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

「這應該是很多年輕女孩子都會想要的生活。」溫柏言並不否認。
等待總是令熱彷徨而無錯的,舒茼每一次的等待似乎都因為他。舒茼了解,溫柏言是感性的人,儘管他有強大的理智無時無刻左右著他,他仍能讓自己做個感性的人。他心思細膩敏感,溫文爾雅卻對搖滾樂如痴如迷,後來舒茼才知道,溫柏言愛著的並不是搖滾樂本身,而是能夠隨時隨地讓人熱血澎湃的搖滾精神。沒錯,他崇拜著那種積極向上永不言棄的精神,一如這麼多年來他都讓自己活得踏實固執。
舒茼的心思忽然頓住,曾幾何時,西悅是為數不多的支持她和溫柏言在一起的人之一,然而現在連西悅都承認她和溫柏言不合適或者說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們還是朋友,溫柏言,但絕不可能再是戀人。你知道我的,絕不走回頭路,絕不。」當初沒有走通的路就證明那是錯的路,所以她不想再勉強自己,當初吃的苦受的痛已經夠多了,即便她現在再不好,都不想再去體會第二次。
「舒茼,你不需要諷刺我,我的確是後悔了,後悔的一塌糊塗,後悔的恨不得時間倒退十年,好讓我更早之前便遇到你。年紀越大,竟然想法都變得越幼稚,連我自己都鄙視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管他在不在公司,我在他公司截他准沒錯。謝謝阿姨,那我先去了。」舒茼高興地抱抱溫母,恨不得在她臉上親上兩口。她是幸運的人,能得到很多人的幫助和憐愛,這一次,她一定不失手。既然溫柏言去找她了,至少說明他還在意她,他心裏對她尚有感情。
第二日舒茼窩在家裡的陽台上,抬頭望著天空發獃。她想如果有一架飛往台北的飛機飛過,那一定承載著溫柏言這個人。她好像從來沒有送過他呢。手指無疑是的緊緊握緊欄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緊張,連手心都冒起點點冷汗來。
舒茼愣在街頭,拿著電話活脫脫像個傻子。她媽的意思是……同意她和溫柏言在一起了?怎麼會這樣?峰迴路轉未免也太快了點,連一點點風聲都未透露,突然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恨不得狠狠哭一場。可是怎麼辦呢?她要如何與溫柏言說,他們之間的障礙已經不是障礙了,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呢?即便是如此,溫柏言還會不會和她在一起?
「他們呀好像是去探望什麼遠方親戚了,估摸著今天也該回來了,這麼冷的天,要不你進來等?」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不過那的確是我前段時間做到過的一個真真實實的夢。有關於我們。」她將那個夢裡發生的點點滴滴一點不落的說給溫柏言聽,她看到溫柏言的眉心漸漸聚攏,眉梢掛著白霧,看上去既嚴肅又好笑。她發現他緊繃的面部線條漸漸放鬆下來變得柔和,薄唇微微開了開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打斷她的思路。她一路觀察他所有臉部變化及情緒轉變,直至故事結束,溫柏言終於不再如剛才那樣嚴肅冷漠。
舒茼的身體一下冷卻到極點,冰凍了似的連腦袋都轉不過來了。怎麼會這樣?溫柏言今天就會回台北,他是不是在這家飛機上?他有沒有事?受沒受傷?此刻舒茼才發現越是到關鍵時刻自己越是六神無主。
「也許他未必在乎你的在乎,他若在乎,就不會追你到現在不放了,西悅,我們都要勇敢一點,想要的就去爭,不要當烏龜,嗯?」舒茼拍拍西悅的額頭,這女孩兒從前就讓她格外覺得心疼,西悅的眼裡總有一種淡淡的憂愁,曾經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會擁有這樣的眼神,如今再回想起來,恐怕那時西悅就已經預見了自己與時景維的未來,才會表現得這樣憂愁抑鬱。
許久,才聽西悅緩緩吐出一口氣:「但是對於時景維,我在乎。」
她立刻發簡訊給關穎尋求幫助,不多時關穎就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地址。
溫柏言點點頭,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有時候理智太過強大,往往會讓我們錯過沿途風景。偶爾需要一些熱情或者……任性,也許是不錯的調味劑。像舒茼那種不顧一切溫柏言做不來,不過他至少可以做到依著自己的心走路。
只要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溫柏言了,舒茼的心就忍不住雀躍起來。她的快樂從來都是如此簡單。
舒茼急忙點頭:「嗯嗯,阿姨,我等三天了,這家好像沒人,您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舒茼,那只是一個夢。」
「你呢?」舒茼假裝漫不經心的問他,心裏卻如撥浪鼓似的跳得厲害,她不確定溫柏言是否會回答她的問題,若是換做以前,她幾乎可以肯定溫柏言不會對她坦誠。他習慣了對誰都報喜不報憂,所以即便他過得不好,他也會在她面前表現得很好。
舒茼雖然愛慘了溫柏言,但她也是自尊心強烈的女孩兒,在一次次被拒絕的那麼徹底治好,她實在動搖了決心。如果溫柏言說,她母親同意他們在一起喝他有什麼關係,她要怎麼回答?那隻更加難堪而已。心裏是這麼想的,腳步卻還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溫家。和上次來不同的是,溫家大門敞開,好像在等什麼人似的。舒茼遲疑著找了個能遮擋住自己的位置停下,朝裏面東張西望。
溫柏言輕輕一怔,很好的掩飾不過:「如果有機會,也許會再見。」
「我……手機沒有電了……」這麼一個爛理由,恐怕也只有舒茼才能想得出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身後很久才悠悠響起溫柏言的聲音來。他靠在門框上看著舒茼的背影,她比從前更瘦了,背影看去格外涼薄。天知道他接到母親電話時是什麼心情。母親告訴他舒茼來了。這是他從來連想都不敢的想的事情。舒茼怎麼可能會來到這裏,來到台北呢。他當下便放下所有的工作奔赴而來,然而直到到了門口,理智才逐漸慢慢回來。即便她來到這裏又怎麼樣,絲毫不能改變任何現實,他們之間阻隔著的那條河流不會因為她的到來而消失不見。那麼他迫不及待的趕來這裏究竟是為什麼呢?
「不介意陪我喝杯咖啡吧?」見她沒動,溫柏言舉了舉手裡奶白色的咖啡杯,動作之優雅,一如當年他們相識之時。
「不管你怎麼想,舒茼,我只想告訴你,我從來也沒有羡慕過所謂年輕的軀體和靈魂,我對我自己的生活和身體,甚至靈魂都很滿意。」溫柏言說著便不自覺的揉起了眉心,因為他發現自己和舒茼好像越扯越遠了。舒茼就是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讓他怎麼再繼續與她談話?她的倔強,有時候反而變成了一種不那麼令人喜歡的固執。
他聳了聳肩,把溫母推進門內:「天氣太冷站在外面別著涼了,我現在去找舒茼,你和爸先吃飯不用等我們。」
「舒茼,快出來,別凍壞自己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溫柏hetubook•com•com言對著四面空無人的空氣喊了聲,但是壓根沒有人回應他。
她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過了聖誕節。一個人在台北街頭晃蕩,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看上去自己就像一隻落魄的流浪貓,得不到主人的一丁點垂憐。台北過節的氣氛可真好啊,聖誕夜被過成了情人節,餐廳只歡迎一對一對的,像她這種孤家寡人在這種節日里其實應該把自己藏起來不見人才對吧?
舒茼自嘲的笑笑,跟著西悅躺下。一閉眼,腦子裡全是溫柏言的影子。前陣子刻意不去想他刻意迴避,到真的不會再在夢裡遇見他,現在決定要去見他,只要一閉上眼就全是他的樣子。她愛的男人,有最好看的面容。
這就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溫柏言。一個最初渴望成為畫家或者搖滾詩人最後卻走上經商道路的溫柏言,這樣的他總是心懷浪漫美好,默默地和這個世界溫柔的抗爭著。
溫母仍舊溫和的笑笑,拿起座機撥了個號碼,對方接電話的速度很快,饒只是那一聲喂,舒茼就立刻辨認出那是溫柏言。她不由正襟危坐,像一個等待著審判的犯人,額頭直冒冷汗。
第二天,第三天……台北的聖誕氣氛越來越濃,所有人都洋溢著過節的喜悅,與舒茼的心情相比,這簡直成了莫大的諷刺。這房子好似沒人住似的,三天了,沒見到一個人影出入。這的確是溫柏言上次帶自己來的地方沒錯,關穎給自己的地址也精準的很,可為什麼突然有一股絕望躥進舒茼的心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了呢?
舒茼似乎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俗話說的好,有事找人民警察,這話在哪兒都適用,那攤主八成是看她醉得爛泥似的又不知道把她往哪兒弄,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她在派出所過了一夜。
「你不和我說再見嗎?」看著他起身,舒茼微微有些急了,脫口而出。
「不久,這裏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完了,所以明天這個時候我大概已經回到台北了。」
「舒茼。」他坐在靠窗角落的位置上輕輕的露出迷人笑容喚了她一聲。
「阿姨,對不起,我這趟來台北給你們添麻煩了。」舒茼決定先發制人,把握主動權。
溫柏言,你是否也期待著這樣一場重逢呢。
「所以你回來了對不對?」
舒茼淡淡應了一聲,問有什麼事兒。舒母又說:「什麼時候回來?」
拿到入台通行證已是聖誕節前,舒茼不知道該怎麼感謝石井然,在她看來自己欠石井然的遠遠不夠還,人情債是最難還的,何況這人情債里還夾雜著愛情。最後除了謝謝兩個字,她竟什麼都無法對他說出口。
原來……原來只是做夢而已。
那個高而清瘦的身影越過玻璃門,漸漸縮成一點,消失在街口的盡頭。他還是那樣耀眼光芒,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人認出。他們之間的相遇這麼短暫,短暫到才相見便又要離散。舒茼微微低了頭,不知不覺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她早該認清這個現實的不是嗎,他們早已陌路,從前,現在,將來,都不會再有機會。
電話里一時間沉默了下來,許久溫柏言才說:「我下了班就過來。」
舒茼怔了怔,問:「媽你……什麼意思?」
倒是溫母循著聲音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盯著兒子。
西悅終於清醒過來,立刻從床上彈起來:「什麼?舒茼,我沒聽錯吧?你要去台北?去找溫柏言嗎?」
舒茼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話真的是從溫柏言口中說出來的嗎?為什麼她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他不是會認輸的人,也不是會後悔的人,即使後悔也不會與人知道,他這是怎麼了?怎麼他變得那樣陌生,與她認識的溫柏言這麼不像?
「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他跟我回來。」舒茼淡淡的吐出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台北之後該如何,她只知道她一定要見溫柏言,瘋狂的想見。
溫柏言笑了,輕輕呵出一口氣,不知是放鬆還是釋然,母親雖然從不干涉自己的事,但凡有難以做出抉擇的時候總能一針見血點到要害,局外人才更能看清局內的情況,母親說的不無道理。
沒想到舒茼噗嗤一聲笑了,緊張的氣氛似乎緩解了不少,舒茼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手掌心全是冷汗,她看著溫柏言問:「你說說,我該過什麼樣的生活?什麼樣的生活才是我該過的呢?溫先生。」
「行了,你人也醒了,跟我來簽個字就可以走了。小姑娘家家的以後出門得警惕,要是遇到壞人哭都來不及了。」
「舒茼,這就是生活。」
為什麼不能是他們?為什麼不能是他們牽手到最後?天知道她心裏的不甘心有多深多重,日日啃噬著她的心,幾乎要淹沒了她全部全部的理智。
果然,舒茼才按下接聽鍵,舒母冷冷的就是一句:「在台北過得怎麼樣?可逍遙快活了是不?」
溫柏言根本不需要點頭,聰慧如他母親,早已洞悉了所有的一切。母親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也罷,總是要當面說清楚的。
她沖他搖搖頭:「溫柏言,我們都已經不年輕了,我更沒有力氣再像從前那樣那麼喜歡你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當初沒有在一起,只能說明我們之間的緣分還不夠,既然這樣,我們都不要強求了好不好?」
一聽這話,舒茼的心立馬寬下不少,直擺手說:「不了阿姨,謝謝您,我在這裏等就好了,不冷,我很耐冷的,您瞧,我身體多強壯。」
「舒茼,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那麼了解我,我不過說了兩個字你就了解了我的意思,我都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溫柏言低垂著眼瞼的樣子讓舒茼心疼得扭曲成了一團,時隔多年,還是只有這個男人能控制她的喜怒哀樂,讓她疼讓她痛。
「一個遠房親戚得了病,我們就過去看看,也沒想到會在那裡逗留這麼久,幸好我們一早來了,否則你這傻孩子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怎麼也沒給柏言打個電話?」
舒茼鬆了一口氣,至少這證明了,這個夢對他的影響不會比當初對她的少。他們都是不希望自己遺憾的人,她會因為那個夢不顧一切的穿越海峽來到這裏,她相信他也會因那個夢有一點點的感動。
愛情,在任何開始的時候都是炙熱的。它會隨著時間慢慢燃燒,到最後,再愛你的人都會厭倦,會冷卻。這段有始無終的婚姻,舒茼清楚的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是她已無力再去改變或者挽回。她的力不從心終究還是讓這段婚姻走到了盡頭。
飛機降落在機場的時候,舒茼才後知後覺開始緊張起來。這與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城市,上次是溫柏言帶她來的,她自然不需要記得路程或者路標或者地址,然而現在她獨自一人,才發現迷茫的一塌糊塗。她要去哪裡找溫柏言?
「那的確是一個夢,但是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站在這裏嗎?因為我怕以後m.hetubook.com•com的某一天,夢變現實,而我只能抱著你的照片邊哭邊緬懷過去那段在我看來足夠重要的回憶,你難道不能明白和體會這種感覺嗎,還是你從來沒有過值得珍惜後來卻便遺憾的經歷?溫柏言,為什麼這個時候了你不能正視我們之間的感情呢?」舒茼的聲音略微嘶啞起來,天氣太冷了,就連呵出來的氣都能夠成為阻擋他們視線的障礙。
舒茼輕輕點頭:「嗯,夢到……」夢到溫柏言死了。怎麼能做這樣的夢?她當下像個瘋子似的起來找自己的手機,不行,她等不及了,她一定要去找他,所有的遺憾都必須給她一個了結,她不接受這樣的無疾而終。她打電話給石井然,也不管現在還是三更半夜,電話一接通就衝著對方喊:「我想去台北,你幫我好嗎?」
背後果真再沒有聲響,舒茼覺得奇怪,西悅不是那種會被人一句嗆死的人,她剛想回頭,就聽見黑暗中西悅略顯沙啞的聲音,她說:「誰說我跟時景維在一起了,我們沒有在一起。」
舒茼走了半天總算找到一個人比較少的路邊攤,她要了滿滿一桌子的小吃打算為自己過一個聖誕節。算起來,這已經是她來台北的第六天,三天前她從溫家離開之後就沒再見過溫柏言,他巴不得她趕快離開,自然也不會主動找她。她能留在台北的日子已經不多,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來挽回這段感情。也許什麼也不做才該是現在最好的選擇,這才是他們最好的結束,但是,無論如何,她心裏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甘心。
舒茼快速整理自己的記憶,她不確信溫柏言聽了那個夢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也跟她一樣更加珍惜當下,但她已經別無他法,她必須將那個荒唐卻真實到骨子裡去的夢說與他聽,她試圖挽回,溫柏言一定看得到感覺得到。
舒茼早就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原來那天她離開之後溫柏言是追出來找過她的,可他們最終還是錯過了……這是不是一種預兆,預示著他們終究還是有緣無分?他們之間的緣分難道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嗎?
溫母十分喜歡舒茼,這舒茼自然知道,上次來溫母就喜歡的不得了,如果不是行程定死了,溫母恨不得多留舒茼幾天。許是看舒茼凍得都紅了臉,溫母心疼道:「等很久了吧?趕緊進去暖和暖和。」
驀地,天空一陣雷閃電鳴,舒茼猛地驚坐起來,才發現身上都已經被汗濕了。她拍著心臟,艱難的喘了口氣。環顧四周,漆黑的房間,只有窗外路燈的燈光隱隱照射進來,不多時窗外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大雨。
「舒茼,請你出來,我們談談。」這便是溫柏言對舒茼說的第一句話,彷彿有什麼破碎了一地,眼淚苦的只能往心裏咽。
「舒茼,你忘啦?法律上我們可是姐弟,姐弟怎麼可能在一起。」
不過溫柏言應該不會有這個興緻猜。
誰都在苦笑,原來這些年覺得煎熬而又無望的人並非只有她一個而已,原來他也一直放不下,一直記得過去,記得她。也記得他們的過去。
倒是舒茼被這話嚇了一跳。原來溫柏言是不跟他爸媽住在一起的?她沒想到溫柏言會來得這麼快,大概幾乎是接到溫母的電話便放下手裡的工作趕來了吧?他一點都沒有變,深色牛仔褲搭配西裝,怎麼看都永遠一副很帥的樣子。舒茼遠遠的看著自門口進來的男子,手指僵硬到動彈不得。
「意思是女大不中留,而且還是像你這種不孝女,要是有人要就趕緊把你嫁出去吧,我和你爸省心了。電話費貴,回來再說,你自己小心點,掛了。」舒母一口氣完話,末了還沒等舒茼回應,果真啪嗒一聲掛了電話。
「記得別讓自己的理智勒死自己。」溫母出言提醒。
她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抱住自己。身邊的西悅睜著惺忪的眼睛,拍拍她的背迷迷糊糊問道:「怎麼?做噩夢了嗎?」
「時景維可不是會在乎這些的人,我看你也不像是會在意別人眼光的人。」舒茼依稀記得西悅與那些大款交往時的模樣,那叫一個瘋癲,若她會在意別人的目光當初就不會玩得那麼瘋那麼過火了。
「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老天真是不公平,無論多少年過去,這個男人還是一點都沒有變。舉手投足間毫無半點陌生感,他的容貌神態,仍是她記憶里的樣子。
「這些年,聽說……你過得並不好。」她沒想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她刷一下就紅了臉,在他面前她尤其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敗。這個感覺,彷彿她把傷口都展露了出來,宣告自己對感情對婚姻的失敗。
再見面,他身邊有另一個女子,而她也嫁做人婦,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年輕時候幻想過的兩個人的天荒地老,最後竟是兩個人的支離破散。她記得,他們之間連完整的一句再見都未曾說出口過,他們的愛情,在燃燒最炙熱的時候化為灰燼,遣散了所有對愛情的熱情和能力。
舒茼像是如夢初醒,反手抓住溫母的手焦急起來:「阿姨,我想見溫柏言,我現在就想見他,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找他?」她急的都快要哭了,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怎麼能有緣無分,她千里迢迢趕來這裏,她媽好不容易鬆口同意他們在一起了,她怎麼能放棄?
外面冷風瑟瑟,但台北的冬天相較舒茼的家鄉還是表現出了些許的溫柔。舒茼低著腦袋,雙手背在身後不安的在原地跺腳。溫柏言看上去十分不開心的樣子,他是因為不想她來這裏嗎?還是因為她確實打擾到了他的生活?她知道溫柏言就在自己身後,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探著自己,她幾乎能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太了解了,心裏反而忐忑不安起來。
「其實柏言不住這裏,他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寓,只不過常常來家裡吃飯,要不是你來了啊我猜他近期並沒有回家的打算。」溫母拍拍舒茼的手背,看得出來極開心,眼睛都笑得彎成一團。
那一聲溫先生,在空氣中幻化為無數短劍,毫不留情刺進溫柏言的心裏。溫柏言從來不知道原來舒茼對自己的殺傷力會這麼大,心疼的喉嚨乾澀,絞痛萬分。如果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情,那到好了。可愛情若只是兩個人的事,那便太自私了。
「沒有很久,我也才來的。」舒茼往他們下車的方向瞧了瞧,心裏忍不住小小的失落。溫柏言沒有回來嗎?
沒有他的將來,只有自己的將來,孤單彷徨的將來。
「柏言,你從小就不信命,怎麼現在反而認真了呢。事在人為,你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不會忘記這個道理吧?做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得到幸福,但凡這種情況,妥協的大多都是父母,你信嗎?」
「是啊,我竟然忘了,你就是這樣的人。」溫柏言將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對舒茼溫柔的笑,「謝謝你陪我喝完這杯咖啡,和-圖-書我沒有遺憾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如果是兩個人回,記得帶他來家裡吃飯。」舒母聲音小了下去,但這句話卻十分清楚。
舒茼驀地抬頭看向溫母,果然,溫柏言從來報喜不報憂,溫母根本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分開了這件事情。她為難得抿了抿嘴,要怎麼回答溫母才好呢?
沒有人比舒茼更適合了。
「小姑娘,醒了?」
舒茼的腳步像是被什麼吸引著,到他面前,無錯得坐下,如同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一般。她不敢去看他,尤其那雙深邃的眼睛,從前總讓她沉浸其中,那是一雙有魔力的眼睛。
舒茼用力回頭,一人正微微彎著腰看著自己。她臉一紅,點點頭問:「那個……我怎麼會在這裏?」
溫柏言不同於舒茼,他比舒茼多活了十二年,想到的自然比舒茼更加深刻周全,舒茼沒有想到的他會幫她想到,但並不代表他會完全贊同舒茼的所作所為,這樣不成熟的舒茼,他該拿她怎麼辦?
「那你為什麼最後要跟時景維在一起?你跟以前那些大款啊公子哥啊相處的不挺融洽的嘛,他們可比時景維強多了。」舒茼轉了個身不再理她。
「大半夜在街頭宿醉不歸,你總得讓人家收攤吧?人家沒辦法只得把你送派出所來了。」那人好心解釋。
「你不該來這裏,舒茼,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握著過去不放的人是沒有希望的人,你我都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我們,已經是過去了。」
「今天家裡來了客人,你猜猜是誰。」溫母這個時候到賣起了個小關子。
「那麼現在舒茼為什麼會跑來找你?柏言,媽一直覺得你是個理智冷靜聰明的孩子,所以從小到大,無論你想做什麼定什麼決定,我和你爸從來不多加過問干涉,你也總能將自己的事情處理得當。當年關穎的事媽不願再多說什麼,媽只想問你一句,舒茼的心意你真的看不出來嗎?還是你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卻故意假裝看不見?有幾個人會願意為了某個人頂著巨大的壓力不顧一切漂洋過海試圖挽回爭取?你想讓舒茼做第二個關穎嗎?」溫母的話句句有力,字字扎進溫柏言心裏去,尤其最後一句,讓溫柏言震得腦袋一片空白。那種熟悉的心絞痛伴隨著舒茼的模樣點點匯聚,他撫著自己心口的地方問自己,真的能夠放下舒茼嗎?
「找我?」舒茼有些迷茫,溫柏言什麼時候找她了?而且她也沒有想過要躲起來呀。「他找我?什麼時候?」
舒茼自嘲的笑笑,一罐啤酒一口氣便下了肚。她不如就這麼醉死算了,醉死了就什麼都不想了,也不會傷心難過了,更重要的是,不用再想到溫柏言了。愛一個人愛到想起就覺得痛,覺得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酸,著實算是一種悲哀。而她舒茼,恰巧在這種悲哀的漩渦中心,手腳並用都逃不開。
舒茼驕傲地抬起下巴,堆起笑容緩緩道:「你的聽說還真是精準。」她接著聳了聳肩,面上是無所謂的表情。「如你所說,我並不好。」
如同那個夢,彷彿一個預兆,如果後來的年月里夢裡的場景一一實現,她大概真的會恨死自己當初的不作為和無動於衷。她極力避免那樣的可能,所以不顧一切的飛去他身邊。
總是對於最重要的那人無比的在乎,在乎從前不在乎的,渴望能將世間最好的奉到那人面前,忍受不了一點點的污跡。舒茼想她能理解西悅的心情,因為就連她自己都是這樣一個人,在溫柏言面前,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與他看,總想把最好的與他分享,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愛一個人的能力而已,這不過是每個人在愛情面前的本能。
「你可想清楚了,且不說你媽那裡,這要是去了台北,溫柏言還是不肯跟你在一起怎麼辦?你有把握這次去他一定會跟你回來?」
「訂機票了沒?」
溫柏言,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電話掛的毫不遲疑,沒有半點留戀,就像當初他與她說再見,不拖泥帶水,乾淨利索。溫母被掛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原以為兒子應該會很開心,可這情形看來,似乎兒子並不知道舒茼來台北這件事。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溫柏言看了她一眼,跟著母親轉身進了門。走到客廳才發現舒茼沒有跟上來。溫柏言無奈得眯了眯眼,他轉身回到門口,舒茼已經不見了。外面冰天凍地,卻沒了舒茼的影子。
舒茼顛顛兒的跟在他後頭連連說是。現在想來的確有些后怕,要是那攤主一狠心把她仍街上,她現在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什麼?」驚得西悅差點沒跳起來,「你腦袋秀逗了?你沒想他跟你回來你跑台北去幹嗎?旅遊還是觀光?舒茼你別傻了,溫柏言那樣的男人我最了解了,有自己的想法跟理智,一旦做下決定絕不改變,那種成熟睿智的男人輕易碰不得的。你聽話,別去台北了,咱乖乖在這裏找個男朋友不好嗎?幹嘛去台北受那個罪?」
舒茼真心喜歡溫母。這個女子的優雅是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真正可以稱得上氣質高貴。溫柏言的氣質很大程度上一定遺傳了他母親的,不過性格卻是像極了溫父。
舒茼如同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轉過身,卻不敢看他,她盯著自己的腳尖,手指糾結在一起都快被絞斷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清楚的人……是你吧?」
時間定格在若干年後。誰也沒有想到那一別,便是永遠。舒茼從不相信命運,她只相信自己,但現在她開始相信了,有些人有些事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任是你再不服輸都強求不得。比如她跟溫柏言。
「這姑娘。」阿姨笑著搖了搖頭,突然看到了什麼,指著遠處對舒茼說,「瞧,這可不回來了。」
溫柏言知道母親說的都是真的。舒茼就是這樣的人,一往無前,也不管成功或者失敗,認定了就絕不會回頭。當時把她調到上海,原想著距離大概就能把他們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切斷了,不想最後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他回台北,她便追著來,種種一切都足以說明舒茼對自己的執著。她心心念念,他推推卻卻,究竟愛情里誰先犯了錯?
舒茼頓時抬頭,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可當她望進溫柏言眼裡時,那裡深邃黑暗,看不出丁點情緒。他果然可以把自己的情緒藏得恰到好處,任何心情都不會輕易讓別人看出,他們本來就不是站在同一天秤的人。
「舒茼,回去吧。過你該過的生活。」這已經是他最後要說的話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對她再說些什麼。
溫母走上前,眼裡的溺愛完完全全是對兒子的心疼。她這個兒子從小到大從來不讓自己操過一份心,也從啦不將心裏的疑惑或者害怕說與自己聽。外人眼裡,她的兒子溫柏言是冷靜睿智氣場強大的男子,只有她這個做母親的才知道,兒子內心有多少恐懼和彷徨。他有對自己的不滿和-圖-書和審視,他總溫柔對待每個人實際卻連對方的長相都記不清。他心裏隱隱不安,淡淡陰霾,身為母親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但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並且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妥當。他心中的苦,她都知道,所以更加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和他愛著的並且值得他愛的女孩兒在一起。
像是有什麼猝然撞進溫柏言的心間,狠狠一陣顫抖。
不過舒茼沒坐多久就被溫母發現了。當頭頂巨大的陰影自上而下籠罩住自己的時候,舒茼知道自己暴露了。她不好意思的抬頭對來人笑笑,見是溫母,又尷尬又心虛。
舒茼猝然回頭,一瞬間,整顆心狂跳,幾乎不聽話的就要從她的嘴巴里跳出來了。溫柏言見到她會是什麼心情?會高興還是會生氣?或者直接叫她滾蛋?她想過很多種溫柏言可能會有的態度,也準備了很多種應對策略,但真正到了這個時候,腦袋居然很爭氣的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宿醉。醒來的第二天,不是在酒店,而是在當地的派出所。舒茼被扔在一條長但是很窄的長凳上,她撫著頭頭痛欲絕,四處打量,直到看到進進出出的人身上穿著的制服時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頭腦一下便全清醒了,她幾乎有想罵人的衝動,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進過派出所,一向都自認為自己是一等良好公民,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因為喝醉而進了這種地方。她狠狠搖了搖頭,可是是誰把她送這裏來的?
溫母拿紙寫下溫柏言的地址,交到舒茼手上:「這是他公司地址,不過我也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在公司……」
溫柏言攪拌著手裡的咖啡沉默了。他還是這樣,任何時候只要一思考問題便會沉默下來,無論身邊是誰在怎樣的場合,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一個人的世界里。
「柏言,女人沒有多少年的青春可以蹉跎。想想關穎的那十年,你忍心讓舒茼走那樣的路嗎?不要說舒茼不會,媽看得出來,舒茼就是認死理的孩子,否則她不會跑到這裏來,她骨子裡對待愛情的態度和關穎是一樣的。」
「我會的。」舒茼終於笑了出來。這些日子的壓力全部轉化成了動力,她知道自己仍然像孩子一樣任性,不計後果去追尋也許並不能換來最後她想要的結果,但若不努力便真的什麼也得不到,她不想若干年後自己回想當初會覺得後悔。人生短短几十載,何苦為難自己,也讓自己過得不快樂。
溫柏言當然知道瞞不過母親。事實上當初剛回來的時候他便想告訴母親這件事,但又覺得在母親沒有問起的情況下說出來顯得十分突兀,況且母親那麼喜歡舒茼,他不想讓母親不開心。但現在才知道,早些告訴母親或許更適合。
才剛走出派出所舒茼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她心裏直覺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從上次跟她媽吵架離家出走之後她們母女倆別說見面,連個電話都沒通過,現在這個時候突然來電,八成她來台北的事情已經敗露了。
舒茼聽了他的話,耷拉著腦袋低聲說:「私奔就私奔,誰怕誰。又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這聲音很低很低,大概只有她自己才聽得到,恰逢溫母出門喚他們吃飯,兩人的談話便卡在了這裏。
也許他們有事出門,這麼冷的天也就不回來了呢?這麼想著,舒茼拉起行李箱趕緊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知道了他的地址,他還跑得了不成?這一晚舒茼連睡著的時候臉上都掛著笑意,這麼多日子來,這是她第一次睡的如此踏實,一夜無夢。
舒茼那日走得其實並不遠,後來想想,她與溫柏言之間大概真的屬於沒有緣分。溫柏言的確去追她了,卻走錯了方向。所以不管他們各自走了多遠,都無法真正碰到一起。或許這就是她這趟來台北得到的結局,溫柏言的拒絕,曾經傷過她,她以為再痛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卻是一次比一次更疼。傷口好不容易結了痂,又再次裂開。他給她的痛總是這麼重複循環著,日復一日,那傷口除了潰爛成泥,竟無第二種結局。
「誰?」
午後的咖啡廳,不多的人,安靜的伴著優雅的薩克斯曲,他一聲輕輕的舒茼直撞進她心裏去,她無法形容那一刻內心的悸動,雙目貪婪的望著他,多少年了,夢裡的容顏成了真實,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
「舒茼,如果……」
「就這幾天吧。」舒茼隨口應付著,總歸是要走的,只是結局沒有她想的那麼圓滿而已。
「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不長,只需要你一點點時間。」舒茼望著他,那股可憐兮兮的樣子觸疼他的心,他點點頭,靠在門框上認真看她。甚至連坐下來的打算都沒有。
「小姑娘在這裏等了三天了,瞧瞧,都快凍成冰塊了。」隔壁好心的阿姨插嘴進來,舒茼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舒茼輕輕點了點頭:「明天一早的飛機。」她是如此迫切去到那個有溫柏言的城市。
如果……如果她昨天留住了他,他今天是不是就不會回台北也不會有他會在這架飛機上的可能。溫柏言……
「怎麼坐在地上?凍壞身子了怎麼辦,趕快進屋去,等你好一陣子了呢。」
「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不用覺得虧欠我,我們是朋友,任何一個朋友需要我幫忙我都會義不容辭。」石井然如此心思細膩,他不想給舒茼再增加任何心理負擔,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十分不容易。
舒茼冷笑一聲:「溫柏言,你是自卑吧?因為你與我相差十二歲,你認為自己不再年輕,你羡慕那些年輕的軀體靈魂,所以你連帶不敢正視我們之間的感情,對不對?」
「柏言,你老實告訴媽,你和舒茼怎麼了?是不是分手了?」
「您是希望我一個人回還是兩個人?」舒茼反問,她就知道她媽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她巴不得自己女兒被溫柏言拒絕吧,這樣就省了她操心。
「但抱歉,我恰恰不屬於那很多年輕女孩子中的其中一員,我想要什麼樣的男朋友過什麼樣的生活談什麼樣的戀愛,都是我自己的事,為什麼我的事要由別人說了算?」
但舒茼失策了,她等到夜裡將近一點的時候都沒有等到溫柏言,連溫父溫母的影子都沒有,房子黑漆漆的沒有點燈。大冷的天,舒茼凍的手腳僵硬,整張臉摸上去像在冰窖里似的,紅咚咚的看上去十分可憐。
依舊是這個寂寥的城市。舒茼在午後的咖啡廳里遇見了以為生命里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溫柏言。她定格在門口,手腳僵硬,眼睛始終頓在那個身影上,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那不過是自己的幻影,一眨眼,幻影就消失不見了。
飛往台北的航班在飛行中遇到強氣流導致被迫降機,目前情況不明。新聞還說,若是想確定自己的親人或者朋友有無在這班航班上可以致電航空公司進行查詢。
「抱歉,媽,一直沒有跟您說。我和舒茼……已經分開幾個月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心臟,一瞬間如同爆破一般,痛的她彎曲成團,呼吸困難……
溫母聽了反倒不以為然,摸摸舒茼的額頭道:「我就知道,柏言找不到你。女孩子啊,一旦決定要躲起來,任是誰都找不到的。」
舒茼這才如夢初醒,立刻點頭:「是的伯母,我是舒茼,你們回來啦。」
西悅和石井然,甚至知道她來台北的所有人都料到了這個結局,偏偏只有她不信邪,如今倒好,自取其辱不說,還讓自己又疼了一次。
這次再見到溫柏言,他似乎有些變了。從前,他不會說出這麼冷漠又殘忍的話來,即使 拒絕她時也溫柔無比,而現在,他看她像個陌生人一般,遠遠的瞧著,但著股不屑,好似他有多不願意見到她似的,那語氣,再冷漠不過了。為什麼他會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是溫文爾雅隨時都帶著笑容的溫柏言啊。
她還能說什麼呢?從前再多的愛和喜歡,經過這些年,也早已沉澱下來,如今的舒茼更懂得最是感情無法強求,當初不夠堅定的又何止是他一個?兩個人裏面就算只有一個人足夠堅定,他們的結局也許便會不一樣。而他們,恰恰都不足夠堅定。
幾乎對他的答案是沒有任何期望的。然而仍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跟在溫母身後,這房子里的一切又熟悉又陌生,她一度想,如果自己沒有與溫柏言分手,那麼現在自己身邊一定還有個溫柏言可以依靠。即使知道溫母喜歡自己,但加起來這也不過舒茼第二次見溫母和溫父,難免緊張。若他們知道自己和溫柏言現在的關係了,對他們而言,她似乎更沒有立場來到這裏。
的士很快到達她想去的地方,溫柏言的家就住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她上次來竟然沒有發現。舒茼在門外的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溫柏言總是要出門的吧,即使出門了他也總是要回家的吧?她就在這裏等著,不怕見不到溫柏言。
舒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個人回還是兩個人回?」
「有這麼可大驚小怪的嗎?」舒茼已經慢慢冷靜下來,白了一眼西悅,倒頭又睡。
從車上下來的是溫父和溫母,溫母還是舒茼記憶里的溫和女子,每走一步都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和風度。溫父則提著行李走在溫母身邊,面上寵溺的笑容。舒茼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但她打從心底羡慕溫父溫母的感情,能牽著手一輩子不放開才真正算得上永恆,一輩子很短,多少人又能真的把握這樣的一輩子?
「說不出來了?那我替你說如何?」舒茼見溫柏言沉默,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上前一跨步,昂著下巴像個驕傲的小雪人,她盯著他,目不轉睛,「一份穩妥的工作,薪水可以不高,但足夠穩定。聽父母的話,即使他們是錯的,我也該笑著接受並說那是對的。找一個年紀興趣家庭都相近的人,談戀愛,結婚,生孩子,然後就這麼過一輩子。是不是?溫柏言,你想說的就是這些吧?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年紀相仿的男朋友。」
「我該感到慶幸嗎?溫柏言都學會了後悔。」她啜了口咖啡,好苦,比她的心都苦。
到了傍晚完全的心浮氣躁,沒有原因,只是單純覺得有什麼情緒無處發泄。她打開電視,隨意翻到新聞頻道,正想轉檯,卻立馬被上面一長排觸目驚心的標題吸住視線。
「那天見你不見了他就跑去找你了,到了大半夜才回來,一臉失望無奈的樣子。這兩天大概也沒好好工作忙著找你了。台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找一個人說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不過我很高興,舒茼,你還肯回來看看我們。」
「沒有如果,不可能。」像是怕聽到什麼害怕的話似的,舒茼立刻打斷溫柏言的問話,當即否定。看著他的表情,她幾乎已經知道溫柏言想說什麼了。
溫柏言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
「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你這樣魯莽的勇往直前就能解決的。舒茼,你的很多行為多像孩子,你以為隻身來到台北,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就都解決了嗎?你的家人,父母,你都不要了?還是你也打算學電視劇男女主角,我們兩個一起私奔?」溫柏言覺得頭痛,他從來沒有怪舒茼的意思,只是舒茼難道沒有想過,她這麼一意孤行的跑來找他只會讓她母親更加討厭他嗎?她母親會覺得,是他在蠱惑慫恿她,那些討厭只會更深一層而不會演化為喜愛。
舒茼一度以為,溫柏言之後她再也愛不上任何人了。而事實也恰是如此。她嫁了一個自己不愛卻十分愛自己的男人。她聽從母親的安排談了幾個不錯的對象,最後嫁給看上去十分不錯的某人。只是這個某人其實對舒茼來說並無多大區別。因為無論是誰,都不再是溫柏言。除了那特別的一個,於她來說,誰都沒差。所以,在結婚五年後,對方再也受不了舒茼的忽冷忽熱,毅然選擇了離婚。離婚協議書到自己手上的時候舒茼一度很想笑,想大笑。瞧,那個時候表現得那麼愛自己的男人還不是堅持不到最後,所謂的寧願嫁一個愛自己的人也不嫁一個自己愛的人這樣的論據根本是無法成行的。
舒茼獃獃的站在那裡,完全忘了要上去打招呼。是溫母先看到了她,溫母的目光微微停頓,而後才不確定的對她笑笑,輕聲問:「你是……舒茼?」
該不該再去找溫柏言?
舒茼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充滿活力,一溜煙跑出溫家大門。
但那不是幻影,幻影不會對著你笑,更不會對著你說話。
「小姑娘,你是在等這家子人嗎?」這時,住在隔壁的阿姨好心拍了拍舒茼的肩膀,面目慈和,讓舒茼的心一下溫暖了許多。
溫柏言抬起頭,目光對上她的,一瞬間舒茼再也移不開視線,如同沉溺於深海五千米,連呼吸都被吸引過去。他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說:「不好,舒茼,與你一樣,這些年來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我常常想,如果當初我能夠堅定一些,能夠堅持一些,能夠像你守著我一樣守著你,也許現在我們都不會在這樣的不好中度過了那麼重要的這些年。」
「你一定想不到,是舒茼。」看的出來,對於舒茼的來訪,溫母是打從心底感到開心的,但對話那頭的某人可不見得有溫母這樣開心。
「你……」一個你字卡在喉嚨,卻再沒了言語。
溫柏言閉上眼睛,輕笑出聲:「即使她母親不喜歡我不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即使我們之間也許並不會有結果,您還是希望我把她追回來嗎?」
要讓舒茼變成第二個關穎嗎?
「那麼……一路順風。到了那邊有任何困難都記得打電話回來,不要一個人逞能,那對你而言畢竟是個陌生的城市。」
「什麼?」這下輪到舒茼驚跳起來,「沒有在一起這同居算個怎麼回事?平常看你們相處根本就是男女朋友的模式好不好,你去問問見過你們在一起的人,有誰會說你們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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