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戈熱情的向對面的位子坐了一個「請」的手勢：「來來來，咱哥倆邊吃邊喝邊聊……張二牛，搞個銅鍋、再切半斤羊肉，記我賬上！」
沈伐想了想，笑容慢慢消失：「的確不好笑……」
沈伐靠著窗沿，搖晃著酒壺笑吟吟的問道。
沈伐啞口無言，揚了揚手裡的酒壺說道：「算哥哥失言，自罰三杯！」
一群髒心爛肺的爛人，拿別人的親朋好友去威脅一個敢說真話的好人，的確一點都不好笑。
「俺就頂瞧不上你們這些讀書把心眼子都讀堵的書簏，那你們餓得快死的時候，是張大俠擔著殺頭的罪名救了你們一家老小吧？咋到頭兒來啥都是老天爺的功勞？你良心都被狗吃啦？」
連閣部級的大佬們，這些時日都老實了不少……
「至於你夠不夠格，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得上邊那位說了才算！」
『現在這樣？』
「氣海境沒得選……」
「你……」
楊戈沉吟了片刻，忽然輕嘆道：「有不走的辦法么？」
一個繡衣衛千戶級的攪屎棍子，就是閣部大佬們聽見他的名字，心頭都得多轉幾個彎兒吧？
沈伐抱起雙臂，虎視眈眈的審視著他。
竟然這麼快就結出如此鮮美的果實……
解決一件難辦的事情，最常用的方法有兩種：大事化小和小事化大！
沈伐縮回椅子里：「一拍兩散就一拍兩散，老子還就不信了，沒你了楊屠戶，大家就吃不了帶毛豬！」
沈伐一口拒絕：「你再推三阻四，老子就不管了，你有招想去（qie）、沒招死去（qie）！」
楊戈沒轍，收回手掌：「那你倒是說說，啥才不叫混吃等死？」
沈伐灌了一口酒，吐著酒氣笑道：「這些時日明裡暗裡敲打哥哥我的人，比我幹了五年百戶千戶都多！」
他當即毫不猶豫的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明白！」
沈伐又想給自己一巴掌！
遊街的隊伍行蠕動著前行，人群中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群大聰明，掏出了幾串鞭炮點燃，拿在手裡舞動著縱聲歡呼。
雖然這個辦法是他方才才想到的，但他有把握，上邊那位有八成可能會應允此事。
沈伐和-圖-書
聽不懂他在胡言亂語什麼，但還是認真的解釋到：「小哥兒，不是哥哥不想幫你，而是這世間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有解決的辦法的，就連哥哥我很多時候都只能捏著鼻子饅頭蘸屎吃，你如今還有得選，就偷著樂吧，別不知好歹了！」
沈伐沒好氣兒的回道：「還能討價還價？」
這他娘的就叫驚喜！
楊戈：「哎喲，突然又想起來，先前楊天勝還邀請我跟他一起去闖蕩江湖來著，也不知道他們家還差不差看家護院……」
「第二。」
他再次向西方揖了揖手。
聰明人會武術，這誰擋得住？
楊戈：「那你就說，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吧！」
他抱著酒罈子挨桌挨桌的給熟客們的酒壺裡添滿酒，末了直接將剩下的半壇老酒擱到了罵人的那個粗人桌上。
於是他只能先設法穩住楊戈：「你別急啊，有事兒咱哥倆好好說啊，聊得好好的，幹嘛要歸真呢？」
楊戈：「什麼辦法？」
楊戈想了想，登時反應過來：『嗷，好處我拿，事手下去辦啊！』
飛向那一票三大糧號管事的石頭、泥巴、狗屎，更是像雨點一樣……
沈伐：「又不是老子在為難你，你跟老子較什麼勁？」
楊戈提起桌上的酒壺，認真道：「這三杯我陪你，這一波你配合得的確不錯！」
他自忖他就是張麻子這件事，只有沈伐和方恪知曉才對。
「咋的，他們都敢做，還不興俺們說啊！」
樓下的張二牛應了一聲，蹭蹭蹭的往後院跑去。
楊戈面色微沉，拉開椅子坐在了飯桌前：「怎麼說？」
情況最不好的那幾日，他都已經做好了與家中切割的心理準備……
「痛快了？」
楊戈捏著酒杯：「歸真境也沒得選嗎？」
這是當今聖上御極以來，大魏官場最大的一次地震！
但不知不覺之間，他在路亭縣已經有了許多的牽挂……
等到張二牛上完羊肉退下后，沈伐才道：「第一，事兒你得管，哪怕是像你現在這樣管，你也得管！」
沈伐飲了一口酒：「這次的雷，哥哥也幫你扛了，但你必須得入京……」
劉掌柜笑呵呵的擺了擺手。
楊戈沖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
豎起一根大拇指：「沒有讓我白費心思！」
二樓雅座上，一身便服的沈伐拎著酒壺立在窗邊，俯視著街上揮舞著鞭炮撒歡兒的楊戈，心頭也有種收穫的喜悅。
沈伐：「不是，我那位子長釘子啊？你為啥就死活不肯坐呢？」
楊戈：「解氣嗎？」
沈伐擺爛：「你出去問問，誰敢說這不是獎賞！」
楊戈：「看爺神功無敵、煉精化氣……」
楊戈：「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為難你？我跟你又沒仇，就算我晉陞歸真境后要殺人，肯定也是殺那些威脅我的王八蛋啊！」
沈伐點頭：「對啊，你為大魏立過功、你為大魏流過血，所以我們要獎賞你啊！」
無數路亭百姓像瘋了一樣的沿著遊街的隊伍來回奔跑、來回嚎叫。
他用的是小事化大。
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去年夏天隨手在此地種下的一粒種子。
其直接影響、間接威懾力，堪比繡衣衛監察百官十年之功！
他不會妄自菲薄。
楊戈放下酒壺，皺眉道：「我……應該沒有暴露吧？」
他拔高了聲音大聲喊道。
沈伐：「你坐我原先那個位子，一切危機自然迎刃而解！」
他抿了一口酒認真的思索了片刻，開口道：「辦法……也不是沒有！」
他仰頭一口喝了杯中酒：「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眼瞅著正堂內的火藥味兒越來越重，劉掌柜連忙拎著一壇老酒從櫃檯後轉出來：「哎，張大俠大仁大義、老天爺也有眼，不矛盾……大家吃好喝好，今兒的酒錢，咱請！」
楊戈看了他一眼，一句「關你屁事」都頂到喉嚨了，被硬生生他憋了回去：「我勸你適可而止嗷，把我逼急了，大家一拍兩散、不過了！」
楊戈：「我也不想衝動啊，可你擺出來的這兩條路，哪條我都不想選啊！」
沈伐：「不能……」
易地而處，他做不到楊戈這份兒上。
楊戈不解的看著他：「你覺得這好笑？」
楊戈瞬間收回大拇指：「什麼叫幫我扛？這不是你分內的事嗎？是我在豁出老命幫你們糾正錯誤好不好？」
沈伐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哥哥若是沒記錯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話，這還是你第一次向哥哥服軟兒！」
楊戈提起杯中酒，一口飲盡：「這可是你說的，男兒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釘、不帶反悔的啊！」
這廝不但是個智計百出的聰明人，他還是個隨時都能煉精化氣的莽夫啊！
有道是拔出蘿蔔帶出泥，只這一波就從朝堂上拔起了三個侍郎、六個郎中，以及他們那一條線上的各部京官、地方官，水路兩道承運使、監察官……截止目前，因此案丟官的大大小小蛀蟲，已經超過三百之數！
一個面熟大聰明拿著一串鞭炮湊到楊戈面前。
他不怕死。
楊戈必須得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但他還是苦笑道：「還有其他辦法嗎？你知道，我真不想操那麼多心……」
歸真境巨擘，不敢說天下大可去得，但想來只要不自個兒鐵了心的往死路里沖，應該沒那麼容易死才對！
沈伐：「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沈伐鐵青瞅著這廝前倨後恭的嘴臉，心頭覺得自己上了這廝的惡當了！
沈伐：「我這回還算得力吧？」
「小哥兒，你來一串不？」
客棧的櫃檯后，劉掌柜看著門外冒雨撒歡的楊戈，笑容滿面對正堂里還在喝酒的熟客說道：「小哥兒平日里瞅著一本正經、穩穩噹噹，沒想到也有不著調的時候兒！」
楊戈見狀，起身笑容滿面的將他扯過來，強行將他按進對面的椅子里：「老話不都說，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您要覺得哪兒不妥，咱再商量嘛，總得大家都過得去才行。！」
卻也不妄自尊大。
他現在特別想向那些宣揚這種理論的人說一句：放你娘的屁！
沈伐終於還是沒忍住，反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崩潰道：「我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這輩子才會遇到你哦！」
好一會兒后，撒歡撒夠的楊戈才「蹭蹭蹭」的跑上二樓，抓起桌子上酒壺就仰頭灌下一大口。
沈伐撓頭，心說一句『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永泰糧號、豐裕米庄、富禾糧庄，把持糧道、囤積居奇、哄抬糧價，陷萬民於水火、置家國於危亡，罪該萬死、十惡不赦！」
沈伐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你位和圖書子太低，這件事就是你一人的事，你位子高了，這件事就是我們所有人的事，任誰想動你，都得先考慮考慮我們所有人！」
「當然有分別，還很大！」
楊戈不服氣：「我為大魏立過功、我為大魏流過血，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楊戈站在客棧門前，透過濃濃的硝煙注視那一串滿身污垢、披頭散髮的階下囚，嘴角的笑容比AK都難壓！
但他怕旁人因他而死。
大聰明：「賊解氣！」
楊戈一樂：「哦，這他娘的就不是混吃等死啊，我答應了！」
「聖上有諭，三大糧號首惡滿門抄斬、連坐三族，從者流放嶺南、遇赦不赦，大快天下、以儆效尤！」
沈伐笑了笑，絕口不提自己這些時日在京城都承受了些怎樣的壓力。
沈伐笑著搖頭：「別小覷了天下人，路亭才多大？就算是只耗子，也該翻出住哪個耗子洞了……至少，上邊那位肯定是知道的！」
楊戈：『拿捏！』
沈伐深吸了一口氣，徐徐說道：「此番你的做法，犯了很多人的忌諱，你若不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著，很多人都會睡不安穩的。」
沈伐：「沒有！」
楊戈連忙雙手捧起酒杯：「別啊，說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呢？你咋能中途尥蹶子呢？」
沈伐懊悔的抬手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快！」
什麼叫驚喜？
他知道自己都做了哪些事，也非常清楚自己遞進朝堂上那些刀把子，要是沒有人接過去掄起來亂殺，也鬧不出這麼大的動靜兒。
沈伐眉開眼笑：「就沖你這句話，這個雷哥哥就不算白幫你扛！」
楊戈：「痛快了！」
他顧慮太多了……
立夏時節的小雨中，身披飛魚繡衣的方恪，率領數十名力士押解路亭三大糧號的大小管事負枷遊街，邊走邊抑揚頓挫的高聲呼喊。
畢竟，他才是此事中受益最大的人！
若他還是孤身一人，他必然會硬剛到底。
他以前常聽說一些不能被仇恨左右情緒的言論，說什麼復讎並不能讓人快樂、讓人幸福，只會將人推進更黑暗的深淵，人要學會原諒、學會寬恕云云……
「你急個啥，須知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朝廷也算是幹了和-圖-書一回人事兒啊……」
楊戈偏過頭看他：「那你覺得，我在做此事之前，有沒有考慮過這個結果？」
了不起，他立地煉精化氣、返璞歸真！
沈伐看著他：「哥哥知道你不怕……但沒這個必要不是嗎？只不過是換個環境而已。」
楊戈卻已經不給他再後悔的機會，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就塞進他手裡，提起自己的酒杯與他乾杯：「吶，討價還價、討價還價，我討了價、您也還了價，現在我認購了，可就沒得再講了啊，再講課就壞買賣了，以後誰還敢跟您做買賣？」
「沒有！」
沈伐愣了愣，慌忙擺手：「你別衝動，有話咱哥倆好好說！」
楊戈不猶豫，接過鞭炮就借他手裡的火種上點燃，舞起來就一頭扎進了雨幕里：「哦哦哦哦……」
熟客們笑呵呵的回應道：「多好啊，俺要是再年輕十歲，俺也想去雨里走一遭！」
楊戈搖頭：「除了讓我離家，什麼事都好說！」
楊戈立馬不著痕迹的送上一記馬屁：「我這不是有棗沒棗再打他三杆子嗎？萬一您足智多謀、算無遺策，還能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呢？」
沈伐左想右想，試探著問道：「以後做事……主動點？」
行至悅來客棧門前時，他還特地放緩了步伐，扯著喉嚨越發賣力的高聲呼喊……
那粗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罈子，心頭有數兒，笑著向劉掌柜拱手。
楊戈陪著笑臉，任他看。
「你當這是買菜呢？」
沈伐雙手一拍桌面，上身前傾：「你不能再混吃等死！」
楊戈：「我不想管事兒，我不想動腦子，我不想被你們支使著滿地亂竄，我想天天都能回家，我想混吃等死……你那位子能么？」
楊戈皺起眉頭，懷疑這廝是在趁火打劫：「我坐不坐你原來那個位子，有什麼分別？再說，我上門才多久？夠格嗎？」
他向西方揖手，心頭不由自主的再次憶起，先前在御花園看到那副「望鄉」時的錯愕心情。
「你而今可算是出名了！」
楊戈拍桌：「是不是獎賞，你自個兒心頭沒點數兒嗎？」
「哎，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啊！」
而朝堂上那幫人精，最擅長的是大事化小。
再說誰會拒絕一根攪屎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