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一跳,回首發現齊子墨站在黑暗中。
喬曉玲的邏輯總是這麼混亂不清,我趕緊回復過去:「我回來了,好了,放心吧。」
從她這段激|情洋溢的發言中,我簡單概括出了我的工作——總經理助理。
今天早上送他倆上幼兒園的時候,朗朗悄悄跟我表示,長大了也要做一個偉大的物理學家,昀昀也悄悄跟我表示,長大了一定要找個像姑父這樣的人嫁了。
「忘了。」腦海中思索著回復喬曉玲的話,落到指尖上卻零零散散不成句子,面對他總讓我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每當我看到書櫃的時候都覺得齊子墨的助理別有用心,我曾經建議齊子墨將書櫃搬走,齊子墨表示工程量太大了,麻煩,我又曾提議,乾脆我和他換一下房間,齊子墨表示他不喜歡帶窗戶的卧室,晚上睡不好。
「果然……」陳維鈞搖搖頭,目光再次變得狂熱,「夏夏,我這次回來了再也不會走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這是一種文學的修飾方法……其實是五天。」我艱難地憋出這幾個字。
面試官三個人,見到我,一起微笑,讓我坐到對面。
「差不多吧,她一住就是五年,從一個小女孩兒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我們都退一步吧,」十七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觸掠過,神色黯然,「你也不想再發生五年前的事情。」
「雖然短了些,但是顯得雙腿修長。」右邊的面試官又補充了一句,「寶姿的新款夏裝就是這樣。」
荷葉小領,衣角綉著暗花,腰部綴了些珍珠,又精緻又高貴。
這句話太強大了,雖然目前還是「疑似」。
接見我的是副總的助理,齊耳短髮,齊膝的黑色套裙,看起來相當幹練。她從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笑容十分親切:「你好,我叫宋倩倩。歡迎你加入天源的大家庭,天源是你成就夢想的舞台,天源是你揚帆起航的港灣。」
「啊?」我恍然驚覺,不知不覺間雷聲果然已經停了,雨水也小了一些。
「姑姑,」昀昀搖搖我的手臂,「『苟富貴,勿相忘』是什麼意思啊?」
電話啪嗒掛斷了。
到的時候我發現,我真的低估這個崗位的競爭激烈度,排隊等候領表的人從辦公室里一直排到了電梯口。
「有可能。」有一種幽默叫做冷幽默,我們沒覺得幽默,恐怕是因為我們不夠冷。
天源這個名字很熟悉,我想了想,好像是姜雪現在工作的公司。
我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來面對這倆人了,只好不住看門牌,他們確定要應聘的職位只是一個考研機構的助理?
第二天就收到了招聘電話,對方聲稱自己是天源考研機構的,問我對總經理助理有沒有興趣。
吃早飯的時候接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是天源考研機構的工作人員,她用極其甜美的聲音恭喜我:「你很榮幸地被我們公司錄取了。」
「不能了不能了,就無恥到這種程度。」
陳維鈞僵在那裡沒有回答。
我立馬給喬曉玲發簡訊讓她把我的青年志願者證書送過來,喬曉玲不給面子,發了兩個字給我:去死。
晨光在他的身上罩了一層金色,似乎有光從他的耳垂上透過來,淺淺的黃,有些透明。我瞅著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盒子打開,齊子墨盯著盒子里的東西,繼續猜測:「看起來不像圍巾,難道是窗帘?」說罷看了看陽台的落地窗:「我昨天還在考慮要不要買一幅窗帘。」
朗朗抬頭看著我:「姑姑,孔子和墨子是誰呀?」
「好。」我打了聲招呼。
我只是在心中暗暗猜測,喬曉玲卻問了出來,舒磊的臉色像霓虹燈一樣變幻了幾次,終於忍不住抓起鑰匙起身而去。
「實在不好意思,」我在感謝與道歉之間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跟陳維鈞道歉,「我的朋友來了,感謝你幫我解圍,我們以後有時間再聊。」
十七點點頭,回身拿了一個精美的盒子拋到我的手上:「送你的。」
沒錯,是我。
我掙扎著打破了沉默:「送給您……女朋友的,我是說將來的女朋友的。」說罷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齊老師,做人要向前看,雖然您和太太伉儷情深,但是不要因為一個再也回不去的風景錯過了前面更美的風景?」
總經理助理是兼職,總經理也是兼職。
「我們家舒磊啊,特別喜歡表演,」喬曉玲頓了一下,我知道這停頓是示意我看她,但是我正和盤子里的牛排做鬥爭,沒工夫搭理她。
齊子墨揮開我的手,向前走去,回頭丟下一句話:「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有礙風化。」
電話到朗朗的手裡終於撥通了,朗朗對著電話那頭低聲咕噥了幾句,笑眯眯地將手機遞給我:「姑父說他馬上就來。」
宋倩倩帶我到了辦公的地方,總經理辦公室的外間,平時的工作就是幫助總經理接接電話,端端咖啡,送送文件。
天源在江城的總部位於市中心,在一幢寫字樓的十四層和十五層。
我深度覺得我和齊子墨的狀態不太好,再這樣發展下去大有難以收拾的趨勢,坐公交上班的時候我跟喬曉玲在qq上探討了一下。
客廳內一片黑暗,我忽然記起來,兩個小鬼佔了我的房間,我主動睡了客廳。
齊子墨遞給侍者一張銀行卡,低頭跟昀昀和朗朗說話:「要不要吃冰激凌?門口左轉第三家店的巧克力味的冰激凌味道還不錯,姑父帶你們吃好不好?」
「留昀昀!」
當然,這些都是總經理在的時候的工作,總經理不在,我順理成章被各個部門借調來借調去,整理考勤表,排課,和各大院校的校園代理聯繫好宣講,然後繼續整理考勤表,排課,無限循環。
正當我覺得他不會說的時候,他忽然開口:「我不知道從哪裡講起,記憶太多,太瑣碎,好像很難將它們串起來。」
我啜了口黃桃湯,瞄了齊子墨一眼,黑色的襯衫筆挺一如往昔,只是袖口挽到手肘處,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湯匙的位移呈平直的軌跡,移到碗口的時候稍稍傾斜,粘稠的湯落到碗里,沒有濺到桌上一點。
姑娘一本正經地點頭:「當然啊,這能體現出我是一個樂於奉獻敢於奉獻的人。」
「後來你和父親的關係改善了嗎?」我想起齊子墨掃墓時的樣子,不是哀悼追思,而是一種讓人頹然無力的冰冷。
「舒磊,叫人啊,」喬曉玲推了推新男友,順道向我擠了擠眼睛,目光中充滿了得意,我接受到她的暗示,自動把驚艷替換成了艷羡。
夢裡我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兒,坐在板https://m•hetubook.com.com凳上托著下巴望向窗外,樓下開滿了掃帚梅,從上往下望下去星星點點,天空藍得很,像上好的油彩塗抹上去的,純粹而又均勻。
說到這裏打量了一下我的黑眼圈,詭異一笑:「哎呦,你們年輕人也不知道節制節制。」
「我想把……把我的小侄子小侄女接過來住兩天,你看方便不?」知道他怕被我叫老后,我特意將「您」替換成「你」。
「啊?」我也愣了一下,看來這個陳先生好像認識我,我下意識地點點頭:「您是?」
「其實我們是互相依偎吧?在她最叛逆的年紀里,我和她一起做一件叛逆的事情。」齊子墨走過來,在我身後站定,聲音低緩,帶著幾分睡意,「我和父親的關係並不好,這種並不好的關係在我母親去世。直到我十五歲那年他娶了下一任太太,我和他的關係惡劣到了極致,那一年隻身去海外求學。我在國外一住就是十年,這其間我選擇了父親最不喜歡的物理作為專業,他憤怒之下不再寄給我生活費。畢業的時候導師極力挽留我,但是我想回去,或許是想向父親證明什麼。」
這件事教育我們,便宜是不能白占的,白佔了別人的便宜,早晚有一天會被別人佔了便宜,這從另一個方向證明了能量守恆定律的正確性。
「先將黃桃洗凈,然後切塊,撒上糖,在鍋里用文火蒸熟就可以了,」齊子墨給昀昀的碗里添了點湯,「不要用微波爐蒸,糖味進不來。」
我找了個求職網站,憋了半天,填了一份履歷表。
暗示沒得到回應,我知道喬曉玲必定很憤怒,果然她在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腳,我茫然抬頭:「啊?」
雨水沖刷著陽台的玻璃,尾隨著閃電傳來巨大的雷聲,我蜷著腿看著窗外,路燈光還沒有熄,橙黃橙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往日覺得溫暖的顏色現在看起來有幾分冷意。我仔細回憶著之前的夢,有種空落落的恐懼感,彷彿很多被我刻意遺忘的東西山呼海嘯般地席捲過來,而我只徒然等待著。
我拍了拍朗朗的小腦袋尷尬著解釋:「孩子們瞎說的。」
朗朗砸吧著嘴打量著齊子墨,大概看出眼前的人不具有危險性,伸出小爪子跟齊子墨握了握,鄭重其事地介紹自己:「我叫宋朗朗,不是琅琅上口的琅琅,是帥氣俊朗的朗。我爺爺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帥氣俊朗。」
「嗯哼!」
「誰瞎說了,」朗朗不服氣地叫道,「你都和姑父住到一起了。」
「咦,沒動靜?不會被我氣死了吧?」
我鬆開齊子墨的衣袖,向十七打了個招呼:「早!」眼睛緊緊盯著他的嘴巴,生怕他提起來禮服的事情。
這一低頭的溫柔,恰似徐志摩筆下那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喂!」高潮還沒上演怎麼就落幕了,我相當不甘心,「你還沒講完呢!」
我別過身悄悄給喬曉玲打電話:「你爸公司那崗位還留著不?」
我決定出門買張彩票。
「於是你就想,你越這麼想,我越這麼做給你看,就讓陳落住下來了?」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陳維鈞遲疑著問我:「你結婚了?」
兩個小鬼互相指著對方,我在他們之間猶豫了一下拉了拉朗朗:「朗朗是個小男子漢,關鍵時刻你不上誰上,聽姑姑的話,你留下吧。」
「我覺得正好,你們不覺得短得恰到好處嗎?」左邊的面試官反駁道。
我掐掐朗朗的小臉蛋:「小朋友,不要這麼憤青。」回頭給不遠處的齊子墨使了個眼色,齊子墨走過來在朗朗的跟前蹲下,向朗朗伸出一隻手。
月白色的長衫,對襟的領口盤著如意扣,整個人彷彿從古書中走出來的一般,渾身上下散發著優雅恬淡,正是之前在大廳上演奏鋼琴的那人。
十七擺手,搖上車窗,車再次呼嘯而過。
「那怎麼好意思,」我實在有些抹不開面子,連連向陳先生推辭,「我們素昧平生的,呃,也不對,我們即便以前認識也好多年沒見過面了,怎麼好意思承受你這麼厚的禮?這樣,您給我留個卡號,我把錢給您打到卡里。」
「齊老師……」我糾結著咽了一口饅頭。
回答我的是一陣沉默。
我是這麼理解的,她一定不希望我馬上答應,我馬上答應了實在是看低了她這樣鄭重其事邀請的陣仗,於是我沉吟了一會:「不好辦吶……」
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扭頭看向門口,齊老師按下室內的開關,卧室里霍然亮了起來,我眯了下眼睛,光線有些刺眼。
大概是被這種憐憫的目光刺|激了,十七走上前幾步,和齊子墨對視。
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起他太太的名字,沒有喜悅沒有憤怒也沒有一絲傷心,極其平淡的語氣。
他嘆了口氣,對我笑笑:「我已經很老了,你這個敬稱把我叫得更老,往往讓我有一種日薄西山的錯覺。」
「陳落當時特別落魄,我原本只想暫時收留她一下,沒想到她賴上我了。」說到這裏,齊子墨笑了一下,「她調皮得很,我被她纏得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父親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叫我回去將我罵了一頓……將我和陳落想象得各種不堪。」
齊子墨整好衣袖,微微頷首。
抱著懸樑刺股背水一戰的想法,我糾結著回了文暉苑,一輛轎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我覺得很眼熟,正準備仔細看看的時候,車退到了我的身邊,車窗一拉,十七探出頭來。頭髮長了不少,人有些憔悴,眼睛黑亮如暗夜的星子,只是眉宇間的陰鬱如初。
我在網上四處瀏覽兼職信息的時候,齊子墨進來取了一次書。
「為什麼不開燈?」
我打掉他的手,站起身來對著海岸,巨大的浪花拍過來,發出來一聲天搖地動的聲響,我忽然醒來。
「我們的餐具都是從英國運過來的,萬一要是打碎了一個,把你賣了你也賠不起,」侍者用鼻子哼了哼,想了半天勉強說道:「這孩子確定是你的親戚吧?留一個在這裏,你趕緊回去取錢!」
「可是……我和你媽媽要照顧兩個小鬼脫不開身啊……」爸爸在電話那邊猶豫。
「冷夏……」喬曉玲的目光終於落到了我的身上,那樣曲折迂迴的聲調讓我忍不住抖了抖,手裡的叉子撞擊到骨瓷餐具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好了,今天就吃這些,」齊子墨收回目光,指指桌上的空碗,「你們姑姑洗碗,咱們呢——一起去看動畫片!」
「走就走,」喬曉玲將叉子拍得山響,停了幾秒忽然說道,「他https://m.hetubook.com.com
是跟昀昀開玩笑的吧?」
朗朗避開陳維鈞的手躲到我的身後,中氣十足地說道:「姓宋。」
昀昀和朗朗歡呼了一聲,扯著齊子墨的衣襟恨不得馬上奔過去。
喬曉玲火急火燎地從拐角處奔出來,一把勾住我的胳膊:「少年,我等你半天了。」
「我在她的人生中一直扮演著拯救者的姿態……我一直是這麼以為的,當時沒有想過問她,後來想起問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情……」他輕笑了一下,夾在隆隆的雷聲中,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里。
嬌滴滴的喬曉玲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兩個自小就看透她彪悍本質的娃娃相當詫異,兩道目光一會落到喬曉玲的臉上,一會落到我的臉上,在我目光的威逼下,終於落到了沙拉上。
我提在嗓子眼的心往下落了落,十七的禮物還真是特殊,居然送我這麼居家的東西。
姑娘翻著手裡的一摞東西念叨:「日語二級證書,計算機三級證書,普通話一級證書,嗯,還有獻血證書。」
「你多大了?」陳維鈞蹲下來抱住朗朗的肩膀,朗朗不自在地扭了扭,悄悄瞥了我一眼才回答:「五歲。」
喬曉玲給我一記讚賞的眼神,繼續做哀求狀:「你就通融通融,我知道金錢帥哥都不能腐化你的意志,但是當年你可是信誓旦旦許諾我『苟富貴,勿相忘』的。」
「喂喂,你個混蛋,趕緊給我出來!」
十七又向前邁進了一步,齊子墨不進不退,微笑迎視。
還未等陳維鈞開口,齊子墨接著說下去:「我是孩子們的姑父。」
再撥回去就是忙音,我給喬曉玲發簡訊發牢騷,喬曉玲只用一句話就讓我打消了抱怨的心思:別忘了,你是這倆娃的親媽!
齊子墨忽然站定,我一時沒控制住力道,鼻子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禮物……」
聽她念這麼長的一串證書,我有點自卑:「獻血證書也要?」
我盯著手機qq上喬曉玲的這幾句話,悵然地下了公交車走進了天源考研機構。
「朗朗、昀昀,姑姑要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我將昀昀的小書包整理了一下,目光在昀昀和朗朗的臉上掃過,「這個地方呢,昀昀和朗朗要保守秘密,不能跟舅舅說,也不能跟爺爺奶奶說。」
海報?眼前的人忽然和海報上那道背影重合到了一起,我仔細想了半天才想起一個名字:陳維鈞。
你放心,以後為你刀山、下油鍋、勾搭美男,我連眉毛都不再皺一下。
我瞅著這倆娃娃有點悵然,平生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在生孩子上我終於先人一步。於是我嬌羞笑笑,正打算開口解釋,昀昀搶先一步說道:「這是我姑姑。」
我和齊子墨的合租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期間發生了以下幾件事:
熬了一個晚上終於把劇本寫出來了,頂著黑眼圈開門的時候,發現齊子墨已經整裝待發了,我盯著他,眼神里光波信息轉化成現代漢語就是:你看我都累成這樣了,還忍心讓我跑步?
笑容又到了眼中,珠栗色的瞳彩里滿是喜悅,齊子墨起身接過我的盒子:「讓我看看是什麼。」
齊子墨放下筷子,抬頭看向我。
我所有的工作資歷就是雙休日在超市裡推銷個汽水,介紹一下康師傅新款的方便麵,這種比較正式的公司沒有去過,面試之前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喬曉玲安慰我,算什麼呀,實在不行去我爹的公司。
「啊?」齊老師這話讓我又驚詫又尷尬。
齊子墨倏然抬頭,驚喜逐漸淡去,目光又恢復了往日的波瀾不驚:「是我想多了。」
狂喜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遲疑,陳維鈞站起啦:「夏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深粉色的盒子,上面打著大大的蝴蝶結,我掂了掂,分量倒不重,難道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我這個人素來有做好事不求回報的高風亮節,手伸過去推讓:「你太客氣了,真的不用。」
良久,齊子墨收回手,笑容依舊溫和無害:「雖然很意外,但是我很喜歡。」
「還好還好,這我就放心,我本來抱定了萬一你出了點什麼事,我這一輩子都不嫁人的信念了,這回好了,我不用為你守貞了。」
昀昀很少見識這麼大的陣仗,怯怯地牽著我的衣角,仰著脖子問我:「姑父呢?」
小企鵝剛剛艱難地爬上線,電腦就被喬曉玲鋪天蓋地的離線信息卡死了,我摸出包里的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齊子墨對兩個孩子的耐心程度簡直讓人瞠目,我深度懷疑他以前有做父親的經驗,否則絕無可能把這兩個娃娃弄得服服帖帖,而且僅僅用了一個晚上就和這兩個小朋友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我站在一旁不住乾笑:「驚喜,驚喜。」
「哦,是嗎?」陳先生淡淡地說了一句,喚過侍者低聲吩咐了幾句,侍者轉過頭來沖我們撇撇嘴:「你們的帳陳先生幫你們結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心臟抖了抖:
「你能不能,能不能……早晨開車給他們送過去?」
心頭被他的失落刺得微微發疼,我趕緊扯出個笑,將聲調的「啊」改成降調:「啊,確實是送給您的,我原本打算給您一個驚喜……驚喜……」
我漲紅了臉正想跟陳維鈞解釋,卻發現他的目光膠著在朗朗的身上,忽然膠著在一點,目光中帶著令人費解的思量。
齊子墨不作聲,倚著門攤開手裡的報紙巋然不動。
「害怕?」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錯在不應該拋下你去追那個沒良心的。我真是一個不講道義的損友,你放心,以後為你刀山、下油鍋、勾搭美男,我連眉毛都不再皺一下。我得跟你解釋一下啊,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電話的,出門追我家舒磊的時候,我在台階上絆了一腳,手機掉下水道里了。說到哪兒了?啊,對,對不起喲,一千一萬個對不起,要不我飛奔過去你打我一頓好了……」
柔和的光線打在飯桌上,黃桃被均勻地切成一個個小塊,我一面給昀昀和朗朗舀黃桃肉,一面讚歎齊老師的刀工,據肉眼估計,每塊黃桃的誤差不超過5mm。
彷彿喚起我的什麼記憶,又或者觸動了我身上哪根脆弱的神經,我沉浸在音樂里,有些莫名的哀傷,琴聲戛然而止,婦人回頭,紅潤的唇牽起一個微茫的笑意:「囡囡,你學會了嗎?」
「還有,這兩個小朋友要上幼兒園,有點遠……」我又糾結了一會再次開口。
齊子墨握著朗朗的手,同樣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你好,我叫齊子墨,子是孔子的子,墨是
https://www.hetubook.com.com墨子的墨,我媽媽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能像孔子和墨子一樣教書育人。」
「嗯。」
舒磊局促地搓搓手,向我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把我打擊得食欲不振,但是更加食欲不振的事情在後面,徐瑩瑩給我發簡訊,催我劇本該交了。
「我真回去找你們了,人家說你們和一個男人走了,不會被他綁架了吧?不會吧,一個人綁架一個婦女加倆兒童的難度有點大,難道你出於感激以身相許了?」
「你沒死吧?」
我:「……」
喬曉玲一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帶倒了桌上的花瓶,任我在後面喊啞了嗓子,愣是裝作沒有聽到飛奔而去。
這場變故太出乎我的意料,昀昀和朗朗長大了嘴巴看著舒磊的背影,直到他出了門我們才終於確定他不是上廁所,而是真的憤然離席。
「哥不在嗎,早上送他們去幼兒園,晚上接回來唄。」
「這你都不感動?你個沒良心的!」
鋼琴聲響起來,如潺潺流水,我看向室內,年輕的婦人正沉浸的樂音里,漂浮在空中的灰塵旋轉著撲下來,落在琴鍵上,隨著手指飛舞。
陳先生的目光中帶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哀傷,良久,臉上勉強綻開了一個的笑容:「當年離開的時候你說一定會忘記我重新開始,我以為不過是一句氣話,沒想到你真的將我忘了。」
十七:「……」
「嗯,」中間的面試官沉吟一聲,「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我親了昀昀一口藉以表達對她幫我解圍的感激,昀昀伸出小手用手背抹了抹臉蛋指指齊子墨:「這是我姑父。」
當年高考是千萬人過獨木橋,過了橋是金光大道,現在橋拓寬了,下了橋卻變成了羊腸小道。
發出去的信號被彈了回來,我頹然嘆氣,恨恨去衛生間刷牙洗臉。
「你那話劇讓舒磊演吧!」喬曉玲期期艾艾半天終於憋出來這麼一句痛快話,憋完之後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反應過來,一時間羞憤難當,扯住他的袖子:「話可不能亂說!」
被稱為陳先生的人只愣愣地看著我,良久才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夏夏?」
書櫃放在我這裏的直接後果是,我從來不敢衣衫不整,因為不知道齊子墨什麼時候需要來拿書。而齊子墨其人,從白天到晚上,從來都是衣衫筆挺,襯衫最上面的那顆紐扣都沒解開過。有這樣的房東,自然有向他看齊的房客。
「姑姑,姑姑,我們走吧。」昀昀揚起小臉拉了拉我的手,朗朗從我手裡奪過手機:「再給姑父撥一遍。」
我做了一個夢。
瞬間有種以頭搶地的衝動,我拉了拉齊子墨的衣袖,又覺得這個動作太過曖昧,悻悻地丟開手,璀璨如星光的目光黯淡了幾分,陳維鈞勉強應了一句:「幸會幸會。」
我自動將背景換成了《十面埋伏》的竹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替換成了金城武和劉德華。
「狗富貴了都不相互忘記,更何況人呢。」得到了授業解惑的機會,舒磊終於拋卻了羞澀悉心跟昀昀解釋。
二、喬曉玲開展了一段姐弟戀,對方是小她三屆的大三學弟。
「少年……」
我凝神傾聽,故意將腳步放慢了一些。
我長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磨牙,齊子墨不緊不慢攪動著湯匙,目光一直鎖定在左手處的報紙上,我特別期待他開口問我怎麼了,這樣我好順勢做可憐狀提出將這倆小鬼寄養五天的無恥要求,奈何他就是不說,任憑我將手裡的饅頭戳成了馬蜂窩。
鋼琴台比周圍稍高,奶白色的鋼琴烤漆泛著柔和的光澤,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彈琴的人沉浸在音樂里,肩膀隨著音樂起伏而動。
「你痛快點吧,」我艱難地將嘴裏的牛排咽下去,被她憋得有些胃疼。
「夏夏,」媽搶過電話,「你是請假一個星期的假也好,將他們帶到喬曉玲家可好,總之,那兩個小鬼就歸你照顧了。」
「在城東,開車得一個小時左右。」
「宋冷夏,你能再無恥一點嗎?」
「終於不叫我『您』了?」齊子墨任憑我拽著袖子,側著身子看著我。
「嗯。」齊子墨不置可否。
喬曉玲自從找了男朋友之後,請我吃飯的次數一個手指頭能數過來,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我覺得她絕對沒安好心。
我也沖她笑笑表示鼓勵。
「我能不能問問,你們招了幾個?」我覺得昨天那種情況,除非所有面試人員都通過了,否則我絕無可能通過。
「難道是圍巾?」齊子墨一邊猜測,一邊將綢帶挑開。
「走吧,」齊子墨向我揮揮手,「晚上給你做桃罐頭吃。」
回答我的是「滾!」。
「十七,」一直沉默的齊子墨終於開口,「如果不是你步步緊逼,我又怎能退無可退?」
齊子墨:「……」
死一般的沉默……
我倒不怕被別人佔了便宜,我只想把飯錢交了,但是撥不通喬曉玲的手機。對待這麼重色輕友的朋友你只能比她更加重色輕友,於是我咬咬牙,撥了齊子墨的電話,但是關機。
中間的面試官瞅瞅右邊的面試官:「還是你問吧。」
「你還是以前的樣子,」齊子墨嘴角挑挑,凌厲替換成悲憫,「你覺得威脅對我有用嗎?」
這個解釋太強大了,讓我深度懷疑他初中語文不及格。
「然後?」
喬曉玲這個損友終於讓我體會到了裡子面子都跌盡並且舉債無門的窘境。
昀昀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朗朗卻一副不買賬的樣子:「故弄玄虛!」
這人有點眼熟……鋼琴聲再次響了起來,走了幾步我才想起來,好像是著名鋼琴家,叫什麼來著?等會問問喬曉玲。
十七越過我看向齊子墨,臉上凝了一層寒霜:「齊老師還真是鍥而不捨。」
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大喝傳了過來:「小齊,你買不買桃?小區門口來了一車桃子,一塊八一斤。」
「這是我的侄子、侄女,」我一手拉過昀昀一手拉過朗朗給陳維鈞介紹,「兩個孩子是龍鳳胎。」說完警示了昀昀和朗朗一眼:「快叫叔叔。」
「你死了嗎?」
小姐頓了一下:「您不叫宋冷夏?」
齊子墨立在燈光下,黑髮如墨,額前的碎發遮不住深深的川字痕,眼神里有我往日不曾見的深邃,然而笑容卻是熟悉的:「喝不喝茶?」
我一直跟爸媽說我住在喬曉玲家,沒敢跟他們講我和人合租,房東還是一個男人的事。我爸每月給我五百塊錢,學校發三百塊錢研究生補助,吃飯是差不多了,交完房租就不剩什麼了,而且我還欠齊子墨一條圍巾,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迫切需要我找和-圖-書份工作。
我拍了他的後腦勺一把:「宋暖冬教你的吧,不害臊。」
沉沉的夜色掩蓋了齊子墨的表情,他的手動了動,好像指了指手腕:「時間很晚了,長篇連載,下次有空的時候再說。」
「我也覺得短,這種場合,太短的話,不合適。」中間的面試官回答得很嚴肅。
這當中最重要的是第一件事。
畫面忽然轉成了海天相接的大海,我坐在沙地上,陽光刺眼得緊,遠處是喧囂的人群,我拾起手邊的一個小海螺丟進大海里,抬眼的瞬間,我看到媽媽坐在不遠處,風拂亂了她的頭髮,她抱著膝,眼神空洞得嚇人。我想喊她,卻發現發不出一絲聲音,而海邊上的媽媽終於隱去,變成了齊子墨,救世主一般的姿態,他緩緩走過來向我伸出了一隻手:「走吧。」
「我不!」朗朗跺腳大哭,「萬一你不要我了怎麼辦?」
「我英語不好,萬一以後面試官用英語提問我恐怕答不好。」姑娘還是不放心。
「你哥去韓國出差了,一個禮拜能回來,關鍵是這個雙人游的截止日期要到了,我和你媽要是去,只能這個禮拜。」
「怎麼了?」大廳的琴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那一道聲音夾在昀昀和朗朗的嘶吼聲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溫和。
齊子墨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兩個孩子有樣學樣,專心地吃著碗里的黃桃,只偶爾聽到兩聲勺把碰到碗沿的輕響。
朗朗相當興奮,背著小書包在大廳里亂跑,侍者微笑著牽起他的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朗朗支著耳朵探頭往大廳內的鋼琴處看了看,扭頭招呼我:「姑姑,姑姑,看鋼琴!」
這一聲稚嫩的童音在悠揚的鋼琴曲中顯得十分不和諧,侍者衝著我和諧地笑了笑,將朗朗這個不和諧的因子交給了我。
「啊,總經理幾乎不過來。」宋倩倩跟我解釋了一句。
喬曉玲和他深情對視了一眼,聲音柔得像一灘水:「我的畢生理想就是讓舒磊能夠揚名立萬。」
「嗯?」齊子墨停止了攪動湯匙的動作,挾了一筷子橄欖菜。
兩個小朋友很給面子配合我跟喬曉玲的男友咧嘴一笑,舒磊欲回笑,小朋友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牛排上了,我一叉子拍開朗朗的小手,將小南瓜餅遞給了他。
我一面相當榮幸,一面很不放心:「您確定是我?」
我大略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私下裡設想倆人見面的時候必定是刀光劍影,目光傷人于無形,但實際情況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
「留朗朗!」
一同鍛煉的大媽已經跟我混得很熟,看到我和齊子墨下樓,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小宋,怎麼才下來?」
一曲終了,彈琴的人站起來微微欠身,黑瞋瞋的瞳彩,上好的曜石也及不上他眼中的神采,眉修目朗,容貌極是出挑。
據說天源已經有十年的歷史,屬於考研機構中起步比較早的,我隱隱記起當年考研的時候聽過這家的政治公開課。
一種叫作喜悅的分子迅速分裂成千千萬萬,將我小心臟瞬間撐得滿滿的。
「你聽,雷聲停了。」
心臟抽了抽,我的耳邊響起了原子劇烈撞擊的聲響。
我的目光剛剛在昀昀的臉上一掃,昀昀立時大哭起來:「我才不要留下!」
「最美的風景?」齊子墨揚眉,目光鎖在我的臉上,食指托起我的下頜,嘴角帶了絲玩味的笑意,「在哪裡?」
雖然我做好事不求回報,但是有回報更好,高風亮節恰到好處收住,我抱著包裹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我尊重她的畢生理想,但保留我覺得不大靠譜的想法。
「你認識我?」從姜雪到陳先生,接二連三有一些認識我的人,我指了指自己的頭,「我有點不大記得以前的事了。」
「我對不起你呀!!!我活該被雷劈遭天譴,下油鍋,被剝皮,入十八層地獄……」
雖然電視劇告訴我們,總經理只要打打高爾夫球,品品183X年出產的紅酒,再順道泡泡妞就可以了,但是實際生活中的總經理能過得這麼愜意的話,我只能私下猜測,他要麼是不想幹了,要麼就有一個頂牛的老爹。
「你是錯了,」齊子墨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凌厲,「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
舒磊羞澀一笑,小麥色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握住了喬曉玲的左手。
昀昀和朗朗低聲商量著,侍者又不幹了:「誰知道你是抵押孩子還是乾脆就不想要了,到時候我們又得聯繫媒體找孩子爹媽又得給送到孤兒院的,我們可操不起這個心。」
「能跟我說說你太太嗎?」雨水撞擊著窗檯,最後以一種極其慘烈的姿態四散開來,徒留下一道道的水痕勾成了一道密密的網。
侍者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滿大街辦假證的我知道你這個是真的是假的,再者說,誰說讀書越多的人人品越好了,要不怎麼有一個詞叫『斯文敗類』?」
「倆老頭,古代脫口秀專家。」
我透過桌上那支盛開的玫瑰打量了一下喬曉玲的新男友,在這個雌雄莫辨的年代里,如此有男子氣概的長相十分難得,換做往常我定然有些驚艷,但是有大廳那個彈鋼琴的人珠玉在前,我有點打不起精神驚艷。
這個職位聽起來有幾分美好,但是我想不通為什麼要一個兼職。
她約我吃飯的地方是非常高檔的西餐廳,平時我只在廣告上聽過,抱著獨長見識不如眾長見識的心理,我特意去幼兒園將昀昀和朗朗一起接了過來。
對上我的目光那人彷彿被燙了一下,唇角囁嚅著半晌無言。
「收下吧。」十七打了個呵欠,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兩個娃娃頓時哭得驚天動地:「我要跟姑姑在一起!」
「唉……」我揉揉鼻子覷著他,「那是敬稱,這體現了我對一個學者的深度敬仰」
「怎麼樣?」之前坐在左邊的面試官問之前坐在右邊的面試官。
在侍者的臉色由蘋果紅即將轉成茄子紫的時候,我放棄了播電話,摸出學生證放在桌上:「要不我先把學生證押到你這裏?接受了十八年的教育,我深知八榮八恥、禮義廉恥,等我籌到了錢就給你還上。」
三位面試官繼續向我微笑,我只好尷尬著站起來,三個面試官也隨之站了起來,我出門的時候,三位面試官也隨著我出了門。
我深度懷疑她以前的職業,後來輾轉多方打聽出來,她以前做過一段時間的安利。
陳先生沒接我的話,只看著我,嘴角牽起一個涼薄的笑意:「你就這麼恨我嗎?也對,當年是我負了你,再怎麼恨我都是應該的。我回來的第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件事就是回新城找你,但是鄰居說你們早就搬走了也許搬到了江城,於是我決定在江城開演奏會,想著沒準你看到宣傳海報會來找我。」
我心裏有些委屈,是你們不讓我繼續說的,現在還嫌我說的短。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側過頭去看齊子墨,他笑著點點頭:「您說的是,以後……節制。」
侍者的話我沒法辯駁,只好商量昀昀和朗朗:「要不把你們先押到這裏?等姑姑回學校取完錢之後就將你們贖回來?」
「難道真的被我氣死了?」
右邊的面試官沒有人可以再推諉,將手上的鋼筆轉了幾圈,繼續向我微笑。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過?」還未等我回答,齊子墨走過來一手抱過昀昀一手攬住了朗朗。
微笑的含義很多,我仔細分析了一下,覺得她是鼓勵我讓我做一下自我介紹,於是我撿著人生經歷中的閃光點說了一下,三位面試官聽得非常認真。
「兩天?」齊子墨強調了一下。
我扭頭一看,大媽拎了一大塑料兜的桃子,抹了抹額頭的汗,笑呵呵地看著我:「快去,晚了就沒了。」
左邊的面試官瞅了瞅中間的面試官:「你問吧。」
十七抱著肩膀,陰鬱中夾了幾分苦澀,垂下頭,目光落在斜前方的草地上,握著車鑰匙的左手收緊:「就算我錯了。」
一、我拖欠了一次房租。
宋暖冬遠在韓國,我爸我媽近一點,但是在九寨溝。
「你覺得呢?」左邊的面試官問中間的面試官。
「五歲啊……」陳維鈞低聲重複了一句,目光中帶了幾點驚喜,「那你姓什麼啊?」
居然,是一套女式禮服。
「嗯?」
「那什麼……」
「這位先生說認識我,」我向齊子墨打了個招呼跟他解釋,齊子墨沒有看我,對陳維鈞點頭一笑:「我姓齊。」
我支楞起耳朵,典型的蘿莉養成啊,我心潮澎湃,特別想聽。
我明白他什麼意思了,但是我也很為難,於是只能在電話里:「呃……」
「那你說怎麼辦?」接連兩個方案都被侍者否決了,我覺得很泄氣。趁侍者沉思的時候我又提出了第三個方案:「實在不行我給你們刷碗?」
小區大媽長大了嘴巴:「小宋,真沒看出來啊,你孩子都這麼大了!」
排在我前面的姑娘回頭沖我笑笑:「好緊張,不知道能不能夠成功。」
我嚴詞拒絕,作為接受了多年高等教育的學術型人才,我怎麼能做走後門這麼齷齪的事。
我倆同時開口,我抱著盒子笑笑:「您先說。」
「晚上再開車把他們接回來?」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驚膽戰,雖然齊老師人脾氣不錯,大部分時間有求必應,但是這段時間他很忙,很忙……
怕兩個孩子吃了冰激凌拉肚子,我死活沒同意他們去吃,兩個孩子蹲在馬路牙子上乾嚎了半天,最後還是齊子墨建議說給他們做黃桃罐頭吃,兩個孩子才乖乖跟我們回家。
姓名欄下正在輸入這四個字閃了半天,我等了半天,喬曉玲發了一大段話給我。
「誰有礙風化啊?」我氣不打一處來,追上去,手有拽住了他的袖子,「你跟大媽解釋清楚,快點!」
「我英語也不好。」聽到姑娘這麼說,我終於有了點安慰。
看到茶几上摞的一尺到的碟片,兩個小朋友立馬飛奔到沙發上,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們可憐的姑姑,留我一個人在廚房裡和這幾隻黏糊糊的碗做鬥爭。
齊子墨正在沙發上看報紙,抬起頭看了看我,目光落在了我手上的包裹上,波瀾不興的眼眸裡帶了幾分喜悅。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我被他問得有些膩歪:「五年前頭部受了點傷,過去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託福才105。」姑娘說得很失落。
我停住腳步,聽著如水的琴音流瀉在指尖,在那一刻我忽然有個錯覺,彷彿我也有一架鋼琴,曾經在某個午後坐在鋼琴前彈過一曲。半晌回過神來,我瞅瞅手指搖搖頭,還彈鋼琴呢,彈棉花還差不多。
我向她表示,我與齊老師,絕對是純潔的男女房客的關係。喬曉玲提取了主幹,直接變成了純潔的男女關係,順便又問了一句,都男女關係了,還純潔呢!
三、齊子墨正式開始工作,籌備五月份的博士研究生初試。
「可以了。」左側的面試官看看表,我趕緊將說了半截的話打住。
在我考慮是買福彩還是體彩的時候,爸爸很興奮地打電話告訴我,給昀昀和朗朗買的兒童牛奶中了一等獎,獲得了九寨溝五天雙人游。
我向聲源處看了看,十七握著車鑰匙,斜著眼睛打量我們,大概病情又有些反覆,臉色比昨天我見他的時候還不好。
「我……」手上一松,等我反應過來,盒子已經到了齊子墨手裡。
排在姑娘前面的小夥子看我倆說的熱鬧也參与進來:「105確實不高了,我上次考了110。」
朗朗和昀昀肯快和齊子墨打成一片,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下車的時候,齊子墨一手抱一個,我跟在後面拎包。
喬曉玲深情凝望了舒磊一眼,嬌羞說道:「就是一直找不到讓他嶄露頭角的機會。」
「不管我在國際期刊上發表過多少篇論文,也不管我在這個領域里有了怎樣的建樹,他依舊覺得那些根本不值一提。」齊子墨一哂,「我從家裡搬了出去,就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陳落。」
十七「嗤」的一笑,目光中陰雲密布:「齊老師,敬酒不吃吃罰酒可不好。」
「走就走,」我也將叉子拍得山響,朗朗抬起他那蹭了一嘴巴沙拉的小腦袋瞅了瞅我:「姑姑,你有錢買單嗎?」
「陳先生,真是對不起,」侍者連連鞠躬,「這兒有個吃霸王餐的,打擾您演奏了。」
「睡吧。」齊子墨安撫我一句,轉身向卧室走去。
曖昧的空氣在我們之間流動,我不安地別過頭去:「總會遇到的。」
小姐又頓了一下:「就您一個。」
「要不……」我抹了把汗商量侍者,「將他倆都留下吧。」
一個下頜高抬,高傲冷漠,一個面上含笑,疏淡平和,但我總覺得氣流中充斥著火藥的味道,似乎我一個閃神,這倆人就會倒下去一個。
我在枯燥疲憊中度過了一個下午,下班前喬曉玲給我打電話,盛情邀請我和她共進晚餐。
「有點短。」坐在右邊的面試官嘆息了一下,「剛看見的時候我覺得挺好的。」
淺藍色的緞子展開,凝結在齊子墨眉梢眼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呃……」
「你居然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齊子墨垂頭將手裡的報紙碼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的緣故,我怎麼覺得他的手有點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