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老城區，房子大都是五六層，破舊的老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拆遷。爸爸媽媽也曾說過讓奶奶搬到市區一起住，但是她拒絕了，說是捨不得這裏的街坊們。為了陪著奶奶，每到暑假的時候她都會來住上一段時間。她很少出門，這裏的小朋友也大都不認識，眼前的男孩是她認識的第一個同齡人。

不過是十六七的少年，說出的話還有些幼稚。

宋穆媽媽多看了兩眼吳凱南，喃喃說：「這人有錢了就是不一樣呀！」

「我叫吳凱南。」男孩清脆的聲音像深谷里的泉水，涼涼的很舒服。

「不要，讓開，我要去輔導中心。」程嘉妍冷冷地回。

「你……你別哭呀！」吳凱南想要幫她擦眼淚，但是自己的手實在太臟不敢伸出去，只能慌忙地用語言安慰。

「嗯。」媽媽點了點頭退出了門，吳凱南又開始想程嘉妍了。

他已經有三個月沒見過爸爸，打開門，一股發霉的味道迎面撲來，他知道爸爸經常不洗碗，垃圾到處扔了。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睡覺。他挽起袖子開始打掃家裡的衛生，每過一段時間他都會回來打掃一次，爸爸不喜歡有家政的人進門，也只能他親力親為。

他擦著桌子頭都沒抬地說：「擺酒宴的時候不是請了你嗎？你自己不願意去的。」

「小妍前兩天回家了，你是不是叫小南？小妍說如果你來找她就把這個給你。」奶奶回屋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個用草編的蟈蟈，「這是小妍前兩天買的，說是要送給自己的新朋友小南。」

「吃完就滾蛋，不要打擾我。」吳凱南沒好氣地說。

「我這種人去了是給你媽丟人。」爸爸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媽現在還好嗎？」

「程嘉妍，我們老大很喜歡你，他問你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

程嘉妍點點頭，眼裡有些戒備。

「不。」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說不，是那麼的堅決，「我會在這裏等你，如果兩年半以後你不回來我會去英國找你，程嘉妍，我不是想給你壓力，我只是遵守著對你的承諾，我一直都會陪在你身邊。」

「你打算怎麼辦？」手指一直在抖，他沒有辦法再拼出一個完整的愛心，只能放棄。

如果有一天他和程嘉妍都老了，是不是也會相依為命呢？

「謝謝阿姨。」吳凱南讓開路，他身後的宋穆避無可避，大喊著，「吳凱南，你不厚道」，然後一溜煙跑了。

程嘉妍和程爸爸同時皺緊了眉頭，程爸爸責備說：「小妍喜歡自然會和他玩，不喜歡也勉強不來，沒有必要為了一筆生意連女兒都送出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吳凱南覺得頭很痛，他想要動一下身子，一條大腿壓在自己的身上，好不容易才挪開。

程嘉妍變得奇怪是因為那個叫夏磊的男生。

「別這樣，我都聽說了，你小媳婦可能要出國了吧，還一去就是兩年，你這是捨不得了吧？」宋穆一臉「我懂的」表情說，那模樣真的十分欠揍。

因為這句話，爸媽停止了咒罵轉頭看著她，滿臉的不可思議。

吳凱南也笑著回：「那你的命可就捏在我的手裡了，不想我要你的命就要好好討好我！」

為此媽媽沉默了，吳凱南見到媽媽臉上的表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充說：「我明天一定會早起的。」

「知了呀，你要是喜歡我給你抓很多回來。」吳凱南拍著胸脯說，「我粘知了可厲害了呢！」

小白是一隻知了，前兩天剛脫殼而出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養護著它，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白，沒想到它沒過兩天就死去了。程嘉妍覺得很難過，所以就抱著小鐵杴大中午地跑出來在樹下挖一個坑埋掉小白。

這樣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害怕一旦說出了就連朋友都沒辦法做了。

街上的人不多，偶爾路過也不敢來趟這樣的渾水。

程嘉妍臉紅著點頭說：「嗯，他真的很優秀。」

在她去北京的前一天，一直沒有出現的吳凱南出現在她家樓下，對著窗戶喊著她的名字，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在叫心愛的女孩一樣。

一直沒有吭聲的吳凱南突然說：「我們早就認識了，當我還是個窮孩子的時候。」

那天他帶著米曉棠去了醫務室，原本設想的旖旎情景並沒有出現，小妍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什麼都沒做。那一刻吳凱南覺得其實小妍並不是那麼的不可救藥。

聽著她對自己敘述這些，吳凱南像小時候一樣慌亂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又怯生生地收了回去，生怕弄髒了她的白裙子。

「貧民區的窮孩子，說什麼進步。」她不屑地扔下這句話然後拉著程嘉妍離開。

「你怎麼認識那種髒兮兮的孩子？」媽媽皺著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吳凱南責怪說，「你可是好孩子，不能和他們混在一起知道嗎？」

吳凱南曾說過他很想逃離現在的生活，程嘉妍也很想逃，逃離這個家，逃離這個城市。

「你不怕當朋友當久了，就沒有辦法成為戀人了嗎？」這個問題也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們就是這個樣子，成為朋友久了似乎就沒有辦法成為戀人了呢！

這句話是說給程嘉妍的媽媽聽的，多少帶著幾分報復的快|感。可當他看到程嘉妍臉色因此變白之後，他有些後悔，又不知道怎麼自圓其說。

毫無意外的，那天晚上爸爸媽媽又大吵了一架，程嘉妍不明白，既然兩個人並不相愛為什麼要在一起還要生下孩子。她想到那個叫夏磊的男孩，他的臉上有好看的笑容，如果他們在ｈｔtｐs://www.hｅtｕbｏok.coｍ.coｍ一起，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快樂地生活下去了呢？

宋穆的媽媽是小區里有名的「包打聽」，就沒有她不知道的八卦。有幾次吳凱南還想上門去找她問一下是不是知道程嘉妍的家住在哪裡，可每每想起宋穆媽媽臉上那猙獰的笑就不敢上門了。事情都過去好多年，她見到他時還總是會提起小學時候他把宋穆打得鼻青臉腫的事情，說起的時候口中的唾沫星子到處飛，噴人一臉。

可是他發現自己錯了，小妍又實施了自己的第二個計劃。

從那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提起過夏磊的名字，以後再見也是淡淡的，吳凱南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是真的放下了，還是把這段感情深埋進了心底不敢再碰觸。

這一年，程嘉妍更加喜歡那個叫夏磊的小子，而吳凱南對她的喜歡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她聽到之後哭著撲到奶奶懷裡問：「奶奶，你不會忘記囡囡的，對嗎？」

名義上的升學宴實際上就是一個商界的互相交流，吳凱南跟在媽媽和叔叔身後給每一桌人敬酒，走到角落的一桌時，他看到了安靜坐著的程嘉妍，看到他，她顯然也有些吃驚，她身邊的媽媽臉色有些變了。

下午兩點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即便是在樹下，男孩和女生的臉上也都有了汗水，衣服也漸漸濕透。程嘉妍將小白埋好之後拍了拍土堆，然後摘了一片葉子插在土堆上學著電視里的樣子說：「小白，你安息吧。」

電話已經掛斷，宋穆也不知道程嘉妍到底聽到了多少，無所謂了，他把手機又塞進了吳凱南的口袋說：「沒女人不要緊，還有兄弟呢，以後有事兒你就說話，兄弟一定會狠狠地插|你兩刀的！」

吳凱南點頭。

老闆是個十分豪爽的東北漢子，上菜上肉盤都很大，還不忘推薦他們喝點啤酒。

「挺好就好。」說完這句爸爸就回房間了，吳凱南一個人在客廳打掃著，這就是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可是他做不到，因為很多次她的身邊都站著那個叫夏磊的男孩。

「不可以。」

他不想就這樣結束，他看著程嘉妍的媽媽說：「我也是好孩子，我們會一起進步的。」

那天程嘉妍說：「你想辦法把米曉棠帶到醫務室，我想演一齣戲給他看。」

她還記得他。

吳凱南和宋穆到了一家大排檔。

有時候他會想，爸爸到底是喜不喜歡媽媽呢？

至於「冰山美人」那個稱號，就讓它見鬼去吧！

高中的名字並不代表著綜合實力的排名，但是一中卻永遠都是最好的，十六中雖然不算差，也是在一中之後。

「因為我想要和夏磊在一起，我喜歡夏磊，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她強調了兩遍她想要和夏磊在一起的意思，然後繼續說，「我聽說夏磊的女朋友在畢業的時候和他分手出國了，我想只要我努力點他就會喜歡上我的。」

黃昏的夕陽照在白色的積雪上反射著暖暖的光，程嘉妍皺著眉頭用手帕小心地幫他擦拭著嘴角的血跡，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

程嘉妍離開了，吳凱南捏著手帕想，她要是真能給自己當媳婦該有多好！

「不就是你那個小媳婦嗎？喜歡人家就打電話表白呀！」宋穆摸索著從他身上摸出手機找到程嘉妍的號碼，接通之後，大喊，「小媳婦，我兄弟有話跟你說！」

「吳凱南，我幫你補習，你可是要叫我老師的。」和吳凱南在一起的時候程嘉妍總是十分輕鬆，臉上的冰霜也漸漸融化。

「我沒有追過人更沒有表白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先經常出現在他面前，讓他習慣我的存在，先從好朋友做起吧！」程嘉妍有些臉紅地說。

「你們在捉迷藏嗎？」程嘉妍問。

終於，在見到吳凱南之後她找回了小時候的笑容，可這一切都被掠奪了。

「媽，小南是我的朋友。」程嘉妍倔強地說。

「兄弟，你咋老垂頭喪氣的，打起精神來。」自從那次喝醉之後宋穆總是隔三差五地就來找吳凱南，然後拉著他蹭一頓飯，在外人眼裡他們真是一對好哥們兒。

14年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14年的喜歡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吳凱南問：「什麼？」

也許是打掃的聲音有些大，爸爸叼著煙站在房間門口懶洋洋地問：「回來了，聽說你考上A大了，有點出息呀！」

「嗯。」在說到喜歡的人時，他看到程嘉妍的眼裡閃動著異樣的光，似憧憬，也似甜蜜。

「你打算考哪所高中還有大學？」程嘉妍問。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總是學習，有時候吳凱南會騎著自行車載著她去郊區踏青，一路上他哼哼地唱著歌，沒有調子，完全隨性，惹得程嘉妍忍不住說：「別人唱歌要錢，你唱歌要命。」

宋穆笑了，他戲謔地說：「你要保護的人該不會是你的小媳婦吧？嘖嘖，她可是再沒有回過咱們老城區啊，聽我媽說他們家現在發達了，可有錢了。」

媽媽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也不曾提過吳凱南的名字。回家之後程嘉妍像往常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晚飯也沒有出來吃。她似乎聽到了父母在爭吵，吵吧吵吧，反正也吵了這麼多年了。

「好狗不擋路。」吳凱南停下腳步，抬頭瞟了一眼擋住他去路的人又低下了頭。有些人不管多少年都不會長進，曾經開玩笑說程https://m.hetｕｂｏok.ｃoｍ.cｏｍ嘉妍是他小媳婦的男孩已經長大，初中還沒畢業就成了小混混。

終於她還是哪裡都沒有去，安分地坐在房間里當一個乖乖女。

奶奶抓住程嘉妍的手說：「囡囡不哭，以後要開開心心的。」

「撲哧，你還是和小時候一個樣子，所以我才能一眼就認出你。」程嘉妍破涕為笑。

「小妍，咱們要走了。」爸爸和媽媽看完奶奶出來準備回家，她把手帕塞進吳凱南的手裡說，「我下次再來看你，記得，不要打架了。」

「你們離婚吧。」程嘉妍說。

吳凱南：「你怎麼知道的？」

「謝謝。」

這句話只是媽媽的一聲威脅，但是從那天之後程嘉妍也確實再也沒有來過老城區，沒有再踏進過奶奶家。因為春節的時候，奶奶出了車禍，她們的最後一面是在醫院里相見的。

他沒想到他們會用這樣的方式見面。

這是一個讓人發笑的請求，吳凱南突然覺得眼前的程嘉妍有些陌生了，什麼時候她變成這個樣子了呢？難道她不懂很多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嗎？

吳凱南第一次打架是因為程嘉妍。

她望著桌子上奶奶的照片哭著問：「奶奶，囡囡現在一點都不開心，怎麼辦？」

那天程嘉妍抱著吳凱南大哭了一場，她碎碎地說著自己對夏磊的喜歡，她哽咽著，他心疼著。

「既然不愛就離婚吧！」說完這句程嘉妍就回到了房間，她很想打個電話給吳凱南，想問他當初他的父母離開時候他難過嗎？終究電話號碼還是沒有撥出去，她只能一個人在房間里默默流淚。

在看到程嘉妍之後，奶奶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她顫抖著抓住她的手說：「囡囡不哭，以後要開開心心的。」

「媽。」程嘉妍小聲叫。

女孩抬起頭，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的聲音十分好聽，她眨眨眼說：「我在埋小白。」

交換生的名額最終還是落在了程嘉妍的頭上，據說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個時候學校里已經有了他們兩個人在戀愛的傳言，有些人開始說程嘉妍其實是不喜歡吳凱南的，不然她怎麼會那麼快的就答應，夏磊可是為了愛情拒絕了呢！

「小白是什麼？」吳凱南問。

「吳凱南，你說你學了那麼久的空手道卻從來不打架有勁嗎？」男孩叫宋穆，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吳凱南，試圖從他的表情里看出點什麼。

有些感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他們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只能當朋友。

吳凱南好想說，我對你也是一見鍾情呀！

「喂，吳凱南。」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攔住了吳凱南的路，他手裡拿著煙挑釁說，「給哥們點個煙吧！」

程嘉妍笑了起來，甜美的笑容跟小時候很像：「就像今天這個樣子保護我嗎？」

「吳凱南，這是你的小媳婦嗎？長得真好看。」同小區的孩子跑過來打趣，他們哪裡知道媳婦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只是一味地學習電視里的東西就是了。

聽到她的聲音他不再揮動拳頭，反而被人反撲揍了兩拳。

因為，「許我來生」——對相愛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承諾，對不愛的人來說，這是束縛。

後來他終於懂了，這個人曾是媽媽的青梅竹馬，曾一心想要娶媽媽進門，後來被外婆破壞了，男人一氣之下就離家打拚，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最初愛過的那個人。

她嗔怪說：「明明有手機，為什麼非要這麼叫我？」

吳凱南跟她說，這一年的時間里，他寫了很多信給她，但是不知道地址都沒有辦法寄出。後來他更加努力的學習，想要在A大和她相遇，可他又害怕她已經改變了主意不想考A大了。

「哼，我這不是為了公司好嗎？」

珠寶店裡有一條項鏈叫「許我來生」，他眼看著夏磊把那條項鏈買下來，臉上帶著幸福的笑。他也想過，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買。

「我學空手道不是為了打架，是為了有一天能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吳凱南說。

「我愛你，你卻愛著他！程嘉妍，我愛你你卻愛著他呀。哈哈哈……」吳凱南大喊。

「你在玩什麼？」夏日的午後，南方是三十七八度的天氣，男孩背著手站在女孩面前看著她用小鐵杴在樹下刨著坑，他的聲音很清脆，猶如是炎熱夏日里的一陣涼風拂過。

八月的時候吳凱南一人回了老城區，宋穆那小子挑染了一頭黃髮被他媽媽拿著拖把追得滿小區跑，看到吳凱南他像看到救星一樣地躲在他身後，完全不管自己的手是否能弄髒他白T恤：「吳凱南，你可要幫我，我媽媽要打死我。」

進入A大之後，程嘉妍第一次跟吳凱南說話是在一個下雨的日子里，她撐著紅色的傘站在雨幕中問他：「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這一年，經常去的那家KFC關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很大的手機售賣中心，旁邊還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屈臣氏。

約定達成，吳凱南每天都在期盼天不太熱的時候，終於有一天，天有些暗，有涼風吹過，他興奮地跟媽媽說：「媽，我要去粘知了，你快點給我準備下。」

實際上，他們低估了夏磊和米曉棠，當米曉棠站在他面前揭穿一切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他終於不用再演戲了。

「醒了？喝點粥吧，我去給你熱。」媽媽見他出門溫柔地說。

「什麼朋友不朋友的，你再找他玩小心我不再讓你來奶奶家。」

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吳凱南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小說里以一敵百的橋段畢竟是騙人的，他一個打五個都十分吃力。不是有句話說嗎，耍橫的害怕不要命的，幾個小混混被吳凱南的瘋狂嚇了一跳，扔下幾句狠話就作鳥獸狀散開了。

原本翠綠的葉子因為水分的流失變得有些枯黃，吳凱南卻如獲至寶，將它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他揚著頭問：「小妍什麼時候再來呢？」

奶奶去世之後程嘉妍就不太愛說話了。

「嗯，好。」

「嗯，挺好。」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想哭的感覺。

「小妍，外面那麼熱，快點回家了。」奶奶站在樓道口喊著她的名字。

他終於見到了夏磊，他自認自己長得不錯，可是在夏磊面前還是有些挫敗感，一個男生究竟為什麼會優秀到這種程度？

有時候他們也會去看電影，也不管電影的評價怎樣，哪一場最近就進去看哪一場，看完之後兩個人或批評或讚美，就是在這樣的生活里，兩個人一起進入了高中，兩分之差，吳凱南進了十六中，程嘉妍毫無疑問的是在一中。

學校里傳說夏磊為了米曉棠放棄了去英國當交換生的機會，大家都猜測這個名額會不會落在程嘉妍頭上，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後來，他總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幼稚，如果說得更加大氣一些也許她的媽媽會同意他們做朋友也不一定。

草編的蟈蟈和綉著小紅花的手帕還是放在他心裏最重要的角落，只是她已經忘記了。

吳凱南的媽媽倒是很喜歡宋穆，經常會說：「宋穆這小子很會說話呀，看你整天悶不吭聲的。」

難道真的說了嗎？

「傻瓜。」

「你們兩個大半夜的在門衛那邊唱歌，我和你秦叔叔好不容易才把你們拖上來。」媽媽笑著說。

我喜歡一個女孩，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孩。我一直想要成為那個足以和她匹配的人，為此我不懈努力著。

她還是和吳凱南約見了，不是為了媽媽，只是為了她這個唯一能讓自己笑的朋友而已。

吳凱南有些彆扭地看了一眼臉紅的程嘉妍，揮動著小拳頭就朝男孩的臉上砸去。他一直比較瘦弱經常被欺負，但是這一次他佔了上風，打得那男孩連連求饒。

這不是一次美麗的重遇，去空手道班的路上，漂亮女生遭到了不良少年調戲，隔著很遠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童年時認識的女孩，她不再愛笑，臉上掛著一層霜。

「吳凱南，再見。」

「蟬。」程嘉妍回答說。

事實證明，草包是什麼都看不出的。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很大的打擊，為此他躺在床上一整天都沒有出門，最後還是媽媽敲門進來說：「叔叔為了慶祝你考上A大在酒店定了桌，請了不少朋友，你明天記得早點起床。」

這個想法在吳凱南心中無限擴大，但是怎麼也不敢問出口，他假裝沒有聽出話里的意思，故作輕鬆地說：「既然你想考A大，那我也要考A大，如果你再被欺負了，我也好保護你呀！」

「嗯。」

她搖搖頭：「不是，我們只是在校辯論賽的時候見過幾次。我對他有點算一見鍾情呢！」

「以後要和他打好關係知道嗎？秦老闆可是你爸爸重要的生意夥伴。」媽媽說。

她回頭脆生生地回：「等一下，我埋了小白就回去。」

下雪的時候程嘉妍真的出現在老房子前，她穿著白色羽絨服，頭上戴著粉色蝴蝶結，一張笑臉紅撲撲的就像個小天使一般。那個時候的吳凱南是個調皮孩子，看到她的時候他正和幾個小夥伴玩捉迷藏，他站在原地，髒兮兮的手不敢伸出來，只能藏在身後對她露出大白牙笑著說：「你來了呀！」

說完，他就跑出門拍著程嘉妍奶奶家的門。

吳凱南沒有像夏磊那樣坐上愛人離開的飛機，沒有成為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他躲在角落裡看著她和每一個人告別，一米八三的漢子在候機廳蹲著大哭。

在A大開學之前，程嘉妍找到吳凱南說：「小南，我們以後可以裝作不熟嗎？」

即將中考的學生想得很多的是以後的學校，見吳凱南沒有說話，她先說：「我想去A大，在這個城市這麼多年，我還沒有見過那裡的櫻花，據說很美。聽說，如果和喜歡的人一起從櫻花樹下走過就會得到幸福，小南，我們都會幸福的，對不對？」

幾瓶酒下肚，兩個人喝得醉醺醺的，離開時老闆說了好幾句「一路小心」他們都沒聽到。

「果然有個性呀，我們老大說了，你要是不同意就帶你回去讓你知道什麼是可怕，走，咱們把未來大嫂帶回去。」

說到「要好」兩個字的時候，程嘉妍有些鄙夷，她可沒有忘記媽媽把她從電影院拉走時的眼神，滿是鄙夷和嘲諷。她討厭這個窮酸的男生跟自己的女兒在一起，哪怕是朋友也不行，這種窮鬼是沒有資格和自己女兒做朋友的。

有時候他想離開老城區，離開這個家，但是他也知道只有努力學習才是唯一的出路，他只能更加拚命。

「好。」

那天回去的時候吳凱南見到了宋穆，他的頭髮已經被強行染成了黑色，見到吳凱南他興沖沖地上前攔住他的肩膀說：「兄弟，我被和*圖*書我媽趕出來了，請我吃頓飯好嗎？」

吳凱南已經想到了她想要演一出什麼樣的戲，他想拒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一直以來，他都不會在程嘉妍面前說「不」。

春節之後程嘉妍就要離開了，走的前三天，爸爸媽媽又大吵了一架，這次她沒有躲在房間里，而是站在客廳看著他們吵，看著他們把東西摔到地上，用最惡毒的詞彙咒罵著對方。

她沒有辦法忘記奶奶那天出門之前是和媽媽大吵了一架，媽媽嫌棄她把東西到處放又不記得。她雖然不太懂一些名詞，但是她仍記得奶奶之前去過一趟醫院，醫生說奶奶得了老年痴獃，有很多事情會不記得。

他承諾過程嘉妍不再打架，不然他真會忍不住一拳招呼上去。

「嗯？」此時吳凱南正坐在KFC，用薯條拼出一個愛心，聽到這句話他的手一晃，愛心變得凌亂，他不解地問，「為什麼？」

「埋了就快點回來，外面太熱了，你可別中暑。」奶奶喊著轉身回到了樓道，消失在陰影中。

秦叔叔有點吃驚吳凱南會說話，但是作為商場老人他當然是不動聲色，只當是小孩子的玩笑話而已。

除了成績就真的沒有更重要的東西了嗎？她喜歡看電影，喜歡去KFC啃著雞肉卷聽歌，喜歡去野外捉昆蟲，喜歡……

「秦總，恭喜啊，公子成績這麼優秀，您是後繼有人了。」程嘉妍的爸爸站起來對秦叔叔點頭哈腰，這樣的諂媚，討好的目的很明顯。一旁程嘉妍的媽媽表情有些不自然。

「等下雪的時候就來了。」

她認識吳凱南16年，她沒敢問這個男孩喜歡了自己多少年，她知道她一直都虧欠他的，怎麼也還不了。

吳凱南：「我可以說不嗎？」

「應該不會吧！」她的語氣里滿是不確定，最後還是說，「不管怎樣，我都不後悔。小南，對不起。」

「吳凱南，別打了，別打了。」程嘉妍被嚇到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站出來制止他。

她抱了一下他，14年，這是他們最親密的接觸，吳凱南貪戀著這種溫暖，同時他也知道他必須要推開，他怕抱得久了就再也沒有辦法放手了。

吳凱南的心一涼，其實他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也正因為兩個人是好朋友所以才更不能互相傷害。程嘉妍沒有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這就是她的選擇了吧！

吳凱南後來想到這個午後，想到她甜蜜的笑就會覺得滿心甜蜜，有時候甚至會像個小女生一樣在床上滾來滾去。

程嘉妍的媽媽說：「你有時間就去和那個叫吳凱南的男生見一下，你們以前不是那麼要好嗎？」

程嘉妍笑笑說：「不會，因為夏磊也是要考A大的。」

那天過後吳凱南不再等待天涼，而是期待下雪。奶奶說，下雪的時候小妍就來了。

「是嗎？好呀。」程嘉妍高興地拍手，「等不熱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也許是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吳凱南依舊會去KFC等程嘉妍，明明知道她已經不會來，但還是執拗地等待著。

他們在一個學校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很多。

吳凱南不確定地打通程嘉妍的電話，小心地問：「小妍，我昨晚……」

「媽，我昨晚……怎麼回來的？」吳凱南問。

「看看看，吳凱南臉紅了，嘿嘿嘿，小媳婦，吳凱南的小媳婦。」男孩刮著臉說，「吳凱南羞羞，有小媳婦了。」

年過半百的老人打開門，門前站著一個有點陌生的小男孩，她笑著問：「你是哪家的孩子呀？」

他轉頭想對她笑，嘴角扯動帶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不過……很甜蜜。

14歲的程嘉妍也已出落成窈窕淑女，只是她的性子有些冷，不太喜歡和別人交往，經常會被叫成「冰山美人」。

敬過這一桌，吳凱南又跟著秦叔叔到了其他桌，程嘉妍的媽媽小聲問：「這是不是那個和你一起看電影的孩子？」

「滾。」吳凱南把錢拍到桌子上離開，他不願意再多看宋穆一眼。

說完這句話，她就垂下了手，再也看不到她的囡囡笑著叫她奶奶了。

這一年，吳凱南從一個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富二代。

連宋穆那種草包都知道他捨不得，程嘉妍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說就是了。

14歲的吳凱南已經長成眉目清秀的漂亮男孩，他有一張精緻的臉，身材比同齡人修長，因為成績優秀是很多女孩暗戀的對象。

程嘉妍，如果有來生，我不會讓你有愛上別人的機會。

客廳的吵鬧聲終於停止，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安靜起來呢？

「好呀。」

「什麼為了我，就是想要聯絡他自己的商場朋友吧，我就是個借口而已。」他懶洋洋地說，根本不想起床。

「奶奶，我是3單元新搬來的，想找程嘉妍，她在嗎？」吳凱南興奮地問。

「不準胡說。」吳凱南羞紅了臉。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只要記住我永遠都在原地等你就好，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你的好朋友。」他學著動畫中的台詞說，「吳凱南永遠都是程嘉妍的好朋友，一生不會變。」

他從未後悔喜歡過她，他也知道，她不會愛上自己。

現在她更像是一個送自己女兒出去討好別人的鴇母，每一個笑容都讓程嘉妍覺得噁心。

「我愛你，你卻愛著他……為什麼呀，為什麼呀……把你捧在心上，虔誠地焚香，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只期盼你停住流轉的目光……」

他說：「想多叫幾m•hetuｂoｏｋ•coｍ.coｍ遍你的名字，以後可就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喊了。」

就在這句話說完后沒幾天，奶奶就出了車禍，病床上的她不停地叫著「囡囡，囡囡」。

「吳凱南，我這次走了就不想回來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程嘉妍說。

「我以為這是誰呢，這不是老吳的兒子嗎？你爸在家呢，你還不趕快回去。」宋媽媽就跟魯迅小說中的人物似的，未見其人就先聞其聲了，一年不見，她好像又胖了很多，肚子又大了不少。

那天和往常一樣，他們看完電影吃著同一桶爆米花從電影院走出來，一個面容精緻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用惡毒的目光看著吳凱南。

「你們學校那群小女生太八卦，我只要稍微一打聽她們就全說了。怪只怪哥們兒長得太好看，你們這些個大學生都招架不住啊！」宋穆撩了一下額前的頭髮說。

吳凱南第二次打架也是因為程嘉妍。

程嘉妍，如果有來生，我會選擇在一開始就讓你愛上我。

一見鍾情。

「你媽還需要打你嗎？吐沫星子都能噴死你。」這是小區里的一個笑話，說是宋穆媽媽是屬炮筒的，吐沫星子都能噴死人，也是在說她說話的時候口水亂噴。

「夏磊有喜歡的人了，我想要讓那個人離開夏磊。」

「嘿嘿……嘿嘿嘿……」

她送的蟈蟈和手帕都被珍藏起來了，他想，總有一天程嘉妍會成為自己的小媳婦，他一定會讓她每天都露出那樣的笑容，甜美的，沒有憂愁的。

那次過後兩個人見面就頻繁起來，有時候會拿著書在KFC一坐就是一下午。程嘉妍所在的中學是全市數一數二的重點，而吳凱南只是在一所普通中學，雖然他在學校里的成績還不錯，但是在全市的排名並不算靠前，排在前面的永遠都是王牌中學的尖子生們。

那次的表白之後程嘉妍沒有跟吳凱南說一句話，他們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同一個校園裡，見面連個招呼都沒有。有好幾次他都想衝上去解釋，他都想衝上去卑微地說：「小妍，我們繼續當朋友吧！」

雖然如此，他還是答應了，答應小妍去追求那個叫米曉棠的女生。

「吳凱南，你唱得真難聽！」

那一年，他7歲，小學一年級。

那時候吳凱南十分自戀地想，這和他們是多麼的相似，他甚至有點慶幸有了這麼一個有錢的繼父，也許以後某一天他真的和程嘉妍在一起了，也不會被她媽媽反對了吧！

昨晚他喝醉了，他突然想到什麼，回到房間到處找自己的手機，終於找到，他翻看聊天記錄的時候看到了程嘉妍的名字，通話時間一分鐘。

「你好，我叫程嘉妍。」她衝著他甜甜地笑著。

在過去的幾年她都是戴著冰冷的面具生活，所有人都喜歡叫她「冰山美人」，也有人說她漂亮得沒有一點生機，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過是在保護自己。

「吳凱南，你又打架了。」

哪裡會有什麼一生不會變，如果真的不會變他就不用一直害怕不敢表白，如果真的一生不會變，他也就不用心痛了。

吳凱南問：「你們是一個學校的嗎？」

「以後不要再跟小妍見面了，你們都是高中生了，我家小妍是好孩子，你不能耽誤她的未來。」這話說得冰冷，將吳凱南凍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在心裏說：「奶奶，囡囡都要出國了，他們還在吵架呢！」

想到有這種可能，他竟然忍不住傻笑起來。

他也一眼就認出了她呢，哪怕她已經不再愛笑。

想到這個的時候他會搖頭，就像爸爸說的，他們都這個年紀了，更多的是相依為命，哪裡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呢！

「你管我！」

米曉棠是一個讓他很意外的人，表面看起來有點傻，但是骨子裡卻有種不服輸的堅持與倔強，而且認識久了就會發現她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完成小妍交給自己的任務。

吳凱南火大：「有錢又能怎樣，你滾開！」

程嘉妍回頭看他，他站在原地，樣子無比悲傷。

「我沒事，你以後不要再打架了，回去之後會被爸爸媽媽罵的。」

高考的成績下來之後一家人都很開心，吳凱南考了六百五十多分，讀A大沒有任何問題。他興沖沖地打電話問程嘉妍成績，電話打過去卻被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公司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不需要你多操心。」

兩個人作為朋友這樣的相處著，程嘉妍還是會像往常那樣給他補課，她的嘴裏經常會出現一個叫「夏磊」的男孩的名字，她會說夏磊是一個多麼優秀的人，夏磊長得有多麼好看，有時候也會一臉失落地說，夏磊的女朋友多麼漂亮。

夏磊，時隔一年他又聽到了這個名字，說起他的時候程嘉妍笑得很燦爛，他知道這就是喜歡，心裏十分得痛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打趣問：「夏磊是你喜歡的男孩嗎？」

奶奶慈祥地笑，帶著繭子的手摸著她的臉蛋說：「奶奶忘記誰都不會忘記囡囡。」

「聽說你女兒也考上A大了，以後和小南可就是同學了，你們認識一下。」秦叔叔客氣地說。

「小妍，再見。我明天就不去送你了，保重。」

高二那年的夏天，吳凱南的父母離婚了，媽媽帶著他嫁給了一個很有錢的男人，那個男人有著低下頭看不到腳尖的啤酒肚，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肥肉閃動著油光。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媽媽嫁給這個人的原因是為了錢，可是媽媽對他說：「不是的，有些事情只有你真正長大后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