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中杜氏的牽頭,第一個「背刺」,其他人也不再礙於面子,紛紛附議,順勢開始指責韋氏的囂張跋扈,直接演變成了一個申討大會。
「例行公事,怎麼?惹得韋大人不悅了?」徐將行冷聲道:「還是說,韋大人做賊心虛,來我這裏故作姿態?」
因為都走到了這一步,就不可能再有第二個選擇給他空出來了。
「原來……原來關中的叛賊真是你們這些關中大族養的?」徐將行哈哈大笑道:「我就說這一群毛賊,怎麼鎮壓都壓不下去,如果是你們暗通叛賊,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除了關中的隱戶,還能有誰?」
陸成安差的是身份,缺的是地位。
……
這些人自然會顧慮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而謹慎行事,晉王如此的敲打,實際上是收益最高的辦法。
陸成安將關係破壞成這個樣子,他竟然不考慮加大一下力度,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韋氏給錘死了,而是在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妄圖繼續以平衡求生存。
但晉王認為這樣更加效率一些,若是什麼事情都要請示父皇,大晟王朝不用救了,直接拖死它算了。
晉王瞥了一眼徐將行。
說到底,韋家是和他們屬於同一條戰線,今天韋家的商人糧車可以被徐將行查,明天其他幾家的糧車也能被徐將行查。
她甚至都懶得去總督府問罪。
其實,水平不高也沒多少人會去計較,只要你對朝廷忠誠,這件事情就給你放下了。
關中這麼多年下來都能貌合神離。
可晉王一來,就把徐將行的職權全部下掉了,這肯定是讓關中大族歡呼雀躍的。
他即便是正英帝身邊的紅人,他的官職地位比之關中總督又如何?
是自己保不住了,還要拖別人一塊兒死。
彈劾,對雙方來說,都是消耗皇帝信任的舉動。
他還真就除了一個槍杆子以外,什麼都沒有,他又不是土生土長的關中人。
畢竟,誰見過關中大族吃過虧?他們大族的糧車被查了卻默不作聲,反而是容易讓人看出些端倪來。
能無視這套規則的,只有比大族更加大族,比大族更加權威的人出手。
已經是讓他呼吸困頓了不少。
但韋孚的臉色更加難看。
晉王看著清一色跪拜在地上的關中群臣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她踩著靴子在殿中踱步。
所以韋家越發難,越咄咄逼人,徐將行越覺得是陸成安把自己拉下了水。
而晉王顯然不想讓韋孚在這裏狺狺狂吠下去,她將腰間的寶劍拔出,一劍封喉。
什麼場面都見過了,精神層次的見多識廣,讓他現在確實沒有什麼好怕的。
緊緊揪著的玉手,還有那求賢若渴般直勾勾的眼神,讓陸成安有些坐立難安。
我知道你是想贏的,可你別天天干出這種不想贏的事情啊。
「不然,我怎麼向父皇交代呢?」
而在陸成安的不遠處。
而這也不是說這些事情,她晉王就放下了。
慕容師的目光有些好奇地張望在陸成安的身上,似乎是在揣摩陸成安的定位。
無論證據確鑿還是不確鑿,只要咬准韋氏的糧食去向有問題,徐將行就一定是占理的一方。
「殿下,臣下又有什麼錯。」韋孚任憑嘴角的鮮血微微往下滴落。
現在晉王的意思,明顯就是只想抓一個人交代,不想牽連那麼多人。
這些天,韋家已經給足了徐將行壓力。
陸成安給自己倒了一壺茶。
「過往之事,本王既往不咎,諸位都是大晟的肱股之臣,怎麼會做出於國不利的事情呢?」
天知地知,還有他知。
話口頓在這裏,晉王給的台階不言而喻。
法不責眾。
沒人願意保他們。
晉王讓關中大族選出韋氏來替罪的那刻起,先前若隱若現的同盟關係就變成了人人自危的殘存之秋。
「如果我在想著你的時候,你也在想著我,那便更好了。」
前一秒還面如死灰的徐將行,看到晉王的動作,似乎腦海中的靈光微微乍現,想明白了些許脈絡。
遇到這種扯後腿的豬隊友,那就是另外一種令人惱怒的情緒了。
韋孚被頂了回去,有些意外。
血壓給晉王上的滿滿當當。
然而徐將行又道:「朝廷上午調令,我方才得知消息,馬上就有欽差大臣過來監察關中。」
大族之所以是大族,就是地區上的影響力。
他總覺得晉王的話意有所指,可眼下韋孚只能讓自己鎮定起來,因為他確信自己已經把任何能流落在外的證據都銷毀了。
她令使關中手握要職hetubook.com.com
的官員,全部通往總督府覲見,直接讓關中的氣氛陷入了一種無名的恐慌感之中。
「關中的叛亂,本王還希望諸位鼎力相助呢。」晉王笑著說道。
不過,最尷尬的當屬是關中之前的總督徐將行了,他這些天來數次懷疑陸成安的身份,質疑對方的來意叵測。
尤其強調了關中諸族的關係。
只是他沒想到這人確實是個軟骨頭。
韋氏是註定要在這裏覆滅了。
你韋家是硬湊,過來捆綁,道德綁架我們。
雖然自身條件出色是一方面,但是這尋常人難以跟上的行動力才是晉王變化最大的絕對功臣。
「怎麼會有如此蠢物。」
「如果關中叛賊有人勾結的話,韋家首當其衝,這些日子,他家的糧食運往何處,又有什麼人需要如此巨量的糧草,臣下不好說。」
韋孚心裏一笑,難怪這徐將行比往日有些膽量了,原來是朝廷裏面來人了。
然而大家根本沒有笑得了多久。
其他知道內幕的,除卻族人,全部都被他送進了土坑之中。
因為真理,是他們自己寫的。
最終,徐將行只能在府中稱病,不再見任何的外客,裝起了縮頭烏龜。
走私這種事情,在大族之中是非常常見的行為,今天他們放任了徐將行,往後徐將行把矛頭找到他們頭上該怎麼辦?
誰都將不再值得信任。
西安府縣衙主事杜鴻是想都沒有想,立刻開口道:「臣聽聞半月之前,徐總督曾審查過韋家的糧車,其中應該是有些蹊蹺的。」
韋孚臉色驚變,他開口道:「諸君切莫中計,是我們做的便是我們做的,不是我們做的,殿下強加在我們頭上也無用。」
而此刻。
「朝廷剛下令各地審查隱戶,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就來這一出,怎麼?是覺得錦麟衛是擺設?查不出來你們的心思?」
但陸成安指揮徐將行擅動官軍檢查韋家那些商人的糧車,使得這一團紙徹底包不住火了。
而在徐將行和韋孚之外的關中諸臣們立刻跪拜起來,他們又有哪一個不是出身於關中的豪強地主,哪一個不是衣冠堂堂的大族之身。
而韋孚過來,就是再給他上一把火。
彈劾這種事情,說白了就是告狀。
「欽差大臣來了又能怎麼樣?和圖書」韋孚笑呵呵地看向了徐將行,「徐總督無故捉拿我韋家的族人,還清查我族中產業,這事兒,你認為你說得過去嗎?」
「欽差大臣不來,我要向陛下參你一本,欽差大臣來了,我還是要向陛下參你一本。」
但幹了一堆蠢事,就是再好的君主也忍不住大發肝火。
徐將行和韋孚二人幾乎都是跪倒在地上,被繩子牢牢束縛住了雙手。
像徐將行這種完全依賴皇帝信任這才當上總督的官員,他回到老家,可沒有那麼硬的宗族站在他身後。
而韋孚憑藉著關中大族,又是地方名士的特長,在關中煽風點火。
「我大晟王朝對你們這些大族苛待了嗎?」晉王冷笑了起來,「吃裡扒外的東西。」
從懵懵懂懂的嘗試施政,再到明辨要理后的激昂氣質,身上已經有了股永樂大帝的獨特霸氣。
腦袋靈活的人,現在已經在去想如何坐實這件事情,不管陸成安提供的消息真假,只要咬死了韋氏和叛軍勾結,給這個案子坐實,這便是大功一件。
不過,他已經是把收尾的事情處置乾淨,自然是不怵什麼欽差大臣。
在地方上很慫,自然也有這些因素存在。
「陸君……我來晚了啊。」
徐將行自知惹上了麻煩事情,又拿不出實際的證據,可面對一幅問罪的韋孚,他卻不想讓自己失了面子。
在諸多親王中,晉王絕對是變化最多,變化最快,成長最迅速的親王。
等到了大晟王朝的皇室來接管這一地破事的時候,他是鬆了一口氣的,沒想到隨後他就被上了綁繩。
遇到強大的對手,只會感嘆自己的實力不足。
這幾日里,輿論幾乎是一面倒地站在了韋家這邊,握著筆杆子的一方,永遠有辦法讓自己站在真理這一方。
「想你了。」
有一種東西,叫做秋後算賬。
說到這裏,晉王停下腳步,「就算本王不拿你們問罪,那總得有個人替罪吧?」
當皇帝的都是有耐心的,一兩次告狀,他不當回事,但天天看到一個人被點名,那就未必有這個耐心了。
徐將行能團結到誰呢?
晉王怒而拍案,「不是本王的親信,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就對了嗎?」
死一族而引起關中大族互相之間的忌憚。
一到關中,晉王就接管了整個關中城www.hetubook.com.com
的兵權,由手下的呂琯、慕容師卸掉徐將行的職權。
正如韋孚所說。
就在徐將行持續裝病,韋孚準備單方面宣布勝利的時候,晉王到了。
「徐將軍,汝擅動吾族糧庫,究竟是想怎樣?」韋孚目光兇惡,氣勢迫人。
這種觸碰利益的事情,大家還是很團結的。
徐將行臉色微微發白。
一身戎裝的晉王脾氣從來不好。
晉王轉過頭來。
「好久不見。」
果然,晉王這句話出來,韋孚臉色異常難看,煞白萬分。
晉王的到來,有些突如其來。
只要綁在一起,對方就算是親王也不敢貿然將他們全部殘殺殆盡。
是陸成安硬把他帶了進來。
大抵就是隨便來個親王,這件事情不說是迎刃而解,那也是翻手覆雲,輕而易舉。
更別說在關中諸族的影響力了。
兩人不歡而散,徐將行怎麼著也是要面子的人,被韋家這樣踩頭,就清楚對方並不想調和這件事情,寧事息人的路就此斷掉了。
這當然是封建王朝的局限性。
這才是最合理,最符合自身收益的做法。
「那你們告訴我,關中的叛賊,他們吃的糧食是從哪裡來的?關中這群叛賊,他們是哪一家哪一戶的人,總不可能憑空出現幾千口人吧?」
這件事情被拿出來做文章,韋孚一發聲,其他關中大族的名士們自然是不遺餘力地一同聲討徐將行。
徐將行和韋孚都不敢輕易張口。
「殿下,我等不知啊——」
下一秒,晉王已經走在了韋孚的跟前,一腳就踹在了對方的胸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永不過時。
也不知道,這是晉王麾下的哪一位愛將。
晉王就派遣慕容師將住在關中族地的韋家滿門全部都捉拿了起來。
不出三天,徐將行就會認清現實來找他。
眼眸定在了陸成安的身上。
她要是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整個關中就陷入了癱瘓。
他言下的意思很瞭然。
陸成安的想法自然是不想把這邊的事情拖大,巧施手段,逼著徐將行出頭。
那麼問題來了。
總督府內,晉王伸出手來,拉著陸成安,雙眸微紅,顯得很是憐惜。
「關中叛軍四起,本王輕騎快馬前來勘察情況,而今,已是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兩位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一眼,和_圖_書如隔數十個春秋般的情深,猶如初見時的怦然心動。
「從今往後,關中大族名存實亡了,我為諸位謀利,落得如此下場,還有誰會真心出力?」
誰和你們是兄弟啊?我們各為其主,不認識。
韋孚聽到這裏,大概已經是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個下場了,這差不多是大局已定。
但其他人可未必那麼想。
晉王不可能殺光在場上的所有人,而晉王同樣知道關中如此混亂,這些人自然也是推波助瀾的一方。
看著眼前英氣勃發,姿態挺拔,頗有雄主聖王儀態的晉王,陸成安心中有些吃驚。
這些天,徐將行干出來的事情,晉王都看在眼裡,到了關中又詳查了一番情況,更是令晉王火冒三丈。
可是,全部殺光的下場,只會讓局勢更加混亂,這不是一個有效解決問題的手段。
關中的問題到底有多好解決呢?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政治上的同盟關係就不再復存。
到了這個時候,韋孚也不想掩飾什麼了,他怒斥道:「你們這幫賤種,你們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自己保住了自己的宗族嗎?」
在慕容師、呂琯還有一千涼州鐵騎強有力地入城以後,他們兩人出示了晉王的令牌,就接手了關中的軍權。
面對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晉王更不可能給對方任何面子。
涼州到關中所需要的腳程,晉王僅僅就用了十二天的功夫就到了,她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路。
陸成安這一套,在人家的主場,別人偏偏就不吃這一套。
她坐上總督府的主座,目視前方,撩動衣擺長袖,眸光不乏勃然殺意。
不光如此,韋孚還要借題發揮。
還真就是徐將行特別能忍。
他本可以不染上這些破事的。
這無疑是僭越。
牢不可破的政治同盟本身就是最不搭邊的一句話,因為政治同盟決不可能牢不可破。
「再者,關中叛亂四起,你一個總督遲遲未能平定,可到了現在,你都沒有發現一絲端倪,你對得起父皇對你的提拔嗎?」
很多皇帝都想當個省心的皇帝,天然厭倦這種互相爭鬥的事情。
晉王這一腳力大氣沉。
「殿下,卑職冤枉,卑職冤枉——」徐將行上來就是辯解道:「卑職並不知道陸大人是您的親信。」
起手先把關中最重要的控制權給握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