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沐拆台道:「嘁!單北楊有感覺卻不是你理想型,伯文是你理想型了你又沒感覺,合著當你男人還得過五關斬六將,非得這充分必要條件都湊齊了才行是吧?你以為你是住象牙塔里的萵苣姑娘啊?」
這麼多天以來青城都是十里艷陽天,唯獨今天要走時,細雨霏霏。
褚悠:我覺得您還是聽聽醫生的意見比較好。
一進去,就看到了讓他心跳驟停的場面。
褚悠破罐子破摔,乾脆坐在了單北楊的旁邊。
我負責躺:您請。
他心痛得難以自抑,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冷掉了。
褚悠心中感慨萬千,說道:「我……當時困了,一不小心踩空了。老師,您看我這副樣子也是去不成了,我看尹霞真的挺合適的。」
哦,她原來還怕他。
原來是她再次無心地搶了尹霞的機會。
然而,這些話她終究沒能說出口,下一刻,她勉強抬起的手重重摔在了單北楊的手心裏,眼睛一閉,人事不知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這一笑像是冬去春來湖面冰層瞬間破裂,夾雜了萬千生機和春意,惹眼得很,彈幕幾乎都炸了,淹沒了整個屏幕。
屏幕里的單北楊蹙眉沉思了會兒,而後嘴角一翹,抿出個溫柔的笑來,他對著鏡頭道:「嗯……我祝她……平安喜樂,萬事遂心。」
一行人整理行裝,坐上中巴車,踏上了歸途。
身邊的艾沐眼皮一掀,無動於衷道:「你個傷員,不吃點清淡的吃什麼?」
平心而論,那張海報十分精美。
周幼幼再次說道:「那你最後說句祝福的話吧。」
褚悠吃人嘴短,頓時氣勢上就矮了半截,只得敢怒不敢言地拿起勺子喝粥了。
蘇林玥笑道:「你醒來就好,這不是你被……你們宿舍樓里一個女孩子送來醫院嘛,我聽說你摔樓下了,就趕緊過來瞧瞧。」
漫天黃沙之下,年輕的將軍一身殺伐之氣可止小兒夜啼,他一手持重劍,另一隻手卻拈著一朵嬌艷的木芙蓉,低著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怎麼能不高興呢?他時隔那麼久才見到她,她還那麼巧地坐在他的身邊,離他那麼近,他只要稍微伸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放在扶手上的手臂。
海報上,單北楊一身玄黑鎧甲,手持一柄重劍,滿身是血,蓬頭垢面,是後來戰場廝殺、金戈鐵馬的玉面修羅。
褚悠:……
臨近午夜,小電影院外的人寥寥無幾,門口一盞小燈亮著,慘白的燈光打在周幼幼精心製作的海報上。
她仰躺在地,樓道的白熾燈溫柔地散發著光芒,她卻像是看到了無數個白熾燈的重影,那場景,光怪陸離得很。
褚悠看著這樣的尹霞,一顆心突然莫名其妙狂跳起來,她渾身汗毛倒立,有一種不知道哪裡出了錯的感覺。
「為什麼是我?老師,明明尹霞能力比我更好,她比我更適合呀?」
說了一番讓她後悔莫及的混賬話。
「更何況,你不是已經遇見了你的理想型嗎?就那個柏文。你不也拒絕了人家嗎,我那天在樓上可都看見了。」
「你知道嗎?單北楊昨兒晚上連夜走了。」
褚悠就站在台階上輕聲跟他說再見。
褚悠心大,一會兒后就被電影劇情吸引,那點兒尷尬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眼看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褚悠還在扶隊友,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她表妹管姣,開著輛蹦蹦一個炫酷的空中大漂移,如有神助,從天而降。
他遮住了那讓她眼花的樓道燈光,一張薄唇張張合合,像是在喊她的名字。褚悠以為自己是死前出了幻覺,有些好笑,不知道自己怎麼在死前會幻想見到他。
也不知道他還傷不傷心,今天看到他,她應該說一句對不起的。
蘇林玥從來沒見過這麼慌亂無助的單北楊,他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從不讓家裡人擔心,她忽然有些心疼這樣的單北楊。
就這樣,關於一個百萬主播和真空小透明主播的彈幕居然堪堪平分了秋色,只是兩邊風格截然不同,刷單北楊清一色是「神仙小哥哥」「美到巔峰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我真的可以」,而褚悠則變成了「菜雞主播在線趕狗」「雞狗大戰」「千年盒子精片場趕狗為哪般」。
不一會兒后。
「你們老師一早就到了,我們來的時候她就在這兒呢。你說說你,怎麼好端端地摔樓下了?這腿也摔骨折了,頭也摔破了。」
可褚悠的運氣好到爆棚,以幾分的優勢進了S大複試,靠拉關係又得到了擴招名額,之後還跟了S大精神衛生的著名教授讀碩士,現在居然還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去參加有著眾多學界泰斗的研討會的機會。
我負責扶:他們隊友來了,你先別扶,掃他車!
因為劇痛,褚悠身上氣力消散得很快,她斷斷續續地吐出「救命」兩個字,卻很快地飄散在寂靜的樓道里。
面前的周幼幼有些尷尬地乾笑了幾聲。
於是她只裝作沒看見,也開始認真地觀看起電影。
到外面時,他卻忍不住又逗留了會兒,褚悠只離他百步https://m.hetubook.com•com之遙,他一時之間竟不想離去。
褚悠一打二,一時把自己牛壞了,叉腰站了會兒就去扶隊友了,可這時候一輛吉普開了過來。
褚悠心裏一「咯噔」,霎時明白了尹霞對她不滿那麼久,認為她侍美行事,以色侍人,看不起她那麼久,為何昨天晚上才爆發,不顧後果地將她推下了樓。
海報旁配著句宣傳語:待我凱旋歸來,還你一方盛世天下,錦繡河山。
苟妹道:「打不過打不過,溜了溜了,我先撤了啊!」然後就騎著摩托一騎絕塵。
坐著的單北楊抬起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
然後,面前的單北楊就在他姨夫驚訝的目光中眼睫一顫,重重地砸了一顆眼淚,那眼淚掉在了他的手上,滾燙滾燙。
褚悠:你這麼說向天,向天知道嗎?
從來都是最能觸動人心的東西,褚悠站在原地端詳良久,心道周幼幼原來是真的有幾把刷子。
褚悠不死心問道:「那還有百分之零點一呢?」
一場電影看完,褚悠走齣電影院,走到門口時,又情不自禁地被那張海報吸引了過去,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又是周幼幼做的好事吧,她明明是為了躲單北楊才選了午夜場,可怎麼單北楊也來看了這個場次的,還好巧不巧坐她旁邊?
你以Scar-L突擊步槍擊倒了佛系弒神AWM。
「我沒看錯的話,那個趕狗的妹子是不是阿呦啊?」
艾沐看著她這麼油鹽不進、冥頑不靈的樣子,再次苦口婆心勸道:「理想型?我看你這人活得就挺理想。你看著吧,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女人最後一起相攜過一生的老伴絕不會是她一開始幻想過的那種人,但最後還不是相親相愛地一起躺棺材里嗎?」
褚悠正想繞過尹霞走開,卻只見尹霞伸到她面前的那隻手輕輕落下,放在了褚悠的左肩上,下一刻,尹霞手上一個使力,面無表情地將褚悠推下了樓梯。
她嘆出口氣,眼神放空,像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里。
此時的單北楊卻和君子端方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他修長白皙的手上沾滿了血,又因為之前將褚悠送到急診室時,由於沒有直系親屬簽字,醫院無法實施手術,要去醫務科找人擔保,他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褚悠急得要發瘋,和醫護人員搡了幾把,身上的白襯衫凌亂不堪,坐在椅子上雙手顫抖著,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邊的艾沐猶豫地問:「你……到底昨天說什麼了?搞得他連夜走?」
單北楊的一張臉就那麼猝不及防地闖入了她的眼。
你的隊友我負責剛被佛系弒神M24使用M416突擊步槍淘汰。
褚悠是被耳邊絮絮叨叨的聊天聲吵醒的。
她個子雖然在女生里不算矮,在他身邊卻不到他肩膀,所以每次都會暗暗站在台階上,就好像能比他高一頭似的。單北楊初次發現她這個小習慣時只覺可愛,也樂意縱她。
您這快遞送得真拉風啊!
「你知道嗎,我本科是個不知名的三本學校,垃圾到學校就那麼巴掌大點兒的地方。住宿的時候十三個人住一個宿舍,也沒空調,就幾把吊扇,夏天的時候汗能把衣服濕透,熱得要死。」
那正是周幼幼的微電影《金枝》被網友搬運到了微博,褚悠已經看過電影,但沒想到電影後面居然還有花絮,她昨天看完電影就走了竟然沒有看到。
「你怎麼就不和人在一起?非得作天作地折磨彼此?你有病呀?」
尹霞抬眼看著褚悠,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說道:「你都還沒睡?我怎麼睡?」
他跪在地上顫抖著聲音大聲呼喊褚悠的名字,她稍微回了神,看著他露出個笑,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點什麼,卻閉上了眼昏了過去。
直到醫生親口說出那句擔保,他緊繃的精神才放鬆下來,他從未如此感念上天仁慈,還了他一個安然的褚悠。
我負責扶:……
褚母一拍大腿道:「哎呀,這就不好了,蘇老師,是下下禮拜嗎?」
攝像機後面的周幼幼問道:「對我們劇組有什麼想說的呢?」
她醒來時,天光大亮,像是已經中午了,她被窗外耀眼的陽光刺地緩了一緩才適應,頭和腿還疼得要命。
褚悠歪床上百無聊賴,只好和管姣她們開了局遊戲。
「但是,還是很開心。」
蘇林玥遺憾道:「是呀,你怎麼突然摔了呢?下禮拜北京那邊的學術研討會你都不能去了。」
周幼幼有大才。
單北楊面無表情道:「哦,那我就祝它千萬別撲街吧。」
完蛋了呢,現在是深夜,大家都在熟睡之中,誰又能知道就在樓道里,有一個女孩正性命垂危呢?
意識到攻擊別人的外貌是一件很沒有涵養的事,蘇林玥馬上住嘴不言了。
就在褚悠即將要閉上眼之時,她聽見了一聲凄厲的叫喊,那聲「褚悠」像一道從天而降的驚雷,炸在她的耳際,讓她渙散的眼神暫時聚了焦。
「垃圾隊友!」
周幼幼:和圖書「呃……我是說祝福一下我們的電影。」
而她偷聽到的理由是什麼呢?是褚悠形象更好。
一場前後歷時不過將將一個月的經濟封鎖就此結束,褚悠從此又闊綽了起來,失去了繼續做直播的理由,便辭去了在虎喵平台的主播工作。
蘇林玥先生也陪在單北楊身邊,摸了把單北楊的頭,溫聲道:「大男子漢,堅強點!別哭哭啼啼的!那小姑娘會沒事的!」
路上居然碰到了空投,空投是刺|激戰場里的物資補給,一般會有三頭三甲、狗砸、大菠蘿,運氣好時連吉利服AWM都能撿到,扶兄頓時有些心動。
褚悠進了宿舍之後,他站在宿舍門口發獃,想著以前直播結束后他就是這麼送褚悠回來。
只是電影看到一小半,身邊的單北楊竟然起身走了,褚悠聳聳肩,堅持把這部時間不長的微電影看完了。
「別慌,慢慢說清楚,誰在搶救?」
回到宿舍時,就看見她室友尹霞一動不動站在宿舍門口,尹霞一身黑衣黑褲,及肩的長發披散在兩邊,又不言不語,褚悠睡眼矇矓看過去之時,險些被嚇得當場去世。
「你別急,我們醫院的醫生醫術都很好,現在不是正在搶救嗎?你急也是沒用的,安心等褚悠出來。」
「承讓,你快過來啊,你家失蹤人口在這兒賣身呢!」
她腫著一雙眼睛出門時,艾沐正從拐角樓梯處上來。
回到學校后,褚悠收到了來自她伯母的一條微信轉賬,上面寫著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該花的還是得花。
「我看到你給院長打電話了,你還叫他肖叔叔。」
你以Scar-L突擊步槍淘汰了佛系弒神sks。
「男主好帥啊!哪個小姐妹能夠來科普一下啊!」
褚母毫不在意地道:「這有什麼,讓她拄著拐去!」
褚悠:你怕不是沒看見過他揮拳頭打人的樣子。
蘇林玥陪著她那沒出息的外甥守在她病床前一整晚,但這話卻說不得,正在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褚母卻替她回答了。
雖然這聽著有些現實,但哪個傻子會放棄近在眼前的機會,堅決做一個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潔人士呢?所以褚悠坦然接受了她伯伯為她爭取來的機會。
心地善良的我總是因為不夠狠而和你們格格不入。
尹霞眼中帶淚,看了褚悠一眼,說道:「是啊,是考上了。還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的。」
褚悠蒼白著臉有氣無力道:「那老師您來多久了?」
花絮主要拍了拍攝現場眾人忙碌的場面,周幼幼拿個喇叭蹺著二郎腿喊開拍的樣子,安瀾彎著腰拿著眉筆給單北楊化妝的樣子,還有圓臉妹子和道具小哥布置片場的樣子,以及褚悠狼狽趕狗的樣子。
單北楊也不知有沒有看見她,一直盯著幕布,目不斜視。
「單北楊?」
她不做直播之後,和單北楊見面的機會驟減,兩人自青城回來,竟有將近一個多月沒有見過面。
蘇林玥點頭道是。
下一秒,剛被扶起來的我負責扶和褚悠就被佛系弒神M24擊倒了。
我負責躺:扶兄,我來救你!
「你可能還有暴力傾向。」
她這話沒頭沒尾,又陰陽怪氣,褚悠摸不著頭腦,不想理她,只想趕緊進去,可尹霞卻堵著房門。
褚悠聞言,抬起頭驚訝問道:「什麼學術研討會?」
話不投機半句多,褚悠被子一蒙,非暴力不合作了。
「你不懂!我拒絕和你說話。」
「你不是考上了嗎?」褚悠平靜問道。
扶兄沒想到從來都只會跟在隊友屁股後面撿裝備的褚悠竟然有了這等覺悟,一時熱淚盈眶。
艾沐簡直不能理解:「你多大了姐妹?還理想型?你就是按著自己心中的理想型去找男人?」
褚悠聞言,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尹霞是要說什麼了。
「阿呦可是拿過離總AWM的神奇女人。」
他繼續道:「因為見到了想見的人。」
他甚至怕招她嫌,掃她的興,只能裝作沒看見她,偷偷摸摸用餘光瞧她認真的側臉。最後,他忽然想起了褚悠那晚說的話。
褚悠抬頭驚訝道:「嗯?我不知道啊,我看看。」
褚悠心裏一沉,轉眼卻看見了她房間門口牆角處放著一把原來沒有的紅格子傘。
眾人嘻嘻笑笑,打打鬧鬧,和來時的樣子並沒有什麼分別,只是少了那麼一個單北楊。
褚悠皺眉說道:「讓一下好嗎,我要進去。」
《金枝》歷經一個多月的拍攝和後期剪輯製作,終於在光棍節這個喜慶的日子里粉墨登場。
單北楊在電影院見到褚悠時,內心竟不可自抑地釋放出一陣狂喜,這實在是沒出息得很。褚悠話說得絕情,他但凡要是爭點氣,就應該恨她,再也不要理她,而此時卻只因為一場深夜裡意外的重逢,就開心得像偷到了糖吃的小孩。
這兩人掐得跟個烏眼雞似的,彼此都覺得對方不可理喻,是個傻子,各自生著悶氣,在病房裡勉強度過了一個相安無事的午後。
「你複試根本沒進,可是後來S大居然擴招了,你還是念了,跟和圖書
的導師還是蘇林玥老師,你知不知道,她本來是想要帶我的。」
他想,褚悠怎麼會流那麼多血?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血流?她流了那麼多血會不會死掉?褚悠……死掉的話……他會怎麼樣?
鐵漢柔情,戲子真心。
我負責扶:厲害厲害,還有一個人!打他打他!
電影都開場了,褚悠才回過神趕緊進去,可等她找到自己的位置時,就看見旁邊坐著多日未見的單北楊。
說到這裏,她上前走了兩步,離褚悠的臉只差分毫,褚悠感到不適,往後退了幾步。
「我看到了。」尹霞直視褚悠道。她的眼皮單薄,眼睛不大,此時眼神卻十分銳利,竟讓褚悠有些心虛。
褚悠痛心疾首道:「那你也不至於讓我喝粥你在邊上吃麻辣燙吧?」
看來她知名度還挺高。
褚悠這一次傷得重,頭破血流,左腳骨折,成了個九級傷殘人士,每天只能躺病床上感悟人生,活生生提前體驗了把以後風燭殘年之際的癱瘓生活。她伯伯伯母來慰問了她之後就回了老家,只剩下她和她那相看兩生厭的老母親留下來照顧她。
「樓上看開點兒吧,你什麼時候看到過離總把手上的AWM給別人過?」
褚母這幾天在醫院睡不好,艾沐就讓褚母先去自己家補一下覺,換她來照顧褚悠。
「這是我們的寶藏吃雞主播修離大大啊!大家可以去虎喵看他直播,技術賊6,人奶聲A小哥哥了解一下。」
「你這孩子,跟你說了多少遍走路要看路,你真的越長大越出息,走個樓梯都摔,你怎麼不平地摔個大馬趴?」
褚悠一時之間忍不住,也笑出聲了。
褚悠跑過去,看見山坡上那兩個人正在舔空投,她在坡下,藉著天然掩體的優勢,竟然一槍擊倒了一個人,之後又補了幾槍。
褚悠收起臉上的笑,說道:「我的理想型不是他這樣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麼貧窮劇組,才這麼點兒人?」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無語道:「我一開始也是照著彭于晏的樣子去找男朋友,結果你看看向天那個醜樣,我們不還是湊合著過了嗎?」
褚悠爬到管姣開過來的那輛蹦蹦後面,撕心裂肺地呼叫苟妹。
他一時有些弄不明白褚悠的意圖,那張海報上,只有他而已。
艾沐陰惻惻道:「我在寒風中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才給你買到御鼎記的粥,你愛吃不吃!」
守在床邊或坐或立的眾人紛紛轉過頭來瞧她,褚悠一看,我的乖乖,原來她伯伯、伯母都過來了,再一看,連她「老闆」都來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有些懷念和褚悠相安無事的那些時光。
「喲?醒啦?」
說實話,就算她口口聲聲否認自己從未想過靠這張臉佔便宜,也擺脫不了她就是因為這張臉得利過,就連樓下水果攤阿姨有時見她人美聲甜買水果的錢都會給她抹個零頭,順道塞她幾個聖女果。
褚悠被這些彈幕弄得心煩,可又沒法關掉,只得耐住性子繼續看下去。
蘇林玥和她先生火急火燎趕到醫院時,看到的就是單北楊絕望地坐在醫院椅子上的樣子。
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褚悠臉朝上,小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外彎曲著,她一張小臉煞白,眼神都渙散了,看著毫無生氣。
尹霞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大餅臉,青蛙眼,黝黑的皮膚和臃腫的身材,絕望地放聲大哭。
單北楊心臟突然毫無章法地狂跳起來,他忽然有一種可怕的直覺,還沒來得及想就似離弦的箭般跑了進去。
這兩人時隔這麼久,居然陰錯陽差地一起看了場電影,儘管形同陌路,卻是單北楊之前幻想過的美好場景。
褚悠反駁道:「理想型也是要看感覺的好嗎?難道我看著個合我心意的就得往上撲嗎?我對柏文沒感覺。」
艾沐斜睨她一眼,殘酷說道:「這些人最後就落個孤寡一生的命運,等老了眼睛花了牙齒掉光了顫顫巍巍拄個拐在敬老院里回憶這一生,連個屎尿盆子都沒人端。」
蘇林玥護短道:「胡說,你能力哪裡就比她差了?而且研討會嘛,到時候還要上台,還是要看點形象。」
蘇林玥遲疑道:「那她……這腿?」
褚悠只覺眼前天旋地轉,身上劇痛,她拚命想抓住什麼東西,卻因落勢太快而無能為力。
她也真的扯起嘴角笑了一笑,想要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那晚說了那麼傷你心的話,其實你很好很好。
她都走到了單北楊的身邊,再去坐別的位置反而顯得有些矯情了。
現在想來,真是有點辛酸諷刺。
他牙齒髮顫地說道:「老姨,褚悠……還沒出來……她流了好多血。」
《金枝》排了一整天的場,褚悠沒有和艾沐他們一起去看,而選擇去看了人最少的午夜場。
雖然世人總愛標榜自己不看外表,只看內在,但事實上人們更加喜歡看著賞心悅目的食物,就連半大嬰兒都會去注視美麗的臉,人類這種喜歡美好事物的傾向像是被刻在了基因里世代遺傳,就連這些博學多才的hetubook•com.com教授們都不能免俗,這是多麼地諷刺!
或許是為了自己心裏的那些愧疚?
單北楊被她一番話傷得體無完膚,卻依舊惦記著怕她淋雨傷寒,這樣的小溫柔無孔不入,讓褚悠鼻頭一酸,又有了想哭的衝動。
沒這金剛鑽幹嗎攬這瓷器活兒。
褚悠也不想自找沒趣地去和他打招呼,雙方撕破臉皮,撂過狠話之後,再裝作若無其事地去打招呼真的很假。
褚悠是真的不知道背後還有這麼一件事,她滿臉訝然,又有些大徹大悟,終於明白尹霞為什麼一直對她抱有隱約的敵意。
她是沒考上,因為她的初試成績很不理想,屬於擦邊過的那種類型。S大精神衛生複試壓力很大,褚悠這一屆18進6,3:1的淘汰制,像褚悠這樣的初試成績完全是個炮灰,根本沒可能被錄取。
「一分鐘之內我要這個男孩子的全部信息!」
「那去不就成了,老師,我們家褚悠去!」
我負責扶:nice!快過來扶我。
他心臟一陣刺痛,站起了身,走出了影院。
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他悠然開口道:「嗯……說些什麼呢?唔……雖然拍這部戲是被騙來的……」
她伸出手隔空描繪了褚悠的臉,讚歎道:「褚悠,你被上天眷顧,長了一張很好看的臉。」
尹霞卻站在原地不動分毫,抱臂繼續盯著褚悠的臉看了半晌,之後她幽幽地開口說:「有時候命運真的很不公平。」
看完電影都已經凌晨一點了,褚悠不用直播后,作息時間比較規律,平時這時候她早已睡得物我兩忘,是以她現在困得實在是眼睛都睜不開了。
單北楊不說話,再次垂著頭,只盯著自己那雙沾滿褚悠鮮血的手看。
褚悠翻著白眼道:「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說我!」
他精疲力竭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號啕大哭,就像一個孩子一樣。
屏幕里滿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彈幕,無情地嘲笑著這個新出爐的神仙小哥哥。
航線是G港飛軍事基地,這兩個地方都是修羅場,有褚悠在大家想都不要想,所以最後跳了靶場。四人在靶場搜羅一番,還是窮得叮噹響,於是扶兄載著褚悠去了S城,而管姣和苟妹則去了別的地方。
褚悠被她說得沒臉,忿然道:「你知道什麼!男孩子本來就比女生晚熟一點,我現在憑著對他的喜歡腦子一熱就在一起了,那萬一以後發現不合適了怎麼辦?把對彼此的那些喜歡都消磨掉嗎?我自己都沒信心等他長大,萬一到時候我厭倦了和他分手不是更傷人嗎?」
但蘇林玥為什麼放棄了尹霞來選擇她,褚悠真的不知道,也許真如尹霞所言,是託了她這張臉的福吧。
蘇林玥幾乎要認不出來這是自己那個一向乾淨整潔的外甥,她走過去,拍拍男孩子寬厚的肩膀。
幾秒過後,她摔在了樓梯拐角處,左腿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向外扭曲著,頭摔破了,糊了她滿頭滿臉的血。她在余光中看到,尹霞若無其事地推開了宿舍的門,走了進去。
蘇林玥不置可否。
微電影時長有限,資金也不夠充沛,能夠講述的東西其實很少。但褚悠還是看得淚流滿面,將軍和青樓女那讓人不勝唏噓的凄美愛情,配著女生喑啞的嗓子,周幼幼親筆所寫的唱詞,以及後期的剪輯,一切娓娓道來,讓這部小成本電影稱得上是製作精良了。
褚悠:……
褚悠拿過手機點開微博,就看到了一條「這是什麼神仙小哥哥啊」的微博掛到了熱搜榜第一。
周幼幼:少年,我感受到了你深深的惡意。
11月11日,農曆十月十五下元節,宜嫁娶、出行、會親友、出火。
褚悠知道沒有她伯伯的允許,伯母根本不會打錢過來,這其實就是伯伯變相的示軟了。
你的隊友我負責扶被佛系弒神sks使用AKM突擊步槍擊倒在地。
「我是高考失利,才去了那麼一個破學校,後來總是不甘心,想奔個名校讀,所以打算考研。考研那段時間里,真的過得很苦。我每天早晨六點就得起床,冬天裹著被子站樓道里背政治。暑假那麼熱我都苦巴巴留在了學校里,我每天刷題、背書,真的很苦,想著能考上研就好了。」
一旁的褚悠她伯伯問道:「那個學術研討會是不是挺重要的?」
褚悠:我恨!
她彎下腰幫她把床搖起來,褚悠她伯母趕緊往她腰下塞了個枕頭,扶她半坐了起來。
電影結束之後,他躲在暗處,看見褚悠看了那張海報良久,後面還拍了照。
褚悠在心中絕望地想。
她怒斥道:「狗屁邏輯!你都還沒在一起你就知道你們之後會彼此消磨了?而且單北楊看著就老成持重,穩重成熟得很,你怎麼老把人家當小屁孩看?」
「電影超好看的啊!期待後續!」
這個世界有時候是真的很不公平。有些人起早貪黑,每天做牛做馬就為了掙那麼點兒煎餅果子的錢,而有些人每天家裡蹲靠直播就能日進斗金。
尹霞忽然毫無預警地笑了一下,她其實長相平平,甚至和-圖-書有些醜陋,但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卻讓她平凡無奇的臉生動明麗了起來。
尹霞怎麼能甘心呢?她每天勤勤懇懇寫論文|做數據,連去醫院坐診都得早到半小時,不似褚悠懶得出奇每次都踩著點兒到。
褚悠和扶兄心中一喜,下一秒—
褚悠剛吃完飯,一時被她這番屎尿言辭搞得有些反胃,強忍著胃髒的不適繼續聽艾沐說教。
褚母其實也心疼,但她嘴上依舊不饒人,沒好氣道:「你就是摔成高位截癱我也得說你。」
「我……」她張口就想解釋,卻發現自己毫無底氣,儘管不是存心,但搶走了別人的機會卻是事實,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實在難辭其咎。
花絮最後是對大家的採訪,最後一個採訪的是單北楊,他當時正打算卸妝,穿著一身月白長袍,坐在塑料椅子上。
周幼幼在上映之前就給大伙兒發了電影票,連跟著去打醬油的艾沐、林澤他們都有份兒。
他像一個變態,尾隨了褚悠一路,心中卻安慰自己只是怕她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
「離總到底和阿呦什麼關係啊?」
直到微電影《金枝》在學校小電影院上映那天。
「啊?我不信!我不信!我鵝子怎麼能被那隻盒子精拐跑!」
艾沐見她這副滿臉春潮的樣子,嗤笑道:「德行!」
三人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褚悠一場手術做完。得到「病人沒有性命危險」的一句保證之後,他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幸虧旁邊的姨夫扶了一把,他姨夫雙手架著他,朗聲道:「還站得住不?你這孩子,那小姑娘不是沒事兒啦?」
褚母在褚悠伯伯伯母、導師還有她主治醫生的力勸之下,總算放棄了讓褚悠拄著拐或坐著輪椅去北京的想法,她依依不捨地送走蘇林玥后,回房間時還數落了褚悠一頓。
褚悠這垃圾槍法打個固定靶還成,掃車這麼高端的事情她真做不出來,這時候管姣在耳邊說她就趕過來了,於是褚悠趁著那輛吉普還沒過來先扶了地上的隊友。
褚悠把手中的飯勺一摔,怒道:「這是什麼!給我喝粥,我嘴裏一點味都沒有了好嗎!」
褚悠這一晚上睡得並不安穩,中途醒來很多次,導致早上醒來時精神還有些不濟。
蘇林玥奇道:「咦?我沒跟你說嗎?下下禮拜在北京有個學術研討會,我們研究所打算帶著你去呢。」
倒在地上的褚悠:……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之後傳來單北楊稍微沉著的聲音,他抖著嗓子道:「老姨,褚悠……褚悠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現在在二醫院搶救。」
那海報上的單北楊滿頭滿臉的亂髮,眼角還濺上了點鮮紅血液,明明狼狽不堪,卻只讓褚悠覺得驚艷。
蘇林玥答道:「就是會有很多行業優秀的學者和教授會過去一起交流,褚悠能學到不少東西,也能開開眼界。」
她忽然破涕為笑,話鋒一轉道:「可是我記得,你沒考上!你甚至是複試倒數第二名。」
「嘁!你以為我想和你說話,不說就不說!」
艾沐向來就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碰到看對眼的從來都是要麼從了她,就是不從製造條件也得從,從來不知道褚悠看著爽快肚子里卻這麼多彎彎繞繞,瞻前顧後的,簡直不像條好漢。
「老師,您怎麼在這兒?」
我負責扶:等會兒啊,我去搶個空投。
我負責扶:好,你小心點。
單北楊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又跟在蘇老爺子身邊學禮讀書,要恪律修心,要愛潔肅容,將自己刻在條條框框里,活生生成了個端方有禮的君子。
「苟妹!苟爸爸!快過來啊!能扶能扶!等我打個葯,把這人腦殼都打飛!」
「樓上你沒看錯,就是那隻話多技術爛得不行的盒子精。」
「我用我的全部歡樂豆賭這個人是阿呦。」
不!當然不是!至少她進S大確實進的不光彩。她伯伯退休之前做包工頭,賺得盆滿缽滿,朋友也天南海北的到處都是,他是怎麼認識二院院長的褚悠不知道,但褚悠確實是靠著這層關係才拿到了二院的擴招名額。
耳邊卻傳來晚歸的一個女生驚慌的大喊聲,她敲著門衛室的門,慌聲道:「阿姨!阿姨!快開門呀!樓道里有個女生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褚悠:我肯定是你拾破爛撿來的!
「哎?你知道單北楊上熱搜了嗎?」
而褚悠是否又真的無辜呢?
走了?招呼都沒打一聲?
耳邊那煩人的說話聲終於停止,她聽到了那本應該遠在A市的老母親的問候。
「霞霞,你怎麼站這兒啊?這麼晚了,你還沒睡?」褚悠拍著胸脯好奇地問。
槍下舔包,血拚空投,一般空投旁邊三四個盒子不是什麼稀奇事,褚悠十分有自知之明,聽聞扶兄要去搶空投,十分自覺地下了車。
蘇林玥被單北楊一通電話吵醒時,她睡得正沉,電話那頭的單北楊不知怎麼的,說話顛三倒四,聲音還發顫。蘇林玥剛從睡夢中醒來意識不清,硬是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他後來一個人坐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里,想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