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困在高原上的印加人如果想同外界做生意的話，要麼就和祥瑞號上的武裝商人們打交道，否則就只能從精靈軍的腐敗官員那裡購買了。事實上，單論價錢還是後者更加便宜一些。但第一個問題是不保險，交易對象是一幫毫無廉恥的賣國賊，無法保證其商業信譽。很難說對方會不會客串上一回愛國者，讓前去採購的使者人財兩空有去無回。
見對方已經平靜下來，蕾妮也換了一種比較和緩的口氣。從本質上講，她並不是一個很兇暴的人，不怎麼擅長底層商販那种放賴玩潑皮大聲罵娘的本領。除非別人實在是蹭鼻子上臉不知好歹，否則她也很難拉下臉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得志小人模樣。
聽到這樣的抱怨，四周的人忍不住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那商人先是愣了一愣，隨即便是一聲慘叫，抱著腦袋拔足飛奔，硬生生在人群中擠出一條通道，眨眼間就不見了。只留下兩個奴隸站在攤位門口，面面相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在這種形勢之下，糧食和軍火的採購工作是絕對不能拖延的，如果某個部落一直不肯當冤大頭接受天價盤剝，過一陣子怕是連被盤剝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是因為飢荒而潰散分裂，就是被別的部落武力兼并掉。越是混亂的年代，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就越是流行。
「閉嘴，少來給我打馬虎眼！也別在我面前賣弄自己的見識有多廣！確實，你說的都沒錯，但那只是在我國進貨的成本價，你有沒有把這一路上的風險考慮進去？你知道我們這段時間死了多少人嗎？至於國難財……哼哼，連你們印加人自己都沒把它當一回事，又憑什麼來要求我們這些外國人？」見對方居然還要糾纏不休，蕾妮哪怕再怎麼好脾氣，也終於感覺有些不耐煩了。
自從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商業貿易以來，壟斷這種東西總是與暴利聯繫在一起的。而在眼下這個時候，祥瑞號恰巧很幸運地壟斷了這片高原的對外貿易渠道。
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土著商人最後還是無奈地服了軟。他回頭吹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一聲口哨，跟隨這傢伙前來交易的兩個強壯奴隸立即吆喝一聲，合力將一輛沉重的小車推到棚子前面，裏面層層疊疊地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碎金塊——不愧是盛產貴金屬的黃金國度，這麼多高純度的狗頭金，就讓兩個人一輛手推車載著招搖過市，也不怕有紅眼賊人來搶……
美麗的紅髮女吸血鬼嘆息著搖了搖頭，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以45度純潔視線仰望著天空，同時手裡一上一下地拋著從男朋友那邊勒索來的好東西——儲存滿了300個巧言術的攜帶型魔網終端。
「可是，一磅黃金才給換區區二十磅小麥……這個價錢也實在是太離譜了吧！」
「先生，你也別說我們太黑心。駕船冒著精靈艦隊的沿途攔截封鎖，萬里迢迢地把貨物運輸到這片戰亂之地，這種事情難道很容易嗎？」
「你……你……」土著商人的氣勢為之一挫，他顫抖著伸出右手，遙遙地指著女攤主，臉色氣得鐵青，臉上的肌肉都在一下一下地抽搐，嘴巴微微開啟，卻是張口結舌，怎麼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一個穿了耳環和鼻環，頭髮梳成許多小辮子的土著商人突然跳起來，粗短的四肢彷彿溺水抽搐一般，做出種種誇張的動作，「不要欺負我們本地人沒見識！這種陳年的爛穀子，放到費倫大陸那邊，恐怕就是每磅一個銅幣也賣不出去！你、你這黑心的女人，當我們印加人的黃金是從野地里隨便揀來的啊！」
「唉，鄉下土人真是沒見識，居然把我這麼可愛的大美人說成是怪物……」
在一間各類樣品最為齊全的棚子里，突然爆發出一陣充滿了憤怒的咆哮聲。
第二個問題是這麼做名聲也不好聽，雖然眼下有許多人都在暗中和侵略者保持聯絡，討價還價，但那種事情通常是只能做不能說的，而且還不能做得太明顯。一般來說，越是心懷鬼胎的人，在明面上就越是要裝得光明磊落。假如有誰帶頭把這種事情挑明了，那照樣只會落得個千夫所指的凄慘下場。
如和圖書果是在耐色瑞爾帝國，這麼多黃金多半是得要讓運金裝甲車、重裝備押運隊和高級魔法師一起出動，將黃金裝在房間那麼大的三層反魔法保險柜里，沿途清街開道，搞得彷彿惡魔過境一般。但是在這個集市裡，滿載黃金的手推車就這麼敞開著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間穿來穿去，也沒見什麼人往車斗里伸手，更不用說是利欲熏心殺人奪財了。
她打了個哈欠，然後伸手指著那個商人喝罵道，「再說了，我可是嚴格按照你們的實際情況和支付能力來定價的。別欺負我不清楚這地方的行情：一隻比鴿子還瘦的小公雞，都能賣到差不多四盎司黃金！總之，你要買就買，不買就拉倒滾蛋！你這傢伙嫌價錢太貴，後面還多的是客人想要來買呢！」
……
「哇！怪物啊！」
突然，一隻纖細的小手從女吸血鬼的背後伸了出來，一把將攜帶型魔網終端抓了回去。
這樣一來，面對如此有利的市場形勢，獨佔貨源的巨熊軍團自然是有恃無恐。不但絕對沒有什麼宣傳讓利，服務態度更是奇差無比！顧客就是受了氣也沒處理會，還得賠著笑臉甚至通過賄賂求賣主把交易進行下去——壟斷性的賣方市場就是爽啊！
「你什麼你！連句囫圇話都不會說……」女攤主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正要繼續開口嘲諷，突然卻臉色一變，右手下意識地捂住嘴巴，然後趕緊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玩意擺弄了幾下，釋放出了下一個巧言術。
「嗯哼！」她清了清嗓子，「如果嫌這個價錢太貴的話，那你完全可以到別的攤子轉轉。實在不行，還可以自己到費倫大陸去進貨，我又沒有攔著你！」
「別的攤子？誰不曉得你們是一夥的，不管哪邊都是一個價！」那個商人悻悻地說道，「至於到費倫大陸去進貨……開什麼玩笑？要是有辦法過去的話，我們還來找你這黑心的傢伙幹什麼？」
「太狠了……實在是太狠了！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光明正大地亂收費的地方，你這貪得無厭的吸血鬼！」他喃喃地說道，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和*圖*書一般。四周的顧客聽見了，也是心有戚戚，紛紛點頭唏噓不已。
「喂！這東西可是哪裡都沒得賣的，你給我多少小心點兒，千萬別摔著了……」菲里撫摩著這具超越時代的尖端產品，有些心疼地說，「對了，今天的進帳如何？」
可是，由於高原內部各自為政的割據狀況，特庫姆塞很自然地把自己掏錢興辦的作坊統統安置在了庫斯科附近。哪怕到了強敵壓境之時，也沒有及時組織疏散，結果隨著首都的陷落，來了個玉石俱焚。而後方腹地那些目光短淺的地方領主，既感覺不出自行興辦作坊的必要性，也捨不得掏出那樣巨大的建設經費，另外還擔心遭到君主的忌憚，於是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里，基本沒有作出過任何這方面的努力。
「喲，客人，您的眼光倒是滿銳利的嘛！」她眯起眼睛，發動種族異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笑著顯露出一對可怕的獠牙，上面還隱約粘著幾縷殷紅的血絲，「想不到你居然一眼就把我的種族身份給看出來了！可惜沒有優惠喲！」
紅髮的女攤主輕輕哼了一聲，伸出纖細的手指掏了掏耳朵，面對這位土著商人的悲憤控訴，只是回報以極端輕蔑的笑容。
「還可以吧，親愛的。」蕾妮回頭望著自己的小情人，嘴角溫柔地一笑，「咱們的私貨已經賣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二，具體收入我還得算一下……你那邊怎麼樣？」
「一磅黃金換二十磅小麥？我的天啊！這是什麼價錢？你怎麼不幹脆去攔路搶劫算了？」
「攔路搶劫？哦，那種缺乏技術含量的事情可實在是太麻煩了！反正我就是坐在這裏不動，你們也會把金子乖乖送上門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他指手畫腳地大叫道，響亮的吼聲驚起了在街角垃圾堆中翻揀食物的烏鴉。附近的生意人全都皺眉堵上了耳朵，但同時也饒有興味地觀望著下一步的進展。幾個腰挎太刀在巡邏的東瀛武士聽到響動，湊過去看了看。但是當他們辨別出爭執所發生的攤位之後，又都紛紛自顧自地走開了，似乎很有把握確信那裡不會鬧出太大的亂子和圖書來。
所以，像剛才那樣隨口反駁兩句，已經是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表現了。如果碰上一個脾氣暴躁一點的傢伙……似乎直接操起掃帚拖把，驅趕顧客出門才是正理。
「狗頭金一百二十磅，金砂十五磅，另外還有上等藍寶石五十三枚，紅寶石二十一枚、翡翠六十枚，總體作價……嗯，算是黃金兩百磅吧！」
「安靜！這幾天拿寶石來交易的人太多了。誰不知道太陽神休眠之後，你們的祭司就統統成廢物了啊！既然那些神棍已經不能再使用寶石儲存法術，自然都拿出來賣了！和他們儲存的極品比起來，你的這點破玩意連渣都算不上！」
前不久，印加人的首都和最重要對外窗口，堅固的庫斯科城陷落了，精靈軍控制了麻麻里河大峽谷，通往東部平原地區的貿易線因此而徹底中斷。就連穿越北方群山的那條走私小道，也因為精靈軍的入侵而遭到破壞，至少在幾個月內無法恢復通暢——雖然精靈軍的主力部隊在時光神殿打光了，但是後面還拖著一長串兵站和聯絡處沒有撤完，而高山之王陛下也沒有精力去一路追剿。這點分散在漫長山路上的稀薄兵力，對付任何一個印加部落的民兵都挺艱難，不過如果僅僅是攔截一下走私販子，還是勉強可以做到的。
蕾妮卻只是鎮定地微笑以對。
那商人搔了搔頭髮，滿臉都是愁苦之色，「一磅黃金相當於五十枚金幣，一枚金幣相當於一百枚銅幣。在你們的國家，一磅小麥平均也就能賣到一枚銅幣，可是你現在卻要把價格漲到原來的兩百五十倍……我們的黃金同樣是從山裡辛辛苦苦挖掘出來的，發國難財也沒有這種搞法吧，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哎，我又沒說不要……好吧好吧，美麗的女士，請您千萬別生氣，我就按一磅黃金換二十磅小麥的價錢來付款就是了。」
在被狠狠放了這麼多血之後，聽到自己居然還要再付一筆錢，那名土著商人不由得身子猛地一晃，好險沒有一個跟頭載倒下去。勉強在奴隸的攙扶下站穩之後，他抬起腦袋，用獃滯的眼神望著蕾妮，滿臉都是和圖書一副很想要仆街暈倒的扭曲表情。
結果，當戰火燒到家門口之後，全體印加人愕然發現，他們這個社會的工業水平又一次墮落到了無限接近於零的恐怖程度。無論是想舉旗造反還是抵禦外寇，那些開始備戰的酋長們發覺自己還是和許多世紀以前一樣，只能用燧石和骨質的兵器來武裝新兵……不管是對付精靈還是特庫姆塞的禁衛軍，這樣的裝備水平都是等於在找死。
至於軍火的問題，還要更加嚴重。本來，依靠那位高山之王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印加人已經建設起了不少還算可以的軍工作坊，各種槍械彈藥和軍用魔法物品基本都實現了國產化，另外還有一些紡織廠、印染廠、金屬加工廠、造船廠之類。雖然產量和品種還遠遠無法滿足實際需求，但好歹也是一條補充途徑。
或許是這幾天看多了金山銀海的緣故，面對如此龐大的一筆橫財，蕾妮的表情依舊十分平靜。她略微清點了一下，又用幾個偵測魔法鑒定過寶石的質地與真偽，然後便給出一個令土著商人想要吐血的跳樓折價，「一共可以換到普通小麥四千磅。喏，這是收據，你自己去找看管倉庫的人領貨。對了，裝卸和運輸一律自理，如果要借用倉庫里的板車和人手，還得另外支付勞務費和車輛租賃費用……」
而自行生產也是不可能的。在戰爭年代，糧食和軍火是任何勢力都必須囤積的物資。偏偏從去年開始，嚴重的旱災和蝗災席捲了整片高原，差不多所有的印加部落都發生了一定程度的糧荒，又無處進口，反倒是隨著戰爭的激化而消耗得越來越迅速。硬撐著拖延到眼下這個青黃不接的季節，事態已經變得更加嚴重，國內市場的金融形勢徹底崩潰，由金本位、銀本位墜落為糧本位。商業鏈條基本斷裂，就是捧著金銀也很難搞到糧食，如果還要再等到下一個收穫季節，怕是有很多部落都會支撐不下去了，只能吃人肉或者互相劫掠——事實上，這兩類現象此刻都已經出現一段時間了。
「喂喂，我帶來的可都是品質最好的寶石啊！你這個折價是怎麼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