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睡覺的時間里,他們已經順利離開了常水,沿著高速一路向北而行。
她說了謊。
虞小嬋在門口站了許久,邵潁川都未能察覺。
抽水馬桶的沖水聲在夜裡格外清晰,虞小嬋從卧室出來看到爸爸還坐在客廳里。
與他相遇后的全部情節,如同被放大的影像在腦海里清晰可見,記憶深處武程警官的樣貌也漸漸浮現,那麼多支離破碎的片段終於拼湊完整,顯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為了契合主題,體驗館模擬了浩瀚宇宙,她的腳下匯聚著緩慢流動的星雲,銀河就在眼前,恆星與她擦肩。往常開展時間,體驗館里一向擠滿了遊客,倒不覺空曠,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待久了好像真的被拋到了宇宙中永無止境地漂流。
「是我。」他說。
這還是父母死後,他第一次覺得人活著,總會遇到好事。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虞小嬋被自己脫口而出的急切嚇了一跳,她重新坐到他身邊,挽住他的手,「這次又要去多久?」
她整夜輾轉反側,其間好幾次想打電話給季菏澤,聽聽他的分析,但到底還是不敢將此事聲張出去。
第二天復職飛行,天沒亮虞小嬋就醒了,一直到傍晚出發時間,她才勉強打起精神去洗漱,最後頂著兩個嚴重的黑眼圈魂不守舍地出了門。
她走進來的瞬間,側門彷彿被暗中操控似的,緩緩合上,落了鎖。
此事嚴重,她縱然毫無頭緒也沒敢告訴其他人。
虞小嬋覺得鼻尖酸澀,狠了狠心,說:「您和媽媽保重,我走了。」
可是等她回頭定睛看去,那裡已經什麼人都沒有了。
如果餘生可以擁有她,他一點都不想半途而廢。
「我明知道你我的世界天差地別,還是沒能在洛堰湖那一晚,克制住想擁有你的衝動。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被康珈的人盯上,更不會被砸傷住院;如果不是我,你和你的父母也不會生活在危險之中。
她氣惱,伸手去揪他下巴上的假鬍子:「你好煩呀,早知道測試這麼嚴格我就不來了。」
三年前發生劫機案時,她還沒從家裡搬出來。與那場事故相關的報道她收集了很多,和武程死前留給她的舊手機一起放在了卧室書架的第三格抽屜,抽屜被她上了鎖,鑰匙在她這裏。
江湛是她閨密的男朋友,這麼道貌岸然的人就在她身邊,她卻渾然不知,她實在應該多些防備心才好。可是多日不見,此時卻捨不得教訓她。
單獨拿出內存卡,顯示內存卡損壞,數據不可讀。
虞小嬋和寶澄來過一次,當時某奢侈品牌標新立異地將新品發布會定在這裏,順勢便與美術館合作了為期半月的主題為「女人的衣櫥」的展覽。斥巨資打造的體驗館與平時去電影院觀看的百元4D影片不同,置身其中彷彿真的坐擁華美衣裙千萬件,伸手就能觸及垂涎已久的包包。
「女朋友難道不重要?」邵潁川笑著反問。
邵潁川繼續說:「直到最近,我在邊境執行任務時和康珈狹路相逢,我才知道,他並非真的相信我當年的死因。只是當年他被多方警力打擊,這麼多年只顧重振基業無暇追蹤我的下落。他告訴我,我父親生前拿到了他走私毒品最重要的證據,他相信這些證據在我父親死後依然被人保存。而在他眼裡,我父親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可是讓他失望了,我手上並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虞小嬋從前最討厭被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面對不喜歡的人,眼睛都恨不得長在頭頂上,把「討厭你」三個字寫在臉上,卻在邵潁川的小動作面前立刻變得聽話乖巧。
他把行李箱收好,轉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得正熟的虞小嬋。他曾以為投身到這樣危險的工作中,不會有人願意跟他走,直到她出現在他的世界里,百般強調不要放開她的手。
她很吃這套,立馬乖順下來,伸手問他討賞:「小紅花在哪兒呢?」
她是北歸的候鳥,終要回到屬於她的荒漠。
她在意他的態度,用殘存的理智提醒他:「我在來之前給公司發了辭職信,我是真的要和你走,不是心血來潮,也沒跟你開玩笑。如果你不想拿回武警官留給我的手機,你也可以以為我好的名義拒絕我。」有殺手鐧在手,她勝券在握,威脅人時的態度格外囂張。
他瀟洒地將外套和羊絨衫一件件脫掉,露出精壯的肌肉,那些或大或小的傷疤都是他僥倖活下來的證據。
男人被叫住,臉上滿是疑惑,鬆開握在卧室門把上的手,靜靜等女兒的下文。
她徹底放下了來赴約時的警惕,連說話的語氣都含著笑意:「你的字我認識,我知道是你。而且上次出事後,菏澤幫我在家門口安了監控,我查過錄像了,你在電梯口撿到了我的口紅。雖然戴著帽子看不到臉,但你身上的衣服我認得。」
這麼晚突然回家,爸媽已經睡了。虞爸被深更半夜的開門聲吵醒,睡眼惺忪地出來查看,看見女兒有些意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她拿回口紅,從包里掏出一顆水果糖犒勞小朋友:「謝謝你呀。」
周遭的星雲慢慢消失,模擬而成的景象逐漸變換成火紅的山巒,像神話傳說中的火焰山,絢爛的色彩渲染出神秘又危險的獨特氛圍。
他拿這樣狡黠的虞小嬋毫無辦法,也不打算正面回應,埋首於她的頸窩輕咬了一口,她敏感吃痛,被他無情嘲笑:「就你這點能耐,也敢挑事。我看你是忘了洛堰湖那一晚自己是怎麼求饒的了。」
字條上寫著:今晚7點,Zip美術館。
她不由得伸手觸碰他身上的傷疤,指腹能敏感感覺到這些疤痕的紋路。它們看起來可怖至極,卻因為落在他身上,讓她感到心疼。它們雖然是傷疤,但更像一道道刺,直接扎在她心上。
她卻覺得他觸碰的位置很癢,捉住他的手,囫圇安慰他:「
hetubook•com.com跟你身上的傷比,我的就是小傷,以後用文身擋住好了。」
他的口吻雲淡風輕,落在虞小嬋的耳朵里,卻陣陣心驚。
虞小嬋故作鎮定:「明天一早飛,回家拿點東西。」
她已經淪為待宰的紅魚,徹底繳械投降,意亂情迷間,不小心踢到邵潁川。高跟鞋的鞋跟堅硬,他倒吸一口氣,抓過她的腳腕把她的鞋子扯掉,手掌順著她線條漂亮的緊緻小腿探入裙身下擺,把她的絲|襪剝落。
邵潁川卻在她側身躺下時從後面環抱住她,輕鬆除去她的衣物,根本沒注意她的內衣是什麼款式就解開了扣子,幫她脫掉,隨手丟到了一邊。
虞小嬋在心裏把他吐槽了千百遍,身體卻聽話地任他擺布。當他溫柔的手掌探入她的襯衫下擺,覆上她的柔軟時,她還在竊喜今天穿的內衣性感可愛,簡直秀色可餐。
她從家裡趕過去要半小時。她不敢耽擱,回家放好行李,出了小區就攔了一輛計程車。
「我們這是在哪兒?」
邵潁川溫熱的唇瓣落在她胸口的傷痕上,虞小嬋覺得他好像瞬間在那裡種下一顆火種,讓她忍不住瑟縮。他突然抬頭,緊張地問:「還疼嗎?」
此言一出,虞小嬋有些恍惚。她茫然地看向他,目光里滿是難以置信的訝異。
一夜之間,世界好像在她的一個決定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後半夜,她聽到動靜,半夢半醒間睜開眼,看到邵潁川蹲在她的行李旁邊,幫她挑選合適的衣服。好在她並不是只有裙子和高跟鞋,他挑出輕便的運動裝和運動鞋,像哄小女孩似的哄她起來把衣服穿上。不知道已經是夜裡幾點鐘了,她只覺得上下眼皮打架,後來怎麼把衣服穿好的全然不知。
「爸,您回去睡吧,我這就走了。」
邵潁川說:「三年前,我父親為了打擊金新月地區的最大走私集團而殉職。不久之後,因為毒販頭目康珈的蓄意報復,我的母親也在一場煤氣爆炸中過世。作為緝毒英雄的兒子,毫無疑問,我躲不掉被報復的命運。」
這個無用的手機就這樣被她保管下來。
「我知道每年清明節,還有我父親的忌日,你都會去掃墓。一開始,我只想通過你知道我父親死前的細節經過,沒料到在你家養傷的那段時間,會被你吸引,讓我心甘情願地接受愛上一個人帶來的風險。
邵潁川手忙腳亂地去擦她的臉,虞小嬋卻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她按住他的手,努力平復情緒,說:「武警官生前留下的康珈犯罪的證據,我應該知道在哪裡。」
還坐在她走時他坐的那個位置。
她被撩得猝不及防,談及正經事:「故弄玄虛約我來這裏,要跟我說什麼?」
視頻截圖裡男人將摩托車停在深巷,頎長的身形被籠罩在牆影之下,摘掉機車頭盔正在灌礦泉水。畫面並不清晰,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故意將自己裝扮成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模樣,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字條簡短,被捲成一團。
她的手沿著他緊實的肌肉,一路向上,最後落在剛剛被她打了一記耳光的臉頰上:「對不起。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論你去哪兒,我都等你。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跟你走。」
她讓季菏澤在樓下等,自己上去。
警方根據湖濱路上一個衚衕口的監控視頻,找到了機車男子摘掉頭盔的正面照,將視頻截圖發送到了虞小嬋的郵箱,隨後打來電話說明了案件的進展情況,並提醒她和家人查看郵件,仔細辨認是否認識嫌疑人。
「先欠著。」邵潁川拍掉她的手,將話題引向正軌,「約你來是有重要的事告訴你。最近執行任務遇到了死對頭,有點棘手。」他擔心電話被人監聽,又擔心直接找她會給她帶來麻煩,想來想去只好做賊似的出現在她家周圍,找機會留下見面的線索,也幸好她能捕捉到。
這瞬間的柔情,讓哽咽在喉的呼救無處安放。
她還是不肯,咬唇別過頭。
辭職信寫得倉促,正常離職手續還沒辦;她走的事沒告訴寶澄,她一定很生氣;至於父母那邊,在旁人眼中,為人子女放棄一切,為了所謂的愛情遠走離鄉,可以說非常不孝了。她對父母當然心存愧疚,可是她和邵潁川走後,康珈的眼線也許會隨之從常水撤出,父母的處境應該會安全些吧。
發送成功,手機同時收到了季菏澤的微信。
不是心血來潮,她想辭職很久了。伴隨年紀增長,未來該何去何從,是她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江湛的事是一根導火線,讓她徹底厭倦了久在空中的日子。突然得知邵潁川和武警官的關係是助燃媒介,轟然之間引燃了這根導火線。可是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
她認得上面的字跡,和那張提醒她吃藥的便利簽出自同一個人。
她很快有心無力,迷迷糊糊地被他整個人壓在身下肆無忌憚地親吻,一點還擊的能力都沒有。地面涼硬,邵潁川犧牲自己的外套給她躺,還貼心地用手墊著她的後腦勺,看她逐漸喪失戰鬥力,不禁好笑。
他狠心掙脫開她的手:「這就是我的人生。嬋嬋,你如果重新做選擇還不晚。」
他的喉結微動,裝作漫不經心地往旁邊挪了一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真正的職業是緝毒警察。但你應該還不知道,我的父親也是一名緝毒警察。」
虞小嬋來過這所美術館,它的創建者痴迷黑科技,修建時融入了先鋒設計。她對內部構造還算熟悉,越往展覽區的方向走,燈光越是晦暗。這個時間,館內除了她,再沒有別人,周圍陰森森的,她多少有些害怕,心裏打著鼓,腳卻不聽使喚,只管往更深不見底的地帶探去。
輕描淡寫,沒有過多的解釋,就像他昨天才離開她一樣。
他不再笑了,表情頓時嚴肅起來:「關https://m.hetubook•com.com
於你爸媽的案子,你就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月球背面是一扇隱沒在黑暗中的電子感應門。門后的空間四面環牆、穹頂奇高,是這座美術館一向被人稱道的5D體驗館,體驗內容會隨館內主題而變化。
小男孩老實說:「就是一個大哥哥,很高,很帥,他還給了我一根棒棒糖,剝開糖紙裏面還有我喜歡的卡通人物圖案!」
她冷靜分析過,既然武警官在生命結束前把它移交到她手上,說明手機里有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武警官犧牲後手機一直無人問津。她不敢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知道該拿這個已經報廢的手機怎麼辦,最後就把它隨手放在了床頭櫃的抽屜里,每次收拾舊物都動過丟掉的念頭,每次扔進垃圾桶又撿了回來。
客廳空空蕩蕩,掛鐘滴滴答答,玄關頂部的燈光分外炫目,照得爸爸後腦勺的白髮令人心酸。她有一瞬的猶疑,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喊了一聲「爸爸」。
虞小嬋緊張地屏息傾聽,生怕落掉一個字。
小男孩卻乖巧懂事地搖頭,說:「不用謝,是那個大哥哥讓我給你的。」說著轉身指向不遠處的花壇,「咦,怎麼不見了,剛才還在……」
電腦屏幕上,被她放大的截圖清晰顯示著邵潁川的臉,她怎麼都沒想到,上一次洛堰湖一別,再看見他的模樣會是在這樣的境況下。
她其實早就想好了:「一把左輪槍。」
已經是12月了,常水才迎來今冬的第一場雪。
直到他重新按下遙控,重啟體驗程序,烈焰山巒再次將他們圍攏,到處都是妖冶的紅,連背景樂都充滿魅惑張力,其中還摻雜著風聲,她才不自覺放鬆下來。
「你怎麼回來了?」良久,他才問出這樣一句。
暮色四合,窗外車水馬龍,一盞盞街燈掠過頭頂。
能把她抱在懷裡,聽她笑嘻嘻地為自己的不及格分辨,原來是這麼令人心情愉悅的事。他覺得有一束小小的煙花在心裏粲然綻放,像他的心情一樣熱烈又美好。
夜深人靜的道路,計程車少得可憐,難得一輛空車掉頭,在虞小嬋面前停下。
舊事重提,她很不甘心。
虞小嬋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因緣際遇,又問了一遍:「你說你父親就是武警官?」
虞小嬋的心裏像突然被人揣進來一隻兔子,怦怦直跳。她低頭看一眼腕表,連糾結都沒有,就心虛地把字條緊攥在手心裏,打電話給領導說家中臨時有事,飛不了了。
她知道自己沒休息好,臉色很差,趁等電梯的時間掏出口紅對著相機自|拍模式補了個妝,卻在鏡頭裡意外捕捉到了背後轉角處一閃而過的身影。
她沒跟父母提過案件後續,但聽父親的口吻,顯然他已經知道了。
虞小嬋有些不安,不想在這裏過多停留,背後卻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和虞小嬋在一起的時間里,他總是有意弱化自己的身份和職業,他希望他們可以像正常情侶一樣,自在愜意。他希望嬋嬋不要時刻緊繃著神經去想康珈的事,她可以玩,可以鬧,可以撒嬌,他不想給她帶去太多沉重感,連尋常的日子都過得膽戰心驚。
窗外天蒙蒙亮,雪還沒停,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聽說前面高速封路,他們大概要在宜城休整一天。
他一把捉住她搗亂的手,識趣地哄她:「雖然測試不及格,但你能來,還是可以獎勵一朵小紅花的。」
他說快到了,讓她把東西準備好。
她說:「這份下落不明的證據,三年來一直都在我手裡。」
她聽出不對勁:「你什麼意思?」
三年前,武警官把她從歹徒手裡救下來的時候,偷偷塞給她一支手機,然後才把她推下舷梯。再準確一點,是一個摔壞的手機。當時她被突如其來的劫機嚇傻了,大腦一片空白,事後注意到這個手機時,新聞里鋪天蓋地都是武警官犧牲的消息。
他以為女孩子或許會更喜歡玫瑰這類浪漫的圖案。
他的話誠懇又認真,聽不出半分玩笑的意思,虞小嬋只覺得腦仁「嗡」的一聲。
邵潁川卻一把扯開她的手,厲聲喝住她:「虞小嬋你是不是瘋了?」他想不通,她怎麼可以瘋狂至此,「跟我走?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有多危險?你如果聰明,就不該說這樣的話。」他把這段感情的決定權重新交到她手上,她的選擇卻叫他手足無措。
「姐姐。」是一個很可愛的大眼睛男孩,他攤開手心,「這是你的嗎?」
「因為職業的原因,文身對我來說一直是一場空談,希望以後可以實現它……啊!」她還在想象關於文身的事,邵潁川已經尋到了她的制服裙拉鏈。
她的手機沒電后自動關機,連接充電器后發現昨晚電話已被打爆,領導、同事、寶澄的電話錯落顯示在未接記錄里。她握著手機瑟瑟發抖,瘋狂一時爽,之後的事足夠她絞盡腦汁去逐一解釋。
他在車裡坐了良久,直到紛揚的雪花落下。
直到這一刻,邵潁川才真正意識到她之前說的話並不是意氣用事。
室內的溫度也配合著升高,虞小嬋被禁錮得動彈不得,直到身體被他翻轉過來。
「拿到手機后今晚我會連夜離開常水。」他不想瞞她,實話實說,「我搞砸了康珈的如意算盤,他正派人到處找我,留下只會連累你和你的家人。而且照現在的情形看,手機急需恢複數據,我需要值得信賴的幫手,所以要儘快回沙都。」
邵潁川恍然抬頭,看到她的眼神里滿是期待,臉上的淚痕也沒有干,每多看她一眼,他的心就柔軟一分。他想起父親每次離家執行任務,母親也是這樣戀戀不捨的神情,明明心裏百般不情願他走,卻還要強顏歡笑為他準備行囊。直到最後,她愛的人再也沒有回來,她的眸光從此黯淡。
幾個月前,她將車子拋錨在西北無人區的m.hetubook.com.com那一晚,他也是如此裝扮。
「這家美術館的老闆是自己人,知道我約了重要的朋友,閉館后就幫我清了場,可以放心說話。」其實老闆也算是警務系統里的工作人員,但時間有限,他來不及解釋那麼多。
觸感卻是真實的。
她好像格外適合紅色,紅色襯得她氣色明艷。周圍的山巒漸漸退去,轉眼變成了沙灘,耳邊還回蕩著海浪的聲響。室內的光線像清晨日出時的晨光,一絲一縷地蔓延而出。她這身一絲不苟的職業裝扮,因被他吻花了唇妝多了幾分嫵媚,整個人的氣質像古代神怪故事里,在寒冬臘月時節故意去勾引書生的小紅狐。
看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季菏澤心裏一陣失落。
她的胸口有一道疤,從前沒有,是前不久她被砸傷時縫合的一處傷口,術后結了疤。雖然面積不大,邵潁川看到卻很揪心。她是他好不容易才發現的珍寶,誰都不能傷害她。
邵潁川率先坐在地上,身體後仰,靠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也坐。
她低頭看了一眼口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鬼使神差地拔開帽蓋,發現裏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藏進去一張紙條。
她覺得手掌火辣,難得沒慫,一鼓作氣:「先撩的人是你,要走的人也是你。你憑什麼覺得這段感情的主動權全在你手上?你對待工作可以責任感爆棚,連命都不要,難道對待感情就可以這麼隨便嗎?」
「如果可以重來,我不會靠近你。」
他還在。
他加重力道,將她摟入懷中:「字跡可以模仿,衣服可以同款。」
「為了調查父親的死因,我收集了和那場事故相關的所有人的資料,也包括你。我沒想過要涉足你的人生,可是你來了沙都,又剛巧預定了我的客棧。你是我父親生前最後一個和他有過交集的人,所以我才動了接近你的念頭,甚至後來讓季菏澤配合,協助我住進你家裡養傷。
虞小嬋心裏不是滋味,張嘴想說點什麼,父親已經起身回卧室了。
她因為驚嚇本能地「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轉身看清楚是誰。對方的力量卻遠在她之上,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牢牢鉗制在懷,按壓在了牆面上,然後慢慢鬆開了她的手腕,手指沿著她細膩的手心,滑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虞小嬋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汽車的副駕駛座上,偏頭看到專心開車的邵潁川,她又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意外和感激的情緒相互交織,她回想三年前的情景,眼眶不知不覺就變得通紅。不是誰都可以幸運地和死神擦肩而過,一旦僥倖逃生,回想鬼門關那一遭劫難都是歷歷在目的命懸一線。
她是北歸的候鳥,終要回到屬於她的荒漠。
「我是做了什麼事讓你有了我會放棄這段感情的錯覺呢?」她直視邵潁川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我一點都不後悔遇見你,雖然你總是給我帶來驚嚇,但遇見你這件事,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驚喜。我們都不是小孩子,就算做過衝動的決定,但更多的都遵循了自己的心意。你說過會對我負責,你要說話算數。」
她決定暫時不去考慮那麼多,轉頭問邵潁川:「宜城有什麼特色嗎?」
她很怕邵潁川會突然推開她,做好了被他拒絕的準備,他卻在短暫的幾秒鐘后順勢配合她,猛烈地撬開了她的牙關,探尋她的舌尖,和她陷入了勢均力敵的糾纏。
她告訴自己要爭氣,乾脆脫掉了影響發揮的厚重外套,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眯起眼睛不怕死地說:「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她從側門翩然而入,頭頂的感應燈霎時亮起。
邵潁川的字條簡短,只有時間地點,其他一概不知。她鬼使神差地來赴約,也只能毫無頭緒地按照美術館的格局一個不落地逛下去。
邵潁川拿出來檢視一番,毫無所獲。電子設備如果遭到這種程度的損壞,裏面的數據大概很難複原。林將息擅長電子修復,他需要儘快回沙都把手機交給他。
路上雪花簌簌,深夜電台正播放粵語老情歌:「難怪曾說出不能成為知己的/怎麼可能相戀/這晚我認真聽見/而我和你已經能成為知己/終可不可能相戀/我卻怕未可以預見……」
她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只覺得身體被他放肆點燃,喉嚨乾渴。體驗館過於空曠,回聲清晰,她不敢出聲,覺得羞恥。
不同於剛才發泄情緒般的粗暴,邵潁川的動作突然放緩,甚至耐心地去應付她的制服紐扣,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它們解開大半。
他曾經不甘心和她只做朋友,如今卻也釋然了。
他低頭看心口那道險些奪去他性命的刀疤:「幸運的是,我曾九死一生騙過康珈和他的眼線,得以隱姓埋名,安穩度日。」
她說著,手摸索到他的外套拉鏈,「嘩啦」拉到底,將手臂探進去,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裡,任性地狡辯。
地上扔著煙盒和打火機,他沒抽。這裡是美術館,禁止明火。
虞小嬋曾在昏黃的檯燈下看見過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坐上副駕位,心情不好,順手關車門時力度沒控制好,「砰」的一聲。
她確信自己沒有認錯人。
「嗯。」虞爸囫圇應著,伸手拿手邊的熱水壺,「我喝口水就睡了。」又抬頭問,「聽說警方調到監控圖像了?」
她曾抱著好奇的心態想看看手機裏面到底存了什麼,可是電話毀壞嚴重,無法開機。
他很怕嬋嬋所期待的一切也會落空,更怕她會落得和他母親一樣的結局。
她哼哼唧唧只知道搖頭。
她在手機端安裝了查看監控的軟體,途中調出了一個小時前家門口的畫面。
邵潁川。
虞爸無奈嘆氣:「你這孩子,什麼也不跟我們講。」
到了最後,她只依稀記得邵潁川用他的外套皮夾克把她包裹嚴實抱在懷裡。
電話另一端m•hetubook•com.com
的警務人員又說了什麼,她全然不知。最後在對方再三追問她是否認識視頻里的男子時,她才回過神來,匆忙撂下一句「不認識」就掛了電話。
等季菏澤來時,只看見她和行李一起出現在玄關口。
虞小嬋被他逗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惡意陷害她的父母。
虞小嬋覺得不對勁,皺眉安靜下來問:「那你呢?」
人生不易,總得找點樂子。
她的心情複雜:「對不起,都是為了救我,武警官才在那場事故中過世的。」話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是感激,也是心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哭。
原來它們的背後藏著那麼多刀光劍影的交鋒。
他笑得不懷好意:「沒關係,我很快就能讓你想起來。」說完伸手摸到她的後腦勺,一把扯落她盤起來的頭髮,「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走。」說這句話時他的臉近在咫尺,越來越近,直到最後,他的唇瓣覆上她的,柔軟的觸感像一道電流,酥酥麻麻地向四肢百骸涌去。
他在車裡抽完一支煙,看向美術館的門口,卻遲遲不見有人出來,終於死心,放棄了繼續等她的打算,開車離開了安靜的藝術園區。
這樣冷血的話,也虧他說得出來。她氣急,只覺得一肚子委屈找不到地方發泄。頭腦一熱,伸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響聲清脆,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不是沒想過去維修電子設備的店裡請人幫忙,得出的結論也是無能為力。
虞小嬋下車時,他一改往日的紳士作風,由她吃力地把行李從後備廂搬下來,自己連車都沒下。
邵潁川得到意外之喜卻異常沉著冷靜,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你不用特地跑一趟,一會兒你回家后,我讓季菏澤去拿。」
雖然不知道邵潁川和爸媽這次的事到底有怎樣的關聯,但此時解開謎團的步驟就擺在面前,她不可能視若無睹。
語言蒼白,她毫不猶豫地扔下行李,徑直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臉,給了他一個熱烈的深吻。一股又甜又辣的酒精氣息席捲而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喝的酒,她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場宿醉,霎時天旋地轉。
「快到宜城了。」
她配合地答應下來,打開電腦登錄郵箱,點開附件,看到照片時卻傻了。
他單手將她勾攬在懷,指尖揉弄著她胸前堅挺的花|蕾,另一隻手沿著她的脊柱一路撫摸,直到探入裙圍,滑到她的臀溝。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邵潁川第一次講自己的事。
他從遠方跋涉而歸,帶回一身風霜。他的手是涼的,胸腔是滾燙的,她甘心在他製造的溫柔暴雪裡沉淪,那麼多堆積於心的疑問在這一刻都不再重要。她只覺得分開的這段時間,已是億萬年。
直到她把行李箱拖進來,聽到滑輪拖地的聲音,他才如夢初醒地向她的方向看去。
果然,有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在門外走廊徘徊。雖然看不清楚正臉,但他身上的衣服她是認識的。在洛堰湖那一晚,因為晝夜溫差大,邵潁川隨身帶了這件外套。
邵潁川笑著哄她:「這裏只有我們。」
季菏澤送虞小嬋去美術館的路上全程黑臉。
他伸手去勾勒它的輪廓:「對不起。」
他好奇:「想文什麼?」說著掙脫掉她的束縛,不停地拿指尖在那個位置打圈。
在烈火炎炎的背景下,他的出現不真實得仿若夢中。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裏發毛。
邵潁川背靠著牆,安靜無聲地坐在角落裡,看起來有些孤獨。
她覺得自己比邵潁川還要激動,興奮地站起來:「我這就回家拿給你。」
她給公司發了一封辭職郵件。
思念作祟,理智坍塌,她開始主動回應他的親吻。
因為先前在湖濱路上調取的監控里,機車男子一直戴著頭盔,警方無從辨認對方身份,於是又擴大了排查範圍尋找新線索。
虞小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可我就是不夠聰明啊。」她想把他的心思看穿,想知道他剛才說的狠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途中遇到接二連三的紅燈,等她抵達美術館已是7點一刻。此時華燈初上,商業圈正是一天之中最喧囂的時候,白天熱鬧的藝術園區此時卻人跡罕至。美術館已經閉館,售票處空無一人,但展館的側門是敞開的,廳內曖昧的燈光透過茶色玻璃照出來,襯得她的杏黃色高跟鞋格外溫柔。
前陣子C航性騷擾案沸沸揚揚,他雖然不玩微博,但也看到了各種新聞媒體的推送,多少有所了解。網上到處傳播著她放出來的視頻證據,短短几分鐘的視頻里,江湛把她逼到無路可退,他看到后只覺得心急如焚。
他面無表情:「跟我在一起,風險太大,如果你想過安穩人生,不如當作從未認識過我。」
「可是我不走,我爸媽就會沒事了?康珈已經把主意打到他們頭上了。」虞小嬋說著繞開他,徑直走向電梯,「邵潁川讓你來拿的東西不在我這兒,你得陪我多跑一趟了。」
虞小嬋很怕等她回去時邵潁川已經走了,驟然加快的心跳,卻在她走進體驗館的瞬間得以平復。
察覺到她的迎合,邵潁川突然將她放開,凝視著她,羅列她的罪狀:「收到來路不明的小紙條卻不報警。不找同伴,孤身來赴約。如果約你來的人不是我,你這時候大概已經沒命了。防備心幾乎為零,測試不及格,差評。」
後半程的事污里污氣,虞小嬋恨不得裝作失憶症患者假裝什麼都沒記住。
邵潁川卻苦笑一聲:「謝我什麼,謝我們父子倆給你平靜的人生帶來災難嗎?」他低垂眉眼,不敢看她,「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你,其實我父親就是三年前『614』爆炸案中犧牲的武程警官。」
她的語氣軟糯,邵潁川瞬間就沒了脾氣,可他知道自己一旦鬆口會釀成怎樣的後果,只得別過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和_圖_書
狠心不看她,兀自站起來,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走吧。」
常水這座旅遊城市,擁有獨特的城市風情與文化,誕生了許多才華橫溢的文人,藝術氣息濃郁。Zip美術館坐落在地段最為繁華的新城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舉辦不同主題的展覽,深受附近藝術學院學生的追捧。
正是晚高峰時間,路上堵車寸步難行,她坐在後車座上心急如焚,生怕遲了就錯過什麼。
虞小嬋再次接到鄰市警方的電話時,她正在家裡收拾復職飛行的行李。
他不是緝毒警察嗎?怎麼會和販賣毒品有關?又為什麼要栽贓陷害她的父母?
他笑:「宜城的白酒很有名。」
美術館這一期的主題是「宇宙和未來」。初進展區,迎面就是一顆懸在半空的月球,投影儀將一抹跳動的影像落在月球表面,好似有節奏的心跳。這節奏卻不是機械僵硬的單一節奏,而是隨她的腳步輕重微妙地變化著。
比如在一個雪天,和喜歡的人,圍爐飲酒。
她勸慰自己別疑神疑鬼,可是等她快走到小區門口,又突然被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叫住。
暫停工作程序的體驗館,沒有光怪陸離的影像和旋律,單調得像一座四四方方的灰盒子。掛在穹頂之上的燈很暗淡,勉強能夠讓身處其中的人看到空間內的物體。
說她瘋了?
她從小在安穩的環境中長大,連殺條魚都不敢,他卻是實打實地與犯罪分子刀槍博弈,不必深想,她就知曉其中該是怎樣的險象環生。早些年她身邊也曾有紈絝子弟的糾纏,同樣都是二十幾歲的年紀,有的人只知醉生夢死,揮霍人生,有的人卻肩負重任,在黑暗裡負重前行。她為他感到驕傲,也慶幸自己沒有愛錯人。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對邵潁川的感情,不只是簡單的男歡女愛,還有愛慕和崇敬。
他說的不是情話,虞小嬋聽著卻感到心口溫熱。
知道他在氣頭上,虞小嬋也懶得和他計較,拿上行李,徑直走向了美術館。
司機師傅瞥了她一眼,發現這姑娘眼線都花了。
邵潁川卻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行,那她就瘋一回給他看看。
想跟他一起走,去面對未知的一切,這個念頭好像由來已久,像潛伏在內心深處的種子,在等待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現在時機到了,她不想錯過。
武警官的手機就放在行李箱的夾層里,開箱就能看得見。
虞小嬋心裏一沉,抓住小男孩的手,急問道:「什麼大哥哥?」
虞小嬋掃了一眼對話框,沒回復。
問題接二連三地跳落在她的神經線上,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忘了還要繼續收拾行李。試著聯繫他,對方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讓她醒悟過來,邵潁川的行蹤不定,又豈是一通電話可以找得到的。
「被康珈知道我還活著沒什麼怕的,大不了就繼續陪他玩捉迷藏。可是他牽制不住我,就會從對我而言重要的人身上下手。從前,我一無所有,隨便他如何耍花招,可是後來……」他說到這裏停下來,抬頭看著虞小嬋的側臉,連語氣都柔和了許多,「後來,我遇見了你。」
他的境況危機四伏,甚至自身難保,卻還在顧念她和她的家人。虞小嬋只覺得心裏暖烘烘的:「是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為了我不惜以身涉險,也謝謝你為我爸媽著想。」
她感覺熱,脫掉外套抱在懷裡,挨著他坐下。
她只好承認。
「康珈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為了制約我,他用你們一家人的安全威脅我幫他做事,我沒有更好的選擇。」邵潁川做好了和她坦然相對的準備,一鼓作氣地說,「我答應幫他找到父親生前收集的那些證據,並且交給他銷毀,也答應了他提出的讓我給新客源運送毒品的要求。只不過,為了更周全地處理此事,最後我把這批貨放在了你父親的車上,給鄰市警方打了舉報電話。只有這樣,我才能避開康珈毀我聲譽的陷阱,你的父母也不會被我的行動牽連,他們雖然被警方調查,但至少保證了性命安全,在警察的地盤上,康珈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讓叔叔阿姨受苦了,對不起。」
她興緻高昂,豪爽地說:「這個特色好,等到了宜城安頓下來,我請你喝酒。」她說著看向窗外莽莽的雪原,想象一杯溫酒下肚,倒也不覺得回沙都的這段旅程有多麼危險漫長。
當胸口再次被他熱吻時,她終於嬌喘出聲,聲音很小,卻因為在他耳邊,被他聽入耳中,惹得他滿眼笑意:「很好。」
虞小嬋的重點錯了:「重要的朋友?誰?」她不滿,「我只是你的一個重要的朋友?」
「什麼東西這麼急,你媽覺輕,醒了就睡不著,你動靜小點。」虞爸說著拐進了洗手間。
小男孩的手心裏躺著她等電梯時用的那支口紅,應該是她剛才補完妝手忙腳亂地掉在了哪裡,被這個小可愛剛好撿到。
接下來,她的一句話彷彿一道利斧,石破天驚地劈下來,劈開了新的可能性。
他有些愣怔,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又走近一些才問他:「讓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到家后,虞小嬋沒換鞋,也沒換衣服,衝進洗手間卸妝。看著鏡子里身穿空乘制服的自己,還有嘴角被某個王八蛋吻花了的唇妝,心裏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邵潁川這才注意到她沒來得及換下空乘制服。
她突然覺得好笑,是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或許對邵潁川來說,她只是調查武警官死因的一個突破口,是害他父親過世的罪魁禍首,是累贅,是過客,是可有可無的炮|友,隨時可以被其他人替代。
他一眼就把她的心思看穿,強忍著罵她的衝動,陰陽怪氣地說:「大半夜搞得跟要私奔似的,你以為拍電視劇呢?你如果這麼走了,你爸媽怎麼辦?」
邵潁川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齒間留下了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