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這裏進行了一場用盡全力的爬坡衝刺，最終得到自己的最大心率。
戚驍白張了張嘴，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配得上她的誇獎。
「那可以考慮交個男朋友了。」盛婷說，「一定要找那種有責任心的，顧家的，平時不太忙的最好。」
他從未對一個女孩子感到心動，也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人。但是，無論他的感情有多濃烈，到頭來都是多餘。
戚驍白啞口無言，看了看她四周沒有別人，問：「你自己出來的？」
「也不是，她同意了。」夏沖猶猶豫豫地說，「但她同意得太快太平靜了，我怕啊姐！」
保安追問：「門牌號呢？」
夏纓愣了一下。
戚驍白愣了一下，跟他是同一家酒店。
葉一鳴問：「女性朋友？」
「要是不吃，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她站在陽光下，目光從手機上抬起，直接落在他身上，然後沖他輕輕笑了一下。
「怎麼現在跑來找東西吃？」方清如坐在對面，好奇地問，「你沒去訓練嗎？」
她哽了哽，道：「媽，你是夏沖的監護人，你有權利拒絕，只要你堅決，夏沖也不能反抗。」
戚驍白腦中冒出很多念頭，猜了幾個卻都被夏纓否定了。
得到盛婷的應允后，夏沖才恢復話癆本質，喋喋不休地跟母親聊飛兔，還提起了戚驍白。
剛才散步時，他大致記下了周邊的道路。臨湖是個小城，晚上比較安靜，道路平穩，非常適合夜跑。
等戚驍白吃完，兩人一起回了寢室，門一關上，葉一鳴不再控制音量地說：「快快快，跟我說說，你們從認識到現在是什麼進展，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夏纓慢慢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
戚驍白轉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不好，我心情很差。」
方清如笑：「你不再吃一碗了？」
「媽。」她惴惴不安地開口，「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下了大巴車，戚驍白看到夏纓站在大門口，好像在等快遞，正好跟他們碰上。
戚驍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鬼使神差地給她打個電話，可能就是單純地想聽聽她的聲音。
他翻著夏纓的朋友圈，把她一年來發過的動態全部看了一遍。
「好。」戚驍白說，「那就基地見。」
戚驍白這才覺得有些唐突，思考了一下，決定稍微解釋一下。
夏纓奇怪：「清如姐嗎？不會的，你別看她一副少男殺手的樣子，其實心裏早就有人了，你就算髮裸|照來她也不愛看的。」
夏纓已經有顧長平了，他不能向前，唯有原地踏步，且不讓任何人知道。
戚驍白聽得很認真，一側頭瞥見她衣領間掛著的藍牙耳機，還是最開始被他踩了一腳的那個。
跑步過程中，戚驍白始終想著顧長平開車送夏纓姐弟回家這件事。
盛婷認真聽著，時不時詢問兩句，似乎對兒子口中的這個天才車手也很感興趣。
戚驍白有點想笑，但憋住了，撒了個謊：「穿了，你沒看見而已。」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盛婷垂下眼睛，淡然地說：「我的女兒要來帶走我的兒子，我除了同意，還能怎樣？」
「清如姐。」戚驍白開口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這還是夏纓第一次來到他們剛搬的新房子，比之前寬敞了很多，盛婷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神情有些局促。
「咳，我知道啦。」
夏纓趕緊搖頭：「沒有。」
兩個人原路返回，吹著清涼的夜風。
「還要問？你自己家的門牌號都不知道，耍我呢？」
方清如更想笑了。戚驍白大概是第一次心動，居然有種跟外表截然不同的純情。
戚：「沒事，他是好苗子，可以早點激勵。」
葉一鳴充耳不聞，壓低聲音問：「姑娘是誰？有照片嗎？給我看看，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夏纓也住在這裏，她說是因為「喜歡」……一個猜想在他腦海里不可遏制地放大、盤旋，彷彿抽離了氧氣，讓他頭暈目眩。
夏沖他們還是眼熟的，來回打量這對姐弟后，保安給夏纓放行，嘟囔了句：「沒聽說這家還有個姐姐啊。」
戚驍白問：「夏沖的學籍應該在這裏吧，為什麼去近海市上學？」
「怎麼不早點叫我停住？」
確認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夏纓的那天夜裡，戚驍白輾轉反側，始終睡不著。
葉一鳴覺得他現在的氣場很奇怪，靠近看了眼，嚇了一跳。
盛婷像是被歲月磨平了稜角，說話永遠輕聲慢氣：「其實在幾年前，夏沖迷上公路車開始，我就想到過某一天會有車隊的人登門拜訪。早些年我跟著你們的父親，也看過不少比賽，夏沖騎得怎麼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說真的，我那時候很害怕。」
「沒什麼。」戚驍白轉身就走。
原來除了騎車，這世間真的還有另一件事，能讓他心跳加速。
戚驍白懶得回答。
「啊，我的快遞來了。」夏纓的目光越過他，接下包裹，「那我先回去了。」
「我一會兒就去說說他，太不細心了，以後連媳婦兒都討不到。」
戚ｈtｔｐs://wwｗ•hｅｔuｂoｏｋ•com•ｃｏｍ驍白沉默了一瞬，坦誠說：「有一點。」
「好吧。」夏纓點頭微笑，「那你晚上回宿舍拍張照給我看，我要親自過目。」
「你的乳酸閾值真的好高，以前在ACK，我只見過頂尖車手有差不多的閾值。」
「我今天約了按摩師。」
「我知道，你的老毛病了。」葉一鳴跑過去，也拍了張一模一樣的合影，笑容很大很陽光。
「我猜，你之前心情不好和今天心情好都是為了同一件事吧？」
「心情好，就笑了。」
他回看后感覺滿意，才接著問：「老戚，我其實特別好奇，咱們車隊拍照的時候你有一張笑得挺自然的，那是怎麼笑出來的啊？」
「我答應自己，如果多年後，是夏新越要來帶走夏沖，我絕對不會同意。但如果是其他人，我就可以考慮答應。」盛婷溫柔地一笑，「但我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我的女兒。」
戚驍白垂眸：「不是冷漠，就是笑不出來。」
盛婷笑意促狹：「有心儀的人選了嗎？」
「不是最好……」葉一鳴嘀咕了一半，忽然停住，想到了什麼。
盛婷頷首：「我知道，這些夏沖都跟我說了，我也同意了。」
夏纓沒有看到他，和方清如說著話，結伴離開食堂。
他怎麼有點激動？
在畢業之前，她就是個半工半讀的學生，無法協調車隊和學校時間時，她也會亂七八糟地吐槽一通。
是因為夏纓，她當時的嘴形似在說「我喜歡你」，他就笑了。
夏纓終於接到夏沖的電話，聽他在那邊說：「姐，你現在可以過來一下嗎？」
晚上他們找了家飯店吃特產，湖魚味道鮮美，戚驍白卻吃得不多。
盛婷笑意更深，話鋒一轉，問：「纓纓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你好像不是住在我們這裏的，你來幹嗎？」保安戒備地看著他。
沒過一會兒，夏纓從後面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來，臉上帶著興緻盎然的笑容，問他：「哎，你剛剛說的『試一下』，是指發裸|照嗎？」
戚驍白遲疑：「這樣不好吧？」
「談過戀愛嗎？」
夏纓聽到那邊葉一鳴喊他上車的聲音，說：「你們快去吃飯吧，有空可以去我說的那家飯店嘗嘗。」
戚驍白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把音量調小了一點。
雖然現在仍不知她到底說了什麼，但已經能確定，絕不是那四個字。
「今天周末，陳叔叔也在家。」夏沖提醒了一句。
夏纓在國外長大，並未覺得這個玩笑有什麼問題。
戚驍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看見食堂的門開著就往裡躲。
葉一鳴立刻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想傳授給他的經驗都吞回了肚子里。
戚驍白懊悔不已，根本不敢看她，火速離開了。
「後來，你就進入ACK車隊了？」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謹慎地說：「我有一個朋友，他喜歡上一個女孩，但是那個女孩有男朋友了，我該怎麼勸朋友放棄這段感情？」
夏纓立刻上去，幫她系背後的帶子。
走到一個小區門口，夏纓指了指裏面一棟樓：「我媽媽就住在那裡，五樓，夏沖跟她一起。」
方清如「哦」了一聲，說：「吃完還有。這是我專門去找人收的非精製燕麥，血糖指數不高，可以緩慢釋放能量，改善體力和耐力。」
在此之前，戚驍白沒有經驗。
教練讓集合，戚驍白把手機放進兜里，跟著大部隊上了車。
戚驍白怔了一下，站在衣櫃前，沉默地換掉運動衣。
「你都到家了，為什麼還住在外面？」
葉一鳴還要發言，忽然聽見他悶聲說了句：「她有男朋友。」
假期結束，基地恢復熱鬧，車手們重新投入訓練。
夏纓迷茫地眨眼：「是啊……怎麼了？」
葉一鳴看到他臉色的變化，就知道他心情又不好了，只能推著他往前走：「你既然不想說，那就千萬把情緒藏得好一點，萬一哪天被我知道，你是因為無足輕重的事才沮喪，我鐵定揍你。」
等徹底聽不到腳步聲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掌心正擦著夏纓的唇。
每每看到這樣的狀態，戚驍白就忍不住扯起嘴角，想象著夏纓煩躁奓毛的樣子。
「你能回來，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頓了一下，盛婷無奈地嘆息，「但我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你們姐弟倆最終都要走上這條路。」
夏沖抿著唇，眼巴巴地看著母親。
車隊里，適齡的已經有男朋友的女性，似乎只有夏纓一個。
她的想法跟方清如一樣，都希望夏纓在國內找個男朋友，然後就此留在中國。
戚：「讓夏沖努力訓練，早點超過我。」
「沒有，我每天都挺忙的，顧不上這件事。」
「啊？」
葉一鳴訂的是一家快捷酒店，位置臨近老城區，他和戚驍白住一間，秋一冉和另一個女生住一間。
他打小就不是很愛交朋友，騎車、跑步、游泳、籃球……一切體育運動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買了明早八點的大巴車票。」
夏纓故弄玄虛：「你猜猜啊。」
和*圖*書「你去……讓你朋友再確認一下，如果真的有，再考慮放棄也不遲。」
比如他在山裡發現了一群猴子，激動地要衝上去合影時，會猛然想起他那個不知因為什麼而鬱鬱寡歡的舍友。
夏纓老實答：「我媽媽和弟弟住在這裏。」
不是粉絲，那就是生活里認識的女性朋友。
「不好意思，我不是一般，我是一鳴。」葉一鳴笑眯眯，「老戚，這段時間你的情緒跟坐過山車似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感情生活的跌宕起伏。」
「啊？但我回憶了一下當時的語境，就是要發裸|照的意思吧……」
夏纓手心出汗，正要解釋時，夏沖小跑著出來了，大聲叫她：「姐！」
而夏纓，在等他說話。
「別那麼自信。」方清如點了點桌子，「我就覺得她沒有。」
基地里新到了一批心率監測器，車手們要用它來計算自己的心率分區，根據正確的分區進行鍛煉，更加有針對性。
可是現在，他的世界破開了口子，有穿堂風吹進來，帶著溫柔的香氣，讓他一身鋼筋鐵骨都化成了水。
一旁的夏沖坐直身體，有些緊張。
「問吧。」
「嗯？」話題跳轉太快，夏纓摸了下耳機，才說，「不是啊，這是去年我生日，夏沖攢零花錢買給我的。」
「我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最後跟自己達成了一個約定，你們想不想知道？」
「一般說這種話的人，轉頭就會告訴別人。」
「嗯……」戚驍白那邊停頓了一下，「你還有沒有推薦的飯店？」
這個話題似乎就到此為止了。
夏纓和夏沖對望一眼，夏纓道：「那我……」
戚驍白看著地面，說：「沒有啊。」
夏纓沉默不語。
「你還真是熱愛鍛煉。」葉一鳴抓了抓雞窩一樣的頭髮，苦口婆心地勸他，「教練說的話都忘了嗎？假期適當訓練，勞逸結合懂嗎，懂嗎？」
由於戚驍白心情不好，第二天逛景點時，葉一鳴特別照顧了一下他。
話剛出口就有些後悔，萬一是難言之隱呢？
頓了頓，她嘆息道：「但是現在，我有一點相信了。我也想看一看，我們夏衝到底是不是鷹。」
「什麼時候？在哪兒穿的？」她執著地問。
夏纓眼睛一彎：「你確定嗎？」
戚驍白放下手機，沉默地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電視，找一個喜劇節目。
一輪彎彎的小月牙掛在夜空上，空氣里都流動著暖春的氣息。
戚驍白慘淡地笑了笑。
想到這兒，戚驍白心裏那種酸脹的情緒又瀰漫開來，讓他煩悶。
戚驍白忽然想起還沒有跟夏纓說明天的安排，於是打開微信，準備再跟她聊一會兒。
夏纓突然覺得，她來勸說的這一趟太自私了，對盛婷很不公。
「我沒有想法啊，我已經同意了。」
一天晚上，戚驍白正要進食堂，夏纓迎面出來，脖子上掛著耳機。
「所以，你為了一個重要又普通的女性朋友，天天都在變臉，還覺得是純友誼？」葉一鳴盤腿坐在床上，拍了一下大腿，「老戚，你這個思想有問題啊。」
盛婷笑了下，說：「還是女兒好，細心，我就是夠十分鐘，夏沖都想不起來幫我。」
「那你挺厲害的，希望你能早日追到……」女隊就在旁邊不遠處，戚驍白面無表情地做了個口型。
「唉。」盛婷嘆了口氣，喃喃道，「你要是能在這一年找到男朋友就好了。」
戚驍白安靜了一下，好像不經意地問：「顧長平不送你們嗎？」
猴子旁邊的戚驍白一臉僵硬，一副想笑卻笑不出來的表情。
戚驍白腳步一頓，咬著后槽牙，擠出兩個字：「不是。」
自從臨湖回來后，戚驍白和夏纓幾乎沒有交流，兩個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連軸轉，只是偶爾會在公共區域里側身而過。
他們兩個都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戚驍白那種習慣性的緊繃感才漸漸消失。
「別企圖用吃來堵住我的嘴，你越是這樣，越能代表我猜對了。」
「廢話，明天要去兩個景點暴走，運動量本來就是夠的。」葉一鳴打了個哈欠，重新躺回被窩裡，「我繼續睡了，你記得關燈。」
夏纓聲音發澀：「不是帶走，近海市很近，夏沖可以經常回來，以後我也可以經常回來。」
彼此安靜了一會兒，盛婷才想到新話題：「你剛回國還習慣嗎？」
盛婷被她逗笑了，氣氛才稍微緩和一些。
有一次在車隊按摩室，戚驍白約了時間去調養，沒想到夏纓正在裏面跟按摩師聊八卦，戚驍白立刻向後退了一步，說自己還有點事，改天再來。
夏纓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禮盒給盛婷：「媽，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
戚驍白的心臟像是一下子被人按進沼澤地里，握著手機的指節逐漸發白。
夏纓有點發愣，臉頰上染著兩朵淺淺的紅暈，水水的眼睛望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夏沖扯了扯她的袖子，說：「姐，你別聽他們胡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愛在背後議論八卦。」
「他好像有點事，已經回去了。」夏纓忽然輕笑，「戚驍白和*圖*書，你有沒有發現，你這段時間不叫他顧經理了。」
夏纓在旁邊一直沒有插嘴，擺在桌上的手機忽然振動。
到小區門口，夏纓被保安攔住了，最近這一帶總有年輕女孩上門推銷產品，引發戶主連番投訴，保安見到像她這樣的生臉就要盤問一下。
夏纓假裝沒聽見，低著頭切土豆，耳邊的長發垂下來，遮住微微發紅的臉。
「好。」盛婷穿上圍裙，反手夠在後面。
兩人飛快地點頭。
「我也出來跑步，早就看到你了，一直悄悄跟在你身後。」夏纓伸展了一下胳膊，說，「你太能跑了，我抄了近道才跟上。」
夏纓笑笑：「最近一兩年也帶不了什麼了，我都回國了。」
夏沖已經不在廚房了，廚房裡只有盛婷，夏纓繼續幫她擇菜。
「我媽媽姓盛，弟弟叫夏沖。」
心率帶上，數字瘋狂躥升。
但夏纓大方地回答：「父母離婚，我爸要去國外發展就把我帶走了，夏沖留給了媽媽。」
盛婷的目光轉向夏沖。
「是不是因為我給你介紹到一半就睡著了？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太困，沒注意就睡著了。」
因為白天舟車勞頓，葉一鳴很快就睡了，戚驍白看了眼時間，悄悄換上鞋子出門跑步。
戚驍白呼吸加重，說：「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戚驍白這才抬起腳，盛好飯坐到葉一鳴對面。
「媽，你是不知道戚驍白真人有多帥，我感覺我就沒在生活里見過這麼帥的人，車也騎得好，人也很低調，身價很高但一點架子都沒有……最關鍵的是，他看好我啊！嘿嘿，我受寵若驚……」
他像著火似的猛地抽回手：「抱歉……」
戚驍白立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慢慢拉開騎行服的拉鏈。
但是沒按成，現在腿上的肌肉還有點酸痛，戚驍白望著面前的燕麥，話只說了一半。
「又來臨湖了。」
「好的。」
夏纓：「謝謝，但是他要過幾天才能簽約呢。」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但又隱隱想要炫耀，想要得到一句誇獎。
葉一鳴很快就被電視的聲音吵醒，發牢騷道：「大半夜看電視，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夏纓被留下來吃飯，和夏沖一起在廚房裡給盛婷幫忙。
戚驍白被她盯得不太自在，彷彿被看穿了似的，低頭吃掉燕麥上的藍莓。
「我不住這裏。」夏纓說，「我住前面的快捷酒店。」
原來他們的關係已經親密到了這種程度嗎？看上去夏沖也接受了顧長平……這是好事，顧長平似乎是個值得託付的男人，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戚驍白的社交很單一，跟老同學幾乎不聯繫，這段時間也沒見他跟以前的國外同事聯繫過，難道是……飛兔車隊的人？
「車隊招募的那場比賽我看了，夏沖比我想象的還有實力，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有天賦。車隊經理說，如果不把他招進來，就是對人才的浪費。」頓了頓，夏纓又補充，「進車隊也可以考大學，只要在接下來的比賽里拿到名次，就可以走體育生通道。」
方清如表情玩味：「我突然想起一個詞——無中生『友』。」
「好的。」葉一鳴視線里充滿安慰，在他關門之前，輕聲說了句，「算了，改天哥哥給你介紹漂亮妹子，你以後別跟粉絲走得那麼近，容易惹麻煩。」
「確定。」
下一場比賽越來越近，除了被禁賽的車手，每個人都鉚足了勁，希望能夠得到上賽場的機會。
戚驍白問：「你們為什麼分開？」
臨湖現在進入旅遊旺季，賓館價格貴，她不像顧長平那麼土豪，同樣的單人間一晚好幾百塊，顧長平眼都不眨一下，但她還是會肉疼。
夏纓望著比她高了不少的弟弟，笑了笑：「沒事。」
夏纓忐忑地問：「是不是媽不同意？」
盛婷沒有歇斯底里，因為這麼些年，她早就把滿腔的情緒一點點糅成了體諒。
飯後，四個人逛了下臨湖市的夜景才回賓館。
「對，因為我爸爸在ACK，我沒畢業就進去了。」
跟個小學生似的，非要拿這種無聊的事比較友情。
夏纓眼睛很亮，在黑夜裡熠熠閃光。
戚驍白倏地停下腳步：「夏沖送的？」
戚驍白喉嚨里「嗯」了聲。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一會兒。
夏纓撇嘴：「是你說晚上不要單獨相處的。」
夏纓指了指他：「你也不|穿我送你的衣服。」然後指了指自己，「可我都戴了你送我的耳機。」
他在手機備忘錄里記下自己的數值，返程路上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不受控制地把數值複製粘貼給了夏纓。
戚驍白應該在外面，背景比較嘈雜：「你現在在哪兒？」
「在宿舍里，穿到外面怕弄髒了。」
「已經很晚了，不要在外面亂走，趕緊回家。」
戚驍白疑惑：「你不進小區嗎？」
葉一鳴繼續說：「我再猜，是感情上的事。」
安靜了一會兒，夏纓才問：「下午在車站門口見面的時候，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你們怎麼回？」
最後，戚驍白只是有些喪和-圖-書氣地說：「隨便什麼，給我來一點。」
戚驍白其實不餓，但還是挖了幾勺塞進嘴裏。
葉一鳴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半天才說：「你這人怎麼回事？一陣心情好一陣心情不好的。」
返回基地這一路他睡著了，醒來后又是一個靜息心率。
最後，她只是神秘地笑笑，說：「因為我喜歡。」
葉一鳴看到他的神情，覺得有些怪異：「你怎麼了？」
「習慣的，我最喜歡中國的食物，我們車隊的食堂又便宜又豐富，我一回國就胖了幾斤。」夏纓說著，捏了捏臉上和肚子上的肉。
夏纓沒有再回復。
「我怕夏沖跟你們的父親一樣，為了這項運動一走了之。但我又很清楚，除非他一輩子不碰車，否則這一天的到來無法避免。」
「那太好了。」
「我跟我弟明天早上出發。」
這房子里，夏沖的輩分最低，他安靜地坐在一旁，一聲不吭。
「嗯，明天我就不練了。」
「近海一中是省重點高中，比臨湖的學校都好，家裡想了點辦法，讓他去那邊讀書，爭取以後考個好大學。」
「你莫名其妙笑什麼？」
「你……」突然見到了一直在想著的人，戚驍白語言系統有點卡，「你怎麼……」
戚驍白停下腳步，朝她看去——是他送的那副耳機。
應該是想要一杯酒，喝掉就能失去記憶的那種。
食堂現在沒有人，他靠在柜子前說：「有沒有……」話到一半就卡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夏纓穿好衣服，出發去旁邊的小區，到酒店樓下時順便續了一天房錢。
夏纓撲哧一笑：「你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哥們兒，你還好嗎？」葉一鳴憂心地問。
浴室剛關上的門被猛地拉開，戚驍白站在門口涼涼地看著他：「不是粉絲，別瞎想。」
公路車是一項需要耐力的運動，車手的體能往往非常好，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突然就想把數值發給夏纓看。
夏纓一下子有些愣，確實跟夏沖說的一樣，母親平靜得有些不自然。
葉一鳴立刻把戚驍白推了過去，說：「你先拍。」
「沒什麼。」戚驍白兩手揣兜，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你跟你弟弟感情很好。」
夏纓鬆了一口氣，指著夏沖對盛氣凌人的保安說：「那就是我弟弟。」
「這就跑不動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
「哦。」
開始專業練習公路車后，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方凈土，怡然自得地長居在這裏，哪怕孤身一人也從不曾感覺寂寞。
夏纓震動了半天。
夏纓似乎並不覺得他的反應無趣，反而更加肯定地點點頭：「說明你真的是很強的車手。」
戚驍白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到夏纓笑意盈盈地站在路燈下。
「哦。」戚驍白淡淡地說，「我在笑。」
葉一鳴對著他這張臉實在吹不出來，只能幹巴巴地說：「而你也依舊將冷漠保持到了照片上。」
「怎麼不好了，又不是讓你拍裸|照。」
戚驍白終於感覺不自在，抬頭問：「你看什麼？」
提到考大學，夏纓的神情黯了黯，她不知道夏沖回家跟媽媽溝通得怎麼樣，她一直在等夏沖的信息。
「你也知道是朋友啊。」夏纓小聲嘀咕。
陳叔叔客氣地和她寒暄了幾句，就非常識趣地進了書房，讓他們三人好好聊。
姐弟倆都低下頭去，像任母親責罰那般聽話。
「多吃一碗燕麥？」
「那到底該怎麼放棄呢？」
與此同時，臨湖的另一邊。
她攤攤手，似乎有些苦惱：「他帶走了我的女兒，現在我的女兒要帶走我的兒子，我雖然捨不得，但能怎麼辦？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夏纓的皮膚白裡透紅，眼睛彎成月牙形，嘴角的酒窩像是臉上開的兩朵小花，裏面盛著最甜的蜜。
盛婷看著她：「你這次回來要長待嗎？」
夏纓還沒說話，就聽他接著說：「我也一樣。」
外面的風也不能令他冷靜，戚驍白緊緊攥著那隻拳頭，掌心裏好像還殘留著她唇上柔軟的觸感，像小蟲子一樣爬遍筋骨。
她們母女倆見面，總是有些局促，夏纓習以為常，喊了聲「媽」，就算打招呼了。
夏纓直接跟了出去，把他叫住：「你這幾天是不是在躲我？」
「有嗎？」戚驍白低頭吃了幾塊雞胸肉，不置可否。
「有人來了，別說這個。」他聲音壓得極低，目光越過前面的遮擋物，謹慎地看著工作人員走近又離開。
他看到顧長平發了朋友圈，便隨手點了進去。
戚驍白被她看得心裏發燙，原本想問的關於顧長平的問題都拋到了腦後，話到嘴邊變成了：「你現在可以繼續嗎？我還想再了解一點。」
戚驍白懨懨地蹲在猴子旁邊，聽從葉一鳴的指揮，比了個剪刀手。
掛了電話，夏纓望著手機發獃了片刻，轉身回屋。
夏纓說：「在家裡……我媽這邊。她同意夏沖加入飛兔青隊了。」
「那挺好的。」
「我們雖然分離的時間很長，但這十年裡每天都聯繫，夏沖很聽話，我們姐弟倆沒有隔閡。」夏纓說這個和圖書的時候一臉驕傲。
「是。」
戚驍白頓了頓筷子，挑眉道：「你要不要再吃點？」
她身上也穿著運動服，頭髮在腦後扎了個丸子頭，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晶瑩的汗珠。
葉一鳴已經吃完了，坐在對面盯著他。
他會選擇夏纓不在的時候去技術部倉庫，選擇她不在的時候去食堂吃飯。即便真的碰面，他也會神情淡然地站在一眾車手中間，孤獨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戚驍白點頭：「在國外學習了技術，回來報效祖國，挺好的。」
「我就不了。」戚驍白穿上外套，停頓了一下，說，「留給他吃吧。」
不遠處有腳步聲，戚驍白立刻把她拉到視線死角，一手捂住她的嘴。
難得母女倆獨處，夏纓尋思了一個話題，開口：「我們基地附近有家味道很不錯的海鮮餐廳，改天你去飛兔參觀一下，我帶你去吃。」
「我跟車隊簽的合同是一年，起碼一年內不會走。」
方清如忍著笑：「首先，你確定那個女孩有男朋友？」
戚驍白沉默了一瞬，鬼使神差地說：「那我真想試一下了。」
等夏纓停下來了，他才問：「你這個耳機，是顧長平送的？」
哪有人看小品的時候還端著一張低氣壓的臉啊！屏幕里的觀眾都快笑岔氣了，戚驍白怎麼還能紋絲不動？
他又「嗯」了一聲。
「你這孩子，說多少次了，回來就回來，別老想著帶東西。」盛婷有些心疼地看著盒子上的LOGO，她知道這是個挺貴的牌子。
儘管進屋時輕手輕腳，但葉一鳴還是醒了，他坐起來喝口水，睡眼惺忪地問：「你去哪兒了？」
戚驍白停下休息，長長嘆出一口鬱氣，彎腰活動著腿上的肌肉。
「我給弟弟打個電話問一下。」
夏纓沒反應過來：「試什麼？」
戚驍白趿拉著拖鞋往浴室走：「我先洗澡了。」
夏纓立刻給他說了一個飯店的名字，每年她回臨湖都要去吃一頓。
「什麼怎麼了？」
夏纓身形微滯，但沒有回頭，彷彿沒聽見一樣。
「叫什麼不都一樣。」
盛婷微微一笑，摸了摸兒子的頭：「你們的父親走的時候跟我說，如果是鷹，終究要翱翔在天空上，我當時覺得非常可笑，這根本就是不負責任的借口。」
「我剛剛把你發的消息貼給夏沖了。」她的聲音悅耳，在耳邊放大，「但他沒有回，放學才能看到。」
夏纓趕緊擦了擦手，在母親和弟弟灼熱的注視下，走到門外接電話。
戚驍白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將心率帶系在胸口下方，得到靜息心率，然後跟著大部隊一起，被拉到了一個有坡度的小山腳下。
「你的嘴角。」葉一鳴比畫了一下，「一直是揚起的。」
夏纓欣然同意。他們步伐不快，每走過一個建築，她就不厭其煩地給戚驍白介紹，讓他了解臨湖的風貌。
戚驍白眨了下眼，把碗往前一推，佯裝淡定地說：「好，我會這麼轉告他的。」
光禿禿的一串數字，但夏纓看懂了，回了個「厲害」的表情。
為了避免這種多餘的悸動，戚驍白開始有意識地避著夏纓。
半天沒等到，她主動問：「你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也沒有。」
盛婷離得比較近，扭頭看了一眼，微愕兩秒說：「戚驍白。」
戚驍白望著旁邊的風景，心不在焉，越發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
夏纓邁著步子，繼續往前走。
她無法對這樣的母親感到著急或是憤怒，她知道盛婷和陳叔叔沒有孩子，就為了一心一意地撫養夏沖長大。
戚驍白目光動了下：「我朋友說有，我也不清楚。」
食堂的師傅還在休息，只有方清如在，給他弄了點藍莓燕麥。
「在哪一棟樓？姓什麼？」
戚驍白似有些無奈，跟他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也沒有任何感情上的進展，只是比較重要的普通朋友。」
「走吧。」他系好鞋帶，「我現在送你回去。」
久而久之，夏纓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對啊。」
定位就在這家快捷酒店。
葉一鳴把拍好的照片拿給他看：「你看旁邊的猴子多可愛啊，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鏡頭，還那麼配合你，而你……」
戚驍白一動不動，看她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媽媽一家是去年剛搬進這個小區的，夏沖跟她說過門牌號，但她沒記住。
盛婷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如果把夏沖換成她，也一樣會這麼用心，只不過當年是父親先選擇了她。
他的神情被方清如看在眼裡，再聯想到他和夏纓在一起時的狀態，大概明白了什麼。
戚驍白跟她一起回酒店，在電梯里互道晚安，然後各自去了不同的樓層。
戚驍白大致記了下地址：「我們準備今天晚上就回基地，你什麼時候走？」
戚驍白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隨口道：「現在是休息時間，我們不是同事關係，算朋友。送朋友回家是天經地義的。」
戚驍白看著心率帶上的顯示，明白自己的體能比上一次監測時更進一步，接下來的分區訓練也要稍微做一些調整。
「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