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說他是色狼,算是我一開始看走眼了,後來才發現,這位大少爺不但不缺女朋友,更不缺錢。除了那台價格不菲的相機,他全身上下全是名牌,手腕上的那塊表也是好幾萬的價位。如果不是家裡有錢,一般的學生哪有這樣的裝備?更誇張的是,他在離島之前包了一艘遊艇,把他在島上交到的一眾好友都邀請到遊艇上徹夜狂歡。
在民宿的天台上,我又一次見到了宋曦陽。原以為他是蔣嘉逸的熟人,自然也參加派對去了,但是沒有想到他依舊孤零零地坐在天台最前面的椅子上看著漲潮的海水發獃。
歸冢島?
我在網上搜了那座小島的照片,數量寥寥,的確很少有人踏足那個地方。我只在一個喜歡到處闖蕩的驢友那裡見過歸冢島花海的照片,漫山遍野,粉色花開,映襯著湛藍色的海水,美得不太真實。
我正要戴上耳機,屏蔽掉他時,忽又聽他自言自語般問hetubook.com.com道:「你聽說過歸冢島嗎?」
他娓娓道來的話語像是在講述一個漫長的故事。我不敢再胡言亂語,於是問:「那你最後到了那座島嗎?」
宋曦陽怎麼會問起歸冢島?
「你剛剛問我怕不怕回不來。」宋曦陽提到剛剛的問題,轉而又望向大海,說,「我曾經去過那個島,就在去年的時候。當時天氣不太好,沒有遊船願意過去。後來我找到了一艘要去外海捕魚的船,他們願意順帶載我,但是我只有半個小時的停留時間,而且要跟著他們在海上待好幾天。人說來很奇怪,在岸上時,對深不見底的大海總是心存畏懼,然而當真正歷經波濤洶湧的黑夜后,卻反而什麼也不怕了。」
「但我聽說那個島很遠,要坐大半天的船,很少有船會專門過去。而且海上的風浪很大,你就不怕回不來啊?」我隨口嚇唬他。
「你問我二十多年來有m.hetubook.com.com
沒有經歷讓我過不去的坎坷,這就是。」宋曦陽回眸望著我,說,「但我自己也知道,過不去的坎坷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它不會妨礙我的正常生活。正是因為有這樣過不去的坎坷,我才得以有牽挂和想念的東西,才得以有要為之努力的東西吧。」
他並沒有在看我,而是盯著遠方,所以我遲疑了許久,才確定他在跟我說話。
自從第一天把他當成色狼之後,我就常常在民宿里碰見他,以及不同的美女。他嘴上說,這些美女都是他找來的模特,但誰知道他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輕輕咬著嘴唇,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的確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比起宋曦陽,我什麼也算不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裏也有了一個夢,關於歸冢島,關於繁花盛開。
我並不是特別討厭蔣嘉逸這樣的直腸子,只是每次見面他都表露出過於浮夸的熱情,讓m•hetubook•com.com人難以招架。何況,我討厭鬧哄哄的地方。
「沒什麼。」我擺擺手,鬆了一口氣,跟他站在一起。
關於宋曦陽。
「說得好像你很老似的,又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我鄙夷地說。
「曾經和一個人有過約定,想要去看島上的花海,但是可惜今年又錯過了花期。」他喃喃地說。
我對他的人生沒什麼興趣,正想找個角落聽音樂看書,他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你怎麼沒去嘉逸組織的聚會?我看你們平常挺熟的。」
「那不都是小孩子喜歡玩的嗎?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他又擺出一副大人的嘴臉,實在招人煩。
看到他的樣子,我才確認他沒事,於是鬆開手拍拍胸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
「你對那個島很有興趣?」我在他身後的椅子上坐下,他依舊背對著我,看著大海的方向。
「喂,你幹嗎不說話啊?」我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他的身後,拉著他的胳hetubook.com•com膊,皺眉問,「我不會觸及到了你的傷心事吧?你別一難過要跳海啊。」
他忽然沉默了下去。過了許久,我才意識到,剛才我的話或許觸碰到了某種禁忌。我莫名有些擔憂起來,望著他在夕陽餘暉下更顯孤寂的背影,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種不自在的寂靜。
他恍然回神,扭頭看著我,眼中忽然升起笑意:「跳海?」
「看來你不太喜歡被別人當成小孩。」
雖然我不願意承認宋曦陽的那些話在我的心裏留下了影子,但很奇怪的是,自那以後我很少會再做被海水淹沒的噩夢。反而,我會時常想起宋曦陽所說的那座歸冢島。
「到了。」他意味深長地說,「我到了那座島,花期也過了。」
這是我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的口無遮攔。爺爺總說我說話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這樣不好,我總是不以為意。但看到宋曦陽這個樣子,我著實有些害怕。
他倒是說對了,我最討厭別人把我當成什麼都https://m.hetubook.com.com不懂的人,誰說年齡就代表了一切?
平常在天台碰見他時,他也常望著同一個方向,然而目光的那一端除了一望無垠的海水以外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那次交談是我們在北島最後的一次交談。第二天,宋曦陽比蔣嘉逸先一步離開了北島。
海浪的聲音在一陣一陣咆哮,天台上卻安靜得可怕。
我心裏有些遺憾,不為自己,而是為宋曦陽感到遺憾,為那場已過的花期感到遺憾。
「別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我聽爺爺說過,那是位於北島以北的一個小島,據說每年的五月和六月島上會開滿鮮花,形成大片的花海。然而路途遙遠,又很難預知花期,所以很少有人會去。
「以為我如何?」他微微翹起嘴角,問。
當然,也叫了我,我自是予以了回絕。
如果說宋曦陽是一種奇葩,那麼蔣嘉逸算得上是另一種奇葩了。
「喂,你怎麼了?」我試探著問。
「你不也沒去嗎?」我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