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教材內容有問題，結果被教材的主編聽到。而且對方還是一位氣勢洶洶的老阿姨。王朝陽不介意據理力爭，但還是那句話，沒那個必要。他看了一眼張苗苗，張苗苗顯然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倆人默契地選擇同時沉默。

「哪裡有問題？」張苗苗問。

原本好端端地坐在那裡，此刻卻有些失神，一對眼睛緊緊盯著紙上的內容。

「這還要問，當然是經驗值。」老阿姨有些不快。

「我這麼說，是有理由的。當初在做這類檢測時，我們剛好遇到您剛剛提的問題，沒有檢測設備，想買都沒有渠道，所以我們自己做了一套設備。」張苗苗道。

「是的。屈服強度和抗拉強度，其實就是材料抵禦外力的能力。那我們就按照這個思路做了一套設備，台架和載荷砝碼，再加上用來標定材料變形的標尺。說起來很複雜，其實蠻簡單的不是嗎？」張苗苗一臉愜意地說。

女孩兒隨手間翻到中間某一頁，把裏面的內容攤在ｈｔtｐs://m.hｅtｕｂｏｏｋ•cｏm.ｃom老阿姨面前。

咄咄逼人。

「我懂的。」張苗苗道。

「不阿姨，您誤會我了。」見對方發火，張苗苗急忙道歉，「我誠心請教您，具體的經驗是什麼，因為偏差係數補償的方式我也常用，而且恰巧針對20毫米的軸做過實驗，實驗數據我還都保留著，不信您看。」

老阿姨如同發現階級敵人一樣，狠辣辣的目光盯著張苗苗：「沒有設備，數據你是怎麼來的？」

她再次翻開那本《材料力學》，指著其中一段文字說：「這是一個例題，講的是如何計算軸的抗拉強度。」

「果然！據我所知能夠測量抗拉強度和屈服強度的設備，全國也就那麼十多台。其中一半以上在大型的鋼廠和設備廠，還有一半在高校的實驗室里。你來自南陽市的一個機械廠？我不相信你們擁有這類設備！」

「我在紅星廠……南陽市的一個機械加工廠。」張苗苗如實回答。

「偏hetuｂook.ｃｏｍ•com差係數都不知道嘛？」老阿姨沒等張苗苗的話音落地就接著說道，「小直徑的軸，強度計算可以直接利用強度理論公式，但這個例子中的軸徑達到20毫米，屬於較大直徑的軸。在這類軸徑計算過程中，要額外考慮兩個因素，第一是材料不均勻造成的材料性能偏差；第二是受力不平衡造成的應力值偏差。小姑娘，我說的這兩個因素你懂嗎？」

「數據有問題！數據有問題！」她突然開口。

下方方格中逐一編碼，一共十根軸，序號的后則記錄著相應的屈服強度和抗拉強度。

「苗苗，既然阿姨這麼問你，那把剛剛你看到的問題說出來！不然她不會甘心的。」王朝陽說道。算是對張苗苗的一種鼓勵，這妹子也該練練據理力爭的本領了。

她嚴重懷疑對方在故意找茬，都說是經驗值了，還要問是什麼經驗值，這種問題怎麼回答？書是十多年前出版的，當時合作的幾個教授都翹辮子了，和_圖_書哪些數值是他們的經驗，她並不知道細節？

那頁紙上，橫平豎直地畫著格子線，最上面以工整的蠅頭小楷寫著測試樣件的材料、直徑和其他尺寸信息。其中軸的直徑正是20毫米。

她想起做這套設備時的一些事情，當時遇到難題她非常苦惱，找王朝陽商量，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結果不到半天功夫就敲定了設備的大思路。把這個思路彙報給老廠長后，倆人得到大力支持……來自老廠長的支持，其實就是錢和人的支持。老廠長一向支持自己搞研究，幾乎永遠都是一個態度：你們有想法就去做，錢和人手我來解決！

這話王朝陽仍然不準備回答，但張苗苗似乎坐不住了，以歉意的口吻道：「阿姨對不起，我們也是隨便說說，不能當真的，您不要生氣，就算是……就算是我跟您道歉了。」

「計算公式沒有問題，但這個偏差係數有些奇怪，我沒太看懂。」張苗苗繼續道。

原以為老阿姨會就此打住，沒成想她近一步上和-圖-書前，以批評的語氣道：「有本事背後說人壞話，現在沒本事承認了？」

就這樣，從遇到困難到產生想法，再到完善構思，一直到最後完成設備，沒用上半個月的時間。

說話間，張苗苗從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個小冊子……沒錯，就是那個張苗苗形影不離，視若珍寶的筆記本。

老阿姨輕輕嗯了一聲，這是最基礎的內容，她不相信張苗苗能從中找出問題。

「設備並不複雜，我們的廠長又非常支持我們做這裏工作，所以請您不要懷疑我們的設備問題！」張苗苗正視對方的目光，以篤定的口吻強調道。

張苗苗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那好啊，我就聽你說！」對面老阿姨冷哼一聲，一屁股坐在書桌旁，繼續以冷冷的目光看著張苗苗。

老阿姨沉默了。

張苗苗手足無措。她本就不善於表達，這種面對面辯駁的情況她更不知道怎麼處理。

換句話說，沒有設備，這些數據就是虛假的！

「上下嘴唇一碰，這就道歉了？我聽你們談和*圖*書話好久了，你們的口氣可不像是隨便說說！」老阿姨瞪著張苗苗。

「具體的經驗是什麼，您還記得嗎？」張苗苗追問。

「你當然會這麼說！」老阿姨認為她在狡辯。

「自己做？」老阿姨問。

往日若，被老阿姨這樣盯著，張苗苗早就慫了。但這次涉及到技術問題，她不但沒退縮，反而提高了音量道：「數據，肯定沒有問題！」

「您這個係數是從哪裡來的呢？」張苗苗問。

在這頁紙的最後放，以結論性的語言寫道：「20毫米軸徑強度計算，無需額外考慮偏差補償係數。」

懂也是一知半解，不然會問我這個問題？老阿姨心裏嘀咕一句又道：「既然有偏差，那就應該補償，教材中給定的偏差係數，作用就是補償！」

在10條數據的最下邊，是對數據的整理和分析過程，每一句話每一個計算都寫得清清楚楚。

沒有什麼情況是比這個還尷尬的了。

「你故意的吧？」老阿姨怒道。

「小姑娘，先告訴我你在哪裡工作？」老阿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