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萌還沒有回來，宿舍里只有紀念和徐志宇。
「媒體都曝光了，我還怕什麼？」說完他便掛斷電話，朝著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想到這裏，她說了聲「抱歉」。
紀念詫異地回頭看向宿管阿姨，阿姨那八卦的目光也正瞄向她，看清是她，阿姨豁然一笑：「原來是小紀啊！」
紀念無所謂地笑了笑：「不記得了，大概是分數線低吧。對了，你找我有事？」
「挺好的。」
紀念猶豫。
「說他有些學術成果並非自己的……嘿，無非就是一些人嫉妒他年紀輕輕就有這麼高的學術成就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水平。」
「昨天夜裡。」她如實回答。
她妥協：「那好吧。」
倆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宿舍樓。路過一層宿管阿姨的房間時，正撞上阿姨出來打水，紀念心裏一驚，低頭加快腳步，可人高馬大的徐志宇還是被阿姨看到了。
「這事還是小事嗎？」徐志宇低頭苦笑，「再說，紀念，我們是什麼關係，我見你還非得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知道還擅自做主提前出院？沈慕清幾乎就要開口訓她了。
「怕啊。」他佯裝鬱悶，朝宿舍樓上望了一眼，「所以，不想被直播的話……我們去你宿舍說？」
徐志宇冷笑：「那就連個電話都沒有？而且，你有輕微腦震蕩，要在醫院觀察你不知道嗎？」
「挨訓就挨訓。」說不上為什麼，紀念非但不害怕，竟然還有點小小的期待。
他站在講台上，低頭翻開書，回憶著上一節課講到了哪裡，半分鐘后，他抬起頭打算開講，卻冷不防看到第一排正中間離他最近的那個位置上的人。
「嗯，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去夢裡解題了。」
紀念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喜歡「女朋友」這個稱謂。
「看什麼呢？」她倒了杯水遞給他。
紀念瞭然地點頭：「他看著的確年輕，他多大？」
紀念瞥了眼他身後那群舉著手機的同學，有點尷尬：「不怕粉絲和狗仔了？」
從紀念的宿捨出來，他才發現車子已經不在樓下。他正要打電話給助理，助理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當紀念看到那張照片時，她已經回到了宿舍。
她對名車不感興趣，正要繞開，卻見車上下來一個人。那人個子很高，頭上的鴨舌帽壓得很低，徑自朝她走來，不用說，是徐志宇。
「我知道。」
他毫不掩飾地上下掃了她一眼，微微皺眉道：「你不冷嗎？」ｈｔｔｐs://wwｗ.ｈｅtuｂｏoｋ.ｃom.cｏm
紀念聞言冷笑一聲：「省省吧你。」
紀念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沈慕清身上：「他很厲害嗎？在學術方面。」
紀念進門時正看到徐志宇站在她的書桌前研究著她的那些書。
紀念不明所以地低頭看自己。
「哥，宿舍樓下不讓停車太久，我把車開到圖書館前面的停車場了，你那裡結束后給我打電話。」
「為什麼？」
紀念聞言失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你對他的態度挺特別的，見了他話很少，我就說你怕他，你還不承認。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他是你的導師，你的小論文能不能過，這學期能不能拿獎學金，甚至你每個月補助拿多少，基本都是他說了算，你不怕他才怪。像我，在我的導師面前就只有裝孫子的份。」
紀念沒辦法跟著沈慕清一起去實驗室了，她得先回去換衣服，所以兩人出了教室就分道揚鑣。
「就一刻鐘。」
徐志宇拿下來翻了翻，是《三個火槍手》。
徐志宇走到她的書桌前，隨便掃了一眼書柜上的書，大多是一些晦澀難懂的專業書，倒是讓其中一本英文原版小說顯得格外醒目。
好在阿姨很善解人意地說：「快去吧，快去吧。」
寧萌用手指戳了戳紀念的腦袋：「人家的墨水都在這裏，你隨便問個什麼，他都能以點帶面、深入淺出地給你解釋清楚，哪還用什麼PPT！對著念啊？怪無聊的。」
就在這時，講台上的人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裡話一樣，突然抬起頭看了過來。
「嘿嘿，那就好。」說話間寧萌無意中掃了紀念一眼，頓時臉色一變，「我今天就忘了多提醒你一句，你就整了這麼一身作死的行頭，一會兒免不了又要多挨幾句訓。」
「怎麼個好法？」
寧萌有點失望：「這樣啊……那什麼事？」
紀念和徐志宇的那則新聞在D大被傳得沸沸揚揚，而且新聞爆出的第二天八卦的女主角就回校上課了，同學們的八卦熱情簡直空前高漲。
紀念就站在講台下端著手臂倚著座椅的靠背，靜靜地看著他被一眾女生圍著問問題。他倒是耐性很好，一一解答，而且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聽不懂，如何一遍又一遍地糾纏他，他始終是一臉平靜又包容的神情。
此時沈慕清正一手插在休閑西褲的口袋中，一手拿著粉筆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做著板書，像是在和台下的眾人分享有趣的故事一樣，不ｗｗw.heｔｕboｏk•coｍ.cｏｍ緊不慢地講述著有關微電子的深奧原理。
寧萌對她的反應有點奇怪：「你不會是想讓我背鍋吧？」
可是紀念很快又說：「我不想像籠子里的大猩猩一樣被人參觀。」
「名人嘛，半年前剛從加州伯克利回來的，汪正宇（著名華裔微電子學家）團隊的重要角色，業界如日中天的新星。現在我們院的副院長，D大建校以來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出了名的『高嶺之花』，被全校女生視為最理想男友的沈慕清，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
沈慕清走下講台，走到她面前：「什麼時候出院的？」
「不用，就在樓道轉角處，你出門太招搖了，我馬上回來。」說著她便出了門。
沒見到他訓人的樣子，紀念心裏稍稍有點失落。她從桌子後面繞出來，正想說跟著他去實驗室看看，卻見他剛剛多雲轉晴的臉一下子又晴轉陰了。
沈慕清老遠就聽到教室里傳出吵吵嚷嚷的聲音，但他沒有在意，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群猴子平時上躥下跳，而只要他一出現就立刻安靜下來的規律。雖然今天他們鬧得有點厲害，不過他一出現，眾人還是很給面子地安靜了下來。
「你自己走過來沒問題嗎？」
「沒辦法，女朋友住在這裏，誰不得跟阿姨搞好關係？我雖然不是在國內讀的大學，但這點在哪裡都一樣。」
紀念隨手拿過一本厚厚的《微電子電路》懶懶地翻了幾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忘了那麼多事，這些東西竟然都記得。」
紀念樂了：「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誇我？」
紀念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沉默了片刻說：「別等後天了，這鬼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紀念愣了一下，垂下眼。是啊，她是失憶了，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她沒理由要求他配合著她一起失憶，一起忘記過去、忘記彼此。或許在他看來，一切都沒什麼變化，她還是那個他可以親近的女朋友。
對著上百個鏡頭都泰然自若的徐志宇此時也破天荒地有點不自在，笑了笑對阿姨說：「阿姨，我們先上去了。」
紀念有點詫異：「頭銜還真多。」
她找出宿舍備用的紙杯想給他倒杯水，這才發現飲水機上的桶已經空了。
紀念對這種場合不太適應：「你怎麼來了？」
「沈老師？」
紀念被對方的高分貝震得有些頭暈，含混地回話：「還沒。」
「你怎麼在這裏？」他冷聲開口問道。
「你https://m.hetubook.com.com說誰？沈老師嗎？想知道他的信息太好辦了，網上一搜就什麼都有了。」
沈慕清頓了頓，不打算當眾跟她討論她私自出院的事情，只是說了句「下課找我一下」，便開始上課。
紀念能認出他，周圍的人自然也能認出他，立刻有人拿出手機來拍照。
「你有輕微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你知道嗎？」
「為什麼？」
面對徐志宇這番話，紀念無言以對，這些話就像千斤巨石一樣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虧欠別人的感覺。
徐志宇旁若無人地說：「我女朋友在這裏，我來這裏的理由很難猜嗎？」
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嗎？他突然有點明白了今天這群學生異常亢奮的原因——最近的八卦新聞真是無孔不入，他雖然自己不會去找，但是它們總會突然跳躍在他的手機屏幕上，讓他想看不到也不行。所以，關於紀念和徐志宇那張在醫院病房裡擁抱的照片，很不幸，他也看到了。
寧萌搖頭：「一會兒你就樂不出來了。」
而此時，坐在宿舍的電腦前，看著那張照片，紀念也不知道是不是腦震蕩的後遺症，只覺得頭疼——想不到她和徐志宇的關係還是沒躲得開媒體，而且只是短短几個小時的發酵，各大門戶網站的娛樂板塊上已隨處可見「徐志宇地下女友曝光，女生疑似D大學生」的字眼，而新聞所用的照片正是她被徐志宇「強抱」的那一張。
「回去換條長點的裙子。」他頓了頓，「最好換上長褲。」
「你睡了嗎？」
「你看看你，長靴、短裙是沒什麼問題，但是裙子和靴子之間的那截大腿沒遮住，就是你的問題！」
紀念瞥了寧萌一眼，目光又回到沈慕清身上：「以前他對我怎麼樣？」
徐志宇一手接過紙杯，一手掂了掂手上那本厚厚的《電路設計》：「你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選這麼個專業？」
紀念想了一下：「那就明天吧。」
紀念鄙夷地看了這個坦誠的舍友一眼。
宿舍門禁時間已過，寧萌卻不得不從被窩裡爬起來，還越過醫院的重重關卡，和紀念的主治醫生鬥智斗勇，終於連夜將紀念接回了宿舍。
徐志宇剛想說已經結束了，但想了想說：「算了，我現在過去找你，反正也不遠。」
寧萌嘻嘻一笑說：「這個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沈老師剛過而立之年，男人三十一枝花，而且他還是單身。」
「不過你上網搜的話，關於他的評價可能也不都是好和_圖_書的。」
「有黑歷史？」
紀念不解地抬頭看他：「什麼？」
紀念走後，徐志宇打量著這間宿舍。兩個女生住，兩張風格截然不同的書桌。不過不用猜也知道裏面那張是紀念的，因為她幾乎不化妝，書桌上也定然不會出現許多化妝品。而且她出了名的成績好，那張堆滿書的書桌顯然跟她更配。
就在徐志宇走後，她從通信錄里找出沈慕清的號碼，可拇指放在撥號鍵上時，她又有些猶豫——畢竟是師生關係，他說那句有事儘管找他的話，多少應該有點客氣的成分在。於是，她還是打給了寧萌。
「還問我為什麼？你自己的『老闆』你不知道啊？」寧萌簡直痛心疾首。
紀念涼涼地看了眼寧萌：「我怎麼會跟你這種人成為朋友？」
寧萌咂嘴：「學霸就是學霸，做夢都在解題吧？」
寧萌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說他是不是為你私自出院的事情找你啊？那我估計你得挨訓了。」
過了一會兒，等答疑的學生都離開了，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快到宿舍樓下時，紀念發現前面圍著一群人，不知道在幹什麼，走近才發現，原來小路邊停了輛招搖的法拉利。
「你的粉絲都追到醫院去了，我還怎麼留在那兒觀察？」話一出口，她又覺得自己口氣不太好，於是放緩語氣說，「醫生不簽字，我肯定出不來，所以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就為這事來找我？」
她看著他笑，什麼「不喜歡衣著性感的女生」，怕是定力不夠吧？
「我什麼都答應你並不是放棄你，或是任由你放棄我們的關係，相反，我願意等你，等你想起來，或者等你重新愛上我。」
紀念會錯了意，指了指後面：「我來晚了，後面都坐滿了。」
徐志宇合上書，神情難得地嚴肅：「你說呢？」
紀念微微挑眉看向舍友：「怎麼會？」
紀念先是一愣，繼而朝他笑笑。可是對方的眼神卻不像看其他女生那麼平靜、包容——她怎麼覺得他有點不高興呢？
寧萌攤手：「這回完蛋了，一夜之間你成學校名人了——哦不對，你以前也是名人，只不過以前是成績好得出名，現在是談戀愛談出名，說來也夠全面發展的。」
「走吧，這裏待會兒還有課。」
「那我對他呢？」
「那也應該提前說一聲。」
紀念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你說出院的事情啊？我想跟你說來著，今天這不是出事後第一次上課嘛，有點忙。」
寧萌繼續補刀：「再搭配你這學生頭齊wｗｗ.hｅtuboｏk•ｃom.coｍ劉海，簡直就是禁慾式性感嘛！錯上加錯！」
她拎起空桶：「我出去打點水。」
徐志宇嘆了口氣：「紀念，我答應過你，照顧你現在的情況，不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你好像誤解了我的意思。」
這話什麼意思？
寧萌意外：「這麼快？能行嗎？」
這絕對比剛才那幫學生問他的任何一個問題都難以回答，他想都沒想便胡謅道：「沒有為什麼，實驗室規定。」
徐志宇剛想阻止她，但很快又改變了主意：「遠嗎？要不要我陪你去？」
照理說女生宿舍是不許男性訪客進入的，沒想到阿姨見到徐志宇竟然一點也不意外，還眉開眼笑地和他打招呼：「帥哥，又來看女朋友啊？」
沈慕清幾乎要被她氣笑了，這就是他認識的紀念，有時候頑固得像塊石頭，但卻有著比石頭更鋒利的稜角。
而就在去圖書館的路上，他遇到了個「熟人」。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寧萌興奮的聲音：「你竟然會打電話給我了，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沈慕清微微一愣，這才明白她指的是那些媒體。
紀念問徐志宇：「你怎麼連我們宿管阿姨都認識？」
一旁的寧萌仔仔細細地把照片研究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只要認識紀念的人就能看得出那上面的女孩是她無疑。
沈慕清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思想——準確地說應該是眼光，有點保守。曾經學校BBS上開過一個帖子，就是扒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不過幾百樓蓋下來也沒扒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扒出了他不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其中有一條就是「衣著性感」。
「他講課都不用提前準備PPT嗎？」
兩人的情緒一下子都變得很低落，徐志宇只好提前告辭。
「剛鑽進被窩。你也早點睡吧，腦震蕩不是小事，後天我去接你出院。」
下了課，紀念要等沈慕清，寧萌只好先走一步。
「喂，看什麼呢？這麼專註。」寧萌用手肘捅了捅她，小聲地問。
被老師約談這種事情對紀念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她完全沒有在意，可是對講台上這位沈老師，她卻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寧萌哈哈一笑，「哦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上課？也不知道大家現在見到你會是什麼反應。」
紀念低頭看看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一截大腿，如實地說：「一點點。」
「不怎麼管你。不過他對所有人都這樣，你也看到了，他上課都不點名的。」
「正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