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播音室的人嚇了一跳,連忙關上擴音器,惱怒地瞪向站在一旁等著將磁帶拿回的許維松。
於是,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表白,卻最終也只是匿名郵寄了一個超大的布偶熊娃娃到學校。
很快有醫護人員跑過來,將他扶下跑道。之後,有人按住他的胳膊,抬起他破皮流血的膝蓋,倒了一瓶礦泉水清洗傷口。
「喂,小心!」
「喂,許娘娘,你沒事吧?」
期中、期末考試放榜,率先尋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顧寶兒」。學校聯考,打散班級,分散學號,他一次又一次在各個作為考場的教室里尋找「顧寶兒」。
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心臟就痛得不行。
起跑拐了個彎之後,身邊有人在大喊大叫。許維松拚命地奔跑,也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快跑完一圈時,有人大喊了一句:「許維松,你跑錯跑道了!」
寶寶。
就有我逗你笑
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許娘娘」是他的外號,從念小學開始一直跟著他到了初中。
但她依舊擁有溫暖的眼神,專心致志地努力,自成一個世界。與之相比,自己就好像默默生長在角落一隅的陰暗植物,對方則在陽光下肆意伸展。總覺得好羡慕,大家都喜歡那樣的人,他也很喜歡。
直到顧教授不雅視頻事件以極快的速度在全國範圍內傳播開來。

5

你得接受你自己。
直到這時,許維松愕然地抬起頭,才發現幫自己上藥的人竟然是顧寶兒。
是你。
偏偏,他們上得最多的就是籃球課,要麼就是排球課。每次的體育課,都是許維松的丟臉課。他總是想,要是沒有體育課就好了。
暑假,刻意打聽到她要參加補習班,第一個到教室,讓她以為一切只是偶然。
每一天都偷偷地跟在她身後,假裝是同一條路線,幻想著是一起回家。卻因為不止一次見到對方被父親責怪辱罵,內疚https://www.hetubook•com•com于自己的膽小懦弱,不敢繼續跟下去,卻偏偏還是碰到了她。
晃動的模糊視野里,那個熟悉的身影最終消失了。
她喜歡他。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許維松和顧寶兒在現實里就是兩條毫無關係的直線,而就算她與人在其他空間相交,那也不是他。
雖然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繼續下去,但是要先說出來。不想變成毫無關係的兩條直線,至少能被認識,能被記住。
不想被嘲笑,所以不可以哭。
只要心還跳
日子云淡風輕地過著。
是的,他有話要說,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因為害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裝作拚命學習,可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意。
他那句話就那麼失去了訴說的對象。

1

得知她不喜歡布偶,而是喜歡《暮光之城》后,又去書店買了兩個版本的全套《暮光之城》,以同樣的方式送給她。
許維松的目光隨時隨地捕捉顧寶兒的蹤跡,就像狂熱的粉絲。
是之前熱播的偶像劇《笑傲江湖》的主題曲,霍建華的《逍遙》,大氣的歌詞,有力的節拍。
做這一切並不想被她知道,所以連電話也不敢接。
秋季運動會有三天。班幹部開始抓人參加比賽,連許維松這般笨拙的傢伙,也被逼著報了800米比賽。
你那麼好

3

眼看著,她就要走出他的視線,他才著急地撥開人群,朝她追過去。
他張了張嘴,想叫顧寶兒,又想大叫寶寶,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這時其他人就會哄堂大笑。
已經知曉之後的命運,鼓起全部勇氣,摒棄掉羞恥,扔掉無地自容。許維松暗自想著,他是奔赴戰場的鬥士。
書店裡並沒有什麼人,許維松一個書架一個書架逛著和圖書,最終停在他最喜歡的擺滿天文學書籍的書架旁。
許維松無端地覺得難過,五臟六腑彷彿被打了一拳般難受,捂著腹部緩緩地蹲了下來。
只有三分鐘。
牽著你慢慢變老……
顧寶兒,班上的人都喊她「寶寶」。
他走得很慢。
不是他。
那麼多年,一直默默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許維松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假裝沒聽到那些笑聲。
在一片議論聲中,許維松借口去洗手間,逃離了那一片喧囂。他用手抵住額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靠在牆上。
卻沉默著,還是不敢開口,哪怕是最正常的聊天。
許維松站在起跑線上愣了好幾分鐘,最終慢慢地彎下腰去,做出起跑前的標準姿勢,內心默默地念著:「預備——」
肺好像要炸了一樣地痛,喉嚨乾涸得像馬上要冒出火來。雙臂擺動間,模模糊糊地想,要是能這樣一直跑下去,就這麼跑到自己想要的終點,就好了。
大吃一驚,回頭看去,果然,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人在奔跑著。心裏一著急,還沒等轉回頭去,人就跌倒了。膝蓋重重地撞在塑膠跑道上,一下子流出血來。
許維松臉色發白,手腳俱涼。總算喊出來了。他終於有勇氣這樣做,儘管是趁她不在學校的時候,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歌曲結束之後,把那句話撕心裂肺般地喊出來:「我是許維松,我喜歡顧寶兒!顧寶兒加油!」
在路過書店的時候順便拐了進去,冷氣開得很大,裸|露的手臂一下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許維松睜開眼睛,就算已經習慣了被砸,可是腦袋依舊陣陣發暈,視線里也出現了斑駁的光點。
他最終用力地朝播音室的播音員鞠了一躬,推開門跑了出去。
走廊上有不少同學在說笑玩鬧。
體育課是許維松最討厭的課程,沒有之一。
是崇拜吧。
他討厭出汗的感覺,他討厭自己笨拙的樣子。明明是男生,運動神經卻一點兒都不發達,m.hetubook.com.com不會羽毛球、籃球、排球、乒乓球,甚至連只要跑動踢腿的足球都因為跑得不夠快而顯得有些蠢。
「總之跑完就行了,重在參与嘛。」在跑道附近做準備活動時,班主任對參加比賽的同學們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長大與落淚皆是一瞬間的事。
跑完體育老師規定的三圈之後,因為體質的原因,整張臉紅彤彤的,好似煮熟了的蝦米般,彎腰拚命地喘息。
課間操,在一大片穿一模一樣校服的人里尋找她;課間,故意經過她的座位,在臨近時放緩腳步,臉微微傾斜一點兒角度,眼角餘光一點點地探索。
只是入了魔,青春期毫無理由並不持久的迷戀而已,也許更多的是「如果能成為對方那樣的人就好了」的嚮往心理。
在一次肯德基偶遇后,柯曉曦又說了同樣的話。
那種默默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慢慢地經過他們。
好疼。許維松倒抽了一口氣,手指掐住抓住他的人的手臂,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是沒有哭。
然後,就聽到了鬨笑聲。
而在這一片白光里,他看到對面的女生在練習排球對接,然後有個倒霉的人也像自己一樣被球砸了。
「只要心還跳,就有我逗你笑,牽著你慢慢變老。」
想拜託青梅竹馬的柯曉曦幫忙遞信,被拒絕了,還被罵得狗血淋頭,說有本事自己去遞。

7

之後,一起參加奧數競賽的培訓,每天只敢默默地看著她。
身邊所有人都在鄙視顧教授,都在竊竊私語說還在住院的顧寶兒的壞話。
會注意到這種事情的自己真的很無聊吧。
其中有漫長的三年,許維松和顧寶兒同一個班級。只是,顧寶兒似乎不認識他,就連偶爾遇上,他連「你好,顧寶兒」這五個字都無法說出口,就那麼擦身而過。
要是被她發現,自己就完了。
許維鬆軟弱地蹲在那裡默默地流著眼www.hetubook.com•com淚。之後被關切地詢問,倉皇地逃離,在最後突然望見就在前方五步遠的地方,豁然是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那個人在人群里也分外醒目。
我用一生祈禱
學校星期五下午六點半開始的廣播,開放學生點歌,其實就是同學們拿著自己喜歡的磁帶去放而已。
不要再跟蹤她了。
這裡是喧鬧的街道,城市裡繁華的一隅。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許維松顫顫悠悠地閉上眼睛,馬上又睜開來。圓盤般的紅日落在建築物之後,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燙得筆直的制服,細碎的短髮。
只能遠遠地隱秘觀望著,實實在在存在的距離感讓這樣的心情只是水月鏡花一場,宛如夢境般,獨屬於他一個人,無人知曉。
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外號呢?他只是比較容易害羞,皮膚白臉紅比較容易看出來,被欺負了比較容易哭而不是反抗而已。
對面的女孩很快就振作起來,繼續跟排球作對。半屈下身體,黑色的細碎短髮隨著跳躍的動作起起落落,在陽光的映照下,泛出一圈碎鑽般的光芒。
整整三年。
是的,顧寶兒並沒有參加比賽,而是作為學校醫務室的醫務人員在賽場上值班。
原來是你。
信號槍響起,許維松像出了膛的子彈一樣彈射而出。紅色的跑道上未被清掃的枯萎的梧桐葉在腳下發出吱吱的細碎聲音。清冽的秋風擦過臉頰,頭髮拍打著耳朵,疼痛感尖銳。視野一片模糊,除了腳下什麼都看不清楚。
已經忍到極限了。
很快有人蹲在他身前,顧寶兒輕輕地扶著他的膝蓋,小心地讓對方避開他的傷處。她柔軟的黑髮擦過他的下巴,那一刻他的心臟疼痛得不可遏止,幾乎令他蜷縮起來。
每天跟她坐同一趟車,一起上學,一起放學。
帶著你江湖裡逍遙
已經不是第一次,一堂課實在有太多次被砸,同學們也由最初的大驚小怪地擁上來關心變成只是嘲笑而已。
只是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和_圖_書不受家裡人喜愛,而從同班以來,就沒有見過她父母參加過一次家長會。

2

他跑得那麼快,凜冽的風吹過耳畔,頭髮拍打臉頰。肺彷彿要爆炸,喉嚨就要冒出火來。他想,只要一直這麼跑下去,就能到達他期待的終點。
明明第一個這樣叫她的人不懷好意,她卻笑嘻嘻地當成親昵。
顧寶兒。
許維松從上午開始就緊張,手心冒汗,額頭髮涼。到了五點下課時間,他就開始不停地看表。等六點半一到,他深吸了一口氣,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磁帶,豁出去了般往學校播音室走去。
又過了一個星期,議論的風潮完全沒有止息,隨著顧寶兒的身世被揭開,猜想情節,措辭用句,越演越烈,也越來越不堪入耳。
突然就看到這樣一段話:「雙軌里的第一軌跡與第二軌跡相交之處非常微妙,並且難分彼此。有時候它們在這裏宛如兩條無限延伸的直線,但它們在其他的空間相交。」
我想保護你。
明明是知道她的處境——在一次又一次偷偷跟她回家時從窗外看到的情景。
身體彷彿一下子被塞滿了棉絮,一點點呼吸的間隙都沒有了。
能看到她開心就好。
心裏已經連一點點害怕的空間都沒有了,全部被別的情緒漲滿了。
後來,她交了男朋友。
她受了很重的傷,卻不放棄學習。拿著筆記本去找她的時候,迎上她的笑容,他就知道她還不知道這件事。
之後擦了藥酒,那人皺著眉頭說:「來個男生,送他去校醫辦公室,應該要打破傷風針。」

6

4

視線里,籃球越過半個操場,狠狠地砸在臉上。臉上一痛,他跌在了地上。
男朋友長得很帥,對她關懷備至,儘管她有時候很不耐煩的樣子,但是他可以捕捉到她偶爾露出的整個人放鬆下來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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