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順便問一下,校長室在哪裡?」司木翰朝藤西語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脫身。
藤西語很想問他會不會修,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看他這模樣,恐怕連自行車都不會騎吧。
司木翰幾步走上前,俯下身細心地幫她挑出那片殘葉。
隨著驚叫聲響起,自行車撞到了路邊的梧桐樹,抖落一地的金色落葉。
司木翰不禁為她擔心,悄悄地伸直腿,準備跳下去。藤西語察覺到他的意圖,急忙制止道:「乖乖坐著,別動。」
沉默了一會兒,她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起來:「哥,你看,那裡真的有星星。」一閃一閃的,還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
藤西語只好裝傻賣萌:「哥,你就不能浪漫點兒嗎?就算女生說那是耀眼的鑽石,那是點亮生命的明燈,你也要說『是』,這樣才能哄女孩高興嘛。」她說著,刻意壓低了聲音,「怪不得你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女朋友。」
這麼美,正是她夢想中的游輪。什麼時候她才能擁有一艘呢?難道真的像媽媽說的那樣,只是做夢嗎?
藤西語不知道,還以為他在輕視自己,頓時氣得想上去踢他一腳。長得帥能怎樣,性格差又不討人喜歡。哼,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先回家吧。
他捏住一縷髮絲,認真地說道:「這樣很漂亮。」那神情就像在起誓一樣。
燈光閃爍,各色的光束投射到舞池中央,輕緩的音樂正適合跳舞。有人上前來邀舞,他單手覆在腹前,優雅地彎下腰,黑色的燕尾服下擺也隨之微微翹起。
「轟隆隆——」
藤西語家就在這個名叫沂水的小鎮邊上,是一幢兩層的樓房,前面有一個種滿了各種花草的小院子。院子的周圍種了一圈的薔薇,每逢夏季開花時,真是又香又迷人。她與哥哥藤堂佑住在樓上,媽媽住樓下。爸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如今就只剩下一張面帶笑容的照片。
這一瞬間,藤西語彷彿看到了路人躺在醫院里,自己被帶到警察局的畫面。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心一橫,決定跳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手一松,腳一跨,她就這麼跳下來了,還借力把自行車推到了一旁。
和他這淡然的姿態一比,藤西語覺得自己簡直是太遜了。她深呼吸幾下,終於讓心跳恢復正常,見他還在等著,逆反的心理油然而生:「不是應該你先自我介紹嗎?」
藤西語差點兒感激得淚流滿面,踮起腳推著車趕緊逃跑了。
「看,星星!」藤西語隨手往天上一指,隨後才發現今晚的雲層較厚,根本看不到星星。
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她。
他被騙了!司木翰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可是沒時間讓他感嘆,自行車已經駛離了幾步遠,他只好邁開長腿跑了幾步,然後跳到車後座上。
「可是……」
「沒看過《黑子的籃球》?」藤西語問道,準備取回自行車。
司木翰默不作聲,只是盯著她,一來是想在這張臉上尋找兒時的記憶,二來是因為她的表情實在太豐富,把心情全表現在臉上了,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見她心慌地轉移視線,他緩緩地說道:「是你叫得太大聲。」
「歡迎各位前來參加我心愛的小白的下水儀式,別客氣,玩得開心點兒。」說完,她舉起水晶杯,喝了一口紅酒,意識到大家有些茫然,她馬上解釋道,「小白就是這艘游輪。」
「就是它。」藤西語指著自行車說道,「我的小黑。」
「你這夢想……」
「嗯,星星呢?」
「工資?」摟著她的手驀地僵住,藤堂佑錯愕地望向她,「蘇老闆扣你的工資了?」
藤西語還在一旁檢查。
海風帶著熟悉的腥味撲面而來,目光所及之處,一艘豪華的游輪正駛過海天之際。白色的船體隨著海水起起伏伏,優雅得就像一隻天鵝。
藤西語心裏一驚,難道他知道媽媽拿走工資的事了?趕緊堆起笑臉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啦,不就是一個月的工資嘛!」
「啊!」藤西語像兔子似的跳起來,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整張臉都漲紅了。剛才她竟然……竟然把他抱在了自己的胸前!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她感到十分羞愧,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知道。」看著她在風中飛舞的長發,司木翰的心裏再次湧上似曾相識的感覺。和圖書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抗拒女生的接觸。
藤西語拍著胸脯保證道:「當然。」
「啊,有人跌倒了,別推!」
「為什麼?」司木翰想追問,可是被尾隨而來的學生會幹部打斷了。
穿著高跟鞋,藤西語有些擔心,腳步一下子沒放開,真的踩了他一腳。一上來就這樣,頓時有些尷尬。
藤西語的心跳得飛快,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緊緊貼著她後背的人身上。
「不用。」他唇邊的笑紋已經擴大到她可以看見的程度。
自行車飛快地往下沖,剎車卻不靈了,她覺得自己這次肯定會摔得很慘。前面還有幾個人在路邊走,要是撞到人就更慘了,她驚得瞪圓了眼睛,嗓子都快喊破了:「讓一讓啊,讓一讓!快讓開!」
「小姐,一起跳支舞如何?」
啊,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天啊!」
「沒聽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嗎?請把剛才看到的、聽到的全部忘掉!」藤西語伸出手在脖子前畫了個「一」字,還配合著瞪大雙眼,一副兇惡的模樣。
「不是告訴過你這樣很危險嗎?不用謝我。」司木翰從車籃里取出書包斜挎在肩上,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她記得把車送去修理。
「小心!」他用力一拉,把她摟入懷中。
司木翰莫名地覺得那馬尾辮很可愛,長發晃動中,隱約可見她白皙的脖子,還有一些短短的髮絲垂下來。不過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她長發披肩的秀氣模樣,讓人忍不住憐惜。
「完了,鏈子掉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車鏈子放回原位,但推了兩下腳踏板,還是無法複原。
給自行車取名字?司木翰眨了眨眼,這才明白過來。
令她難過的不只是錢被拿走,還有媽媽的嘲笑,媽媽的話像針一樣扎在她的心上。她不敢在家裡哭,怕被哥哥發現瞭然后追問,最後又演變成和媽媽的爭吵,她只能偷偷地跑到海邊。
「不用急,媽正在做飯。」看見她的裙擺上儘是泥沙,藤堂佑心下瞭然,「又跑去海邊了?」
藤西語呆站在原地,她的心一直往下沉。
正好有一隻寄居蟹爬到了她的腳邊,她伸出手碰了一下,它立刻縮進殼裡,一動不動。她用指尖在它的周圍畫了個圈,然後看著它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巡視一番,發現沒危險后才敢越過圈,從這頭爬到那頭。雖然有點兒無聊,但奇怪的是,每每看到寄居蟹可愛的模樣,她總能放空心情,把不愉快都丟掉。
「你怎麼能這樣?」藤西語回過頭瞪了他一眼。
看著貼在自己手掌上的Q版日本漫畫常見物品,司木翰微微皺起了眉頭。
藤西語陡然怔住了,只見礁石的後面,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生正冷冷地打量著她。劉海兒在眉間微微晃動,高挺的鼻子襯托出他高貴的氣質。剛才他正在沙灘上散步,聽到她的豪言壯語,不由得好奇起來。
不,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她握了握拳頭,張開十指攏到嘴邊,大聲喊道:「你是我的,你一定會屬於我的!」
藤西語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只希望賠禮道歉能解決問題,趕緊說道:「那個,剛才真是對不起……」
抓住,輕輕一抽……
身後傳來腳步聲,隨後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藤堂佑在她的旁邊坐下,看似隨意地問道:「在想什麼呢?」
「嗯?」司木翰的眼神又變得凌厲了幾分。
糟了,剎車壞了,車子停不住,車后還坐著一個人,也不能跳車,怎麼辦?
藤堂佑見了越發心疼。為什麼哭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他不在她的身邊,不能安慰她、替她擦去眼淚。
很快,藤西語就穩住了自行車。她微微弓著身子,使勁兒地踩著踏板。
而藤西語也沒能穩住自己,跌跌撞撞地撲入一個路人的懷裡,不但把人撞倒,還把他當作肉墊整個壓在下面了。
「還不知道。」
「謝,謝謝。」結巴什麼啊!
「我養了你十幾年,拿你一點兒錢都不行嗎?真沒良心!」藤母戳著她的額頭,惡狠狠地瞪著她。
藤堂佑伸出手給了她一個栗暴,表情又好氣又好笑:「那是飛機。」
底下的人抬起頭,凌亂的劉海兒掩去了半邊眉宇,琥珀色的雙眸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清澈明凈。
他沒有躲,就那樣淡定地站著。天更黑了,風浪比之前和_圖_書也大了,細得像霧的水汽四處飄散,沾濕了他的劉海兒。
「道歉也沒有用,跟我一起去見班主任。」
真像記憶中的那個人。
這不是昨天在海邊遇見的那個男生嗎?他似乎也認出了她,伸手推了一下,悶聲說道:「不好,快被你悶死了。」
這下她得小心腳下了,試探過滑不滑才落腳。不知為什麼他也過來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媽媽,我只是想把錢存起來買游輪……」
「哥,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藤西語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女幹部被他的氣勢震懾住,看清了司木翰的面容后,眼神變得溫柔了,聲音也放緩了:「這個……」
「不行,剎車壞了,這很危險。」他堅持不肯給。
車速越來越快,兩旁的梧桐樹不停地往後退,在輕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響。馬尾飄起,帶著淡淡的桂花香迎面撲向司木翰。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軟軟的,觸覺良好。不知道把頭髮放下來會是怎樣?這麼想著,他把手伸向了那根橡皮筋。
「停!不許說這個夢想不可能實現!」軟的不行,看來得來硬的了,她「騰」地一下站起身,鼓著腮幫子瞪著藤堂佑,「身為哥哥,就要無條件地支持妹妹,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來看看。」司木翰在她身旁蹲下,用樹枝挑著鏈子,將它一點一點地卡在軸上。
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累了,她才停下來。
都火燒眉毛了,他怎麼一點兒都不急?藤西語想了想,突然指著他的肩膀叫道:「啊,毛毛蟲!」
「那好,你說你今天為什麼哭了?」藤堂佑拉著她坐下,一本正經地問道。
藤西語腦子亂成一團糨糊的時候,司木翰握住了她扶著自行車的手,用力扭轉了車頭。自行車驚險萬分地從那個幹部身邊擦過,鑽進了校門。
只可惜她這嬌小的身材實在不適合演狠角色,不但沒嚇住司木翰,還把他逗樂了。他別過臉,免得被她看到自己上揚的嘴唇。
女幹部要拉藤西語走,卻被司木翰一把攔下:「她不是故意的,又沒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希望你可以原諒她一次。」他的語氣平和,卻大有不可不聽之勢。
這個過程大概有兩三分鐘吧,不經意間轉頭,她瞥見他的側臉,光與影所勾勒出的完美線條讓她為之驚嘆。不過,這隻限於在心裏暗嘆,她可不想和那些花痴女生一樣。
她左手執杯,輕抬右手,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這……」前一秒還在為哥哥找到工作而欣喜,下一秒藤西語馬上被嚇到了,「哥,花店的工作好處可多了,學習之餘能看看美麗的花兒,心情好,人也變漂亮了,還能接觸客人,為以後的工作積累經驗。除此之外,蘇老闆還不時送一些花花草草給我們,你看,院子里的花大半都是蘇老闆送的,長得多好啊!」
當藤母把最後一道炒白菜端上桌后,便是全家一起吃飯的時間。屋裡飄著菜的香味,藤母殷勤地給藤西語夾菜,還不時叫她多吃點兒。這殷勤的態度和藤堂佑不在時截然不同,雖然已經習慣了,但藤西語還是忍不住有些傷感。
藤西語提起裙擺正要往外跑,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回頭一看,只見那個人正緊緊盯著她,她的心跳莫名地亂了節奏。
船艙里柱形的裝飾品在劇烈地晃動,眼看就要倒下來了。
只見他眉間的劉海兒被海風吹散了,有些凌亂,但這完全無損他高貴的氣質,反而增添了一些魅惑。司木翰挑了挑眉毛,見她沒有反應,又清了一下嗓子。
「啊——」
「屬於我的……」
海面上碧波蕩漾,閃爍著點點光芒。無數海鷗乘著風在海面上翱翔,偶爾會停在白色游輪的欄杆上,再被驚得四處飛散。有服務生走過,端著滿滿一托盤的紅酒進入派對會場。
為了替藤西語解圍,司木翰算是攤上了一塊牛皮糖。
他鬼使神差地把腳縮了回去。
糟糕,他一定以為自己是瘋子。她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得裝出惱怒的樣子來掩飾自己的窘迫:「你……你竟然偷聽我講話!」
門一開,悠揚的音樂傳了出來。在場的賓客有幾十人,都是上流社會的名媛和公子。女生身穿各式各樣的晚禮服,美麗耀眼;男生西裝革履,風hetubook•com•com
度翩翩。他們聚在一起,目光都集中在場中央的女生身上。
女幹部戳著手上的本子教訓道:「遲到,不停車就亂闖校門,同學,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
「小心!」
他指了指前方,正巧一陣浪花拍在礁石上,濺起了漫天的水霧。
藍天,白雲,陽光燦爛。
路人聞聲回頭一看,也都急了,吆喝著往兩邊擠。但自行車跑得實在太快了,有人來不及躲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衝過來。
現場亂成了一團。
「天啊,剎車線斷了你還敢騎,同學,看來很有必要通知你的班主任了。三年級四班的是嗎?跟我一起去教師辦公室吧。」
「好了。」司木翰站起來,扶著自行車走了幾步,又順手試了一下剎車,然後撩起車前一條斷了的線對她說,「剎車線斷了,你得送去修理。」
「你叫什麼名字?」
「那好。」藤西語握住他的手,隨他走進舞池。
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她剛打開外面的門,哥哥藤堂佑便一個箭步沖了出來。
「不客氣,校友之間要互相幫助嘛。」說完,她殷勤地在前面帶路,「你要轉到哪班?」
「找打是嗎?」一個栗暴砸在她的頭上,不過力道很小,像蜻蜓點水一樣,最後他一伸手,變成了幫她順發的動作,「西語,哥今天和一家待遇不錯的公司簽約了,實習期間去那邊上班,畢業后就轉正式員工。你以後不要再去花店兼職了,專心學習考大學。」
藤西語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後退半步,雙手背在身後。被他握過的地方不冷反熱,一直燙到心底。
藤西語倒是很合作,慢慢地推著腳踏板,直到鏈子完全歸位。
賓客們恍然大悟,於是派對正式開始了。
藤西語這才驚覺自己只顧著害羞,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於是急匆匆地奔向那邊。紮起的長發在她的身後畫了個半圓,夾雜在中間的一片殘葉格外顯眼。
「好。」藤西語拿起空碗去盛湯,藤堂佑立刻默契地放上調羹,多年養成的習慣使然。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地笑了。
「當然。」她理直氣壯地回答道,「從這裏到學校不再有坡,都是平坦的柏油馬路。為了節省時間,我必須如此。啊!」她看了一眼手錶,驚叫起來,「8點。糟糕,遲到了!快把自行車給我。」
「你……」
誰來幫她解決這個難題啊?
「不要嘛,哥,你不要反對好不好?」她揪住他的袖子開始哀求,「我去花店工作可不光是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我還想存錢買一艘豪華的游輪,帶你和媽媽出海去玩,環遊世界。」
「嗯。」藤西語伸出一根手指點上他的眉心,撫平那裡的褶皺,笑道,「哥,皺眉有損形象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進一退間,藤西語找准了節奏,心裏也安定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兩人的步子很協調,但他們越跳越好,再也沒出過錯。
四目相對時,藤西語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
因為犧牲了大半個晚上的時間和藤堂佑打太極,導致很晚才得以脫身去做作業。睡得晚,第二天起得也晚,為了趕時間,藤西語只能隨手拿了一塊麵包塞進嘴裏,一邊吃一邊騎車。
「啊——」
這裡有她的秘密基地,還有小夥伴——到處亂爬的寄居蟹和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陪伴她度過傷心的時光。
長發如瀑布般飄然而下,隨風拂過他的臉龐,撩得他心癢難耐。
「同學,你是哪班的?請出示學生證。」剛才差點兒被撞的那位女幹部嚇得大汗淋漓,這會兒臉色還是慘白的。
「不要!」她大聲尖叫,抱著頭等待重物落下,可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這才驚訝地發現,剛才不過是在做夢,她不是在游輪上開派對,身邊也沒有捨身保護她的男生。
藤堂佑一邊擺碗筷一邊叮囑她:「這幾天天氣不好,風高浪急,不要老往海邊跑。」
她繞開他走向左邊的礁石,誰料石面潮濕,腳下一滑,身體就失去了平衡。她急得亂揮雙手,可還是往後倒了下去。
這個殺手鐧一出,藤堂佑只能「屈服」在她的威脅下,無奈地擺擺手:「好吧,不逼你,喜歡就繼續做下去吧。」
「我先澄清,我不是藉機和你拉手哦。」她邊跑邊說,hetubook.com•com「海水漲潮快,一會兒就會淹沒礁石,留在那裡的話很危險。」
突然,外面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船身猛地搖晃起來。
「我還以為你剛才說的只是客套話呢。」他的聲音透著幾分笑意,右手稍用力,把她攬進懷裡,再向外用力,又把她推了出去。
吃完晚飯後,藤西語坐在院子里,默默地想著這些事,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司木翰站起身撥弄了一下頭髮,劉海兒又服帖地垂在了眉眼之上。白色的襯衫上沾了大片塵土,卻也無損他的帥氣。他把書包往背上一甩,順手指了指樹下的自行車:「你不去看看嗎?」
那位女幹部這時正追著司木翰問道:「同學,你是新來的嗎?校長室在前面,直走向左拐,上二樓再向右轉,第三個門口就是。哎呀,我說得不是很清楚,不如我帶你去?」
「謝謝。」司木翰悄悄地挪開了一點兒,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唉,真是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人。
公路環小鎮而建,綿長彎曲,路旁種著梧桐樹,春綠秋黃,真是一幅色彩濃烈的圖畫。若是平時,她會悠閑地邊騎車邊欣賞,但今天不同,她可是鉚足了勁兒踩車輪。
不知過了多久,風把眼淚都吹乾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她這才緩緩站起來,對著大海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說今天早上還在為自己昨晚沒問她的名字、沒互相留下聯繫方式而懊惱,那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了。看她身上穿的校服,他就知道兩人是同一所學校的。能再次相遇,真好。
「對不起。」
藤西語縱有一肚子的埋怨,也都卡在了喉嚨里,忘了時間,忘了自己正在騎車,直到前面有人大叫:「啊,小心看路啊!」
車停了,但她還處於呆愣的狀態。
光與影交替間,藤西語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他聲音清冷,目光清澈,彷彿能看穿她一樣。
一頓飯下來,藤母一直小心翼翼。藤西語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除了不想讓哥哥知道她拿走了自己的錢外,還有把積蓄都拿去炒股這件事。那是今天早上她無意間聽到媽媽打電話才知道的,媽媽說她的朋友很厲害,很快就能賺到大錢,但藤西語心裏七上八下的,只希望一切如願。
她這才慌忙回頭,發現不知不覺就到了校門口,自行車正沖向站在門口負責檢查學生證的學生會女幹部。
「嘖嘖嘖,瞧你給我戴的這頂高帽子。」藤堂佑笑著把她拉到跟前,挑眉問道,「既然這麼說,是不是什麼事都能講給我聽?」
她皺了皺眉頭,淘氣地說道:「不告訴你。」
「我住這邊。」
他怎麼沒有要求她賠償?說不定是被嚇呆了,一時半會兒沒記起。藤西語從書包里翻出一片創口貼,撕開了給他貼上。
發生什麼事了?
如果說剛才在海邊遇見的男生是氣質高貴的貴族,那藤堂佑就是中世紀專一忠誠的騎士。他原本留著及肩的中長發,最近不知為什麼剪成了小平頭,不過也因此更突出他濃眉大眼的陽光暖男形象。由於擔心妹妹,此刻他皺起了眉頭。
突然來了一個大轉彎,讓藤西語有點兒適應不過來。一時得意忘形中了圈套,現在該怎麼解釋自己雙眼通紅的原因呢?總不能把媽媽供出來吧?
她的記憶中不曾認識過這樣的人,但是又有什麼關係?來者都是客。她伸出手說道:「我先說好,如果等一下我踩了你的腳,你可不要生氣哦!」
時間飛快地過去,一眨眼就到了「魔鬼路段」。所謂的魔鬼路段是指某段斜坡,因為坡度較陡、時常出意外而得名。藤西語常年走這條路,她當然知道經過這裏時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所以提前把麵包啃完了,但是沒想到引起事故的是另外一樣東西——剎車。
那是藤西語,髮型師把她的長發盤起,斜斜地別了個蝴蝶結,還細心地在兩鬢留了一縷髮絲,顯得可愛又清純。她穿著公主式的蓬蓬裙,寬大的裙擺點綴著蕾絲,層層向下延伸,像一朵花在行走間緩緩綻放,胸前的心形項鏈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光芒。
藤西語的心裏莫名地湧上一股疼惜,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往回走了幾步,在更大的浪花拍上礁石之前,拉著他的手一起朝岸邊跑去。
音樂忽然一變,變成了有些輕快的三步曲。
循聲望過和-圖-書
來之際,也正好是藤西語轉過身的瞬間。她那頭長而直的黑髮在風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披散在肩上。沒有陽光,他卻看到她的身上閃著淡淡的光芒,星星點點地跳躍著。
她下意識地絞著頭髮,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好借口。
司木翰岔開話題道:「你不會還想騎自行車去學校吧?」
海浪嘩嘩地拍打著林立的礁石群上,泛著白光的海水透過石縫滲進來,而後悄然退去。她記起了自己跑到海邊的原因,耳邊又回蕩起媽媽的呵斥聲。
「撲通……撲通……」
藤堂佑撥開她的手,順勢幫她理順長發,陪著她脫下鞋子走進屋。正好碰上藤母端著一盤麻婆豆腐上桌,紅色的辣椒配上白|嫩的豆腐,煞是好看。
看吧,又被他嘲笑了。不過看在他出手相助的分上,藤西語決定不和他計較。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離開了。
「我叫司木翰,你呢?」
他拿著剎車線的手上沾著灰塵,掌心擦破了皮,剛才可能是出血了,現在還能看到一小塊血跡。再往下看,她發現他西褲的膝蓋部位破了。不過他好像不太樂意她盯著破褲子看,看似無意地挪動了一下腳。
「太好了!」藤西語喜笑顏開地撲過去給他揉肩,左一下右一下,還不忘拍拍馬屁,「哥,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我最愛你了!」
「呃……」原來哥哥並不知道,藤西語在慶幸之餘又暗暗哀號不已,完了,這會兒把矛頭指向了花店的蘇老闆,哥哥不會真的衝過去找人理論吧?
她那略顯錯愕的目光狠狠地撞進司木翰的心房,這一刻,他覺得風停了,天地間安靜了,就連時間也停止了。
「不要推我啊!」
跳到興起,她旋轉一圈後任由他扶著,猛地向後倒去。
「你非要跟著我走嗎?」她轉過身質問道。
沒等她說完,藤母就哈哈大笑起來:「你做什麼白日夢啊?醒醒吧。」說完,她拿著藤西語在花店打工所得的工資走進房間,不一會兒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了。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幫她穩住了身子。那隻手與她的手不同,涼涼的,可是很有力,修長而骨節分明。藤西語驚魂未定地盯著它,隨後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移,最終落在男生的臉上。
「啊——」
摟在腰間的手那麼有力,他看她的眼神又是那麼熾熱,一時間,藤西語迷失在他的眼神里……
「小黑?」
「快,快!」
藤西語獃獃地扶著自行車,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司木翰走了幾步,不知想起什麼,又折回來把橡皮筋塞到她手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真像瘋子。」她嘟囔著轉過身,要是被人看到她這個樣子就……
「沒關係,我不怕疼。」一束燈光落在他的唇邊,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謝謝,咦?你受傷了!」
「也不是不可以啦。」女幹部的口氣終於軟了下來。
八年前的那個夜晚,當他懷著私心決定把她留下時,他就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守護她,但是今天她哭了,這都是他的錯。想到這裏,藤堂佑忍不住輕輕地把她擁入懷裡,柔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你還好吧?」反應過來,她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路人的安危。
藤西語沒有察覺,她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行車上。車身被刮花了一塊,她心疼死了,喃喃地說道:「小黑,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他討厭毛毛蟲,反正就是下意識地這麼認為。所幸十分有效,他一聽就慌了,急忙推開車左顧右盼,結果什麼都沒發現。再回頭時,藤西語已騎上了車,「咻」地一下從他的身邊竄了過去,還順手牽羊把他的書包拿走了。
她努力回憶夢裡那人的相貌,可惜怎麼也想不起來,只得失望地倚在礁石上。
船艙的門被推開,服務生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說道:「大家快跑啊!失火了!」
「作為傷了你的補償,我載你去學校吧,快點兒上來。」她笑嘻嘻地把書包丟到車前的籃子里。
前幾天,有對情侶不知道這個情況,只顧著卿卿我我,結果被海水困在礁石上,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料,她這可是在幫他。
自行車劇烈地晃了幾下,呈S形行走,看來她的技術不怎麼樣。
現在開始祈禱會不會晚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