道他去地牢的目的是啥,這個狗日的就是一個字都不吐露,讓他一時間無從下手。
他當年就是因為捨不得這一把美髯,才不得不從百騎司大都督轉任長安黃門侍郎的。
府兵走後,人家又花錢招募了不少退役的老府兵充當衙役,縣令的威勢一下子就建立起來了。
周興笑而不語。
「張東海不肯剁屌,導致被百騎司邊緣化,如果不是我走了一遭西南,他如今說不得會混的更差,你也不肯剁屌,位高權重的長安百騎司大都督變成了閑人,你真的不遺憾嗎?
當初薛仁貴就任長安鎮軍大將軍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消停,你出征西南,薛仁貴出征河北,長安十六衛就成了一塊誰都想咬一口的大肥肉。」
雲初點頭道:「周興來了,沒跟我說來意,反而先幫我清理長安,萬年兩縣呢。」
周興是刑名一道的超級高手,聞言立刻就明白了雲初的想法,笑吟吟地道:「看樣子,君侯這是要整頓長安吏治。」
等雲初看完所有卷宗之後,周興笑道:「被魯綉塞進萬年縣的那些人來歷還真是精彩啊,君侯啊,現如今,是人不是人的東西都想往你身邊安插人手,你是不是也太好欺負了?」
想啥呢?
曹性斬釘截鐵的道:「敢埋怨恩公,反了天了。」
剩下的人家,哪一個都有可能,尤其是十六衛!」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是人性,且不可更改!
雲初道:「總要心甘情願才好,別因為這件事給我弄一身的埋怨。」
雲初道:「怎麼確定是害怕而不是圖謀造反?」
聽曹性這樣說,即便冷靜如雲初也倒吸一口涼氣道:「沒一個乾淨的?」
周興和*圖*書
瞅著隨意翻閱口供文書的雲初,多少有些不滿。
為人四海且豪爽,頜下一尺多長的美髯,被他引以為傲多年。
要不,你回去問問,看看家裡有沒有願意為陛下盡忠的晚輩,如果有,告訴我一聲,等瑞春來長安,我引薦給他。」
說真的,你如果肯剁屌,我可以向陛下保舉你,也能走一走百騎司大總管瑞春的門路,讓你老曹重振家門如何?」
「總要符合律法才好!」
這個時候,他弟弟趁機掠奪了一些地方強梁的家產,沒想到,竟然被魯綉給明正典刑了。
結果,這一切都在魯繡的算計之列,碾子灣一戰,易縣數得上號的強梁被他誅殺了一半還多。他就是靠著抄沒這些強梁的家產才真正有了立威的本錢。
雲初攤攤手道:「百騎司太監化,這是陛下早就制定好的目標,也是一次篩選忠臣的機會,你不肯剁屌,就是對陛下不忠,對皇室不忠。
曹性想了半天道:「可下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不過,雍王賢應該不會被波及,你雲氏不會被波及,溫氏,狄氏正在洛陽受重用,應該也不會波及。
所以,雲初沒有半分猶豫,準備直接問結果,用不著跟老曹客氣,這個時候客氣了,只會讓老曹感到失望。
說起來都是太宗皇帝的子嗣,是大唐的王,地位到了這個地步,怎麼可能如同他們表現出來的那樣懦弱?
現如今,他在刑部右侍郎任上六年不求升遷,且聲言願意一輩子在這個任上,直到死,還孜孜不倦的乾著替大唐剜除惡瘡的事情,百官已經慢慢的不把他當誰的狗看了。
雲初看看被綁在架子上生死不知的一群人道:「真的符合律法嗎?」
程公,蘇公如今在驪山隱居不問世事。
老曹詫異的看看雲初道:「有問題?」
周興點點頭道:「一個閨女,不過也滿足了,這說明我周興雖然嗜殺,老天爺並沒www.hetubook.com.com有怪罪我,終究給了老夫一點顏面,給了老夫一女。」
周興不高興的道:「君侯這是在質疑本官的操守?」
這傢伙之所以會搶著干這些事,就說明他在長安還有很大的圖謀。
張甲領著大隊的人馬就走了,因為雲初催的很急。
說起來政治其實是一門妥協的藝術,相互妥協,相互成就才算是一個好的地方官。」
雲初回到萬年縣,就找來張甲,命他去終南山,去秦嶺,去扶風,去高陵,去太白縣,抄沒一些沒名堂的莊園,還告訴張甲,人,不用抓,把裏面積存的糧食,財物帶回來就可以了,如果看到有甲胄弓弩等軍事物資,就地銷毀。
所以呢,人家能來萬年縣充任主簿一職,憑藉的是實打實的功勞,咬一口一口血的那種功勞,這種人你不能動不動就毆打人家一頓,要是激發了這傢伙的死志,人家抹脖子自殺了……嘿嘿,陛下就算再寬容你,你也休想討得好去。」
雲初用手拍著卷宗道:「上任第一年就斬殺了兩百一十七人……其中包括他弟弟?」
雲初嘆口氣道:「說句實話,我不喜歡動不動就拿自己親人開刀立威的人,以前的英公是這樣,這個魯綉又是這樣。
雲初的麵皮抽搐一下道:「雁門郡公府沒有參与吧?」
周興嘆口氣道:「我就是喜歡你這種給自己留後路的做法,而且留下來的後路又寬又廣,撤退起來片刻就能遠遁千里,這門本事我要好好的學學。」
曹性今年其實不算老,只有五十一歲。
曹性嘆口氣道:「當年要你往十六衛上用力氣,你拒絕了,你不往那裡用力氣,別人就認為你不想沾軍方,自然就有人往十六衛用力氣。
雲初笑道:「怎麼,你那個糟糠妻給你生娃了?」
雲初嗤的笑了一聲,沒有回答,而是翻出魯繡的卷宗看了起來,看了片刻就合上卷宗道:「這人剛直的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