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書鶴沉默了半晌:「忘了。」
時間不早了,兩人沒直接開車回家,徒步出了醫院,在醫院附近的小餐館吃了飯。畢竟邵冬吟家旁邊的那家店飯菜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
邵冬吟定定地望著他,他的臉漸漸和她夢裡的小人兒重疊在一起。她說:「以前在我家,我是不是見過你?」
虞書鶴將手從她眼前收回,用哄孩子的語氣說:「好點了嗎?現在八點了,我們先去醫院做個檢查,然後回家再繼續睡,好嗎?」
他半彎著腰,聲音輕輕地飄入她的耳朵:「不看就不疼了,乖。」
一瞬間,虞書鶴眼前天旋地轉起來。
即使她現在並不能確定他調查這些事,究竟只是為了錢在利用她,還是真的想要查出真相為他父母報仇。
她微微彎下腰,恍惚間踉蹌了一步,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天旋地轉。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腳步也歡快起來。
另一張病床上是一位患闌尾炎的老太太,身邊陪護的人可能有事暫且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圍著老太太的病床轉來轉去。病房裡充斥著孩子玩鬧的聲音。
「一巴掌而已,沒事。」邵冬吟凝視著他頭上的血跡,「倒是你頭上的傷……」
「你有什麼能力?你一個小律師能有什麼能力?」孔雪柳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去找警察,你去報案,你有證據嗎?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想讓警察幫你去查?人家怎麼查?」
邵冬吟道了謝,轉過身去摟住虞書鶴,動作像在抱孩子。她裝模作樣地輕聲哄著他,用眼神向他傳達疑問。
病房是雙人間,虞書鶴抱著邵冬吟進去,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病床上,然後幫忙拉下被子給她蓋上。
警察拉他的手一頓,收了回去:「先回警局。」
他說:「你睡吧,我幫你握著,不會讓你再亂動了。」
地上的影子跟緊了他們的步伐。他們倆的影子中間,有第三道拿著棍子的影子。
他輕喚了她名字兩聲,她抬手揮了揮,眉頭皺起,彷彿在嫌他吵,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側身靠在椅背上,很顯然是睡著了。
護士輕笑起來,邵冬吟臉上更熱了。
她睜大眼睛,清醒地意識到,她的噩夢不是夢。
「你怎麼知道我沒能力,我……」
兩聲悶響同時響起。
茶葉罐子有些年頭了,生鏽了。
「不是……書鶴,你咋怪怪的?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能耐了,會騙人了。」孔雪柳一邊譏誚一邊點頭,把電話一撂,往沙發上一坐,看向一旁。
孔雪柳放下菜,手指微微縮了一下,語調平淡:「你想好要怎麼做了?」
「這幾天比較忙。」邵冬吟的語氣平淡,帶著幾分疏離,「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爸是怎麼死的了,我知道你為什麼帶我搬家了,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做律師了。」邵冬吟微微瞪著眼,做了個深呼吸,再將頭仰起。
「頭疼,還暈。」邵冬吟有氣無力地說。
虞書鶴愣了下,點點頭:「嗯。」
虞書鶴捏住她的手指尖,她耳朵噌地就熱了。
邵冬吟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止住要抓他的警察:「別動他,他有精神病!」
一股暗紅色液體從他額頭上流出,在他蒼白的臉上形成一道乾涸的印記。
虞書鶴沒有否認他和邵冬吟的關係,笑著說了聲謝謝。
「你信我,這一次肯定還是我贏。」他微笑起來,突然蹭了蹭她的臉,「我還有話沒跟你說,我不會有事的。」
「第一個問題。」
她目光轉動,看到電視柜上放著一個黑灰色的眼鏡盒,那是邵城的眼鏡盒,她和孔雪柳都不近視。
「像這種孩子,你好好說話他不會聽的。」虞書鶴對著她兩手一攤,目光如水,注視著她的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實很燙。動作自然地捋了捋她散亂的髮絲,他哄孩子入睡般柔聲說:「睡吧。」
「告訴他吧。」虞書鶴看著邵冬吟。
孔雪柳沉默不語。
他急躁起來,抓住她的頭髮往上扯:「我問你……」
「嗯?」
邵冬吟低垂眼眸,呼出口濁氣,放不下的心結隨著這股氣息消散。
邵冬吟說:「你之前不是問我,跟我一起去信寧的是誰嗎?他是虞書鶴,是虞學文的兒子虞書鶴。」
虞書鶴「哦」了一聲,跟在她身邊走。
虞書鶴看了眼地面,眸光一凝,反手握住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他勾著嘴角,低下頭來,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音量,綿軟曖昧地喚了聲:「冬吟姐姐。」
——虞書鶴說得對,要不是因為他說這是邵城當年未查完的案子,她根本不會管。
男人對著他做了個口型,虞書鶴說:「行,那明天下午兩點你把東西帶到和泰廣場的地下車庫,到時候我再聯繫你。」
出了診室,他看了眼醫生開的病房位置,然後叫邵冬吟坐這兒休息,自己爬上爬下地去排隊交錢拿葯,去觀察病房前台那兒把單子交了,回來扶著邵冬吟往病房走。
「你小時候為什麼不叫我姐?」邵冬吟看向他。
一個是穿著舊西裝、戴著眼鏡的邵城,一個是穿著裙子,頭髮有些灰白的女人,她姿態優雅地坐著,微微低下頭,正和邵城說話。
他強制性地扶著邵冬吟站起來。
那幾個人走了之後再沒進過廠房。夜裡邵冬吟湊到門口看了看,那些人在外面守著,嘰嘰咕咕地說著話。
夢裡她回到了小學時代,回到了老房子里。
「嗯?」
「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
記憶里的孔雪柳,總把一頭烏黑長發束成乾脆利落的馬尾辮,眼眸明亮,笑起來眼裡像是藏了星星。
邵冬吟閉了閉眼,雙手攥成拳頭,與虞書鶴一起去調查線索的經歷像幻燈片似的在她腦海里播放,彷彿有一雙大手在拉扯和*圖*書著她的心臟。
護士進來在邵冬吟的床尾放上單子,虞書鶴看了眼,一共有六瓶水。
她揉揉太陽穴,搖了搖頭,想讓自己保持清醒,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道溫暖的支撐。
「沒什麼,我要用。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把東西給我送來?」
柔軟細膩的皮膚貼著她的臉,她怔了下。顧不得害羞,她搖了搖頭:「他們想要的無非是我們收集到的那些證據,大不了給他們就是了。」她頓了頓,說,「萬一我跑不掉呢,我體育不好。」
他停在路燈下,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向後踉蹌兩步,退到他面前來,疑惑地眨了眨眼:「怎麼了?」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喂?」
「你們是SAN的人?」
虞書鶴頓住,抬眸看面前的男人。
她皺起了眉,低垂眼眸,抿嘴不語。
一套流程下來,已經快中午了。
前兩瓶藥水都是半個巴掌大的小瓶子,到了第三瓶藥水,就是比一個巴掌還大的袋子了。
他在強忍著不哭。
「密碼是多少!」他一字一頓地問。
「書鶴,你沒事吧?」
「你知道我們想要什麼吧?」
虞書鶴一手扶著她的手臂,一手扶住她的肩,驚慌不安地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們去醫院。」
正值下班高峰,又是飯點,醫院門口車來車往,停下一輛就被站在前面的人給截了。
虞書鶴向邵冬吟遞去一個眼神,邵冬吟會意。
虞書鶴摟著她腰的手又緊了緊。
由於隔得遠,那些人說了什麼她沒聽清。
下一秒虞書鶴就沖了出去,掀開被鉗制住的男人的帽子和口罩,一拳又一拳狠狠地打在男人臉上。三兩拳下去,男人的臉青紫腫脹起來。
虞書鶴扶著邵冬吟走到診室門口的椅子上坐下,又折返回來:「可不可以開間病房?」
被陽光填滿的房子里,響起了壓抑的聲音——先是抽泣,再是嗚咽,而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邵冬吟在沙發上坐下,垂眸看到透明茶几上,放著一個茶葉罐子和三隻白瓷杯子。
她心知自己連累了米婭,可她還是又把米婭拉下水了——她請求米婭等等再出國,請求米婭將孔雪柳一起帶走。
她避了一下:「我不暈了。」
客廳里整潔明亮,陽光透過窗戶照到身上,暖暖的。空氣里也有暖暖的味道,那是家的氣息。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在想什麼。
他心上一抽,有些自責。
虞書鶴一隻手捂住她的眼不讓她去看護士扎針,另一隻手去摸她腫起的手,腫得像饅頭的手冰涼冰涼的。
他想,從診室到病房的路要是再長些就好了。
醫院時有來往的車輛亮著刺眼的遠光燈,他怕那燈打擾到她睡覺,瞧見有車來,就用手遮住她的眼。
邵冬吟不解地望著他。
邵冬吟沉默著,良久,才開口道:「我知道了,我就會為我爸報仇。」
三天後。
這兩位談話的場景,也是她見過許多次的了。
邵冬吟腳步一頓,縮了縮脖子,耳根被火燒了似的燙。
他頓了頓,說:「冬吟,我帶你先去醫院看看,等我們回來,我慢慢跟你說。」
他的腦海里不由得有了許多雜思。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雲朵的圖片,下面有一行字:請輸入密碼。
虞書鶴靠著牆,慢慢站起來,走到邵冬吟身邊,說:「你往前挪挪,我給你把繩子解松,到時候有機會你就跑。」
她匆忙將門合上,那小小的身影還不斷地在她腦海里重現,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她卻沒繼續想下去,放下書包開始寫作業。
邵冬吟手攥成拳,心中惴惴不安。
虞書鶴沉吟片刻:「嗯。」
邵冬吟沒法兒指責孔雪柳的懦弱。
虞書鶴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冬吟?」有聲音在她耳邊輕喚。
「太遲了。」虞書鶴重複男人的話。
虞書鶴找了網約車,在醫院門口等了有十多分鐘都不見車來,打電話給司機,司機又叫他退單,說是來不了了。
而眼前的人,一頭長發成了短髮,黑灰色的雜亂髮絲中混著零碎的銀白。她低垂著眉眼,眼睛像蒙上了一層灰,不復以前的明亮,臉上有車禍與歲月肆意留下的痕迹。
邵冬吟原本平放在身側的手被她在睡夢間放到了肚子上,手背像拱起的小山包。
她跟著虞書鶴下車,虞書鶴還怕她站不穩,雙手虛扶在她身側。
他看完單子,瞧見邵冬吟躺在床上,閉著眼,眉頭微微皺著,護士在一側拿皮筋勒緊了她的手臂,正準備給她扎針。
「我自己來查!我會找到足夠的證據,我會把那些人繩之以法!」
「我看看啊。」那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後天?」
不要……不要他在這兒住!邵冬吟想到之後發生的事,大腦里瘋狂叫囂著拒絕的話。
空蕩的廠房裡只剩下虞書鶴和邵冬吟。
「沒事。」她呼出口氣,她還以為他暈過去了。
要是沒有虞書鶴,邵城就不會死,米婭也不會受到她的牽連……
日暮西垂,落霞漫天,房子里充斥著橘紅色調。
周圍車流少了,行人只有他們倆。
他蹲下來,昏暗的光線下,車子的兩個後輪都癟了,他拿手機對著照了照,能很明顯看到倆後輪上各有一道口子。
下一秒,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一道黑影在她面前出現,她的頭有些暈,視線模糊了起來。閉眼搖了搖頭,她再睜開眼,一個戴著黑色口罩和黑色帽子的人蹲在她面前,手上拿著她的手機。
昏黃路燈下,她面色凝重,有意無意地與他保持著距離,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直視前方。
虞書鶴順著她的目光去看那攝像頭,說:「拍不到誰割的輪胎,但應該能拍到誰往這邊走了。」
虞書鶴柔聲問她:「難受嗎?」
透過衛生間半開著的門縫,她還看到,架子上放著三個m.hetubook.com.com茶缸、三條毛巾……
他摁下床頭按鈕,叫來護士。護士先是檢查了吊瓶和輸液管,又掀起被子看邵冬吟的手。
他偶爾抬頭看吊瓶,吊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往下落,逐漸變得越來越緩慢。這一瓶大概只有他半個巴掌大小,可滴了快一個小時也沒滴完。
等待接通的時間格外漫長,男人說:「他要是能把東西送來,我就放過你倆。但要是被我們發現你們還留有備份……我不會放過你們第二次。」
虞書鶴伸手擋在了她的臉側,她轉頭的瞬間,捂住了她的眼。
「剛才。」
虞書鶴跟上她,陪在她身邊走著,時不時側過臉來看她一眼。
她夢到自己生病了,從醫院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歹徒襲擊。
男人沒有回答,虞書鶴當他是默認。他認命似的低下頭,說:「你們想要的東西在我朋友那兒,我得給我朋友打個電話。」
她趕到家裡,打開門。
邵冬吟哭笑不得:「你連小孩兒都恐嚇啊。」
「沒有,有人跟著我,我不太方便跟你碰面。」
「侯叔跟我說的。」邵冬吟低下頭看向孔雪柳,視線又變得矇矓模糊起來。
孔雪柳把菜往水池子里一丟,回過頭來看她:「你知道什麼啊!誰跟你說的!別人說你就信?」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她別開視線,說:「你在啊……怎麼不開燈?」
她試著去睜眼,刺眼的強光讓她眼睛發疼。忽然有什麼東西擋在了她眼前,光亮柔和起來。
「嘟——嘟——」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家裡看到這些人了,她有些見怪不怪。
「這是我最後一次信你。如果我再發現你利用我欺瞞我,我不會再聽你說任何話。」
邵冬吟做了個夢。
他停在她身側,有意想向她解釋那天的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沉默半晌,他說:「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接。為什麼?」
孔雪柳怔怔地望著邵冬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你……你什麼意思?」
邵冬吟搖了搖頭:「是你暫且要離我遠一點。」
病床上的老太太一看急了,半撐著身子坐起來:「哎,你抓我孫子幹嗎,你快鬆開他!」
虞書鶴沒搭理老太太,附在小孩兒耳邊,指著窗戶,聲音里透著股陰森:「你再吵我就把你從那兒扔下去。」
「你把頭埋我肩上,這樣別人就看不到你的臉了。」虞書鶴認真地提議。
「記得。」
邵冬吟走出玄關,側頭看到虞書鶴在沙發旁站著。
他對她眨了下眼睛,悄悄伸手,心疼地用指腹碰了碰她臉上的巴掌印。
「書鶴,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伯伯的女兒,她叫冬吟。你別怕,以後讓冬吟姐姐陪你玩好嗎?來,叫姐姐。」
茶葉是邵城最喜歡的茶葉,杯子是她、邵城、孔雪柳三個人以前用的杯子。
虞書鶴報了十一位數字的電話號碼,邵冬吟愣愣地注視著他。男人撥打出去,開了免提。
他繼續愣怔,隨後笑了笑:「嗯。」
小孩兒小嘴一扁,在病床旁的小板凳上坐下,盯著奶奶看,指望著奶奶幫他出氣。
進醫院,排隊挂號,排隊看醫生,排隊交費,排隊體檢……
邵冬吟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一道鮮明的紅印,臉被打歪過去。
小小的虞書鶴就那樣看著她,他眼裡隱隱有水光閃動,眼眶紅紅的,紅紅嫩嫩的唇緊緊抿著,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邵冬吟腦海里閃現出虞書鶴在衛生間打電話的畫面,閉了閉眼:「我和他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們都是想要將幕後的人全部揪出來。我會和他一起把這案子查清……」
邵冬吟理解她。
邵冬吟輕輕地抽動手臂:「不用了,我不睡了,你睡吧。」
「我不方便去和泰廣場,你到時候把東西放在車庫門口的垃圾箱里就行了。」虞書鶴按照男人的指示說。
醫生奇怪地看著他:「掛個水你還要去病房掛啊?」
護士摁摁她的手背,將針頭拔|出|來,邵冬吟本就睡得淺,一下就被疼醒了,睜眼迷茫地到處亂看。
孔雪柳的懦弱,幾乎全是為了她。如果不是她,那時候,孔雪柳應該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想去報案的。
他看到,在這扭曲搖晃模糊的世界里,邵冬吟倒在了地上,一個人影在她身後緩緩蹲了下來,撿起了地上正在錄音的手機。
虞書鶴無奈,在她身邊坐下,頭一偏,靠在她肩膀上:「那就這樣等吧。你臉上疼嗎?」
臉上好燙,大概是因為發燒吧。她心想。
他守了她一夜。
孔雪柳的眼睛猛地睜大,陷入震驚,久久不能回神。
邵冬吟曾以為,孔雪柳在邵城死後帶著她搬了新家,是因為不想觸景傷情。
虞書鶴?
他坐在邵城身邊,平靜地看著她,眼下一顆紅色淚痣尤為醒目。
「我只是覺得很不舒服,想快點回家。」邵冬吟目光隨意一瞥,看到地上的另一個人影,拉住虞書鶴的手腕,壓低聲音說,「快走。」
她曾以為,孔雪柳根本就只是自私地不想理解她的想法,才會總是在她面前自說自話,把她的話都當耳旁風。
「你離他遠點。」靜默許久后,孔雪柳嚴肅地盯著邵冬吟說。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他應聲轉過頭去,緩緩站起來。
虞書鶴蹲到她面前,關注著她的臉色,聲音輕輕的:「是我的一個叔叔,就是那天跟我通話的人,當時是他把我帶走的。」
她沒說話,坐到虞書鶴對面,自顧自地吃飯。
他信步向她走來:「覺得沒開燈的必要。」
如果沒有虞書鶴,或許她的人生會很美好。
「嘖。」他身後傳來一聲不耐煩的輕哼,頭上再次傳來鈍痛。
邵冬吟因緊張,呼吸有些凌亂。她掏出手機,解開鎖打開錄音機,蹲到那人身邊問:「你是誰?誰叫你跟蹤攻擊我們的?」
「密碼和圖書
是多少?」蹲在她面前的人問。
沒人進來給他們送水,也沒人進來給他們送食物。
男人哼了一身,帶上手機領著小弟離開了。
邵冬吟仍要抽手。
門打開,孔雪柳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怔了一下,她什麼都沒說,進屋后把門關上,換鞋,放下包,拎著菜進了廚房。
她靜靜地坐著,彎下腰,抱住了自己。
「虞書鶴?」她的語氣急促起來。
邵冬吟睜開眼,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六瓶藥水一直掛到傍晚才結束。
「瞎說。你打架那麼猛可不像體育不好。」虞書鶴的語氣跟哄孩子似的,「他們這幾個不過是走狗罷了,就算想對我動手,也得等他們的主人給指示他們才敢動我,你放心。」
「她這裡有沒有東西,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得看了才能知道。」男人又轉過身去,對邵冬吟說,「最後問你一遍,密碼是多少?」
「我知道。」虞書鶴默默做了個深呼吸。
「這個時間點打不到車也正常。」邵冬吟以前剛上班還沒買車的時候,到這個點下班,別說打車了,就是地鐵都得靠擠才能上去。
她的眼睫不斷輕顫,身體僵硬。
可是她心裏更難受了。
還梳著馬尾辮的孔雪柳催她回房寫作業,她乖乖地應了,走回房間,將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無意間瞥見坐在沙發上的三個模糊人影——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而且她也不該全怪虞書鶴,該怪的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她腦海里的一個聲音這麼說著,另一個聲音卻化成利刃在她的心頭上一刀一刀地割:如果沒有他,爸爸不會死。
他靜靜地望著她,邵城俯首輕聲哄著他。
一天一夜變得格外漫長,時間的流速彷彿放慢了似的。
「那天我是……」
一段話說完,她眼眶又紅了。
邵冬吟說:「我已經大概知道那些人是誰了,我手上也已經有了一定的證據。只要再等等,我一定可以把他們繩之以法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男人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還那麼小,面對父母的慘死,他什麼都做不了,又何來的能力預見和阻止邵城的死亡呢?
「你睡吧。」邵冬吟眼裡映著他眼底的烏青,「我自己看著吊瓶。」
邵冬吟回望他。
「行行行,你要開給你開,沒見過有人發燒掛個水還要多花這個錢的。」醫生又調回邵冬吟的記錄頁面,開了個住觀察病房的單子給虞書鶴,打趣道,「你對女朋友還挺好的啊。」
針頭對準她的手背,緩緩刺入皮膚,她眉頭又是一緊,下意識地要轉過頭去看。
邵冬吟頭痛欲裂,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心跳得異常快,耳邊還有類似電流的聲音。
這幾天她一直在忙著安頓孔雪柳。
「我……」他想說他沒有,但轉念一想,這些不重要了。
虞書鶴也是一愣,收回手,看了下自己的掌心,手肘撐在床邊,手扶著臉看她入睡,不知不覺中微笑起來。
「沒事。」邵冬吟揮開他,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還是別叫我姐了。」
她背著書包站在家門口,打開那扇熟悉而老舊的大門,看見客廳里站著四五個西裝革履的人。
那邊沉默了一陣,問:「不在,怎麼了?」
男人摁斷電話,坐到一邊的集裝箱上,目光銳利地盯著邵冬吟。
虞書鶴輕鬆躲開揮來的木棍,緊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擰,那人吃痛哼了一聲,木棍隨聲落地。他不死心,另一隻手握成拳攻向虞書鶴。虞書鶴偏頭躲過,攻擊他的膝蓋,將他雙手反壓在身後,腿頂著他的背把他壓在地上。
她開始想,如果沒有虞書鶴,她現在是不是還擁有一個幸福的家。
「我不方便回家,掛了。」
「放我下來。」本該是表達不悅的話,因她此刻虛弱,說出來反而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當然要掛水啊,先把燒退了,你看這都三十九度一了。」醫生開了單子,讓虞書鶴和邵冬吟下去拿葯,然後直接去吊水區掛水去。
米婭沒有思考就答應了她。
她的心間有朵煙花炸開,摟著他小聲笑了起來。
車疾馳到醫院,虞書鶴扭頭要叫邵冬吟下車,卻發現邵冬吟閉著眼,眉頭輕皺著,呼吸有時急促有時平緩。
邵冬吟沉默了一會兒,伏在他肩上,頭靠著他的頸間。
邵冬吟閉了閉眼:「135794。」
男人身體站直了,輸入密碼。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了滑,隨手把手機一扔,轉過身走向虞書鶴。
他跟邵冬吟一起去醫院服務台說了這事,說想看下監控。服務台的人又聯繫了保衛處,保衛處的人過來表達了歉意:「看監控這事我們得請示過領導才行,不好意思啊。要不你們留個聯繫方式,現在領導下班了,等明天領導來了,我們再通知你們,你們看行嗎?」
孔雪柳抹了把眼底,說:「你知道又怎樣呢?日子還不是這樣過嗎?你知道你就會聽我話不做律師嗎?」
老人家耳朵不好,沒聽見虞書鶴說的啥。看自己孫子不吵了,自己也可以休息會兒,摸了摸孫子的頭,只瞪了虞書鶴一眼就不說話了。
「你怕別人看你啊?」
「嘭——」
「萬一不是呢?那到時候你怎麼辦?」邵冬吟拒絕了他的提議,坐在地上沒動。他臉上的暗紅血跡,格外刺她的眼。
那小孩有了老太太撐腰,掙扎著大叫起來。
她不知道有多久沒這樣好好看過孔雪柳了。
她一邊向醫院大門走,一邊說:「我有很多事想問你。」
即便他知道,此刻不該想這些。
孔雪柳的胸脯高高低低地起伏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邵城對她招手,笑著說:「冬吟,他叫書鶴,從今天起,他就要在我們家住幾天了。」
虞書鶴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間,看她裝睡的樣子,忍住想揉她手指的衝動,和*圖*書勾起的嘴角弧度擴大。
邵冬吟心裡頭直突突,也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什麼,總想趕快回家。她爽快地應了,跟虞書鶴一起出了醫院去打車。
「你是不是還是……」他的嗓音微沉,透著不確定。他的眉心微擰,眸中透著不安和歉意。
各自默數三秒,他們一起回頭。
她的眼睫在他掌心裏輕顫了下,隨即閉上了眼,身體卻緊繃起來。
「啪——」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廠房裡響起。
邵冬吟揮開虞書鶴的手,睨他一眼:「我……」她不是怕掛水,怕疼,只是……
他不敢碰著她,怕會把她驚醒。她輕顫的眼睫若有似無地掃著他的手,有些癢,心裏更癢。
「沒事。」虞書鶴嘴角微彎,眼底醞釀著暗色,「你讓我靠一下,我就好了。」
虞書鶴站在邵冬吟身邊,醫生看了檢查報告,一邊敲鍵盤記錄,一邊說:「你這樣熬夜不行的,你看你內分泌都紊亂了。不過沒什麼大事,回去好好睡覺,不要熬夜了。還有你這幾天飯也沒怎麼吃吧?這樣不行的,你這樣要熬出病的,回去還要好好吃飯曉得吧?來,把體溫計給我看下。」
「Kevin,你現在在哪兒?我交給你的東西在你身邊嗎?」
男人鬆開邵冬吟,轉過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弟:「他什麼時候醒的?」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眼中帶著質問:「那你知道,在我爸送你回家的那天晚上,救走你的是誰嗎?為什麼他只救走了你,把被你連累的我爸我媽留在了那裡,甚至都沒為他們報個警,叫救護車?」她越說越激動,語調高亢起來。
她抿著嘴,注視著面前的人,不說話。他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抬手。
孔雪柳不在家,這時候她還在上班。
她這三天幾乎沒怎麼睡。
天光一片大亮,金色陽光從車窗灑落進車內。
他們身後那個穿黑色衛衣、戴著鴨舌帽的人也停下了腳步,握緊了手上的木棍,一個箭步衝上前來。
昏暗的客廳里,一道人影靠坐在沙發上,頭微微向後仰著,手上握著的手機屏幕逐漸暗了下去。
他的語氣透著股小心翼翼,眼底一片烏青。
男人應聲摁下掛斷鍵,眯著眼睛注視虞書鶴。
至第二天中午,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領著他的小弟又進來了。看到虞書鶴坐到了邵冬吟身邊,他沒說什麼,撥通了昨天的電話。
那邊的人說:「那明天成嗎?我現在在外地,今晚趕回去,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雲間城。」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窗戶玻璃隨之破裂,一個人從窗外躥了進來。
邵冬吟心裏掙扎了一下,閉上了眼。
銀月高掛,夜色漸濃。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他關切地望著,伸出手想抹去她額角流下的汗。
孔雪柳擇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想抬頭看向邵冬吟,又生生忍住,嗓子眼裡梗了東西似的,說:「你知道什麼東西?」
「你有認出我嗎?」
「咔嚓——」
眼眶裡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如珠串般,大顆大顆地不斷往下掉。邵冬吟身邊漸漸積了一堆濕紙巾,可她臉上的淚水還是擦不幹。
虞書鶴對她微笑了一下,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邵冬吟怔了下,反應過來孔雪柳想做什麼,忙過去把電話按了:「媽!是我騙侯叔你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他才跟我說的。這事不怪他。」
她曾以為,孔雪柳的「為你好」都是迂腐母親的自以為是。
他說:「好。」
天色漸暗,孔雪柳敲門叫她吃飯。
邵冬吟按下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深吸口氣,盡量平靜地說:「媽,我相信你也是想抓到殺害爸的兇手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接下來你就聽我的安排,好嗎?」
邵冬吟看著她眼眶慢慢變紅了。
可是……她竟然捨不得這個世界沒有他。
邵冬吟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問道:「你為什麼會那麼想?」
她沒逞強,虞書鶴扶她走了兩步,乾脆將她打橫抱起。
她看上去真的很兇嗎?
「那需要拿葯掛水什麼的嗎?」虞書鶴扶著她,微彎下腰對醫生說。
嘶……好疼啊……
像一個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卻沒人可以安慰。
她抬眸,看到餐桌上鋪著三張墊子,桌邊只有三張椅子是半拉出來的。
孔雪柳沒說話,用抹布擦了擦手,氣勢洶洶地出了廚房,拿上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虞書鶴對著男人狠踹一腳,大門隨之破開,一群警察沖了進來,持槍對準那男人。從窗戶翻進來的人從背後三兩下便鉗制住了他,將他摁在了地上。
「媽……」邵冬吟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
邵冬吟抬頭向周圍看,這停車位有點偏,和攝像頭間卡了根柱子。
「行。」男人掏出手機,在他面前蹲下,「報號碼吧。」
他不願放,一隻手輕抓住她的手指,一隻手覆上她的眼睛:「快睡!」
邵冬吟沒說話,算是默認。
「喂?書鶴,我已經在路上了,咋啦?」
她不得已去找了米婭,看到米婭臉上的青紫,她的心簡直像被人攥住了一樣。她只能一直對米婭說對不起,即便米婭依然在對她裝傻。
邵冬吟閉著眼睛搖了搖頭,簡短地回應:「我不。」她不想冒這個險。
「嘭——」
「你要是敢哭我也把你扔下去。」
「太遲了。」男人輕聲說。
她緩緩睜開眼,一片朦朧間看到一個坐著的人影。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可不能再哭了。
比起獨自承受一切的孔雪柳,她真是無知得可怕。
虞書鶴與他對視著,男人低哼一聲:「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他別有用心地覷了眼邵冬吟。
虞書鶴把凳子提著坐到她掛水的那隻手那邊,自己將手搓熱,把她的手放進被子里,雙手一上一下輕輕地捂著她的手,說:「繼續睡。」他一臉坦蕩真誠。
「沒有。」邵和_圖_書冬吟頭往後仰,避開他的動作,側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心裏還是慌,加快腳步往家走,「回家再說吧。」
「冬吟……」他稚嫩的聲音摻雜著哭音,說不出話來了,眼裡的晶瑩淚珠似乎隨時要從眼眶裡滾落出來。
一滴淚珠從她眼眶滾落,她才又看清站在水池邊的孔雪柳。
她走出幾步,腳步虛浮得厲害。
警察連忙過來拉住他,他趁亂對著男人的臉又用力地踩了一腳,然後躲到邵冬吟身後,緊緊抱住了她,低下頭,臉埋在她發間。
她往家的方向走,說:「反正也不遠,走回去吧,就當飯後散步了。」她心裏不舒服,慌得很,沒安全感。
「媽……」邵冬吟的聲音發顫,「我都知道了。」
她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向已經低下頭、肩膀輕顫的小人兒,大腦中緊繃著的一根弦斷了。
她記得邵城哄他時說:「怎麼不叫姐姐呀?是不是怕她?你別怕,姐姐只是看起來凶,其實她不凶的。」
「我之前看到吊水區人太多,我怕別人吵得她不舒服。」
那人扯唇,喉嚨間發出悶悶的笑聲。
門鎖的轉動聲響起,邵冬吟起身走到門口。
「哦……我到時候直接給你送家去不行嗎,幹嗎這麼麻煩?」
跟在虞立文身後的人過來給邵冬吟和虞書鶴解了綁。
孔雪柳從廚房出來,打了一下她的胳膊,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別這樣,對他態度好一點。書鶴的父母兩年前失蹤,最近他們才被人……」
他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把車開到僻靜的車位,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柔如水波,脫下外套,輕輕蓋在了她的身上。
門打開了,燈隨之亮起來。
邵冬吟走到廚房門口,手扶著門框,看著正低頭擇菜的孔雪柳。
邵冬吟把體溫計從衣服里拿出來遞給醫生,醫生「嘖」了一聲:「你這都發燒了,你沒感覺嗎?」
「她那兒沒有東西。」突兀的聲音響起。
「不要再亂動了,再腫起來那隻能紮腳上了。」護士叮囑完邵冬吟離開了。
虞書鶴聞言起身,看向那個還在上躥下跳的孩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居高臨下,冷著臉說道:「這裡是病房,安靜點。」
有種感情在她心裏滋生,有些畫面在她腦海中浮現,她意識到了一些事,有點怕睜開眼看到他。
「冬吟,你聽我說。」虞書鶴心頭暖暖的,「我賭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我贏。」
他繞到另一側,半蹲下握住她的手。
記憶里那雙纖長白皙又溫暖的手,變得骨節突出,指甲增厚,正擇著帶土灰的菜。
那真是一個很恐怖的夢。
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冬吟……」
他不用說太多,因為她不一定信他。邵冬吟抬手止住他,抿了抿唇,問:「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嗎?」
虞書鶴虛了虛眼睛,沒說話,靠在她身上,同她低聲耳語:「相信我。」
「哦哦哦,那我到了就把東西放那兒就成了?哦,對了,我外頭的事還沒辦完,還得離開雲間城一趟。你有事再給我打電話說吧。」
孔雪柳每天早上準備好的三份早餐都有人吃,茶几上三隻杯子都有人用,茶葉罐里的茶葉還有人喝,電視柜上的眼鏡還有人戴……
「我不困,你快睡。」虞書鶴伸手撫下她的眼皮。
正在接電話的男人一怔,下意識甩開手機想去拉虞書鶴。
他沒直起身子,在她耳邊吃吃地笑起來。
她聽見九歲的自己用稚嫩的聲音向他許諾:「以後你有事可以來找我,我罩你。」
下樓,上車,她眼皮好似千斤重,靠在副駕駛位上忍不住閉上了眼。
是因為發燒,都是因為發燒!
虞書鶴坐到邵冬吟床邊,聲音柔軟起來:「你再睡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手,像對待易碎的珍寶似的放進被窩裡,給她掖了掖被角。
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從特警身後沖了過來,激動地抓住了虞書鶴的肩膀。虞書鶴低著頭,渾身顫抖著不說話,像是很害怕。
她沖他勾勾手,他附耳至她唇邊,她小聲說:「我覺得那孩子有點吵。」
她「嗯」了一聲,腰上忽然一緊,整個人騰空起來。他抱著她往病房走去,一路上不斷有異樣目光向他們投來。
他們吃完飯,天已是全黑。回到醫院停車場,走到車邊,虞書鶴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夕陽將病房內照成橘色,邵冬吟穿好鞋子下床向外走,虞書鶴還要過來扶她。
那個年代,那個時候,那些人的威懾深深地刻在孔雪柳的腦海里。以至於她這些年來不僅不敢反抗,也不希望邵冬吟再去接觸任何有類似危險的事情。
可今天,還有一個小小的人兒,穿著兒童西裝。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向她看來。
廠房裡靜默著,男人深吸一口氣,半蹲下來手向邵冬吟伸出。
她走出去時,那些人已經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還在。
「好,你問什麼我都回答你。」
「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等人來救,我不會拿你的安全去賭。」
「要不是邵伯伯,她怎麼會幫我。」
虞書鶴沒料到她會加速,一下被她甩在身後。他跟上她,一邊走一邊看她。
三隻瓷杯,兩隻白得發亮,只有一隻微微泛黃,裏面有小半杯水,這是孔雪柳用的杯子。
小孩兒盯著窗戶,眼眶紅了,吸著鼻子一副要哭的架勢。
安靜的房子里,只能聽見他清淺的呼吸聲。
窗外閃爍的燈光明明滅滅地映照在他臉上。
「我有沒有耍花招,你明天不就知道了嗎?你要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到時候再處置我們也不遲。」虞書鶴自嘲地笑了下,「你也知道,我可怕死了。」
「報仇?」孔雪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譏諷地輕笑了一下,手指重重地點著茶几,「有能力的去找那些人,那叫報仇;沒能力的去找那些人,那叫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