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你的溫柔是傷口

關穎從容得搖頭:「舒茼,他不是會計較這些的人,他對外界的看法從來不會在意太多,但假如他開始在意了,就證明你在他眼裡有多與眾不同,你明白嗎?」
舒茼兀自發獃,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看向關穎,關穎沖她無奈的聳了聳肩道:「你們八零后的孩子不是一向都敢想敢為嗎,舒茼同志,沖,把他抓到自己身邊來。」
「溫柏言惹你不高興了?」一語戳中她要害。舒茼嘴角抽了抽,沉默得在桌子上化圈圈。
「沒睡好嗎?眼睛又紅又腫的,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照顧好自己呢?」
「你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把話題轉移過去?溫柏言我現在都覺得你的腦子好聰明。」就這麼四兩撥千金的跳過了小助理那個話題,而她居然也跟著他的思路走,這個男人的控制能力簡直強大。舒茼往他懷裡鑽了鑽,視線移向別處,嘴角的笑容驀然僵住。
「也包括他的個人私事?」
「我不急,舒茼,我給你時間,但你知道,我沒有那麼多的耐心等待一個也許不會有結果的答案。我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孩子了。」
「舒茼,我並不自信,如你所見,每個人都有內心無法與別人看的自卑,但我不會告訴你,更不會讓你看見,如果你接受這樣的我,我也會回報你對我同等的感情。我累了舒茼,我三十六歲了,等不起也玩不起了。」
「舒茼你別以為自己裝得很好,我看得出來你是特要強又有些沒心沒肺的女孩兒,沒什麼人能傷得了你,但能傷你的人一定是在你心裏很重要的人。」關穎是過來人,對於舒茼眼裡折射出來的寂寞和無可奈何她不會看不懂。更何況舒茼愛著的,是她曾愛過的男人。
「你們臉上寫著請勿聽三個字嗎?沒有吧?所以不叫偷聽,那是光明正大的聽你懂嗎?少羅嗦,趕緊收拾一下自己,晚上跟媽出去吃飯。」
「長得可俊了,你真不見?舒茼,以媽看人的眼光以及經驗,這人絕對是極品。」舒母在女兒耳邊不停吹風,那人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而且看著有些眼熟,但她確定自己一定沒有見過,否則這樣好的男人定是過目不忘的。他們家舒茼竟然還認識這樣的男人。
「你這是在赤|裸裸的鄙視我?」
但從前關穎沒能給的,舒茼真的可以給嗎?或者說多年前他吝嗇于給關穎的,當真能給予舒茼嗎?連溫柏言自己都沒有答案。愛情可以是一時激|情,婚姻卻是一種態度,那是要與他度過一輩子的人。
舒茼震了震,看向母親:「不是你說他長得俊嗎?剛才還把人家誇得跟朵花兒似的。」
「我不是……一直都在嗎?溫柏言你是瞎了還是白內障,我一直都等在原地沒有離開過呀。」溫暖厚實的懷抱瞬間包圍住舒茼,舒茼瘦削的身子被裹在他懷裡,能夠聽著他的心跳聲原來是一件這麼幸福的事,這樣安心的感覺從來沒有過,就好象他已經被貼上了她舒茼的標籤,從此以後這個男人只屬於她一個人那樣的安心。
錯怪了么?可是要怎麼承認,他轉身的時候她有多想抓住他的手跟他說我想到你身邊去。她有多願意被他牽著手走在夜深人靜的安靜道路上,然後與他一起看夜空繁星,暢想未來如何美好。他們會在一起不分離。
溫柏言沒有扶她,看她在台階上跌的狼狽不堪死咬著唇委屈的樣子,她一定要記得一些痛,那樣才能記住以後不輕易犯某些錯誤。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冷漠異常的人,對感情和人性看得淡了,似乎就對一些感情不抱希望了。
溫柏言認定了這是個聽話懂事的乖孩子,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他不保證能與她走到最後,但他承諾至少不輕易放棄。隨著年月的推移,心動已經成了一件越來越難的事情,好不容易遇上的心動,錯過了未免可惜。
「你以為我不敢?」說完當真彎腰把她抱起來,幾步扔到沙發上。他居高臨下看著唉呦一聲哇哇大叫的女孩兒,憑空有種養了一個女兒的錯覺。但這感覺似乎……還不賴。
舒茼歪著腦袋看他,許久才說:「因為我比你小十二歲,所以你看不透我?你是想說這個意思?」不管怎麼樣,在他心裏,那十二年始終是個疙瘩,不那麼容易磨去是么?
關穎是成熟的女子,她的感情觀或多或少曾被溫柏言影響,比如分開了就不打擾,那也是另一種溫柔的詮釋。那個男人用自己的方式感染著她,溫柏言對待任何事情或者感情都是那樣隱晦又溫柔的方式。
關穎拍拍舒茼的手背忽然轉移話題,眼睛眯著,視線聚焦在舒茼慘兮兮的臉蛋上問:「聽說梁兆鈞現在混的很好?」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看來誰都知道來人是誰。
「關穎姐你很奇怪,你為什麼那麼希望我們在一起?」按理說前女友應該不會這麼積極的撮合前男友與別的女人在一起呀。
「算了,那是你的招牌,不能拆了。不強迫你。」舒茼擺擺手表示自己舉白旗投降。讓溫柏言為自己改變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也不願意去做。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等在客廳里的人竟然會是溫柏言。至少在沒見到他以前,舒茼以為來她家搗亂的一定是時景維那傢伙。
溫柏言的手指劃過舒茼https://www•hetubook•com•com乾燥的嘴唇,略一停留,忽然俯身在她唇角輕啄,溫溫的帶著青草的感覺,初戀的滋味。但他們明明都不是彼此的第一個戀人。
簡琳點點頭,極為肯定的點頭。
「你可不要扭曲我的關心。走了。」溫柏言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他不由加重了力道,眉梢也溫和起來。
一切都有因果緣由,所有的喜歡都不是沒有道理的,所有的愛也都不是沒有原因的。
「溫柏言,你不要老溫柔的對每個人笑,那樣會讓人產生誤會的,你只笑給我一個人看好不好?」舒茼的手指滑過他面容的肌膚時,那雙澄澈帶著微微乞求的眼睛撞進他胸口,悶悶的呼吸與渾濁的空氣混合,說話也變成一種困難。
手機肆無忌憚的響徹整個不大的空間,她抓起來不發一語,電話里是阿千煩躁又急切的聲音,他喊道:「店長你是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你跟溫先生玩什麼呢,你失蹤他就跑上海來找你,他走了你又不回來,你們有深仇大恨還是怎樣?」
瞧,這麼多理由,無論是哪個,都足以讓她驕傲的告訴所有人她愛溫柏言的原因。所以愛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理由?那若不是真愛就是愛泛濫,註定讓自己在愛情里找不著北。
舒茼本能得想甩開,但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給他難堪。在她心裏,他很重要,重要到即使她多埋怨也無法對他拉下臉。
「你不必留下來陪我加班,你沒有這個義務。」
「保證讓你的胃唱征服就是了。快好了,你去外邊等著吧,站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誰說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連試過都沒有,又怎麼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是失去?擁有,應該是幸福的開始。
舒母愣住,好久才反應過來,咆哮道:「舒茼你是要氣死我你才甘心,你說去上海是不是也因為那男人?我就說好端端的怎麼就跑去上海了,原來是為個男人,你太有出息了你。」
「不知道算不算好,但肯定不差,他幾乎把公司原本的骨幹核心帶過去了,就連這一季度的設計都有不少和我們雷同,時景維都要發瘋了。說來這事兒還真有些邪門,可溫柏言無動於衷,其他人更不好發作了。」舒茼抿了抿嘴,支吾道,「溫柏言好象很忌憚梁兆鈞的樣子,他是不是……」
那是黑眼圈。舒茼在心裏強詞奪理,表面卻不敢說出來,她對溫柏言已經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走到這一步,她知道她已經被他吃的死死的了。她輸了,在感情里,他始終是她的主導者。他帶領她穿梭在看不到方向和盡頭的迷宮裡,偶爾放開她的手她就不知所措找不著北。
砰的一聲,一扇門將母女兩個隔在兩個世界。舒茼拿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她覺得自己腦袋裡現在一片糨糊,什麼都無法思考。瞧,她還信心十足的怪溫柏言不搭理她,其實他就算接受了她,要面對的還是有很多很多。第一個就是在外面叫嚷著的老媽。這些她沒想到,溫柏言卻統統替她想到了。
溫柏言側目,忍不住皺眉問:「這麼快?其實舒茼,你若不願意去上海,我可以換別人去。」
驀然起身,身後的凳子發出砰的一聲響,關穎錯愕得看著舒茼,舒茼笑眯眯的給了她一個飛吻:「謝謝關穎姐提點,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我現在就去找他。」
「舒茼,到我身邊來吧。」輕輕的一句話,那是舒茼在夢裡都不敢想的。溫潤內斂的溫柏言,終於有一天對她說,到他身邊去吧,在她對他們的關係感到絕望的時候,在她迷茫到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又一次抓住她的手企圖帶她走出這片迷霧湖泊。
砰一聲,門口忽然傳來資料掉在地上的聲音,紙張嘩啦啦的飛了一地,舒茼嚇了一跳,飛快回頭去看,門口除了一地的紙張資料夾早沒了人影。她一蹙眉,心裏卻驀然開朗。
「那你想怎麼樣?先說好過分的要求不能提噢,趁火打劫這種事情你應該也做不出來吧?」手還順著她的長發,溫柏言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拿這丫頭沒辦法,她明明糊裡糊塗的,心裏卻又跟明鏡似的異常清楚。
關穎的目光飄忽起來,到了誰都看不見的悠遠遠方。舒茼知道那個地方自己根本觸及不到,那是關穎和溫柏言的從前,長達十年的情意,是日後誰都無法超越的深度回憶。
驀地,有柔軟的東西在自己唇上一掃,快到溫柏言來不及反應,那個肇事者已經臉紅著坐回原位,蜻蜓點水那樣的輕柔,直抵心底,分不請是甜還是酸。她低著腦袋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小心瞥他一眼又急忙別過視線。
「小姐不相信我么?我是溫總的私人助理,溫總的所有事務都會交由我負責,你只要進公司打聽一下就會知道,我沒有理由騙你。」那高傲的神態,不可一世的表情,在如今的舒茼看來只覺得好笑。初進社會的孩子都這麼目中無人的嗎?她從前難道也是這個樣子?
關穎在喧鬧的小吃街頭好不容易找到了舒茼,舒茼買了一桌子的小吃,吃得津津有味,彷彿那些已經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她的嘴角沾著辣椒沫子,看上去分明就是還沒長大的小孩。心裏就那麼柔軟下來。連身為女人的她在看m.hetubook.com•com到這樣的舒茼后都會覺得內心柔軟,更何況是身為男人的溫柏言。關穎開始懂得為什麼那麼多女孩子,他獨獨會被舒茼吸引了。
「溫總今天下午還有個會議,小姐你可以先回去,溫總恐怕抽不出時間出來。」耳邊突兀的傳來一聲女聲。許是舒茼本就敏感,那語氣里還夾雜著諷刺和厭惡。她回頭,這人她並不認識,但也不陌生。
掌心的刺痛一遍遍提醒著舒茼此刻的真實。溫柏言從來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他看去那麼年輕,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男人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很久。他把自己放在一個沒有人看得懂的地方,那個地方曾經有個叫做關穎的女子看透過,現在,他也想讓舒茼看懂嗎?
舒茼腦海里浮現出溫柏言笑著時候的樣子,溫柔,有陽光灑在面容上,好看的一塌糊塗。不笑的時候,滿面憂容,如同細雨過後的哀傷,不經意划傷別人的心。
「你的小助理要傷心了。」舒茼撅著嘴嘆息得搖頭,「人家真是痴情,這麼晚了還願意陪著你加班,我說溫總,你給人家多少月薪?居然這麼死心塌地?」
簡琳臉上原本驕傲的神採在目光接觸到遠處迎面而來的車子時剎時僵硬,怎麼會,這場會議明明大有收不了尾的意思,溫柏言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出來?難道會議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溫柏言將車停在舒茼身邊,目光略略掃過簡琳身上,口氣冷淡:「作為助理在會議期間跑得沒有蹤影找不到人,視為失職,再有下一次,請你走人。」
正是溫柏言的小助理簡琳。那天晚上就是簡琳在角落裡用那種目光看著自己。
溫柏言輕聲笑起來,拍拍舒茼的額頭,冰涼的手掌貼著她的皮膚,內心安詳許多。他不得不承認,舒茼的這雙眼睛像極了多年前的關穎,那時關穎也有這樣一雙簡單純粹的眼睛,後來結了婚的她,多了世俗的牽伴,也就少了他曾最留戀的美好。
舒母實在看不過去女兒在家裝死,打那天晚上突然回家到現在,舒茼整個人就沒有正常過,問她什麼也都笑笑應付過去,根本沒有真心想回答她這個母親什麼問題。
「對溫柏言來說梁兆鈞真的有這樣重要?」
「死阿千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和溫柏言之間沒什麼關係,你不要胡亂猜測。我明天一早就回來,你給我看好店,否則扣你一個月獎金你試試。」
是了,這就是溫柏言,舒茼喜歡著的溫柏言就是這個樣子的,他似乎對什麼事都置身事外,卻都將什麼都看在眼裡放在心裡,這樣的人活得比誰都累。
溫柏言笑得無奈聳肩,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丫頭這麼能貧?一個側身從身後環住舒茼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額頭溫溫張口:「你要我抱你出去?」
「對不起溫總,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
角落裡那個女孩子,看著她的目光,冰冷的如刺刀。幾乎讓舒茼覺得,這幸福像是偷來的。
「那為什麼深更半夜跑去機場又不回上海?舒茼,我以為有些事情你該明白,而我不說也不妨礙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和關係。」溫柏言像是對她的無奈,低嘆口氣的同時拉住她的手。
舒茼知道,溫柏言的心打開,只那麼一次而已,錯過了,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她像中了蠱一般,蹲在台階上伸出手,手指觸到他的,指尖的冰涼讓她一下如夢初醒,下意識收回自己的手,她抱緊胳膊轉過頭,悶悶地說:「你走吧,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你,也許真的和你在一起,我會失去自我,就連現在情緒都被你控制得死死的。溫柏言,我想了很多,我想為什麼我們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曖昧這東西真是害死人,但也代表你對我從來不是排斥的對么?我對你說過多少遍我喜歡你呢?說到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了。」
舒茼噗嗤一聲笑出來,無可奈何得搖頭。她能說什麼?稍微了解溫柏言一些的人都知道,溫柏言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過問自己的隱私,他把自己的隱私看得很重很重也隱藏得很好,就連他的家庭和背景也一直是公司里一個無法解開的迷團,這樣把自己保護的十足的男人會將自己的私事也交由助理處理?
晚餐是在溫柏言位於城郊的公寓里進行的,這還是舒茼第一次到他家裡,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他一個人住卻一點也不顯單調。房子被他設計為冷色調,大大的毛絨地毯鋪了客廳一地,幾乎可以赤腳遊走在房間與客廳之間。落地窗和柔軟的米色長沙發,舒茼一下就喜歡上了這裏。溫柏言在開放式廚房忙碌的背影讓舒茼頓時產生一種錯覺,彷彿他們已經是結婚許多年的夫妻,丈夫做飯燒菜給懶惰的爬在地毯上曬太陽的妻子吃。這種溫馨大抵是每個女孩子在夢裡都渴望著的。
舒茼一挑眉:「好主意。」
舒茼搖晃著頭,髮絲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到溫柏言的肩上,她歪頭靠上去,撇著嘴角說:「我訂了明天的機票回上海,阿千那死傢伙都要催死我了。」
舒茼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發獃。她好象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那夜已經走到安檢處,心裏的不甘如洪水猛獸般襲來,讓她心裏的小野獸蠢蠢欲動,她當即便打道回府。她有多不甘心和圖書就有多不願意離開這座城市。那時離開的勉強,這次更是不願意再違背自己的心意。
這……這是溫柏言嗎?舒茼不確定的捏了一把他的臉,這麼耍無賴,根本就不是溫柏言的風格呀,可誰讓是自己先誤會人家對不起人家來著,不認栽難道跟他一樣耍無賴?她脖子一橫,大有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英勇架勢。
一隻手立刻堵住他的嘴,舒茼挑眉說:「我像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而且我也不希望公司有人說三道四,去上海挺好的。」
溫柏言淡淡點頭,那目光讓簡琳認識到,她和舒茼在他心裏是完全不一樣的人。那條他劃定的界限,也許她這輩子都踩不過去。公司里的人都說喜歡上溫總就等於與寂寞為伍,因為他不會回應,更不會給人希望。他總是對人淡淡的溫柔的笑著,那恰恰又是與人最生疏的相處方式。可現在,他卻接受了那個女孩兒,他們那天夜裡說的話她都聽到了,說不出是羡慕還是嫉妒或是恨,簡琳只知道那刻她希望被溫柏言攬在懷裡的是自己。
舒茼心裏咯噔一下,還是笑眯眯的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你的小助理對你糾纏不清?」
「所以舒茼,別錯過他難得一次的敞開心扉,我知道那有多不容易。是後來你想求都求不來的。」關穎拍拍舒茼的額頭,目光越漸迷離起來。那一定也是她曾遇到過的,她錯過了,所以後來就再也得不到溫柏言的敞開心扉。
舒茼一下沒了吃東西的興趣,耷拉下腦袋可憐兮兮看她:「你這個又字說的好傷人,難道有很多人對不起我嗎?」
「你不冷?跑過來的?淋了一身濕,我送你回家,別明天就感冒了,你這體質應該經不起你這麼折騰吧?」溫柏言邊說邊拿外套套在舒茼身上,拉起她大方攬進自己懷裡。
舒茼朝她擠眉弄眼,舔舔舌頭說:「我早習慣了,再說,關穎姐,你沒來那會兒我已經解決一盒冰激凌了,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說不出是喜悅還是難過,舒茼更願意用沒緣分三個字來代替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等他的時候他不來,她走的時候他來了。這樣的錯過。
舒茼冷笑,毫不在意的往旁邊挪了一步說:「我想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簡訊的時間他還是能抽出來的,不勞你費心。不過你這個助理做得到也稱職。」
她下車后一路跑到公司樓下,幸好溫柏言的辦公室還亮著燈,自從梁兆鈞走後他儼然成了工作狂,艾瑪不是也說他幾乎是每天最晚一個離開公司的么?舒茼心疼一下,眉眼不自覺變得柔和萬分。
梁兆鈞曾笑言他是典型的不婚主義,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那是心底里最執拗的偏執,在多年前連他自己都無能為力。
如果不順了她媽,舒茼可以百分百確定自己就算在家裡也不得安寧。她媽現在想把她嫁出去的心已經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特別是在她先斬後奏離家去上海發展之後。有關於這一點,舒茼承認自己的確做的不好。
舒茼失聲痛哭,有些事情錯過後便追悔莫及,即使只是一個轉身那麼簡單而已。
阿千立刻聲音軟下來:「噯,店長你那麼大反應真的感覺心裏有鬼,我沒有胡說八道,就昨天一大早,我開店門的時候溫先生還在門口等你,後來一知道你回去了立刻就搭飛機走了,沒關係的人會這樣么?店長你說溫先生是不是在追你?你們兩個……」
「你幹什麼虐待你自己,誰對不起你了又?」關穎又好氣又好笑,跟舒茼相處下來才會發現,她雖然大多數時候都較為孩子氣,卻會在該懂事的時候比誰都成熟。但是這樣的女孩子,往往又都是最容易受傷的人。
「這麼說吧,舒茼,你會對一個曾間接守護過你理想的人追趕不放嗎?溫柏言其實對那些名利看得比誰都淡,他創建了那家公司,但你知道,他不喜歡與人鬥爭,不喜歡那些明目張胆的陰暗,他創建公司原本的初衷也只是因為喜歡畫畫喜歡設計而已,但是梁兆鈞也是學設計的,沒有一個學設計的人不希望自己設計出來的東西能被大眾認可接受,那個時候梁兆鈞為了溫柏言能夠安心畫畫不被外界干擾,獨自挑起了整個公司的經營和管理,這其中溫柏言雖然也做下不少重要的決策,但梁兆鈞做出的努力比誰都多,也因此他放棄了曾和溫柏言一樣熱愛的設計工作。從溫柏言的角度看,那是梁兆鈞成全了他的夢而放棄了自己的,所以這些年來溫柏言對梁兆鈞不能說不歉疚,從高中到大學到步入社會共同創業,十幾年的好朋友,你想溫柏言會因為梁兆鈞離開時帶走了公司的核心骨幹員工這樣的事情與梁兆鈞翻臉嗎?我想他大概還覺得即使是這樣,也不夠彌補梁兆鈞當年放棄的那個夢想。」
「舒茼,留在我身邊吧。」與上次說的不一樣,卻是同一個意思。到我身邊來和留在我身邊,聽上去一樣溫情的話,蠱惑了她的心。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舒茼雖然喜歡他常常賴著他,但遇事卻獨立堅強,她身上有他喜歡的東西,他想,他們是可以走下去的吧?只要就這麼緊緊握著彼此的手不放開,就誰也不會走失。那個時候誰又能想到,後來,一座空城,掏盡了他們的心。
「溫柏言,對不起。www.hetubook.com.com」舒茼小聲說,「我不該跟你鬧彆扭耍小孩子脾氣,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這次就不要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那是多久之前的光景,二十歲的那個盛夏光年,熱烈的陽光,彌散的人群,還是年少的他們。溫柏言記得那時年輕的自己,滿懷期望的笑容總是帶著對未來和夢想的憧憬,他說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他能成功,他還是忍不住和那個他不願意妥協的世界對抗。每個人都有一對屬於自己的翅膀,那時只有關穎相信,他終究會背著他的翅膀飛翔到別人遙望的遠方。
「媽,在你眼裡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不長的太奇怪的都算俊吧?」舒茼一股腦起身抓抓自己的頭髮,「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是不是什麼呢?那樣的話問出口不就等同於侮辱了她心裏那麼美好的男子了嗎?
舒茼小跑到溫柏言身後探出腦袋笑眯眯的問:「煮什麼好東西這麼香?」
有人說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舒茼認為那根本是愛得不夠深的人為自己找的借口,愛一個人怎麼會沒有理由?比如她喜歡溫柏言那張十八歲不老的臉,喜歡他笑起來嘴角往上翹有點不羈的樣子,喜歡他偶爾的憂鬱和文藝,喜歡他腦袋時刻保持清醒不與世俗紛擾糾纏,喜歡他有時穿大腳休閑褲和紅黑襯衫像個大學生,甚至連他把自己藏得那麼深都讓她喜歡到乃至隱隱心疼。
關穎按住舒茼正欲拿冰的手,滿臉不贊同道:「又是辣椒又是冰的,呆會兒你的胃就會受不了了。別跟自己過不去。」
後面是一串曖昧的笑,但舒茼的呼吸早就已經急促了,她一窒,思維片刻動轉不得。阿千剛才說了什麼?溫柏言去了上海找她?就在昨天一早?也就是說他以為那天夜裡她真的回了上海,他又趕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飛機跑去找她,結果是她根本就沒回去。
「舒茼你有沒有腦子,他三十六歲了,再長几年都能當你爸了,以後你們要是結婚了,他叫我姐還是叫我媽?就算他叫得出口我也不好意思應,你離他遠點兒聽到沒?」對於女兒的終身大事舒母向來決不含糊,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與一個比她大十多歲的男人在一起。
舒茼臉上原本的戲謔笑容不見了,她蹙起眉,語氣不善:「媽你偷聽我們說話?」
她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裏面幽黃的燈光打在她面頰上,她裂嘴笑了笑,推門進去。溫柏言正靠在沙發上看資料,以為是簡琳又回來了,心裏不自覺升起一股不耐煩。
溫柏言揉揉她的頭髮,把她拽起來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一貫溫柔的表情,注視著她的時候好象眼裡只容的下她那麼一個人。他看著她說:「舒茼,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表達的很清楚,是你沒有自信還是我給不了你安全感?」
關穎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二鍋頭,她還從沒喝過這酒,眯了一口,立刻被嗆的滿臉通紅。但是舒茼,還是要祝你好運。我得不到的仍舊希望你能得到。
「我希望他得到幸福啊,一直單著不是什麼好事吧?何況我想看著他快樂,我給不了的我希望別人能給他。」
「簡琳是吧?說謊不是個好習慣,也不會是你在這家公司好的開始,溫柏言很討厭謊言和欺騙,也很討厭有人自作聰明善做主張。好了,你口中沒有時間過來的溫總已經開車朝這個方向來了,你確定自己不需要避一避?」
關穎重重點頭:「他是重情重義的人,何況他對夢想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你覺得對於梁兆鈞這件事他會做什麼呢,對名利淡泊的人,往往對情意看得很重很深。」
所以後來他成功了,所以後來他也失去了總陪在身邊的她。他給得了她愛情,卻給不了她婚姻。那一紙婚書如同枷鎖,將他困在在黑暗的邊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於婚姻為什麼會排斥到了那樣的地步。
溫柏言彎了彎眉梢,朝她招手,見她不理自己,乾脆上前走到她面前,他站在矮她一個台階的地方與她平視,第一次在她眼裡看見完整的自己。舒茼的眼睛比他記憶里的還要清澈寧靜,即便是現在,她還能那樣若無其事得望著他。
半路的時候忽然傾盆大雨。公車的窗戶被打的啪嗒啪嗒響,舒茼一路皺著眉,她是什麼狗屎運,去求愛結果遇到大雨,打溫柏言的電話總是顯示無人接聽。萬一跑去公司他根本已經不在了該怎麼辦?
在舒茼的世界里,時間停止了,就連溫柏言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如他來時那樣,靜悄悄的,連給人多一份遐想都吝嗇。舒茼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苦笑不出聲。位置顛倒,如今是他等她,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溫柏言剛才第一次讓她看到了他眼裡純粹的傷,那是被時間磨礪過後的無奈與再也回不去的滄桑,他在告訴她,他不是十六歲,他是三十六歲,那麼中間十二年的差距,她該想清楚是否真有勇氣去面對日後可能會迎來的困難。
那樣一個簡單的女孩子,在那些漫長的歲月里陪伴他度過所有人生的低谷,在質疑聲和他對自己人生都開始產生懷疑時,惟有她對他說那是對的。最美的夢想,一定最瘋狂。
「簡琳只是工作夥伴,我的助理而已。」溫柏言清冷的聲音全是不容質疑的堅定,他在向她解釋,因m.hetubook.com.com為他深刻感覺到舒茼在意的就是這個。
溫柏言一挑眉,原來小丫頭是在跟自己較勁來著,他故意皺起眉頭,學著她那樣歪起腦袋,嘆一口氣說:「不跟你計較?那不是便宜你了?我來來回回跑上海結果還見不到你人,去你家你又把我趕出來,一點補償都沒有嗎?」
溫柏言不禁失笑,抬起她的下巴揶揄道:「我可怕到讓你連看一眼都不敢的地步了?」
溫柏言,你說是不是連老天都不希望我們在一起?錯過了一個城市的距離,你沒找到我,我也丟失了你。迷錯紛亂的世界,我抓不住你的手,從來都抓不住。
溫柏言笑著搖頭:「不確定,但是更猜不出你的心思。舒茼,你是第一個讓我想猜卻猜不透的女孩子。」
現實總能將人心和性格磨平,到最後剩下什麼,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所以所有的痛和那些被時間磨礪過的東西,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是不是值得。
舒茼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當即甩開母親的手轉身上樓:「不去,要去自己去,我養精蓄銳準備出發回上海了。」
舒茼翻了個身懨懨回答:「頭疼,不想見。」
逆著光,舒茼貼著他的手掌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含笑,嘴唇不羈的彎著,其實他的驕傲也無可救藥吧,這樣溫潤的男子卻有一顆永不知停歇的心。一步一腳印,他從不知道疲倦。
沒有人相信學習成績低下整日不誤正業跑去畫畫寫生的溫柏言日後會出人頭地,他們甚至說,瞧,又是那個不愛學習翹課看畫展的溫柏言。
舒母一把揪起床上的舒茼,沒好氣說:「外面有人找。」
她站在樓梯的台階上,腳步頓在空氣中,不知道該前進還是該後退。沒有做好見他的準備,甚至就在剛才還在痛恨自己的衝動和無理取鬧。的確幼稚到一點都不成熟。她這麼評價自己。溫柏言微笑著朝她點頭,聲音依舊如沐春風,清冽卻溫暖。
但是關穎卻始終站在他這一邊,與他保持同一戰線。起初的時候,單純的友誼,不分男女,他們會偶爾吃吃冰打打球看看電影,但關於戀愛,誰都沒有先跨出那一步。後來的關穎也像現在的舒茼,睜著迷茫的眼睛對他說「溫柏言,多少年了,你難道還看不出我對你的感情嗎?我喜歡你那麼多年,喜歡到我都懷疑還有沒有力氣再繼續喜歡你。」
手指纏繞上來,緊緊握住。那是最初的溫柏言,有過一段十年的感情,多年的空白,獨自一身,但仍相信愛情。他不相信婚姻,卻從來不對愛情有所懷疑。
「你好象很篤定我會來?」
「關穎姐,你也會覺得我與溫柏言相差太大,不適合在一起么?」
「你為什麼覺得只要你一開口我就會去到你身邊呢,你憑什麼這樣自信?」舒茼後退一步,因為情緒微微的激動,忘了身後還是台階,一個踉蹌腳下一滑,朝後猛然跌倒。
溫柏言心思一頓,驀然回頭,舒茼溫暖的笑容印到眼裡,那一刻他覺得所有煩惱都抵不過她在自己身邊那麼重要。嘴角往上一翹,語氣仍是淡淡的:「你來了。」
舒茼瞪著眼睛,她該明白嗎?明白了能怎樣?她媽那樣的火暴脾氣,她真怕萬一溫柏言和她媽正面相對,她媽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羞辱溫柏言,那是她最受不了的。她可以容忍自己受委屈,卻不能容忍溫柏言受委屈。
「孺子可教。」關穎豎起大拇指,這孩子一點就通,精的很。她看舒茼穿梭在人群里找出去的出口,跌跌撞撞,但那樣也是一種滿懷希望的幸福吧。她比誰都能體會舒茼的心,愛溫柏言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除非你有能力堅持到最後,不然只能兩敗俱傷。因為溫柏言從來不會挽留,不打擾不挽留,是他自以為的溫柔。
舒茼倔強的別過頭去:「反正我一向就是這樣幼稚不成熟不懂照顧自己體諒他人,你不是早知道了嗎。」
「是不是有什麼把柄抓在梁兆鈞手裡?」關穎好笑的接過舒茼的話語,這個女孩子有時候看上去真是簡單,心裏想的什麼透明的一眼就能讓人看穿,怪不得溫柏言總說,舒茼是再簡單不過的女孩子,與她相比,他覺得自己太過陰暗。
舒茼嘴角一彎,卻言不由衷:「溫總不必要向我解釋這些,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如果溫柏言是會在意外界流言蜚語的人,他就不會走到今天,更不會在當初堅持不與她結婚。溫柏言要做的事情,除非心甘情願,不然誰也無法逼迫他就範。
舒母氣急敗壞的將舒茼一把從台階上拎起,帶著不容反駁的口氣對舒茼低吼:「我警告你舒茼,我絕不同意你跟那男人在一起,想都不要想,沒的商量。」
舒茼不依,反而更往他身邊湊:「好啊溫柏言,你現在就開始嫌棄我了?」
那頓飯最終是在兩人的吵鬧中度過的,舒茼片刻都不讓溫柏言安寧,這個房子這些年來第一次讓溫柏言有一種家的感覺。老人們說的沒錯,一個家只有有了女主人才算是家,否則不過只是一個睡覺過日子沒有生氣的房子罷了。
簡琳臉色驀地蒼白,想要辯解,嘴巴卻張不開來,眼睜睜看舒茼上了車,拳頭握緊,羞辱感讓她幾近暈眩,舒茼雖然什麼都沒說,甚至在溫柏言來了之後連看她一眼都沒有,但對她來說那已經算是最大的羞辱。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