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慢慢地站了起來，僵硬麻木的膝蓋讓她無法站得筆直，但即便是這樣，她也要大聲地告訴他，他娶的妻子不是一紙休書便能休離得了的，也不是一句「過往成空」便能抹滅得去的，紅塵俗世，他自私地想忘個乾淨，她卻偏要叫他至死也忘懷不了。

方丈只對她搖了搖頭。

空念、空念……她心心念念的人，卻取了這麼一個法號，一時，她覺得這世界無奈得讓人好笑。

方丈問道：「她已經在山門前跪了三天，空https://www.hetubook.com.com念，你仍不去見見她嗎？」

「蕭默年。」內力夾帶著喑啞的嗓音傳入山寺之內，驚飛了寺中閑鳥，「你避入佛門以求清凈，那我便要鬧得佛門也無一日安寧。你要渡盡世人贖過往罪孽，我便要害盡蒼生造人間無數業障。」若水停頓了一下，垂下了眼眸，再一次放下自尊服了軟，「你知道的，我言出必行，你也知道我今日這話只是為了逼你，若你願hetubook.com.com與我回家……」

悲涼之下，若水只覺心底怒火燒破悲涼，染紅了她的眼眶。

若水冷冷地笑了：「方丈，他修佛，只是因為佛讓他找到了一個可以逃避的地方。他心中無佛。」

方丈推門走進一間精舍中，木魚聲響，檀香裊裊，灰衣和尚坐在蒲團上，輕聲念經，聽聞方丈到來，聲音暫歇。

聽音蠱的氣息在她耳邊被掐斷，她微微一怔，不一會兒便見方丈走出了山寺大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對她合www.hetubook.com.com十行禮道：「施主請回吧，空念再不是塵世中人，那些事端對他而言也不重要了。」

「蕭默年，你負我。」她垂下頭望著自己已跪得麻木的膝蓋，呢喃著，「什麼白首不相離，情義繾綣……」

木魚聲再起，若水能想象到他闔眼靜坐的模樣，專心沉靜，一如往常他為她畫眉那般。只是言語，再不復往日溫柔：「方丈既然替我取法號為空念，便是知曉我的心思。紅塵俗念皆已成空，我不會去，而她總會走的。」

方丈一聲hｔtps://www.hｅtｕboｏk.ｃｏm.ｃom嘆息，搖搖頭，走回寺內。

若水跪在山寺大門之外，這已經是第三天，方丈又來勸她，若水仍舊只有一句話：「我要他親口對我說。」對她說，他出家了，附休書一封，斷了他們的婚姻，了了他們的塵緣。

山寺門前的風卷著桂花香，吹涼了若水心中翻湧的熱血，老方丈那聲蒼涼的嘆息在她耳中迴響，空悠悠的沒有著落。

「過往已成空，我的前半生殺孽太多，後半生只求能渡盡世人，以化孽障。」他忽然又開口說道，聲音彷彿就在她的耳hetubook.com.com邊。若水所有的蠱術他都知道，想來他已經發現了聽音蠱，這句話是說給她聽的，「佛門清凈，不該為人所擾。」

她笑道：「他總會為今日的自私付出代價，也總會明白，這世上總有些人、有些事，是不管他修了什麼法、悟了什麼道，也躲不開、避不了的。」若水不再多言，轉身離開，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話，「方丈，三年之後，你一定會後悔為蕭默年剃度。」

若水放出袖中的聽音蠱，讓它跟著方丈的腳步爬進山寺重門，自己靜靜地跪在原地，聆聽聽音蠱傳來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