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幽靈之音

車庫外的值班室里,保安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並沒有被爆炸聲驚醒。車庫的入口就像是巨大野獸的嘴,靜靜張開著等待獵物。
他的心很沉重,將宙斯暫時驅逐出這個世界,耗費掉了在場的人幾乎所有的力量。如今的他只是因為靈魂里還沉睡著三叉戟,才能有一點神力可以運用。而夕染和安辰都已經變成了普通人。
與此同時,藍海波和夕染悄悄地走出大廈。一道微藍的光落在了昏睡的車庫保安身上,他有些茫然地醒來。他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
夕染的視線落在玫瑰上,它的枝幹上有一些銀藍色發亮的光斑。也許是泰坦神族的血導致了它的魔化。
大廈不遠處的婆娑公園在晚風裡散發著迷人的香氣。公園裡種植了許多玫瑰,芬芳的玫瑰在暮色里綻放著。
藍海波微微一笑,「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它們將和泰坦神族英勇作戰。」泰坦神族從地獄深處的門走了出來,他們想要恢復昔日的榮光,想要重新凌駕於人類之上。
無數謎團在藍海波的腦海里糾結,他獨自一人走了過去。玫瑰墓穴里空無一物。晚風吹來,玫瑰馥郁的香氣瀰漫。
就在藍海波打算破開玫瑰墓穴時,他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歌聲。這美妙的聲音乘著風落下,在他和夕染的耳邊盤旋,喃喃如泉水精靈的低語,彷彿天鵝之羽撫慰著心靈。
大廳里的格子間坐著許多正在學習的學生,他們靜靜坐著,面向電腦,眼睛卻閉著,呼吸悠長。
藍海波帶著夕染往前走,微藍的光籠罩著他和夕染,那些蔓藤一觸到這層薄薄的藍光,就紛紛枯萎墜地。夕染覺得藍海波的手溫暖濕潤,令人想起夏日海風吹來的感覺。
藍海波的手掌有微藍的光綻放,原本沒有任何異常的地面出現了發亮的銀藍色污漬,「這是受傷的泰坦神族的血跡。」事件變得撲朔迷離,夕染很憂慮,「戰鬥的雙方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大廈?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夕染走在暮色的公園裡,腳底的草地如雲朵般輕柔。她跟著藍海波尋找著藏起來的泰坦神族,心裏並沒有害怕。雖然此時此刻的她並不能使用神力,藍海波卻是昔日的奧林匹m•hetubook.com•com斯主神。就算藍海波和宙斯替身戰鬥時耗盡了神力,依然有著強大的力量。
以前跟隨在杜莎身邊的海妖斯庫拉被杜莎石化,如今化為石像沉睡在海溝深處,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復甦。海妖塞壬是比斯庫拉更強大的存在,她居然選擇了和泰坦神族合作。
唯一空著的座位顯得凌亂,椅子也歪在一邊。電腦屏幕上畫著一幅已經完成的畫作。那是一幅海中美人魚的圖畫。動蕩不安的海中,紅髮美人魚望著雲層歌唱,暗金色的魚尾優雅地捲曲著。
藍海波的神色變得凝重,這裏不久前發生過一次戰鬥。他嗅到了神靈的血液的氣息。
為首的人魚奮力躍上高高的船舷,她落在甲板上,泛著幽光的魚尾變成了白皙修長的雙腿,幽藍的眼底閃著奇異的光。她走進了游輪客艙,穿上掛在衣架上的長裙。
不知道為什麼,夕染的腦海里掠過了曾經的夢境。在石柱群里,她把玩著薔薇花環,薔薇的香氣和如今玫瑰的香氣一樣甜美。那時站在她身邊告別的人是安辰。清澈如泉水的安辰。
夕染環顧四周,「這些學生沉睡是因為塞壬的歌聲?」
藍海波的聲音清澈,「這是塞壬,兇殘的美人魚,或者說海妖。」美人魚塞壬是河神埃克羅厄斯的女兒,是從他的血液中誕生的美麗妖精。塞壬被藝術女神繆斯拔去雙翅,再也無法飛翔。失去翅膀后的塞壬只好在海岸線附近游弋。塞壬用自己的歌喉使得過往的水手傾聽失神,航船觸礁沉沒。畫畫的人為什麼會畫塞壬?
藍海波望著破了大洞的玻璃幕牆,「塞壬沒有這樣的破壞力。如果塞壬也出現在這個世界,那麼奧林匹斯神靈里重要的那幾位也應該出現了。可以確定的是,塞壬在這裏出現過。」
藍海波手中的微藍光輝波動了起來,「他們已經離開了。我得喚醒這些在塞壬歌聲中迷失的普通人類,否則他們都會變成植物人。」充滿黑暗魔力的歌聲令人類的靈魂沉迷,兇殘狡詐的塞壬一旦出現在這個世界,一定不會顧及普通人的性命,肆意妄為。
聲吶掃描系統緊張地工作著,致命的除了風暴還有隱和-圖-書藏在水下的暗礁。夜空陰暗如世界末日,厚厚的雲層壓向海面似乎想要粉碎一切。巨大的漩渦正在游輪右前方形成,漩渦里有紫色的閃電在竄動,似乎想要從海底衝出來。
藍海波的聲音清澈,「受傷的泰坦神族應該能夠控制植物,你要小心。」原本無毒的玫瑰正在變異,那些枝幹上的尖刺已經變成紫黑色。
夜空黯沉,星星們都不再閃爍。狂風吹過浪尖,帶來不祥的氣息。灰藍色的海水動蕩不安,一絲撕裂世界的力量從海底傳出,令魚群驚慌失措。
夕染敲了敲椅背,「畫畫的人就是塞壬?」
藍海波走在夕染的前面,他聞到了神族的氣息,那氣味並不難聞,是初夏矢車菊淡淡的味道,也是星夜山坡散發的青草味。奇異的甜香傳來。
車庫的攝像頭早已被之前的戰鬥餘波損壞,藍海波帶著夕染走進了電梯里,按下了十樓的按鍵。電梯平穩地向上運行,四周安靜得出奇,似乎整個大廈空無一人。
就在藍海波陷入悠長回憶里的同時,距離海灣不遠的礁石群上正站著一個穿著風衣的少女。她沉默地看著大海,眼睛深處有著紅色的火焰。她終於離開了那個沉寂如墳墓的時光深淵,來到這個嶄新的世界。
爆炸所在的位置是大廳,玻璃門上印著少兒電腦繪畫培訓班的標示。藍海波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大廳朝外的玻璃牆整個碎裂掉露出巨大的洞,風呼啦啦地吹進來,紙張灑落一地。
王媽看到藍海波和夕染,露出溫暖的微笑,「飯菜都在鍋里保溫,你們餓了吧。」
塞壬回過頭望向陸地的方向。平靜的海灣附近的一棟房子里住著海神波塞冬,她能感覺到他的力量的投影。高傲而孤獨的波塞冬,我會想方設法接近你,然後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藍海波恍惚了一瞬,他的神情變得冷酷,眼中有冰藍色的漩渦在旋轉。他扶著搖搖欲墜的夕染,另一隻手的手指尖劃過暮色里的天空,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紛紛揚揚落下,如同破碎的音符。
原本顏色艷麗的珊瑚群正在極快地死亡,化為灰白色。紛紛揚揚的飛絮在海水裡沉浮,猶如一場雪。風暴在海的深處凝聚,為了躲避這可和-圖-書怕的風暴,載著上百名遊客的豪華游輪不得不偏離航線,駛向陌生海域。
游輪在巨浪中起伏,發出可怕的咯吱聲,就在這個時候,船上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失靈了。雷達掃描出現了大片的綠影,說明游輪在暗礁的包圍圈裡,但在前一刻,這裏還空無一物。
藍海波和夕染穿過層層阻隔的玫瑰蔓藤,來到了玫瑰墓穴旁。原本散亂的玫瑰花藤聚集在了一起,形成巨蛇的形態,高昂著頭俯視著藍海波和夕染。
那天海風凜冽,水手們離開船紛紛跳入寒冷刺骨的冰海。塞壬站在冰山尖頂上,紅髮燃燒如火焰。狡猾無情的海妖塞壬有著美麗的外表,卻有著殘酷的心。她那充滿了魔力的歌聲不僅令凡人失去意志,也能影響神靈的情感。
哈德斯的冥府已經荒廢,泰坦神族們從地獄深處的那道門裡出來了。到底是哪一方的神靈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不一會兒,巨大的漩渦消失了,游輪也恢復了動力。它載著從神秘世界而來的新客人回到了熟悉的航線。這隻是發生在世界角落裡一件小小的意外,也是從古老奧林匹斯時代而來的幽靈之音。
藍海波點頭,「塞壬的歌聲能夠令人迷失,甚至能夠控制冥府的幽靈。」
藍海波握住夕染的手,走向僻靜處圍著公園的雕花鐵柵欄。夕染心中驚訝,出於對藍海波的信任,在鼻尖就要觸碰到鐵柵欄時也沒有停下來。
被遺忘的遙遠的記憶浮現在藍海波的腦海。那時,他還是統御海洋的海王波塞冬。有時候,他會離開他的宮殿和軍隊,獨自一人沿著海岸線漫遊。他看到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類過得艱辛,還把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匹馬送給了人類。
令人沉溺的歌聲戛然而止。玫瑰墓穴上瘋狂舞動的蔓藤也安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遠處微微晃動的樹叢。塞壬已經逃走了。塞壬為什麼會幫助泰坦神族躲避自己的搜尋?
玫瑰的枝蔓在他們的身前瘋長,似乎想要擋住他們前行的步伐。密密麻麻的蔓藤沿著地面想要抓住他們的腳踝。
漩渦翻湧的海水裡,一群魚尾少女的身影若隱若現。她們在凜冽的海風裡高聲歌唱,紅色的長髮捲曲美麗,魚尾輕柔地在海水裡晃動著hetubook.com.com。充滿魔力的歌聲令輪船上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神智。
夕染走在黃昏的街道上,校服的裙擺在晚風裡微揚。她的身旁是藍海波。陽光籠罩著藍海波,這挺拔俊美的少年彷彿在發光。他的書包里放著從宙斯那裡得到的潘多拉魔盒。這黃金魔盒已經恢復了平靜,如同精美絕倫的藝術品,不再展現出可怕的魔力。
夕染有些不安,她並沒有覺醒,只是在極度危險的時刻變成安辰口中的雅典娜。她根本記不得那一刻發生了什麼,感覺自己就像是擁有雙重人格的病人。
「叮」的一聲,十樓到了。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滑開,藍海波和夕染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他們看到走廊上站著一些人,只是他們都已經陷入了夢境。
夕染的臉龐在黃昏的光輝里柔和動人,「那些藏在海溝深處的海獸群什麼時候會再度醒來?」
夕染好奇地蹲下身,指尖想要觸摸玫瑰的花|蕾,卻被藍海波抓住了手腕。
藍海波聞著風裡的玫瑰香氣,「夕染,我們去公園深處看看,我懷疑受傷的泰坦神族藏進了公園裡。」那些在奧林匹斯神靈們之前的古老神族擁有著古怪的魔力。即使是受傷的泰坦神族也不能掉以輕心。
藍海波知道,潘多拉魔盒自我封印了,根本無法開啟。
初秋的黃昏。橘色的陽光溫暖了每個人,城市在黃昏里煥發出充滿魔力的美。又有誰能想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隱藏著復活的希臘眾神,以及可怕的泰坦神族。他們重新出現在這個已經沒有神靈的時代,心底依然藏著昔日的榮光和夢境。
神力的恢復需要一段時間,而在這段時間里,如果泰坦神族找到夕染和安辰,他們根本沒有自保的力量。
夕染走進廚房拿碗筷,藍海波覺得心中溫暖。有家的感覺很愉快,那種曾經纏繞在他心臟上的孤獨已經消失了。他隱隱有些不安,這樣的幸福真的可以長久存在嗎?命運真的會對他如此仁慈?
街的盡頭傳來轟然巨響,似乎連地面也跟著顫抖了一下,四散的人群的臉上有著驚慌的神色。與此同時,最後一絲陽光沉入了地平線,世界在瞬間變得神秘而黯淡。
那次,他去了寒冰海峽,那裡的海水是奇異的黑藍色,和_圖_書白色浮冰漂浮在海水裡,邊緣被海水映得微微發藍。他第一次聽到了塞壬的歌聲。塞壬站在高高的浮冰山的頂尖,唱著令水手們靈魂沉迷的歌曲。和命運以及死亡相關。
夜色更深了,藍海波獨自站在露台上,海風從遠處吹來,帶來海潮的聲音。夜幕之上群星璀璨。清澈的星光從時光盡頭而來,落在了藍海波的衣服和頭髮上。他沐浴著清涼的星光,眼神更加深邃寧靜。
藍海波放大了圖的細節,美人魚的牙齒鋒利無比,與她的柔弱美貌截然相反,透著兇殘的氣息。
夕染的心靈陷入這充滿魔力的歌聲,她的眼前掠過許多畫面,那些屬於雅典娜的記憶里的畫面。時光漫長到令神靈也覺得痛苦,只有時光深淵的沉眠能夠躲避由痛苦和孤獨衍生的瘋狂。又或者徹底遺棄記憶,徹底融入這個世界,變成人類。
微藍光輝變得極薄,薄到變得如空氣一般透明,它靜靜在整個大廈里流淌,呼喚著沉迷在塞壬歌聲里的眾人的靈魂。
從回憶里驚醒的夕染和藍海波跑了過去。大廈的七到十二樓玻璃幕牆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大洞,落下的碎玻璃砸傷了路過的人。藍海波聞到了神靈的一絲氣息,他和夕染悄悄離開人群,從大廈背後的車庫出入口溜了進去。
鐵柵欄如柔軟的枝條一般彎曲,露出可以通過的空隙,然後在他們進入公園后恢復了原狀。
一無所獲的藍海波和夕染趕回家的時候,夜幕上已經有星光璀璨。夕染的母親夕月並沒有在家裡,忙碌的她還在醫院操刀給病人做手術。夕染的繼父藍諾在書房裡喝茶。
夕染還記得在海神路13號發生的一切。原本矗立在海水淺灘里的礁石群動了起來,露出它們的本來面目。這些被杜莎解除了石化封印的海獸們瘋狂地衝上沙灘。最後是藍海波制服了海獸。那個月夜,藍海波的黑髮在月色中浮動如海水裡長長的水藻。他冰藍色的眼睛晶瑩如深海之中最美麗的寶石。
暮色里,寂靜的公園發生著奇妙的事件,卻無人看見,連鳥兒也停止了歌唱。就在密林深處,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屋子大小的玫瑰墓穴,深綠色的枝條纏繞著如同一個巨大的綠繭,枝條上血色玫瑰盛放,妖異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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