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剛剛撕開的紙巾包裝的尖銳處突然把紀亦憂的手指扎了一下,她愣了數秒后才慌忙低下頭吮吸著微微刺痛的手指,同時用微微顫抖的聲音支支吾吾地應著:「我這就出去。」
沒關係,已經到家了呢。From 紀亦憂
「我說你們兩個活寶能不能消停點啊?」印嵐「啪」地一下關上了小鏡子,放下黛色眉筆,無可奈何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然後深呼吸,甩了甩手就當自己在驅逐小寵物之類的玩意兒,「好了好了我給你紙巾,紀亦憂你也是的,管一個大老爺們要女性用品算個什麼事啊?」
紀亦憂把雙手插在口袋裡,低下頭輕輕聳肩羞澀一笑。
因為她並沒有膽大妄為到這個荒唐的地步,哪怕僅僅是幻想,也不曾有過。
「陸……」紀亦憂還來不及看清陸森然的表情,視線里就已經只剩他淡漠轉身之後頎長的背影,以及丟在燥熱空氣里的一句不咸不淡的「跟我來」。
在此之前,哪怕是同班的時候,驕傲而冷漠的陸森然都是不會輕易理她一下的,而文理分科之後僅僅在學生會有偶爾的交集,無一例外的都是在公眾場合交流公事。
「既然你都是我哥哥了,以後誰當主席還不都一樣不是么?」紀亦憂雖然不喜歡對陸森然使用「哥哥」這個彆扭的稱呼,礙於現在是籠絡人心的絕佳時機,她也只好靠親戚關係巴結巴結陸森然。
宋堯的簡訊是三分鐘前就收到了的,紀亦憂卻因為急著下樓去找陸森然而沒有立刻回復,事實上,重色輕友這種令人不齒的事情也還是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以往旁人談論起他們三個人,八卦宋堯和紀亦憂曖昧不清的人反而佔了上風,雖然紀亦憂本人是認為印嵐漂亮又溫柔,怎麼看都是比她受男生歡迎的類型。而自己呢,勉強稱得上可愛的娃娃臉,大大咧咧的粗線條性格,除了成績稍微好點這一項優點之外,似乎什麼都不如印嵐,但是她也承認,宋堯看著自己的眼神確實有那麼一丁點兒憐香惜玉的味道,儘管他嘴上不饒人老愛欺負她就是了。
嗯,怕你不開心就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但是紀亦憂,別忘了我、你還有宋堯,我們三個人是永遠的鐵三角。From印嵐
然而紀亦憂現在卻想要改變這種坦誠相待的模式,作為自己心智成熟的不二標誌。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不過依我看,這回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宋堯擱下正演算的題目,隨手把筆放在嘴唇與鼻翼之間的位置,上唇微翹將水筆架起來,後腦勺則枕著雙手,身體微微後仰,一副氣定神閑的審判者模樣。
他們之間的距離果然還是在擴大么?
吃過飯後陸森然便徑自回了房間,而他的房間和紀亦憂同在三樓,而且正好對門,也就是說,以後想串門就是連續打開兩扇門的問題,而且他在房間里只要有什麼大的動靜她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打探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那麼,暗戀就一定是一個人的專屬。
說完,陸森然如釋重負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然後目不斜視地與紀亦憂擦肩而過。
雖然是死黨,可是面對愛情也還是得劃清界限。
看著印嵐的簡訊里信誓旦旦的內容,卻給自己巨大的落差感。
那是失落吧。
而看著雨簾中疾馳而過的車影,原本還一臉落寞的宋堯忽然就釋然地笑了,他似乎明白了一年前紀亦憂剛剛知道印嵐和他交往時歇斯底里的心情。
雨越來越大了,要我去接你么?From 宋堯
桌面上的小鏡子卻有意無意地傾斜著,分毫不差地映著陸森然英俊的側臉,以及印嵐面部細微抽搐的表情,她像是努力隱忍著什麼情緒,力量隨即被轉移到手上,捏著水筆的白皙手指因為過分用力而變得通紅。
「你見過主動約女生還拒絕對方的荒唐事情么?」印嵐正色道,旋即停住了演算的筆,抬起頭遞過一張紙巾,臉上是「善解人意」的表情,卻雙眸含笑,音調也微微抬高,「哎,該不會因為被陸森然約出去所以不幸被其他女生攔下海扁了吧?」
「又不是衛生棉,還女性用品呢……」紀亦憂雖然不滿地嘀咕著,卻還是低眉順眼地接過印嵐遞過來的紙巾,同時斜著眼鄙視了一把正幸災樂禍的宋堯。
紀亦憂的后桌也好奇地抬起頭來。一向和善的宋堯在對上窗外陸森然溫和目光的那一瞬間,突然眯起了眼睛,瞳孔里寫滿了狐疑和不屑。
宋堯看著紀亦憂尷尬的樣子欲言又止,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沉默著抓起印嵐的背包追了出去。
不是沒有幻想過畢業告白之類的粉紅情節,只是,她總覺得時機未到。
暗戀了五年的人和自己的結局居然是成為法律上的兄妹,人生際遇如此戲劇。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隱隱覺得不會是類似告白的語句。
陸森然看著因為沒電而突然中止通話的手機,臉上的表情有些悵然,心裏揣測著紀亦憂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完的話,一時間竟然忘了下車去接她。
「歡迎你,從今天起成為我們陸家的一份子。」陸森然眼神坦然,對紀亦憂友好地伸出了修長的手,臉上掛著看不出喜歡或者討厭態度的禮節性的微笑。
當時紀亦憂還感慨,以為世上真有如此痴情的男人,原來一切沒有發生的事情也只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
像小孩子為自己獨佔玩具時找的幼稚辯白,紀亦憂為自己終於有了撒謊的理由而滿心歡喜。
「是,我和你們兩個人都是好朋友,而你們呢,是男女朋友。和_圖_書作為好朋友的我很識趣地躲開不去妨礙你們親親我我,這還不夠意思嗎?非要我一個人夾在中間聽你們說纏綿的情話才滿意嗎?你們夠了吧!」最後一句幾乎是歇斯底里,紀亦憂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眼眶裡的淚水幾乎要噴涌而出。
先前堵住房門不讓紀亦憂進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短暫的光明欺騙了我們的感官。
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一個陌生的人聽出她此時脆弱的情緒。
原來有時候,真心話會比謊言更刺目,因為它以真心為名,太過赤|裸裸,也太過斬釘截鐵,像是嬌艷的玫瑰不得不長滿了尖銳的刺一樣,讓人無法接受卻又無可奈何。
「是!」中氣十足的回答,紀亦憂下意識地把劉海往後用力一甩,一副打起十二分精神聽命長官的精忠報國樣子,只差沒行個軍禮。
「喂。」電話的鈴聲讓紀亦憂從矇著霧氣的回憶里走了出來,抹了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眼角滲出來的淚水,她低頭抿著嘴角,似乎不願意再說半句多餘的話。
那個時候火燒雲布滿了整個暗藍色的天穹,背景絢爛像西洋畫師筆下瑰麗的油畫,美得驚心動魄,如果沒有火燒雲燦爛了向晚的天空,也許我們就會發現其實已經日落時分了,天快黑了。
試想一下,連酒窩裡都盛滿了眼淚的樣子,該是一張多麼滑稽可笑的臉啊。

「我說你也太不小心了。」意識到要扶起她就沒有辦法騰出手撐傘,陸森然索性將雨傘往身後一扔,然後躬下身子把紀亦憂整個人撈了起來。
齊肩的短髮被汗水瘋狂浸漬后像游蛇一般纏上汗涔涔的脖子,紀亦憂像被曬化了的雪人一樣軟綿綿地趴在教室的課桌上,不時伸出手指夾著紙巾對自己往昔的美好形象進行維護。轉眼間,薄薄的一袋紙巾已經見了底,劉海卻怎麼也弄不幹,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得像是剛剛從一場暴風雨中狂奔過的落湯雞。
五年來,無論紀亦憂怎麼想盡辦法出現在陸森然面前——競選班干或者學生會主席,努力學習爭取與他的名次並排,全力在各種競賽中一爭高下——他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無視她的存在。
這也是紀亦憂不能理解印嵐的地方,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心裏已經裝下了一個人,還可以繼續若無其事地牽另一個男生的手呢?
「你們真的很過分知道嗎?」也許是印嵐的擁抱過於溫暖,抑或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喚起了往昔相知相伴的回憶,剛才還倔強著不依不饒的紀亦憂,突然轉身和印嵐面對面抱著哭了起來。
「都別哭了。」突如其來的和好場面讓宋堯愣了幾秒鐘,隨後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兩個抱在一起泣不成聲的女生的肩膀。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體驗呢?
「別管我了,印嵐會吃醋的啦,趕緊跟上啊!」紀亦憂尷尬地擺擺手,示意宋堯不用再回來接她。
縱然紀亦憂對他們兩個人「喜結連理」有一千個不滿意,卻也還是慶幸他們三人組是後者。
「關非洲難民什麼事?」沒好氣地瞪了陸森然一眼,紀亦憂鼓著腮幫子抗議。
畢竟,哪怕僅僅只是尾隨陸森然的背影,就已經是五年來夢境里最親密的畫面了不是么?釋然的感覺不禁油然而生。
「我們三個人都是好朋友不是么?」宋堯的語氣明顯柔軟了下來,試圖伸手去揉紀亦憂的頭髮,手卻被她嫌惡地拍掉。
簡直就是變相同居了!
「是我問你才對吧,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和印嵐都很難過?」儘管被刺痛也仍舊不肯鬆手,宋堯的另一隻手想要搭上紀亦憂的肩膀,卻被她刻意躲開。他溫柔的口吻帶著一絲歉疚和寵溺的責備,眼神亦然。
紀亦憂閃爍其詞,心虛得不敢直視印嵐和宋堯之中任何一個人的眼睛。
沒錯,印嵐是紀亦憂的發小兼死黨,而宋堯這個在高中時代突然插足的第三者,則充分利用了現有的人力資源,一躍升為紀亦憂的男閨蜜兼印嵐的男朋友。
紀亦憂下意識地伸手,手指卻僵在半空中,遲疑了一下,悄悄瞥了一眼印嵐,然而印嵐的表情淡然,表面上,她似乎沒有宋堯那麼關注這件事情。
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條直線和另一個孤零零的點罷了。
而距離這種東西雖說抽象,卻真實地存在著,而且也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宛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遠。
陸森然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一緊,順手抓起身邊的雨傘就下了車。
下課鈴聲敲響之前,雷聲伴隨著刺目的閃電轟鳴而來,轉眼間,傾盆大雨接踵而至,像是給連續鋪墊了幾天的悶熱天氣一個滿意的交代。
對,陸森然原本就是只屬於紀亦憂一個人的秘密。
也許是她沒有想到事情來得這樣快,更沒有想到的是,母親二婚的對象,竟然就是陸森然的父親。她確實也聽說過,陸森然幼年喪母,他的父親竟然也一直未曾再娶。
一旦陷在回憶里就無法自拔,走神的狀態下紀亦憂本能地尾隨著前面那個頭也不回的身影,直到她一個不留神撞上了突然剎住腳步的陸森然。
紀亦憂纖細的手指捏著那隻空蕩蕩的紙巾塑料袋怔忡半天,終於想起來男閨蜜就在後桌的事實,於是訕笑著轉過身,又順勢懶洋洋地趴在了宋堯的課桌上,「哎,宋堯你有沒有帶紙巾?借我點唄。」
此刻慌亂的心情豈是一個「小鹿亂撞」就能完全概括的?
「沒什麼。」方向盤突然往左邊用力一打,陸森然皺著眉頭,面無表情地將宋堯從後視鏡的可視範圍里徹底甩開。
聽說你和宋堯戀愛了?From紀亦憂
「可是究竟是什麼和圖書事情……」雖然百思不得其解,紀亦憂輕聲嘟噥著,卻只能無奈地聳了聳肩,一路小跑跟上了陸森然並不算快卻有著長腿優勢的步伐。
宋堯低頭翻出紀亦憂回復的這條簡訊的時候,陸森然恰好開著車從他身邊經過,她仍舊低著頭擺弄著手機,沒有發現掠過玻璃窗上宋堯單薄的影子。
紀亦憂曾天真地以為,友情才是世界上最寶貴而永恆的稀世珍寶,沒有欺騙和背叛,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也許這一輩子就那麼單純地以為下去了。她還清楚地記得一年前的那個荒唐事,當她知道印嵐和宋堯在一起的時候,其實他們已經確定戀愛關係一個多月了,周圍的人似乎都比她先知道這麼一回事,可是她卻像個白痴一樣認為他們三個人之間依舊是鐵三角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兩樣。
五月,連續悶熱的日子。
可是就憑紀亦憂對印嵐的了解,她內心恐怕早已波濤洶湧了吧。
於是在那以後的好一陣子,紀亦憂都刻意避開了和印嵐還有宋堯直接碰面的機會,踩點趕到教室,上課時裝作專心致志,下課後她也會和其他同學一起推搡著上廁所或者到走廊聊八卦,甚至連跟他們眼神交匯都能免則免,光是想到他們兩個人可能親密的瞬間都覺得心痛,怎麼敢直視他們並肩的樣子?
婆娑的大樹在風雨中輕輕搖曳著曼妙的身姿,繁密的枝葉則在雨水的洗禮中愈發清澈透亮,僅僅是看著那一抹嬌嫩的幼芽的色彩,似乎就已經聞到了一場大雨過後泥土清新的氣息——那種讓人心曠神怡的大自然的味道。
而這貌似曖昧的一幕卻躍入了匆匆趕回來的宋堯眼裡,他撐著傘孤零零地站在教學區門口附近的柱子後面,看著紀亦憂此時羞澀的表情,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
在此之前,紀亦憂覺得那些「尊重你的決定」之類的都是些瞎話,但是此刻她身臨其境,仔細想想,也確實如此。
「嘿嘿……」紀亦憂咬著筷子傻笑著,兩隻眼睛悄悄地在陸叔叔和陸森然之間來回掃視,像是想要提前預測下陸森然將來老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好提前適應一下……
難道就因為陸森然是自己暗戀的人嗎?
紀亦憂發誓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正面接觸過陸森然,又或者這些年陸森然在班級、學生會裡那副道貌岸然的謙謙君子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讓她受騙數載,不然要是讓她早知道他私底下這麼的口蜜腹劍、表裡不一,她當年一定不會被他的外表的美色所誘惑暗戀他整整五年的!
「你別誤會,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你母親並不是我父親唯一的情人。女人嘛,總是有保質期的,沒準過幾個星期你就得捲鋪蓋走人了,到時候,別以為喊過我幾聲『哥哥』就死賴著不走。」陸森然像是看準了紀亦憂的小心思,勾起嘴角邪魅地笑著,纖細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游移過她的肌膚,曖昧地在她耳邊呵氣,「別傻了,天真妹。」
凡是不能殺死你的東西,一定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
雖然紀亦憂成績優異,與陸森然不相上下,可是家境的懸殊才是最現實最殘酷的距離。
紀亦憂吃慣了簡單的家常菜,這次反倒像是頭一回進了高級餐廳的土鱉,許多道菜的名字她甚至都叫不出來,卻吃的津津有味。
紀亦憂設想過千百種與陸森然兩個人之間獨處時的開場白,卻一次也沒有想過會是由他主動,更沒有想過他一開口就是這樣猶如晴天霹靂的一句話。
為什麼,她下意識地覺得陸森然這句話有歧義,如果理解為他不喜歡多一個莫名其妙的妹妹,這就跟他第一次通知自己他們成為家人時說的話自相矛盾了,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也喜歡她?
該怎麼向印嵐和宋堯解釋剛剛發生的事情?實話實說,似乎並不適合這件荒唐事情的解釋上,其中也夾雜了一絲邪惡的報復的成分,畢竟當初他們交往時也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自己。更何況,暗戀一個人從來都應該是她的秘密,只不過以前她不懂守住秘密的重要性。

「我沒聽錯吧,是誰整天在學生會煽風點火嚷嚷著換屆選舉,還叫囂必然要把我這個現任主席踢下台,不是你嗎,紀亦憂?」陸森然修長的手搭在門框上,慵懶地倚著牆壁俯視著紀亦憂。
但是事實證明,已經晚了,因為紀亦憂已經在五年的臆想時光里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了陸森然,因此現在所謂後悔,頂多也就是惱羞成怒之下耍耍嘴皮子。於是,紀亦憂就在陸森然裝腔作勢的關心下,「感激涕零」地吃完了那塊油膩到令人作嘔的五花肉。
可是沒有人規定過它的力量不足以摧毀一個人,無論是靈魂,還是生命。
並不是因為喜歡宋堯才如此造作,甚至連紀亦憂自己都不明白當時的心情,只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逃開宋堯和印嵐的二人世界,然後慢慢獨立。
顯然她還不習慣對好朋友隱瞞什麼。
然而陸森然擦撞過來時微小的力道卻讓紀亦憂單薄的身體晃了晃,然後她就像一根朽木一樣立在原地,閉上眼睛靜靜聽著他的腳步聲一點點地遠去,直到確認他不回回頭,她才像一隻被扎破了的氣球一樣綿軟地滑落在地上,眼淚突然流到了方才微微上揚的嘴角周圍。
「怎麼,告白被當場拒絕哦?還哭鼻子咧。」宋堯饒有興緻地盯著紀亦憂微紅的眼眶,俊秀的眉毛微微上挑,表面上似乎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狹長的眉眼中卻流轉著幾分疼惜的色彩。
陸森然的臉頰輕輕擦過紀亦憂的耳際,玩味的表情在她視線之外突然收斂,只是靜默地維持著這個姿勢,平穩著自己的呼吸,不www.hetubook.com.com讓她察覺他此刻眼神里壓抑著貪戀的情愫。
儘管沒有過多的交集,紀亦憂在學生會裡的一舉一動也還是被陸森然暗暗收在眼底,他只是習慣了不動聲色,隨她去折騰。
而通訊員的身邊站著的人,則是製造了這曖昧場景的始作俑者——陸森然。
因為,愛情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遊戲。
永遠,這個修飾詞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而她就是那隻不堪重負的可悲的駱駝。
「一份子……」大腦像是突然被真空機抽空了一般,紀亦憂猛地抬頭,對上陸森然深邃而難以捉摸的黑色瞳孔。
「呃,總之你們先走吧,我等雨停一會兒也好,沒關係的。」紀亦憂以收拾東西為借口讓印嵐和宋堯先走,自己心裏卻嘀咕著,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要和陸森然一起回家的事情,否則必然掀起腥風血雨。
陸森然靜靜地坐在電腦桌前,面無表情地將屏幕保護上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的照片換了下來。那是紀亦憂在當選學生會副主席時高舉雙手微笑致意的照片,當時的陸森然在一片歡呼雀躍聲中遺世獨立,手裡拿著單反,低眉斂目,裝作漫不經心地定格下了這耀眼的一幕。
有人以愛之名卑微地匍匐著歌頌愛情,也有人以被愛為籌碼堂而皇之地凌駕在自由至上,可是我們終究信仰著愛情,盲目而篤定地期待著愛神降臨的那美妙的一瞬間。
撒謊也許能換來紀亦憂內心的片刻快|感,不過代價也就是她必須真的拜託陸森然把自己從競選名單里劃掉,這回可真是委屈得要掉眼淚了。
顧不得小腿疼痛的感覺試圖自己站起來,卻因為緊張搖搖晃晃地怎麼也爬不起來,紀亦憂有些尷尬地抓著髒兮兮的衣角趴在原地,尤其擔心被陸森然誤認為自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才這樣矯揉造作。
「學生會主席親自通知,也太大牌了吧。」宋堯不慌不忙地撕開了棒棒糖的糖衣,然後使壞地在紀亦憂面前誘惑了一陣,又趁其不備塞進了自己的嘴裏,露出小人得志的奸笑。
畢竟,在決定和宋堯交往之前,印嵐和紀亦憂幾乎同時暗戀上了陸森然。
她突然明白,生活並不是偶像劇,光是女主角愛得你死我活是沒有用的,因為現實中男主角完全不會注意到麻雀一般存在的女主角。
「睡了。」陸森然忽然收斂起嘲弄的笑容,漠然地抽回了手,然後輕輕推開紀亦憂,把房間門關上。
紀亦憂倏地關掉了手機,一個人躲在黑暗的房間里靜靜地發獃,呼吸均勻而有節奏,生怕情緒稍微一波動就把眼淚給逼出來。
這個令人激動得毛孔放大的念頭從心底鑽出來的瞬間,紀亦憂覺得腳底一空,整個人都感到有些飄飄然。
初中畢業的那一年,紀亦憂手裡捏著爛熟於心的情書跑到校門口想要堵住陸森然,最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甩下一堆像她一樣的懷春少女,頭也不回地坐上了自家的豪華保姆車風馳電掣地絕塵而去。
「哎,真討厭,印嵐你看啊你男人欺負我!」紀亦憂惱羞成怒,抓起宋堯演算的草稿紙隨手一揉,一個紙團橫空出世,很快又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向鄰組的印嵐。
窗外拉長著尾音的嘶啞的蟬鳴聲,讓人聽著不免感到心浮氣躁。
他似乎比較喜歡看到那個張牙舞爪的她。
看不出關門的剎那陸森然是什麼表情,更無法理會他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
直到紀亦憂和他們疏遠了將近兩個禮拜后,宋堯才忍無可忍地在教室外攔住了企圖一下課就溜走的她。
紀亦憂從初中時代開始就暗戀的人,算算時間,整整五年。
表面的和平欺騙了我們的內心。
心底突然升起一種突然被人從雲端狠狠扔向地面的巨大落差感。
「陸森然……也就是你以後的哥哥,他跟你說了搬家的事情嗎?」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歉意,或許她也預料到女兒並不能馬上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短暫交匯然後分開,兩個人瞬間重新淪為陌生人。
要是他們真的那樣想倒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用在摯友之間十分令人寒心。

「要不我送印嵐回家之後再回來接你吧?看你也沒帶傘,要是淋雨感冒了怎麼辦……」宋堯皺起眉頭的樣子也很是英俊,印嵐卻在他說出這句曖昧不明的關心話語時,狠狠地把背包往他身上一砸,沒好氣地說了句「走了」然後快步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敵不過喜歡自己,如果低聲下氣還是換不來他的溫柔回眸,就只好微笑著說再見了。原來,愛情的自私還可以這樣理解。
「嗯,見面了,」紀亦憂吸了吸酸脹的鼻子,輕輕揚起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媽,你要幸福。」
自從爸爸拋棄了她和媽媽以後,這十多年來一直是媽媽到處給人當保姆或者鐘點工,辛辛苦苦地維持著母女二人的生活,所以,作為女兒的她究竟有什麼像樣的理由去反對這樁看起來毫無瑕疵的婚姻呢?


這回輪到這兩個巧舌如簧的人啞然了。
「紀亦憂,有人找。」站在走廊上吹風的同學永遠是課間辛勤的通訊員,此刻,我們敬愛的通訊員同志正敲著紀亦憂旁邊的那扇玻璃窗,挑著細細的柳葉眉、一臉曖昧地看著她。
「主席算什麼,馬上就要換屆選舉了,我可是候選熱門啊。」紀亦憂不屑地撇撇嘴,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心虛地補充道,「對了,從今天開始,我鄭重宣布不再當你們小倆口的電燈泡——因為我這次真的搬家了。」
「學校沒剩幾個人了,避嫌的話也可以了。」陸森然m•hetubook.com.com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伴隨而來的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夾在清澈的聲線里好聽得讓人不禁屏住呼吸。
「在你的心裏,我母親就只是你父親隨手採摘的一朵狗尾巴草,而我這個拖油瓶就更加微不足道,只是狗尾巴草的附屬品罷了,對不對?可是陸森然你知道嗎,我原本還奢望能夠在這個剛剛讓我喜歡上的家裡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溫暖,只是想要和你之間的距離再靠近一點點就好了。難道是我太貪心了嗎?」嘴角牽強地上揚著,眼淚卻不自覺地往下落,紀亦憂的聲音很輕很輕,細小地像是在睡夢中依依呀呀的嬰孩,她怕陸森然會雪上加霜地隔著門再回應她一句什麼,但假如真是那樣的話,恐怕他的一句話就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后桌一直是絕佳的資源開發地,真是不用白不用。
紀亦憂只覺得被陸森然的指尖滑過的肌膚由微涼突然灼熱起來,眉尖止不住地顫抖,卻倔強地伸手將他推遠,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希望捕捉到他眼裡哪怕一絲一毫的惡作劇的情緒。
第一頓晚飯吃得融洽卻略顯彆扭,餐桌旁的人像是被臨時抓來的演員,極力誠懇地在布置好的舞台上賣力表演,卻難免露出準備不充分的馬腳。
紀亦憂突然想起了一周前,媽媽在飯桌上吞吞吐吐地說著要再嫁的事情,她當時只是淡淡地應著,不置可否,似乎這件事只是母女倆茶餘飯後的談資,僅僅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並沒有太過當真。
「陸森然,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保全自己的美好形象,紀亦憂只好悻悻地往後退了幾步,忍著痛而沒有去揉通紅的鼻尖。
「對不起讓你等那麼……」沒等紀亦憂把「久」字說出來,對方就已經掛斷了電話,她悵然地握著手機,嘴角牽扯起一個尷尬而苦澀的笑。
「喂,你們兩個,」紀亦憂心裏堵得慌的感覺頓時被兩個損人不償命的妖孽弄得煙消雲散,她吐了吐舌頭,悄悄把「狼狽為奸」四個字擱淺在心裏,反諷道,「真是夫唱婦隨啊!」
呵,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果然還是落空了。
「就算沒辦法和陸森然在一起,也沒必要傷害宋堯不是嗎?」為什麼,就不能退一步?
當三角形其中的兩個點連接在一起的時候,這個東西真的還能稱為三角形么?
「你母親已經幫你收拾好行李提前搬過去了,因此放學之後你就不用回去了,直接在校門口等我一起回家。」陸森然見紀亦憂絲毫沒有要伸手的意思,礙於禮節,只好向前一步,握住了她此刻微微顫抖著的微涼的手,極力用親和修飾卻還是免不了生分的語氣,「雖然我們的父母還沒有舉行正式婚禮,但是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多一個哥哥。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直呼我的名字,我並不介意。」
「那究竟是什麼事情,人家好奇嘛。」宋堯露出諂媚的笑容,身體前傾湊近紀亦憂,討好地遞過一支棒棒糖,眼神配合著放電誘惑她,「劇透有獎,獎勵棒棒糖一根。」
「吃那麼多還那麼瘦,真是對不起非洲難民。」陸森然依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話,如此調侃的台詞差點沒讓紀亦憂咬到舌頭。
因此女生們的友情都是從一個又一個的秘密分享的過程中潛滋暗長、生根發芽的吧。
「原來還有比你更晚回家的人。」眉鋒詫異地微挑,然而在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後,他又感到微微不悅。
他們之間一直約等於陌生人的關係絲毫沒有因為成為法定兄妹而改善——哪怕改善一點點也好嘛。
「他們要是有那麼多糧食吃,一定會胖得顯山露水啊,哪像你,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的吃法,卻長得跟鬧飢荒地區的災民似的。」陸森然瞟了一眼紀亦憂骨瘦如柴的模樣,裝作很體貼地給她加了一塊看起來無比油膩的五花肉,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囑咐道,「多吃點,讓人心疼的小憂。」
「那個,麻煩你幫我從學生會主席競選的名單劃掉吧。」飄飄然歸飄飄然,紀亦憂可是不會忘記正事的,既然她選擇了在宋堯和印嵐面前撒謊,就必須為自己的謊言付出相應的代價。
班裡喧嘩的聲音讓印嵐也微微抬起了頭,看著紀亦憂早已染上緋紅的臉頰,她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一樣用力抿住嘴唇,故作輕鬆地轉頭,努力壓抑住強烈的好奇心而不去看窗外的陸森然。
「喂,媽。」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紀亦憂盯著屏幕上「媽媽」兩個字愣了半天,最終還是擦了眼淚按下接聽鍵。
陸森然。
因為,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啊。
印嵐突然出現在爭執不休的兩個人之間,從身後輕輕抱住了渾身戰慄著也還要做垂死掙扎的紀亦憂,溫柔而低聲地說著:「小憂,對不起。」
明明不是大嘴巴,卻怎麼也不能在閨蜜面前藏住秘密,在她們充滿好奇心和窺探欲的期待之中,總是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當自己眉飛色舞地傾訴的同時,對方似乎也會從你的繪聲繪色的演說里得到同樣的愉悅。
雖然未曾表白,但是陸森然的名字卻被她反反覆復地寫在日記本里,沒事捧著寫滿了他的名字和暗戀心路歷程的筆記本,翻閱著追尋他的身影的字句就覺得甜蜜,就像是偷吃之後唇齒間殘留著甜味的小饞貓意猶未盡地舔著舌頭。
該怎麼去形容當時的感覺才最貼切?
「小憂的飯量還不錯,只是看著瘦得讓人心疼啊。」陸叔叔雖然已經步入中年,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迹,卻還是可以從他的眉宇間搜尋到當年英姿勃發時俊朗的影子。
「真好。」紀亦憂獃獃地看著宋堯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就晃了神,唇邊浮泛起歆羡的笑容hetubook•com•com。半晌,她轉頭看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簾,几絲細滑的雨水飄進眼睛里,只覺得絲絲清涼直沁入心臟深處。
「你想幹什麼?」紀亦憂不情願地扭動著被宋堯抓緊的手腕,語氣是生硬的質問,輕而易舉地戳中了他的心。
當初紀亦憂問起印嵐這個問題時,印嵐伸手把垂下來的細碎的髮絲撩在耳後,優雅而嫵媚地一笑,淡淡地解釋說:「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執著,說難聽了,就是死心眼。」
「你們兩個人甜蜜恩愛就好了,非要來管我這個電燈泡算什麼啊?」紀亦憂裝作漫不經心地仰起頭看他,眼神坦蕩,卻只是冷笑。
午後的陽光明明已經被壓城的黑雲藏得嚴嚴實實、毫無用武之地,卻還是拚命通過已經被它炙烤得滾燙的空氣來折磨芸芸眾生。
「別忘了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兄妹,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陸森然嘴角上揚的弧度突然回落為平角,他伸手圈住紀亦憂的脖子,將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到幾公分之內,深黑色的瞳孔緊緊地鎖住她,「紀亦憂,我不是你的哥哥,你給我記住了。」
坐上車后紀亦憂簡單攏了攏被打濕的頭髮,然後低下頭開始鼓搗手機,陸森然看著後視鏡慢慢倒著車,注意到一個男生撐著傘站在不遠處時,微微一笑。
「嗯,你說什麼?」紀亦憂下意識地應著,也沒有抬頭,只是忙著回復簡訊。
這番覺悟會不會讓人太喜出望外了一點?
「看著你們相處得那麼好,媽媽也就安心了。」紀媽媽顯然無法體會年輕人互掐時的陰損,只當陸森然和紀亦憂是一見如故的好兄妹,欣慰地點了點頭。
誇張一點的話,是有被拋棄抑或被背叛的感覺,輕鬆說來,也是有突然同時失去了兩個朋友的感覺。
更何況,號碼何其陌生。
當「三人行」的後半句不是接「必有我師焉」而是「必有情侶」的時候,要麼就是其中之一的電燈泡被忽略得無比尷尬,要麼就是其中之一被另外的兩個人組成的小兩口欺負得欲哭無淚。
紀亦憂感受著陸森然手臂肌膚的灼熱,突然覺得火山噴發,讓她從心底冒出了一股滾燙的溫泉。
那種感覺就好像,突然被所謂莫逆之交從背後捅了一刀,睜著眼睛看著對方曾經熟悉卻始終琢磨不透的表情,應聲倒地時甚至來不及問一句「為什麼」,血腥的味道早已湮沒了口腔,瞬間凝固的血液封鎖了想要問出口的話語可以自由出入的任何通道。
然而並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種事物都經得起所謂暴風雨的摧殘,更不見得天空經歷過風雨就一定會見彩虹。生命不可承受之輕,往往也在於打磨后究竟是愈發堅強,還是根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
到底是真的成為了法律上的一家人,紀亦憂透過車窗玻璃遠遠地看著陸森然的父親摟著她母親的肩膀,兩個人親密地並肩一同站在門口等著陸森然和她回家,恍惚間,她好像嗅到了一股久違的家的味道,鼻子忽然酸酸的,一路上都平靜的心情突然翻湧起來,一時間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對不起,還有……謝謝。」紀亦憂的聲音細小得像蚊子哼哼,伸手抓緊了陸森然的衣襟,被他的身上溫暖的氣息環繞著心裏愈發忐忑,臉頰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紀亦憂顯然就是受害者之一。
紀亦憂步履匆匆地下了樓梯,陸森然也已經把車子開到了教學區內,車子離樓梯口不過寥寥十多米的距離,卻因為這瓢潑大雨而讓距離彷彿瞬間拉開了許多。
紀亦憂快要回到教室的時候,腳步突然停頓了一下。
而陸森然的表情卻始終漠然,那是一種看不出悲喜的恬靜,讓人產生他彷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靈的錯覺,因為他給別人的生疏感至始至終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因此在紀亦憂剛剛知道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時,心裏是持懷疑態度的,甚至還跟通風報信的人打哈哈說絕無此事。可是面對大眾的聲音,單槍匹馬的紀亦憂還是忍不住發簡訊問了印嵐,得到她的肯定答案的時候,紀亦憂心裏竟然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哎呀。」紀亦憂把背包罩在頭頂準備冒雨衝過去,才剛踏出第一步就因為太過倉促而被樓梯口前類似門檻的東西絆了一跤,狼狽地跌倒在了大雨里草坪上,濺起一層薄薄的泥漿。
「啊,是學生會的事情,他通知說我被從學生會主席的競選名單里劃掉了,我有點委屈而已。」紀亦憂突然想到陸森然是學生會現任主席、而自己則是副主席兼下一任候選人的事實,於是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即興編了個借口企圖搪塞過去,「你們也知道我很想當主席的,副主席什麼的,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職位。」
「哎,那是陸森然誒,他居然主動來找別班的人,而且竟然是來找我們的紀亦憂哦。」曖昧這種事情自然需要一個快嘴婆出來一語道破,緊接著,浪潮一般的議論聲就打破了原本安靜的自習氣氛。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遊戲。」說這句話的時候,印嵐的眼睛里沒有遲疑也沒有不安,只有驕傲和篤定。
閉上眼睛,似乎也能在完全漆黑的一片里,隱約看見印嵐和宋堯手牽著手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們就這樣肩並肩無比篤定的、慢慢地走出了原本屬於他們三個人的世界,三角形土崩瓦解。
紀亦憂就這樣愣在原地,靜默地看著陸森然那張精緻卻漠然的臉一點點消失在逐漸閉合的房門之後,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她才露出一抹蒼白虛弱的笑容,順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地板上,低下頭抱住顫抖的膝蓋,斷了線的淚珠在地板上匯成淺灘,倒映出她此刻哭得狼狽不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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