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遙望家鄉,撫今追昔,不禁思緒紛繁,百感交集。
譚振華問道:「那麼,他們為什麼不趁著還能走得動回去看看呢?我想以他們的年紀,家鄉應該還有不少親朋故舊吧?就算因為什麼原因而不能落葉歸根,但這樣至少也能慰藉一下老人家的思鄉之情吧?」
譚振華這麼解釋,完全沒什麼破綻,甚至,就他所處的位置來說,非常的合情合理。要知道這裡是斯坦福,是矽谷的發源地,在這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憑藉著一兩項發明或者創新的技術,改變了世界,也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小雅·採薇》這首詩,描述的場景是在一個寒冬臘月、陰雨霏霏、雪花紛紛的日子里,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鄉途中踽踽獨行。
「哈,真的?埃里克,你不會是在吹牛吧!」
好吧,被人看穿了,譚振華只好答道:「薇薇安你說的對,我是有點錢,嗯,怎麼說呢?我曾經發明過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而銷售這些小玩意給我帶來了一些財富,不算太多,當然支撐我在米國完成學業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至於這塊手錶么,我自己可是買不起的,實際上這是一位長輩送給我的禮物,感謝我曾和圖書經幫過他一點小忙。」
薇薇安更加不解地追問道:「譚,你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是好奇了,按照你的說法,你的父母都是窮人,可你為什麼會這麼有錢?這個你不能否認的對吧,我看見你帶的手錶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塊百達翡麗對嗎?僅僅那一塊手錶的價值,就抵得上米國普通中產家庭一年的全部收入了。」
薇薇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卻衝著他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譚,我突然不想跳舞了,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
前方道路崎嶇,他又飢又渴,但邊關漸遠,鄉愁已近。
這其實是一個不算複雜的推測,薇薇安的爺爺,恐怕在米國從事的工作有些敏感,而從她家的經濟情況推斷,他恐怕還是這個領域內的重要核心人物。所以,以米國佬的小心眼兒,放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去華夏這樣一個對米國來說需要表面親熱內心竭力提防的國家,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老爺子徹底退休且完全告別工作崗位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薇薇安更加奇怪了:「是什麼?在哪兒?我怎麼不知道?」
遠離了喧鬧的聚會地點,夏末的斯坦福校園裡安詳靜謐,天高https://m.hetubook.com.com
雲淡,從灣區吹來的陣陣海風驅散了僅剩下的一點點暑氣,兩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沿著校園裡的小徑散步,既沒有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卻又好像都非常享受這一刻。
場中的音樂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舒緩的交誼舞曲,而換成了年輕人更加熱衷的的迪斯科,激烈的節奏和狂野的鼓點催動著年輕人們回到了場中扭動起了腰肢,譚振華看了看薇薇安,這個女孩給他的印象絕對是活潑好動型的,而這樣的女孩一般都不會放過這種在場合展示自己較好身段和美麗舞姿的機會。
薇薇安只好答道:「譚,不是錢的事情,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是在米國也至少算得上中產階級,不,應該說比大多數的米國中產階級還要富裕一些,但是,我爺爺他……他的身份有些不方便,所以,回華夏看看的這個願望,恐怕暫時還實現不了。」
薇薇安顯然也相信了他的解釋,不由得開心地笑起來:「沒想到埃里克,你還是個發明家呢!我能知道你究竟發明了什麼嗎?」
譚振華微微點了點頭,兩人向著門口走去,而在即將踏出門口的時候,薇薇和圖書安非常自然地伸手挽住了譚振華的胳臂,同時將身體輕輕靠了過來,而譚振華也沒有任何的驚訝與猶豫,就彷彿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一般。
譚振華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譚振華故弄玄虛地說道:「其實你剛才已經見過我的發明了啊,只不過你沒有在意罷了。」
曾經艱苦的軍旅生涯,在浴血弒殺的戰鬥間隙,他難耐思鄉之情,無數次登高遙望家鄉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譚振華微微搖搖頭,表示薇薇安說的並不完全正確,然後解釋道:「實際上我的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華夏人,當然,他們的確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至少在他們的那一代人中算是比較突出的吧,不過,這些也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麼財富,事實上,如果按照米國的中產階級生活水準來衡量的話,他們得算是地地道道的窮人。」
「真的呀,哎呀不行,我的腳癢了,我要回去跳舞,嗯,順便我也想去看看那台咖啡機,埃里克,你來嗎?」
見到譚振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薇薇安也就不再多做解釋,而是轉換了話題道:「不說我了,譚,我現在對你越來越好奇了,你明明是來學電子的,卻加入了以討論金融問題為和-圖-書主要目標的「華爾街王座」,以我對華夏的了解,金融,根本還沒有得到華夏足夠的重視。還有聽你剛才對《詩經》的解讀,你對華夏的傳統文化也有挺深的了解,從你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來看,你的家境應該也不錯,可我聽說,華夏,現在的經濟情況可算不得好,而且,那裡好像對有錢人還懷有相當的偏見,所以我非常好奇,你身上集合了那麼多的矛盾點,而你好像又活得相當自由自在,你到底是怎麼把這些矛盾順利解決的?」
譚振華用低沉的聲音再次吟哦了《小雅·採薇》的最後一段,然後總結道:「他們這是在思念家鄉啊,而且,這種思念,都深入骨髓了。」他嘆道。
過了很久,還是薇薇安打破了寂靜:「譚,你真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僅僅憑著我的名字就推斷出了那麼多的事情,而我必須得承認,你的推論很有道理,實際上你猜的非常正確。我的名字是我爺爺給我起的,他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曾經不止一次地在我的面前流露過思鄉的情緒,當然我奶奶也是一樣,對他們來說,他們在米國再好,再成功,也不過是一個遊子罷了,而他們的根依然在華夏。」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https://m.hetubook•com•com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薇薇安,如果不是你原本就出生、長大在華夏故土的爺爺奶奶,怎麼會有如此濃重的思鄉之情,又怎麼會給你起了「採薇」這樣的名字,把他們的一腔思念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譚振華翻著白眼道:「一台小小的咖啡機而已,這隻是我眾多發明中小小的一樣,而且它的工作原理很簡單的,這有什麼好吹的?」
而現在家鄉就在眼前,迎接他的卻已不是去時的楊柳,而是歸來的雨雪,故土雖在,物是人非,怎能不讓人滿腔傷感,化作兩行愁腸淚。
譚振華不解地追問道:「薇薇安,從你的狀況我就能看得出來,你們家的經濟實力應該相當不錯,而且你自己剛才也說了,他們在米國也算得上成功,所以,一張往返機票,應該不會成為他們回家探望的障礙吧?」
「固所願,未敢請耳……」
女孩臉上原本笑容燦爛的表情迅速凝固,有一絲霧氣從她的眼睛里升騰起來,兩人竟然一時無語。
「就在我們剛才的聚會現場,那裡有一台咖啡機,而那個,就是我的發明。」譚振華半是得意半是炫耀地答道。
薇薇安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