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我和姐姐都着了魔般地观察着左戈的一举一动,然后在睡觉前肆意谈论左戈……兴致来了,我们会变着嗓子模仿他的说话方式、学着他做出臭臭的面部表情,或者争论他早晨出门时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等琐碎的事情……那样的日子,简单而快乐,我和姐姐甚至会因为能跟左戈说上一句话而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安可可语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像是沉浸在某种美好的遐想里。夜风吹进露台,她一头青丝快乐地浮动,连我都好像被她的快乐感染了。
夜很静很静,旁边的立式空调散发着冷气,我亲耳听到那些气体在整个病房里流动的声音。
病房自带的露天阳台里,厚重的玻璃门把左戈和我隔成咫尺天涯的两个世界。
我踉跄地退后了几步,身体重重地撞倒在玻璃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病态中的俊美少年,和散发着关爱气息的灵气少女……这副和谐的画面勾成了一个温馨的包围圈,强硬地抵制着第三者的介入!(.﹏.#)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隔着一张席梦斯床的距离,我清楚地看到在安可可眼底狂狂燃烧着的怒火团,那是可以烧毁一片森林的恨意。
可是现在呢,现在左戈就躺在我面前啊,真真切切地躺在我的面前啊。┬┬﹏┬┬他的脸色看起来那样糟糕,嘴唇乌黑苍白,却始终倔强地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一旁的安可可却因为左戈这个微小的动作惊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吊瓶,待看到药水还有一大半的时候她安心地拍了拍胸脯,却在和-圖-書转神之间,看见了站在病床边的我。︽⊙_⊙︽
安可可的身体突然剧烈一抖,然后缓慢转过身来看我。我以为她哭了,因为我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她却看着我安静地笑,嘴唇在灯光的折射下有些许苍白:“我决定要打破这一切,这原本是我的一切,我要从姐姐身边抢回左戈,抢回属于我的爱情!可是姐姐却哭着求我……她求我,求我把左戈让给她,她说没有左戈她会死的……”安可可上扬嘴角的弧度,笑得更凄厉了,“然后,她真的死了。在某一天男人鞭打左戈的时候,姐姐先我一步冲上前。她激怒了男人,当花瓶朝她砸过去的时候,她故意没闪开。她是故意的!我知道,我一定知道……因为在她死掉的前一天,左戈说要带她去儿童游乐园。那个孩子们向往的极乐天堂,我的左戈却始终没去过呵……他居然说要带姐姐去,那个他发誓只会带自己心爱的女孩去的地方,他居然要带姐姐去!我不允许!所以,那天我很严肃地告诉姐姐——能陪左戈去到儿童游乐园的那个人,一定只能是安可可我!”
我依旧瞪大着眼睛,喉头动了好几次,?+﹏+?才嘶哑地扯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悲惨残忍的事情,会进入左戈的生活——(≧◇≦)
“人是一种好奇心极重的动物,左戈对我和姐姐表现得越冷淡,反而越发激起我们想要了解他的兴趣。可我们越是表现出对左戈感兴趣的样子,他只会对我们愈加冷淡……”安可可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嘲https://m.hetubook.com.com地笑了一声,“真是可恶啊,这该死的好奇心,居然让我和姐姐就这样无法自拔地陷进去了,而且是万劫不复。”
眼前,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席梦斯床。
在左戈的床左侧,是伏在床边上已经睡着了的安可可,她的手软软地搭在左戈垂在床侧正在输液的那只手上。而左戈修长的手指弯曲成一个有力的弧度,紧紧握住了搭在他手心上的小手。
透过病房里强烈日光灯的照射,我看见安可可本来充满怒气的眼睛一片澄净,而且有一点点晶莹的水气在升腾:“女孩,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左戈这次是真的喜欢你了!”她轻笑,眼睛在水气下氤氲出一层雾,“因为我无力改变,所以只能选择接受!就像接受曾今喜欢姐姐的左戈一样,我接受现在喜欢你的左戈。”
安可可垂下眼睑,轻轻扇动睫毛:“想听一个故事吗?”她的嘴唇忽然变得苍白,却还是极力扯出一个微笑,“一个你会非常感兴趣的故事。”
对不起,左戈……对不起……∷>﹏<∷贝路璐真的不是有意把受伤的你独自丢弃到那个地方,真的不是有意让你伤心的……
安可可站在我面前,用手帕一点点地擦拭着我满是泪痕和水痕的脸。她的动作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就好像正在擦拭的是她最心爱的瓷娃娃。
此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点头点头。
真的是左戈吗?我已经来到左戈身边了吗?我眨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躺在床上正在均匀呼吸的左戈。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可可,被动地说不出和*圖*書一个字。仿佛只要站在她面前,我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可是过了那晚之后,左戈依旧对我冷淡如常。而他跟姐姐的感情却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左戈还是很冷,但对姐姐的冷不同于我和大家,那丝冷漠的眼神里有了温度!”安可可的声音开始颤抖,瘦弱的肩膀在黑夜的衬托下格外单薄无靠,“我也想要靠近左戈,也想被他用那种含着温度的眼光看着!所以我只能更密切地关注他,并且在他每次被男人鞭打的时候‘恰巧’出现!可渐渐地,我发现不管自己多努力都只是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和姐姐的感情却进展神速,从牵手、约会到亲吻,成了一对人人羡慕的恋人!” 安可可的声音越发颤抖了,身子也无助地颤栗着,“我……我一直追问姐姐,为什么左戈对待她是特别的?可是姐姐每次都是笑笑不说。她笑笑不说……终于有一天,在我帮助左戈逃离男人的魔掌后,我们跑上了天台。左戈就枕着我的腿睡觉,那时候我感觉我距离他好近好近。可是忽然间,他指着满身的伤痕笑着对我说:‘可爱,也许这是妈妈间接送给我的礼物,能够认识你的礼物,你说对不对?’……那一瞬间我呆了!左戈他……居然叫我‘可爱’!他居然一直把我当成了姐姐安可爱!”
那一刻,我以为再也去不到左戈身边了。我哭得歇斯底里,神经是脆弱的一根弦,仿佛只要谁轻轻一拨,我就立马会溃不成军。
还没等我来得及弯起嘴角,安可可声音一沉,又变得不快乐了:“左戈却一如既往地对我们冷淡,一如既往地和_圖_書拿他的扑克脸面向我们。直到有天——我半夜醒来,朦胧地听到有瓷器摔碎的声音,从左戈的卧室传来……透过虚掩的卧室门,我看见那个被我和姐姐称作爸爸的男人,正在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抽打着左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左戈身体抵着墙,白色的制服被皮带抽得破烂不堪,沾染着红色的血迹。而他却是笑着的,用一种嘲笑却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奋力鞭打他的那个男人,就仿佛男人才是真正的不幸者……”安可可微侧过头来看我,用她亮晶晶的眼睛看我,“那个晚上,我勇敢地用我手中的重物击昏了男人,拯救了左戈。也是那个晚上,我有了第一次跟左戈的心灵沟通,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左戈的亲生父亲,他只是妈妈跟她的情人生下的小孩。事情被识破后,妈妈和她的情人私奔了,而把他抛弃给了这个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男人。他想过反抗,却无力反抗,他只有一次次逃跑,却又一次次被捉回来,接受更严厉的鞭打……”
我伸出手,想要抚平左戈皱紧的眉毛,他却突然轻咳一声,换了个侧躺的睡觉姿势。
……我只记得来的途中有很多雨,冲天的大雨。我驾驶着李宪泽那辆蓝黑相间的小型跑车冲出雨雾,最终又隐没在咆哮着的雨幕里。四周白茫茫一片,雨把天地连成了一个世界,把小小的我困在分岔路中央。
我的胸口猛地一窒,眼泪悄声无息地流过腮边。相对于安可可平静叙述着的口气,我的内心翻滚着波涛汹涌。
我一边仔细听安可可讲话,脑子一边飞快地运转起来,挖出那些话里的关键词和-圖-書。
我的手立即触电般地缩回来,仿佛做了错事的小孩被当场抓到一样心“怦咚怦咚”直跳。
安可可停止了擦拭我头发的手,转身靠着露台,看向漆黑的夜幕:“这个故事很复杂,而且也很无奈,非常无奈——”她叹了口气,然后声音沉重地开始了故事的叙述,“我和姐姐是在十二岁那年认识左戈的。理由简单明了,妈妈再婚,我们在多了新爸爸的同时,顺带多了个哥哥。可这个以后将被称为哥哥的男孩却在第一次见面就给了我和姐姐一个下马威。他狂妄自大、倨傲且冷漠,不但说话、行为野蛮无理,还用一种俯角三十度的视线藐视所有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君者模样……”
……左戈同学……你现在很痛苦对不对?一定是在梦里回响起了那段悲惨的童年对不对?!不然为什么你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呢?或者……你是在怨恨昨天晚上我没有去到你身边吗?是这样的吗?
我的心一阵刺痛,保持着站在左戈病床边的姿势不动。雨水沿着我的发丝和衣角,一滴滴往下掉。而在我的脚下,是一片被雨水濡湿的痕迹。
左戈一手垫着后脑勺,仰着身子躺在床上,陷入昏睡中。银色的日灯光洒上他高挺的鼻梁,使他本就毫无血色的面部看起来更显苍白了。
她的表情立马由惊讶转化到愤怒再转化到不可饶恕!
安可可转身取过一条干毛巾,擦拭着我湿淋淋还在滴着水的长发,细心地不去碰到我头部裹着纱布的地方:“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让他受伤?为什么要使他已经禁闭的心门关得更紧,你希望他永远不再信任任何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