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是「君」,現在成「桑」了,林出賢次郎聽出近衛昭雪是在拉開距離。
近衛昭雪說:「已經用不到了,你放回擊劍部吧。」
黃興他們的華興會現在只是剛成立,尚且沒有具體的行動綱領,從這就能看出組織的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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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出賢次郎說:「我會好好保管,期待再次與昭雪學姐練習擊劍。」
陳天華向來是個急性子:「再不推進大事,一切就晚了,雖然有四萬萬國人,但大家卻都彷彿在夢中。」
不過黃興他們也算是從這件事中吸取了大量教訓,對將來與中山先生一起做事有幫助。
在船上有些許無聊,李諭在甲板上眺望長江時,突然有個人湊了過來:「河川縱橫,山嶽豐饒。」
史量才說:「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告示發布后,我們招到了一個非常優秀的人。」
李諭感覺沒必要藏著掖著:「在下李諭。」
「啥?」李諭一頭霧水,「是在和我說話?」
近衛昭雪看著眼前的清酒,微微一笑:「弟弟就是弟弟。」
此後,有一位英國軍官在參觀完書院后,聽到一位中國官吏感慨:「1870年,德法戰爭之時,德國人了解法國的事情要比法國人詳細;而日本人了解中國,也勝過中國人對本國的了解。」
林出賢次郎眼含熱淚:「保重!」
宋教仁在一旁道:「于禮兄不愧是帝師,境界如此之高,在下實在佩服!說得沒錯,不僅英國人、法國人,現在日本人剛打贏了我們,也目高一切,但如果我們將來比他們高,尊不尊重也就不重要了。」
甚至1901年學院搬遷舉行開院式,參加開學典禮的不僅有日方東亞同文會的副會長長岡護美子爵、日本駐上海總領事小田切萬壽之助,國內許多大員也派人參與。
小越平隆是眾多日本派到中國刺探情報之人,他這本書雖然後來自稱是為了幫助中國抵禦沙俄,但李諭作為穿越者,一眼就看出來其野心。
林出賢次郎坐回位置:「從此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昭雪學姐,思念讓人不勝折磨。」
黃興在一旁樂道:「我知道我們做的事很難成功,不過於禮兄這就來挖人和圖書,是不是太早了?」
李諭問道:「此書可否借我參閱?」
李諭想了想對陳天華說:「將來如果事有不順,可以來我的企業及研究室,為國效力的方式有很多,這也是踏踏實實做實事的一種方式。」
黃興微微一愣:「和我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李諭問道:「能有多優秀?」
林出賢次郎說:「我想為昭雪學姐唱一曲《敦盛》以餞行。」
可惜這本書雖然一年前就在上海翻譯成國文,卻並沒有引起太大重視,很多人天真地以為日本真的是在幫助中國抵禦沙俄。
——
而告密的正好又是嶽麓書院山長王先謙。
李諭訝道:「還真有這樣的人?」
陳天華的生命是可以挽回的,畢竟自殺的方式實在死得太不值。
個別的調查小組甚至遠達東南亞、俄國的西伯利亞及遠東地區。
卜舫濟說:「已經有學員迫不及待想要北上京師,沒想到你回來得這麼晚。」
李諭哈哈大笑:「打個預防針。」
雖然後世都知道日本人搞的東亞同文書院是個超級間諜組織,不過在清末民初,真沒有多少國人知道。
一名日本學員,林出賢次郎說:「昭雪學姐此去任務沉重,我與波多野兄為你餞行。」
然後起身說,「我要離開了。」
再加上他的說辭,很可能是個日本人,因為日本人對戰國與三國可謂仰慕至極。
一個走北線,一個走天山南線。
比如時任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劉坤一派出了代表上海道台袁勛樹、湖廣總督張之洞的代表是上海知縣劉怡,而鐵路大臣盛宣懷則親赴現場。
近衛昭雪對兩人說:「兩位學弟很快也會被委派任務,我們從此將天各一方。」
對方也一愣,轉而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長江勝景,令人心曠神怡。」
近衛家族一向推崇極端主義,近衛昭雪受到影響,也希望做出點事情,讓自家的遠支不再那麼遠。
近衛昭雪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你還是先做好皇國委派的任務,不然可沒有臉面見我。」
黃興教訓道:「你多看看史書,成大事哪有一蹴而就者?一點耐心都沒有,怎www.hetubook.com.com麼做事?」
這本書又名《白山黑水錄》,一聽名字就是說的滿洲之地。
小越平隆已經非常賣力,但相比起後來專門的日本間諜,還是差了一截。
顯宿是陳天華的隱名。
「人生五十年,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李諭笑道:「不僅各位想做的事是大事,將來我也是要做大事的,以後遇到困難,來投奔我說不定還會有意外之喜。」
越平隆說:「亂世出英雄,戰國與三國均是令人神往的時代。」
尤其是一年後日俄戰爭日本勝利后,此種情緒更加瀰漫。
正是對國內的了解甚至超過中國人,他此後才能成為溥儀的隨從翻譯,順便成了一個安插在溥儀身旁的諜報人員。
史量才說:「不去你那,才是浪費人才!我帶你去見她,人才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找到的,現在全國上下,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千萬不能讓人捷足先登,搶走優秀人才!」
李諭看他穿著得體,身形靈活健碩,並不是尋常人,問道:「閣下是?」
李諭知道陳天華兩年後自殺,就是因為日本頒布《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說中國留學生是「放縱卑劣」的一群,才以死相爭,以求喚醒世人。
「就是這個意思。」李諭贊同道。
「額,沒什麼……我就是想到了『岡』字有山崗之意,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諭竟然圓了回來。
當李諭到達上海時,聖約翰大學校長卜舫濟與《申報》史量才一起找到了他。
「沒錯,當是源自戰國亂世之勾踐。」越平隆說。
林出賢次郎是東亞同文學院的學生,但比近衛昭雪晚了一期,他是第二期學員。
林出賢次郎取出一支摺扇,起身邊舞邊唱:
陳天華訝道:「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畢竟洋人一直瞧不起我們。」
從東亞同文書院第一期學生到日本戰敗,書院以旅行等方式進行調查持續了45年,參加者達5000多人,旅行路線700多條,僅第5期~42期學生的旅行線就高達676條,足跡遍及除西藏以外的中國所有省份。
「好少見的姓氏,m.hetubook.com.com」李諭說,「似乎來自上古時期。」
李諭笑道:「我以前說過,尊重有時候很重要,有時候又一點都不重要。尤其是洋人尊不尊重我,我一點都不在乎。」
近衛昭雪抬頭飲酒時露出的雪白脖頸,看得林出賢次郎差點呆住,聽了她的話,立刻也幹了杯中酒:「我定不會有負皇國大業!」
李諭單刀直入:「閣下應該不叫越平隆吧?應該稱為什麼君?」
李諭待了半天後,告辭離開。
但近衛昭雪的幾個眼神就讓他心動神搖,他掏出一瓶酒說:「這是來自我家鄉和歌山,親自釀製的清酒,我帶來后一直捨不得喝,但今天如果不與昭雪學姐共飲,恐怕沒有機會了。」
這是日本的織田信長很出名的一段敦盛舞。
——人血饅頭要是用自己的血來蘸,遠遠不夠,警醒不了多少人。
李諭眉毛聳了聳,中國人哪會犯這種錯誤。
波多野養作鼓掌的手停下了,沒想到林出賢次郎直接表露了心思。
近衛昭雪說:「謝林出君。」
黃興立刻應允:「于禮兄弟的話我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輕易舉事。」
陳天華點點頭:「我記住了。」
越平隆嘴巴張了張,旋即明白自己露餡了:「先生是什麼人?我一開始看您留了短髮,還以為也是一名日本人。」
近衛昭雪道:「不必如此,只是身外之物。」
林出賢次郎也是個狠人,進入東亞同文書院后,就三年多沒再回國,並留了清朝大辮子,看起來和中國人沒有什麼兩樣。
李諭心中一警:「戰國?」
史量才說:「當然!我想她應該能成為最好的董事會秘書級的關鍵人物,並且還是個美麗的年輕女子。」
近衛昭雪走後,林出賢次郎抱起酒瓶就一飲而盡,一旁的波多野養作大驚:「如此好酒,給我留點!」
不得不說日本人搞諜報真是有兩下子。
其實是英日同盟成立之後,為了共同的利益,雙方約定合作調查俄國在遠東的勢力。
小越平隆拿出一本書:「此書是我寫的,由貴國之人翻譯成中譯本。」
小越平隆道:「先生的語氣有點奇怪,此書翻譯出來,想必對貴國hetubook.com.com也有幫助。如今想對東北有所了解,沒有勝過此書的資料。」
李諭連忙道:「抱歉,臨時去了一趟長沙。」
李諭說:「如果真是這樣,只怕浪費人才。」
李諭大體翻了翻手中這本書,嘆道:「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在下越平隆。」
立刻猜到他是個日本派來調查中國的情報人員,不過硬要說成學者,似乎也過得去。
李諭說:「尊重是慢慢掙來的,我們不能活在別人的眼光里。尤其洋人,他們巴不得我們一直沉淪,當做韭菜一茬茬不斷收割,所以即便他們尊重我們,又能怎樣?」
——這個老頭真是和革命派對上了。
林出賢次郎退而求其次,立刻說:「我願永遠做學姐的弟弟。」
近衛昭雪早就看出了林出賢次郎對自己有意,眼神流轉,但立刻說道:「林出桑更應該懷念家鄉的櫻花。」
史量才笑道:「告示里說了,不會有性別區別對待,你不會不招吧?」
「也?」李諭說,「你真是日本人?」
林出賢次郎後來當過溥儀的翻譯,與另一名波多野養作都是2期的優秀生。
不過總歸還有更好的方式,比如魯迅的做法。
反正聽了好多次「榮幸」,但從日本人嘴裏說出來,真是令人感慨。
李諭這才有些放心:「希望如同岡本兄的名字一樣,密不透風。」
李諭看了看書名,《滿洲旅行記》。
小越平隆不是專門的間諜,很多地方有馬腳,但旋即笑道:「幸虧尊下不是國師。」
越平隆說:「沒錯,本人小越平隆,是一名日本的學者。」
而旅行時間最長的一次,就是林出賢次郎的新疆調查旅行,共274天,他跋涉天山北路,直抵中俄邊境的伊犁。
於是毅然決然進入了近衛篤麿創辦的東亞同文書院。
英方負責從印度到新疆西南之線的調查,日方調查從新疆伊犁到蒙古的庫侖之間的地區。
陳天華突然跳出來說:「就怕青山都被燒成灰燼。」
小越平隆並不阻攔:「帝師請便,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他回頭一看,是個中年人。
後來張之洞還將刻有《詩經》的石刻作為紀念贈送給書院。
旅行調查的內容無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包,他們留下的旅行志就達32部、數十億字的調查報告書,其深度和廣度超過了建國前歷屆政府對中國的任何一次調查。
晚清時期類似華興會的組織有很多,華興會雖然採取了一些保密措施,但明顯黃興他們是第一次搞社團,經驗不足,最終還是被清廷發現。
堪稱世界最大的旅行調查。
黃興道:「顯宿,中華有四萬萬人,拖得起。」
史量才說:「此人精通英文、日本、俄文及法文,並且懂得國際貿易與各國律法知識,簡直是個奇才!」
李諭對黃興說:「岡……岡本兄今後一定要謹慎行事,雖然時局已是風雨飄搖,但槍打出頭鳥,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而且他雖然做事有些激進,但腦子實際上挺靈活,記憶力非常超群。
「啊?」李諭更驚訝了。
小越平隆說:「我行走中國大地多年,能認出我身份的真是不多,閣下到底是誰?」
「學者?」李諭一肚子狐疑。
近衛昭雪雖然是近衛家族遠支,但近水樓台先得月,家主近衛篤麿一次巧合中見到她,就看出其潛質,專門培訓為高級特工。
他不能在兩湖待得太久,預約上船票,準備返回上海。
只有口號哪夠?
小越平隆一驚:「原來是國師!」
陳天華說:「于禮兄,您是少見的能讓洋人尊重的人,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這麼做。」
李諭翻開序言,發現這名叫做趙必振的中文譯者也隱隱看出了日本的企圖,並在序言中寫道:「滿洲者,吾國之土也。吾自不經營以防俄,他人代吾經之營之防之。噫!何其異也!」
波多野養作同樣參与了此次調查,只不過路線與林出賢次郎不同。
當天中日人士有上百人。
波多野養作鼓掌道:「林出君果真有大將風采。」
黃興心中很感動,無論如何,革命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危險事,抱拳道:「于禮兄弟放心,我們今後一定會繼續合作,那時候我會用朗朗乾坤回報。」
李諭在船上讀書時,上海的東亞同文書院幾名學生正在聚會。
李諭說:「國師一詞,恐怕用得不太對。」
林出賢次郎取出一柄西洋劍:「這是昭雪學姐在擊劍部用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