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拆開黃紙,在墓碑前的石盆里點燃。
鞭炮點了就吃飯,這是家裡的規矩。
至於那男人,他的臉全藏在了雷鋒帽的陰影之下了。
男人手上提著兩包黃紙,身上掛了串紅艷艷的鞭炮。
「何止啊?這裏面配置這麼高。」
兩個人笑著說著些什麼。
今年因為趕在了成群結隊祭祖的家人之前,所以這裏安安靜靜的,沒什麼煙火味。
「小橘子,你姐姐說你可沉了。」
「丫頭!」
孫喜香剛剛問過在省會南河過春節的室友。
果然,鄉下的雪下得比城市裡的要大得多。
大伯喊了聲。
孫喜香看著女人一步步的往易城山上走,總覺得那雙眼鼻似曾相識。
在外務工一年的年輕人們回到老家,大包小包的往父母爺奶的屋子裡塞。
她深吸了一口空氣,又冰又清還夾著煙味。
小橘子在雪地里縮著脖子走貓步,在無暇的棉花糖般的地面上踩出一朵朵梅花印。
「奶奶,我們的紅線還是m.hetubook.com.com你牽的呢。」
冷風把女人的碎語吹來,聽上去像是髮絲撓到了心窩子上。
沈軼蹲下身來,用棉手套把墓碑上的雪擦乾淨,就露出了 母 姜雍和 這樣的字樣。
孫喜香不懂車子,她的手機借給了侄子看國漫,她則百無聊賴的站在屋外聽著大人們閑聊。
抱著臂的漢子們縮著脖子,對著車子指指點點。
池聞把她摟在懷裡抱了一陣子。
「可不是嘛,大胖小子。」
「曉得嘍。」
「……在山腰上……」
那些汽車裡,停著的一輛卡宴帶給村民們一點震撼。
隨後,一個高個的男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她才在池聞的攙扶下站起身,跺了跺麻木的雙腳。
沈軼伸過手去,撕下照片,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貼上。
「你多大了啊,有找到好人家嗎?」
可能是因為在山裡的原因。
「小軼是城裡面的大明星咯。」
大伯立刻站起身來,放棄了和-圖-書點鞭炮。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是咯,是真的。高高大大的,帥的嘞。」
「嗯,回去。」
似乎這就是每次見面的開場白了。
那張一寸的黑白照片已經花的看不出人形了。
他們眯著眼睛試圖透過玻璃往裡看,卻沒能突破反光貼的限制。
只是在他彎下身子之前,東邊的屋子門開了。
「也是哈,慢些,山上滑。」
「早上好,大表哥。」
大侄子感謝她的慷慨,給了她好大一把的炮仗。
雖然看不清楚臉,但孫喜香打心裏冒出來一句話。
前幾天持續不斷的下了好幾天,直到現在,還在飄著晶瑩的小點點。
「真帶人回來了?」
易城村,這個山腳下的小村子,從小年起,就人聲鼎沸熱鬧起來了。
「奶奶。」
「這也是頭一回啊……」
「我工作很順利,名氣越來越大了,奶奶,我要變成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了。」
2月的江南,濕冷的讓人直哆嗦。
「喜香,往邊上和圖書站著點,小心被流炮躥到。」大伯揮揮手。
「回去嗎?」
「等到那個時候,無論在哪兒你都會看到我了吧?」
她一直細細的念到雙腿酸軟。
孫喜香歪著腦袋想自己知道的和女人長得像的人,忘了自己捏在手裡的炮仗。
沈軼蹲下來,看著那簇抖動的火苗,小聲的說道。
大人物住在東邊的房子里,聽說很少回家,這次回來開了一輛好車。
「一百萬總得有吧?」
只看到了一條漂亮的鼻樑和一彎笑盈盈的眼睛,臉上也帶了口罩。
「那我豈不是要翻個山頭?」
這個時候,家家的鞭炮已經陸陸續續響完了。
「不點。」
池聞把鞭炮攤開來:「不點嗎?」
大侄子驚奇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才是從農村來的。
「大早上的上山啊,吃了嗎,家裡正在做,吃點?」
她戴著黑色的棒球帽,耳朵上罩了副耳捂,穿了件短款的黑羽絨服,好像還穿了條厚實的羽絨褲,也沒見得腿有多www.hetubook.com.com粗。
像是完全丟開了她頭上的光環,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對著家裡人念念叨叨。
女子轉過身來,聳了聳肩膀,讓橘貓趴的更穩些。
「這要怎麼玩?」
「這種是摔炮,摔地上就行,噼里啪啦的,沒什麼危險,都是給小孩子玩的,今年你們回來,老爸沒讓我們買那種點的。」
兩人把門抵住,一隻肥大的橘貓就從門的縫隙里一蹬腿跳到了女人懷裡。
孫喜香好奇的伸頭看了看,那屋子門被推開,先走出來一個身材纖細的女人。
「可不是嘛,貴的嘞。」
他們說的誰孫喜香不知道,但是村裡有個大人物——應該是很大很大的人物,村子里的人一直在用「TA」指代對方。
感覺到溫溫波動的情緒正在逐漸平復后,低下頭來問她。
於是放在地上。
墓碑上本來是貼了照片的,但不知道是雨水太多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易城山腳下,停了一排排或高檔或低檔的汽車。
大伯說道。
她蹲www.hetubook•com.com在那裡絮絮叨叨,全是些生活的瑣碎小事。
池聞很少見到這樣的溫溫。
直到石盆里的黃紙一疊疊的焚燒殆盡了。
「你連擦炮都不會玩?」
……
孫喜香照樣沒能看清楚她的臉。
小孩子們手裡拿著咬出了月牙形的油餅,看著鄉下的表哥表姐們在雪地里放炮仗,怯生生的伸手去,被老媽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
這是她母親給外婆立的碑,旁邊是空著的,等她外公去世了,也會一併葬在這裏。
池聞用腳掃了掃雪,把身上的東西卸下來。
「奶奶,這是小池,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不了,想著趁早去看看外婆。」
他和女人打扮的差不多,頭上戴了頂藏藍色雷鋒帽。
和泥土混在一起化成水的雪會浸濕鞭炮的內里,也不會引發山林防護問題了。
「哎喲,可真沉啊。」
這裏落雪不大,只是連綿的下了好久,在江南倒是少見。
大伯在旁邊準備點炮了,手上夾著根點著的香煙。
「嚯,那不得二三百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