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逝去的江湖
第八階段 逝去的江湖

當年。
「老九,明天包了青州酒樓叫馬五來談判!」
柳三躺在隔了一條街的青州茶社裡的搖椅上閉目養神,柳七在屋裡焦燥不安地轉圈,想出去卻不敢。
小白傷好出院時,青州已經是馬五的天下。
馬五翹著二郎腿,拿一把小挫刀挫著指甲,眼皮也不抬:「談唄,十三爺說怎麼談吧?」
丙申仲春·長安
丙申穀雨·一改於青州城
馬五點頭。
柳三忍了一下沒說話,走過來雙手壓住了王二麻子的右手腕與手背。
柳三在監獄里探視李十三時給他帶了一條煙,這叫李十三受寵若驚。
「七哥,你說!」
「是,當時你在醫院,這事是我三哥調解的,公證人也是我三哥,知道你師父怎麼贏的?」
「江湖上說今天是青州城風雲際會、龍爭虎鬥的盛會。屁!我給今天的談判取名『風消雲散』,明天起,王二麻子畫的那條線我就把它擦掉了!」
吳九招集齊了李十三的死忠舊部,在給老大洗塵的宴席上曆數馬五的罪惡和這些死忠弟兄這三年受的打壓,大罵那些忘恩負義的狗叛徒,並展望了東山再起的輝煌……
「小子,出息了,今天叫你來是有些江湖舊事七哥覺得是時候告訴你了!」
「馬五,要三哥幫你壓手嗎?」柳三拿過斧頭遞給馬五。
柳七出現在這個時候,小白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已在柳三手中了。
「沒有、沒有,住院這倆月,我細想了好多,我覺的這世上的事沒有冒的,我要沒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也招不來三哥,我活該,能留住命其實是三哥手下留情了!」
柳三躺回搖椅又閉上了眼睛。
四十多歲的高大壯提著一根玩出了包漿的老鋼管,身後跟著七八個吹染燙風格的小青年,在大個兒的帶領下找到了坐在馬路牙子上抽煙的張三。
張三兩和*圖*書眼大瞪,這事還是第一次有人提起。
張三沒理他,望著湍流的車水馬龍,想著那年柳七在書齋給自己說江湖舊事時臉上的失落。
「怎麼說?」
「你師父收你那年和馬五約了一場板橋溝決鬥還有印象嗎?」
王二麻子以主事人身份坐在主位上,趙周二俠分左右站在他身後,馬五與李十三一東一西隔著直徑四米的大圓桌遙遙相對,馬五身後站著小白與青州江湖上新一代的單挑王井二五,李十三背後是吳九、趙四。
李十三說完由后腰猛地抽出一把戰術短刀,一刀貫穿了自己大腿,劇痛下無力再拔出刀來,臉色蒼白地望向小白,忍痛由牙縫嘣出幾個字:「兩清了,兄弟!」
「馬五,閉門切磋的規矩懂嗎?」
李十三入獄,苦等幾年的馬五悄然將他的生意全面接盤,吳九等李十三的死黨被迫夾著尾巴進入地下蜇伏期。
「七哥說正事吧,我這孫猴子反正是逃不出三哥的五指山了!」
「馬五,過份了,今天是來談判的,好好說事!」王二麻子開口打勸。
「什麼?」
柳七不敢轉圈了。
「那天要是沒有三哥解救,小白早被打死了,替我謝謝三哥的救命之恩,茶就不喝了!」
馬五將斧頭提了半天,一把拍在檯球案上:「半城哥威武,馬五認慫!」
李十三望著馬五背後拄著拐的小白:「談判前,我先了件舊事。小白,十三哥當年冤枉你了,今天向你道歉!」
「三哥……」
柳七與小白在街頭偶遇,親切地打招呼:「出院了小白,走,七哥請你喝茶?」
小白的手指在手機發射鍵上懸停了一秒,最後看了眼屏幕上聯繫人的備註名「柳神」兩個字一眼,扔開拐杖飛身跳起用使板磚的手法將磚頭一樣的飛利浦100砸在荷爾蒙已經爆棚的馬五頭上,馬五已經顧不上疼了,一個擺拳打飛了白瘸子,俯身抓起m.hetubook.com.com一把地上的腸子,一刀離斷,再俯身……
馬五這一下紅了眼,土獵槍要填裝彈藥才是槍,否則只能當短根使,馬五扔了獵槍,幾步衝過去,一把揪起已經喪失戰鬥力的李十三,吳九去抓馬五的胳膊被馬五一拳正中太陽穴直接打昏,馬五拔出李十三大腿上的戰術短刀,一刀捅進了李十三的肚子,順著刀刃的方向猛然發力拉出二十公分長的一道口子,李十三的腸子嘩啦一聲倒了一地……
「這次是他們自己做的局,我只是在關鍵的地方輕輕推了一把!」
「三哥你是人民警察!你……」
「十三,在裏面快三年了,沒打架鬧事,表現良好,不給政府添麻煩也是仗義的一種,三哥給你申請的減刑,大頭兒批了,三天後你就自由了,和裏面的弟兄好好道個別,告訴他們表現好的都有機會!」
「我輸了,退出江湖,以後你出現的地方不會有我的影子;你輸了,給我徒弟登門道歉,賠償二千塊醫藥費,公平嗎?」
張柳二人,在柳七的書齋——粗看堂里席地對坐,煮酒聊天,牆上掛著柳七的得意之作七字斗方:「粗看菩提細看花」。這幾年柳七在文化界的名氣如日中天,一字難求,坊間傳言柳七的字禪意濃厚,房中掛有一幅他的書作,不僅提升品味,還鎮宅,更有傳的神的說柳七的字可夜止兒啼。
「懂,比斗過程就爛我心裏了!」
李十三想強壓這一口惡氣,卻沒能壓住,雞血上頭,一把抽出旁邊吳九腰上別著的菜刀沖馬五甩了過去,馬五偏頭但沒有能完全躲過,小李飛菜刀拉掉他半隻耳朵,並未減速飛出三米釘在窗欞上。
馬五拍案而起:「十三,你的時代過去,現在還他媽玩你那套耍仗義的把戲唬弄人,不靈了,土鱉!」
王二麻子由一張檯球案下抽出那把曾名揚青州的斧頭:「三哥,勞駕搭把手幫我壓hetubook.com.com一下右手,我怕自己本能反應會躲,丟了人!」
青州酒樓談判現場。
「別他媽裝慫,起來說話!」高大壯有些惱火。
醒來的吳九從窗欞上撥出自已的菜刀紅著眼與拖著拐的小白一起沖向瘋狂了的馬五。
「我也是最近才聽我三哥酒醉提了一句,可其實當年我就猜到了。」
小白拄著拐站在陽光明媚的三月青州城,不知何去何從。
「住嘴,你王二麻子也是個土鱉,還他媽是個窮土鱉,跟我談判,拿什麼談?拿你的破鋼管?還是拿他的瘸腿?」馬五猛然由桌子下面摸出一把鋸短了雙管的獵槍,指向王二麻子。場面被震住了,誰都沒想到馬五囂張膨脹到了這個地步。
「武鬥?文斗?」王二麻子問。
「聽說最後改成了閉門切磋,我師父贏了!」
趙老六與周八看了眼死的不能再死的李十三,二人對視了一眼默默從不知死活的老大手裡抽出了名震青州的斧頭和鋼管大吼一聲沖了上去加入了戰團……
柳三欠身坐起,目光如炬:「古人說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無古賢,虧你一個青州書法名家,一絲靜氣沒有!」
「是啊,你當人民警察是幼兒園阿姨嗎?菩薩還有霹靂手段呢!你是要教我怎麼當警察嗎?」
「你上大學的時候,李十三已經入獄了,我那三哥的想法難捉摸,當年抓他是以斗歐至人傷殘的名義,竟然沒有說他販毒的事,當然,也許是因為證據不足沒法一網打盡,放的長線吧,誰知道呢!」
「三哥,這次又是你做的局?」
當年。
「我是東道主,我先來。」
十多年了,師父當年說那半截手指是修車時軋斷的,柳七若不說,至死也不會知道師父當年的恩情如此之深。
李馬雙方各兩三人進入青州酒樓,請了王半城做見證人,其他各方江湖人物將青州酒樓圍的水泄不通,都想第一時間知道這次談判后江湖勢力和*圖*書如何劃分。
「消停點兒,轉的我眼暈!」
二零一六年三月初七晚上十點鐘。
「哦」,柳七收回他的文人思緒,「我三哥托我問你一件事,他說你本質不壞,還能挽救,叫我問你有沒有聽過『卧底』這個詞?」
「王二麻子,但沒人敢叫出口。那天由青州酒樓的談判現場活著出來的只有三個人,新一代的單挑王井二五全身而退,是那天唯一毫髮無損的人,但不是因為身手好,是因為馬五捅死李十三時他被嚇的拉了一褲襠,癱倒在地。還有趙老六,你知道的這傢伙義氣當頭,本事卻差的遠,能活下來是趙四為他擋了馬五七刀。第三個就是你命大的師父了,法醫鑒定死亡時間的時候,他猛然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把法醫嚇了半死……現在的你師父才是名副其實的『麻子』,馬五那一槍給你師父右半張臉、脖子、右胸上總共留了七十二粒鋼砂,正合地煞之數!」
「要是沒我三哥,你也沒那一劫,還記恨呢?」
二人四目相對,一瞬間,天雷地火交擊,高大壯握著鋼管的手沒出息地顫抖,彷彿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當年那個浴血戰神般的王半城!
李十三愣在當地,三年來困擾自己的疑問終於清楚了,為什麼小白出賣了自己,判刑時卻沒有販毒的罪加在身上算是明白了。可柳三為什麼要告訴自已呢?李十三想不明白,柳三在他心中如今就是關二爺和諸葛軍師的合體,讓他充滿敬畏。
王二麻子雙手一攤:「人就算齊了,二位有什麼過節、誤會的都擺桌面上來,能談攏最好,說不清楚的划個道大家按江湖規矩來辦!」
公元二千零五年,張三大學畢業分配回青州參加工作。
柳七沒有繼續說下去,目光探出落在張三身後裝著花梨木框的一幅寫了「且放白鹿青崖間」七字的四尺橫屏上,書作下,貢案上,青釉梅瓶里抽出一根遒勁梨枝,幾片孤瓣襯著白hetubook.com.com牆如淺墨勾勒,若有若無。
半城球室的門「咣」地一聲由裡邊鎖死,將王二麻子和馬五的小弟隔在了外面。厚厚的平絨窗帘將外面刺眼的陽光和裏面昏黃的燈光也隔開了。
有些發福的柳七擺酒為他接風。
馬五的勢力迅猛發展,比起當年的李十三有過之無不及,李十三當年還講江湖規矩,多少算條漢子。馬五卻唯利是圖,兩三年的時間,青州江湖已是一個沒任何道義可講的江湖。
「知道你師父的新外號嗎?」柳七覺得氣氛有些沉悶。
「三哥在這呢,別太粗野,來文的,輸了怎麼說?」
高大壯用鋼管捅了捅張三的后腰:「嗨,小子,哪個道上的,敢在我東關十三英的地盤上生事,膽夠肥呀?」
王二麻子手起斧落,半截右手食指在桌案上跳了一跳,馬五嚇的一聲慘叫。
柳三聽到了青州酒樓方向傳來一聲槍響,起身掏出他心愛的諾基亞1100撥了一串號碼,接通后只說了兩個字——擦線。
柳七目光變得飄乎,說了句小白沒聽懂的文詞:「各有前因莫羡人吶 !」
張三一臉失落,柳七也一臉失落,二人舉杯乾了酒。
張三沉默了半天,默默自飲了一杯酒。
「我只當公證人,不插手任何一方。」文質彬彬的柳三拉了張椅子雙手抱胸坐在一旁。
「別說了,還有件對不起你的事今天跟你一說,小白當年並沒有出賣你,是我做的局。」
「慫?」張三站了起來盯著高大壯:「我的師父是青州王半城,師父沒教過『慫』字怎麼寫!」
王二麻子見勢不對,趁馬五分神之際左手舉起鋼管右手擎起斧頭要對其下手,但疼痛的刺|激下馬五手一抖,獵槍走火,雙管齊發,烏黑的鋼砂噴射而出,將剛跳在半空中左干右戚八面威風的王二麻子一槍轟的血肉模糊撞上牆壁,順牆滑落不知死活。
「武鬥,不動鐵器,打慫一個為止;文斗,做件對方不敢的事便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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