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九十七章 好的開始不一定是成功的一半(中)

可惜非常要命的是,為了表示死戰於此的決心,也是為了方便指揮作戰,丹尼爾又將司令部靠前設置——當然,為了預防炮擊,他在指揮部頂上鋪設了好幾層交叉的圓木,還用僅有的一點水泥進行了加固,甚至能夠承受祥瑞號主炮的直接命中!
通過前哨戰的交手,雙方的統帥可以收集到對手的最新情報,作出現場評估,再根據預言魔法的推算結果加以修正。對於某些已經處於懸崖邊上的失算者來說,這也是將手頭的兵力部署和戰略目標進行最後一次調整,在接敵之際挽救錯誤的最後一個機會——儘管這個機會通常都是被浪費掉了。
因此,在正式決戰打響之前,進攻方的指揮官假如比較謹慎的話,通常都會以輕騎兵、輕裝步兵、遊俠甚至盜賊等特殊兵種,發起一系列試探性前哨戰。而丹尼爾依據自己對特庫姆塞往日作戰風格的認識,認為在這種佔了上風的陣地戰中,這傢伙也一定會追求穩妥,並且也是基於這樣的推斷,才著手部署整個陣地的防務。
「瘋子,真是一幫瘋子!可是……唉,為什麼我手下就沒有這樣的瘋子呢?」
但是,這種做法一般是只能用在進攻作戰上的,要是在進行防禦戰的時候也這麼搞,那樂子可就大了。
然後,就是雙方統帥相繼發布總攻擊令,一戰定勝負——在「通訊基本靠吼」(傳訊魔法在戰場上容易被|干擾)的年代里,一旦陷入激烈的交戰,命令的傳達、戰況的傳遞都會變得異常艱難,信使可能被截殺,信號可能被|干擾。即使上面成功地把命令傳達了下去,也很難保證那個和圖書應該接受命令的傢伙還在人世。
因此,在槍林彈雨間移動部隊、調整戰術,真是比在刀尖上跳舞都更為危險。假如統帥在激戰正酣的時候還要朝令夕改,那麼離全軍崩潰也就不遠了……實際上,等到雙方主力全面接火之後,兩軍的主帥也就基本上失去了對戰局的掌控能力。除了適時投入預備隊,或者索性帶頭逃跑以外,幾乎沒什麼其它的事情可做。
作為一名擅長攻打要塞、有「破城錘」之稱的著名將領,丹尼爾中將其實在陣地防禦上也很有一套。雖然這一次施工倉促,建築材料匱乏,但是在他的努力堅持下,還是先後建立起了諸如底部插滿木簽的陷阱、彎彎曲曲的波浪形戰壕、塗了濕泥以防火的高大柵欄、可以依託射擊的胸牆等等一系列很實用的野戰工事。此外,像是暗堡、貓耳洞、倒打陣地、側射陣地,還有交叉火力之類也都一應俱全,堪稱全身都能扎人的刺蝟。
由於在最外圍安排的是最爛的部隊,所以雖然修築了還算不錯的工事,但心理素質欠佳的印加人叛徒們,還是炮擊中自發性地垮掉了——這倒是無所謂——可是,如暴雨般猛烈的彈雨,也讓那些剛摸到槍的武裝民夫,甚至絕大部分土著附庸軍都嚇破了膽子。他們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紛紛逃離了各自的崗位,縮進防炮洞里瑟瑟發抖,甚至連個警戒哨位都沒留!
哪怕基層部隊好不容易收到了命令,可是才要出發作戰,另一道新的指令(可能這條指令發布的時間更早,但收到的卻更晚)又發下來了。於是,分散在各個陣地和-圖-書上的精靈軍部隊,最終就像一群無頭蒼蠅般轉來轉去,差不多完全是憑著本能在戰鬥。
嘈雜紛亂的戰場上,丹尼爾中將呲牙咧嘴地捂著他那被彈片划傷的小臂,悲憤地仰天長嘆。在他的面前,那套由柵欄和壕溝組成的標準野戰防禦體系,在被炮火炸了個七零八落之後,又讓混亂的人流給攪成了一團亂麻,目前已經毫無前沿和後方之分,到處都在燃燒,到處都在搏鬥,到處都在死亡!
即使某些盡職的軍官還聲嘶力竭地吼叫著,踢著逃兵的屁股把他們趕上廝殺場,但還是有更多的士兵茫然地伏在戰壕之間,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曼努埃爾發動的這場決死突擊,在打掉了精靈軍的指揮中樞之餘,也成功地「幫助」丹尼爾將軍犯下了「不可製造游兵」(沒有參戰的兵力)的兵家大忌,使得精靈軍未能在第一時間拔出這顆嵌入自己身體的毒瘤,並且導致了隨之而來的潰瘍和惡化。
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最危險的狀況,凡是統帥這種特混部隊的將領,通常都會將最不可靠也最肉腳的部隊推上第一線,當炮灰拼消耗。至於最可靠也最精銳的部隊,則要牢牢握在手裡,以威懾其餘部隊拚死力戰為主,于關鍵時刻投入戰場決定勝負為輔,不可作無謂的浪費。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決不能豁出老本去拼殺。
這種組織結構對一支軍隊來說,自然是利弊參半。好處是可以用可以最少統馭最多,在打順風的時候也是得心應手。但壞處就是萬一那支金字塔頂層的親信部隊損失太大,不足以威懾金字塔下方各層次的軍隊,和*圖*書就很可能會玩不轉了,甚至會發生可怕的反噬。
在這個熱兵器還沒有完全淘汰冷兵器的時代,那些發生在野外的大規模會戰,通常都是以一系列飛行騎獸、偵察魔法和斥候小分隊之間的相互對抗與交手為前奏的——也就是所謂的前哨戰。
就這樣,曼努埃爾的鐵蟑螂突擊隊幾乎沒有遇到多少抵抗,就突破了精靈軍的第一線防禦。而由此帶來的潰兵潮,還把後面的防線也攪了個亂七八糟……
第一道防線的急速潰散固然令人沮喪,但也並非什麼不得了的噩耗。所謂的彈性防禦,就是不執著于空間上的爭奪與喪失,而以保存反擊兵力為第一要務,以擊潰或殲滅入侵的敵軍為首要目標。
按照這些傢伙的想法,不等炮火結束,就絕對不能出來送死。沒想到敵人的炮擊都還沒結束呢,那些鐵蟑螂就揮舞著六條黝黑油亮的粗腿,以驚人的速度從他們頭頂上爬了過去。蟑螂背上的鐵皮罐頭們還很體貼地摸出幾顆茲茲燃燒的手榴彈,往擠滿人的防炮洞丟進了去,算是過境費和見面禮……
陣地的最前沿,安置著兩千名僥倖一路活了下來的土著民夫(一路上死了八千多),對於這些既無軍事素養又不可靠的傢伙,精靈軍總共只給他們配發了一百多桿破槍,僅僅是出於廢物利用的考慮,希望他們多少消耗掉一點對手的彈藥,再就是給己方放個響提個醒而已;
全軍最精銳,也最可靠的一部分,即由三千名純種精靈組成的王家衛隊,被放在了戰線的大後方,作為督戰隊和預備隊;
於是,精靈軍的指揮中樞在前哨戰中就被暫https://m•hetubook.com.com時癱瘓,形勢不可避免地急轉直下。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手居然會在實力佔優的情況下,仍舊莫名其妙地賭徒性格發作,違背了這個時代的軍事常識,連最起碼的試探和火力偵察都沒怎麼進行,一上來就是重拳出擊!
在這裏,丹尼爾所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他雖然以持久防禦的指導思想設置了陣地,卻是按照攻勢野戰的習慣在調配和安排兵力:
再往外圍,是一萬多瑪雅人和阿茲特克人附庸軍,這些傢伙雖然戰鬥力不怎麼樣,但至少還算可靠;
更要命的是,假如不幸攤到了一支紀律鬆弛的隊伍的話,那還得做好下屬陽奉陰違、刻意破壞通訊工具,甚至扣留、暗殺信使的準備……
從這個兵力安排來看,丹尼爾掌握的這支精靈軍根本就是典型的金字塔形結構,從最可靠到最不可靠,從最精銳到最肉腳,等級森嚴,一層層地相互駕馭和牽制。
但是,這個堅固的半地下式指揮部,雖然可以抵禦炮彈的遠距離轟擊,卻頂不住馬刀、長矛、手榴彈、熾火膠甚至鐵蟑螂的碾壓!
前面的一層,則是約六千名同樣可靠,但戰鬥力稍弱的海軍陸戰隊,其成員以半精靈為主,但也混合了一些矮人之類的異族;
由於一群騎著鐵蟑螂的可怕鐵皮罐頭,正在自家肚子里不停地左衝右突、來回折騰。司令部被端掉了的精靈軍,始終無法將崩潰的指揮系統完全恢復。即使丹尼爾中將迅速地下達了指令,但陣地已成一團亂麻,傳達命令的過程相當費時。傳令兵找不到部隊,部隊找不到軍官,軍官既找不到自己的部隊,也收不到上級https://m•hetubook.com.com的命令。連號稱先進的魔法通訊線路,也被各種各樣的垃圾信息和系統故障徹底阻塞。
可惜話猶在耳,但是印加人沒用一個月,僅僅交火了不到一刻鐘,就讓他的陣地陷入了土崩瓦解之中——再完善的工事,假如沒有士兵在裏面防守,也是毫無用處的。
最後,對於某些無足輕重,完全是用來迷惑對手視線的突出部陣地,則交給還沒逃跑的印加人叛徒駐守,即便這些最靠不住的傢伙臨陣倒戈,對整個防禦體系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影響。
這一下,可就把做錯了準備的丹尼爾給打慘了!
除了因為攜帶的輜重有限,沒能設置幾圈帶著倒鉤的鐵絲網,只得以木製的鹿箬、拒馬來代替之外,丹尼爾自認為這片呈梯次分佈的防禦陣地,已經算是相當完美的了——「只要彈藥充裕,印加土著人就是派遣十萬軍隊打上一個月,也絕對不可能攻下來的!」
說到底,這還是要歸咎於丹尼爾沒有及時把心態調整過來。儘管他非常清楚,接下來要打的是一場防禦戰,只要拖到某個時候,就有可能闖出一條生路。但是在潛意識中,還是不自覺地將自己放在了侵略者,或者說進攻者的位置上,最終釀成了如此大禍。
看到自己精心構築的防禦陣地,居然如同紙糊的玩具一般,被對手一戳就破。而那些騎著鐵蟑螂的鐵皮罐頭,卻彷彿一群打不死的小強,在沖入陣地之後,繼續四處破壞。一處接著一處還在射擊的火力點被淹沒摧毀,一群接著一群剛剛集結起來的反擊部隊被衝散打垮,一堆接著一堆的寶貴輜重熊熊燃燒起來,丹尼爾氣得幾乎要吐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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