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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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紀念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是的,這是她失憶以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電話里是長久的沉默。自從紀念上了大學,每年只有過年時回家幾天,其餘時間都留在學校,不是打假期工就是準備各類比賽,說要回家過暑假,這還是頭一次。
寧萌愣了一下,待看到她身邊的男人和她手上的手銬時,她有點生氣:「沈楓,你是不是搞錯了?」
紀念還在猶豫,卻聽有人在叫她。
聽說紀念中午要回來,寧萌在外面的飯館訂了位置,打算慶祝她重獲新生,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她出門想先去叫上田靜。可一出門她卻發現田靜正被幾個男人簇擁著下樓,她立刻叫了聲她的名字。田靜回過頭,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電話中母親始終沉默,過了許久,她嘆了口氣:「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什麼心結都該解開了,就當那是你爸爸的命吧,你也不用太自責。」
有多大的心結,也該解開了。
周圍趕來參加考試的學生顯然也都聽到了,不知為何有人直呼沈老師的名字,不由得紛紛側頭看向她。而她目光鎖定的那個人,也停下了腳步。他緩緩回過頭,淡漠的神情中難掩一絲詫異。
今天的他心情顯然不錯,對每個被授予學位的學生都面帶笑容。輪到紀念時,她樂呵呵地上了台,可是發現對所有人都笑的沈慕清卻唯獨對她斂起了笑容。
然而就是那幾通電話沒有接到,讓紀明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還好她已經漸漸習慣了,所以當她打開宿舍門,發現裏面竟然有別人時,不禁一愣,待看清其中一個高個子男人的臉時,她緩緩收起臉上的吃驚。她沒有像以前見到沈楓那樣像只受驚的兔子,這一次,她表情漠然,眼中隱有絕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周遭駐足圍觀的人似乎也忘了他們來到這裏其實是為了一場重要的考試,直到開考鈴聲突然響起,眾人才回過神來,但是依舊沒有人動,大家都看著沈慕清,似乎都在等一個答案。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以為可以真的放下,但兜兜轉轉依舊痴迷。都說什麼樣的心感召什麼樣的愛情,她執著如斯,他又何嘗不是。
在大學本科的最後一年,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方向,只有她對未來無比茫然。直到有一次,英語視聽課上,老師放了一部電影。電影中男主人公為了妻子的死充滿自責,為了穿越回過去,他不惜一切代價,可結果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目睹妻子死亡的過程,也一次又一次經歷死別的恐懼和悲痛。他在這種恐懼和悲痛中苦苦掙扎,可到頭來卻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個夢。電影結尾處,在熹微的晨光中,妻子伏在他的身邊聽他大汗淋漓地喃喃講述整個噩夢,末了只是笑了笑,在他額頭輕輕一吻。她說:「如果真有那樣的事情,我唯一需要你為我做的就是放下過去,自由而幸福地活著。」
www.hetubook.com•com是他們第一次在校園內牽手,因為她畢業了,而他不再是她的老師。
掛斷電話,紀念問沈慕清:「你早知道要出事?是什麼事?」
剛才在台下,紀念特意查了萬年曆,這些天既沒有什麼節日,也不是他的生日,不知道他指的禮物究竟是什麼禮物。
她靜靜地立在窗前,窗外梧桐樹葉鬱鬱蔥蔥,樹蔭遮蓋下的長街小巷進入了一天中最忙碌的時段。隨處可見拎著早點行色匆匆的備考生——考試周來了,這個學期就要結束了,而距離沈慕清離開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說吧,你想要什麼?」
紀念回到座位上,接下來是新生代表致辭,是他們學院研究生剛入學的一個女生,據說也是成績非常優異,有她當年的風範,而且一看樣貌也是小花一朵。不過她說了些什麼,紀念沒有聽,因為她滿心期待的是後面的學位授予儀式。
小花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回不過神來,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紀念點頭。
看到紀念,他朝她走來:「準備得怎麼樣?」
「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坦白。」說到這兒,紀念苦澀地笑了笑,「當年害我爸沒及時得到救治的人是我,根本沒什麼學術界的陰謀論,也與沈慕清無關。其實,您早就知道了吧?」
她畢業了,從D大電子系畢業了,也從那段蒙塵歲月中畢業了。
他沒有回答。身邊的眾人竊竊私語。
沈楓回頭見是她,笑了笑:「回來了?」
的確,在她將那粒降糖葯當止痛藥遞給吳瓊時,她就想過會有這樣的結局。
「禮物?你畢業,難道不是他送你嗎?」
「好。」
沈慕清看了紀念一眼,回話說:「我這就趕過去。」
她回過頭,看到沈慕清正站在前面的人群中看著她。他已經脫掉了導師服,一身西裝熨帖得體,風度翩翩。
沈楓公事公辦地對沈慕清亮了證件,簡單說明帶走田靜的理由。沈慕清只能表示,學校願意全力配合警方破案。
沈慕清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學校會安排其他人接手,不會影響你們畢業。」
能容納三千人的大禮堂此時坐滿了師生,她往台下望了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他今天特意穿了正裝,深色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顯得紳士又莊重,有一種禁慾的美感。而只這一眼,就讓她不再緊張。
她調整麥克風開始致辭,因為沒有特意準備發言稿,所以就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在座的很多人對紀念這個名字都有所耳聞,有人知道她是因為她異常優異的成績,而有人知道她卻是因為一年多以前的那場命案,可是真正了解那件事始末的人卻寥寥無幾。所以當她說要特別感謝一個人時,並沒有幾個人會想到她提到的這個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就是她的導師沈慕清。
她回頭,正對上一個女孩燦爛的笑臉:「我說這位學妹,找人牽線也得www.hetubook.com•com先調查清楚情況,不然搞不好會很尷尬,比如你剛才拜託的那位,就是我們未來的師母大人。」
沈慕清看了眼時間,如果沈楓那邊足夠順利,應該已經水落石出了。
見她回頭,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過來。」
年輕時做過的蠢事,如果沒有發生後面的事情,如今恐怕也不會被記得。可是那件事卻讓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終歸成了她無法忘記但又最不願提起的過往。所以多年來她懲罰自己,嘗盡思念和自責的味道。最難過的時候,她想著時間應該可以沖淡一切,說不准她真的會忘記過去、忘記沈慕清。然而事實證明,有些事情歷久彌新。
紀念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這句對不起你不應該說給我,你該好好說給吳瓊。」
此時他們周圍已經漸漸聚集了一些人,可是田靜彷彿沒有看到,她走向紀念:「對不起,紀念,把你牽扯進來了。」
她見狀,勉強笑了笑:「是要理由嗎?那我說。從17歲那年起,我喜歡上一個人,很喜歡很喜歡,可是卻因為我的卑微和愚蠢,導致我們最終分道揚鑣。然而這麼多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他,我害怕自己哪天醒來忘記他,甚至把他的名字紋在鎖骨下。老天或許看到了我的努力,在我忘記所有人的時候,讓我唯獨對他有感覺。所以,沈慕清,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從17歲攢到現在,恐怕幾天幾夜也說不完。所以你可不可以先不走,聽我把話說完?」
沈楓不耐煩地催道:「走吧。」
紀念早把小花的小插曲忘在腦後,心裏還惦記著沈慕清在典禮上對她說的話。
如若不是,母親怎麼會突然對她態度大變,而不說破,大概是怕她會自責吧?
「關於2月20日吳瓊墜樓一事,我們想請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他沒有回答紀念的話,因為他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來電,是一個D大區域內的固定電話。
「我總覺得他對吳瓊有很深的感情,既然如此,說吳瓊是他殺的,不會覺得有點奇怪嗎?」
原來是想要他的電話。
「啊!」小花懊悔地抬起頭,再看沈慕清和紀念,已然走遠。
紀念突然就想到他發的那條朋友圈,曬出他人生中第一個獎盃,還說要感謝一個人。那條朋友圈一發,曾經被人截圖傳出,外界都以為他要感謝的是紀念,可是紀念的心裏卻分明知道那個人不是她。但是這個被傳出去的朋友圈截圖並沒有掀起什麼波浪,因為當時那獎早已塵埃落定,失去了最初的熱度。可是他為什麼在拿到獎時低調沉默,卻在很久之後突然發了那條朋友圈呢?
沈慕清挑眉:「四個學分的課而已,不至於吧?」
紀念也不以為意,只管眨巴著眼睛看他,看他走到自己面前,她微微低頭,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母女倆又簡單地聊了幾句,在說服母親不用特意跑來N市之後,紀念掛斷和_圖_書了電話。
紀念瞥了眼那信紙,皺眉:「你怎麼不直接去問他?他應該當面就可以給你解答。」
寧萌立刻愣在當場,沈楓從來沒有這樣過,可見事情的嚴重性。之前他問她的那些問題在她腦中徘徊,一個不怎麼好的猜測隱隱浮上心頭。
「是你自己一轉眼就不見了。快走吧,我媽已經打電話催了好幾次了。」說著,沈慕清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起了她的手。
沈慕清腳步一頓,卻沒有回答她。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各懷心事地並排走著。直到快到教室時,有路過的學生向沈慕清問好,才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她不明所以地抬頭,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看口型,像是在跟她說話。
而再一抬頭,卻見剛剛出院的紀念,還有代表學院趕來的沈慕清。
田靜突然覺得喉嚨發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沈慕清回頭看著她,靜了半晌,表情無比認真地說:「一個應允,關於一個終身制的契約。」
紀念簡單收拾了考試用的東西,便出了門。
紀念突然覺得喉嚨乾澀,發不出一個音節來。她站在窗前,對著窗外平復半晌,才說:「您別來了,快放暑假了,我回去。」
畢業典禮在眾人的激動與不舍中結束。師生們陸續離場,紀念和其他人走散了,只好一個人往校外走。
紀念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背影,有點難過。
小花說:「學姐你剛才講得真好。」
紀念回頭看,是剛才代表新生髮言的小花。
沈慕清接通,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沈院長嗎?我是女生宿舍樓的管理員,貴院的學生出了點事,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但有人告訴我這事歸您管。」
沈慕清微微一愣,不過再一想也是,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事,她的確沒時間複習。
沈慕清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許多年了,她第一次聽到母親焦急的聲音:「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和我說?我訂了下午的機票,這就趕過去。」
沈楓也很生氣,上一次他白提點她了嗎?
良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先進考場吧,我們來日方長。」
「大部分?」紀念詫異地看向沈慕清。
快到考場時,她遇到了他。他穿了件白色的休閑襯衫,搭配淺色牛仔褲,頭髮比之前略長,但依舊清爽。走在來來往往的學生中,他也只像個高年級的學長。
今天考微電子學,不出意外,沈慕清應該會監考。
田靜就像她的名字一樣一向喜歡安靜,可是以前宿舍里住著四個人,除了她之外的幾個女生成天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她原本是有點厭煩的,可是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晚上說夢話都有迴音,她卻發現自己不那麼喜歡安靜了。但是不喜歡也沒辦法,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吳瓊關係好,李文、劉希在吳瓊死後嚇得立刻換了宿舍,只有她有情有義留下沒走,當初沒走,所以現在也就沒法走。
紀念聽聞一怔,還真沒聽說過畢業要給老師送https://m.hetubook.com•com禮。不過他既然提了,她就滿足他一次也無妨。
小花有點不好意思:「您是沈老師的學生吧?」
她回到座位,身邊的寧萌問她:「別以為我們台下人都瞎,你倆在台上竊竊私語什麼呢?」
「他是不是說吳瓊不是他殺的?」
一年多以後的春天,紀念完成了論文答辯,順利畢業。畢業典禮那一天,她作為畢業生代表上台致辭。
沈楓拿起桌上的物證袋:「我們從你抽屜里找到這兩個藥瓶,是你的沒錯吧?」
小花紅著臉答非所問:「這上面有我的電話,他看完聯繫我一下就好。」
紀念想了想說:「他好像問我送他什麼禮物。」
她沒有問「你們怎麼在」,也沒有說「找我什麼事」,只是單純地回答沈楓的問題。
「嗯,剛下課。」
「沈慕清!」她大聲叫他的名字。
而沈慕清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紀念,聽她說這些話,他面上雖然平靜,但心裏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沒怎麼準備。」她實話實說。
沈慕清勾了勾嘴角:「謝師禮。」
沈慕清嘆氣:「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年輕的心有時有著令人敬畏的孤勇,她一次次的試探並沒有得到他絲毫的回應,可是她卻越挫越勇,無法克制地被他吸引。然而,同樣的一顆心,卻又脆弱得經不起比較。當聽聞他喜歡周穎時,她差點崩潰,她不惜一切地尋找任何他們「相愛」的蛛絲馬跡,為的就是從此不再溫吞地曖昧不清,而那顆為他而生的少女心,要麼徹底毀滅,要麼重獲新生。可是為此,她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想不到沈老師真的會收女學生啊,好可惜。」小花懊悔地嘟了嘟嘴,然後從背包中拿出一本印著粉紅桃心的彩色信紙,「是這樣,沈老師的所有文章我都讀過,其中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我記錄了下來,想讓他幫忙解釋一下,師姐您方不方便幫我把這個轉給沈老師?」
後面還有別的學生在等著上台,沈慕清沒有再說什麼,修長的手指趁她發愣之際將她帽子上的流蘇由右邊撥到了左邊,然後笑著說:「紀念同學,恭喜你畢業了。」
「我知道,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當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以後,紀念躺在醫院的床上百無聊賴時,再刷朋友圈,竟然無意中又看到那一條,諷刺的是,那上面還有她不久前的贊。紀念盯著那條朋友圈發出的日期不禁出神,如果她沒記錯,那天正是吳瓊的生日。所以當沈楓和沈慕清為了找到他的軟肋絞盡腦汁時,她想,吳瓊或許就是他的軟肋。果不其然,他們因此成功突破了徐志宇。
她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看著他,不明白她理解的是不是他要表達的,而就在這時,聽他又說:「我想要你的一輩子,你給還是不給?」
「我會不會畢不了業?」紀念突然問。
「你剛才說我欠你什麼禮物?」
紀念突然滿心感慨,回想起過往的不易,再看面前的男人,她很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擁抱他,可是礙於全院師生在場,只好把溢於言表的興奮壓下,留著日後慢慢消化。
其實當年她明知是紀念的錯,心有不滿卻又不忍心過多責備,也知道沈慕清什麼都不說只是為了維護紀念,而她卻不公平地將所有怨氣撒向他。如果這次不是紀念出了事,她可能就這樣自欺欺人地過一輩子,可是在得知女兒生死未卜的一剎那,她無比後悔,逝者已矣,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何必一直活在過去的陰霾中呢?
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就這麼急著跟她撇清關係嗎?
那個時候,紀念突然覺得心裏的那把鎖吧嗒一下打開了,關於那段蒙塵歲月,她似乎有了新的認識。她決定回到D大,與為了她至今仍背負「罪責」的沈慕清,以及那段過去,做一個最後的「了斷」。
她立刻湊近了一點,他伏在她耳問了句:「我的禮物呢?」
眾目睽睽下,她問他:「可以不走嗎?」
當那朵小花走下台,校歌響起,沈慕清已然換上了導師服走上台。他個子很高,幾乎比上台的男學生都要高出半頭,在人群中有種獨樹一幟的韻味。
沈慕清瞥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說:「事情跟我們想象的可能有點出入。」
紀念見著他,不滿地走向他:「你剛才去哪兒了?」
紀念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沈慕清替她辦理了出院手續,將她接回了學校。回學校的路上,紀念問:「徐志宇都認了吧?」
紀念不善於跟人寒暄,直截了當地說:「謝謝,有事嗎?」
然而她剛從禮堂出來,就聽到有人在叫「紀念學姐」。
從小到大,她沒做過任何卑劣的事情,當然也包括偷東西。然而那一次,她偷偷拿了他的手機,趁他沒注意時翻找有關周穎的所有信息。做賊總會心虛,當手機突然響起時她嚇了一大跳,不過還好當時房間里放著音樂,手機鈴聲最初響起的那一聲恰巧被音樂吞沒,而她也速度夠快直接按了靜音。她不知道爸爸為什麼一直打電話給沈慕清,但是為了不被發現,她只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可是怎麼又有變化了?
「嗯,大部分都認了。」
紀念不由得一愣:「什麼?」
當年的事情說來可笑,18歲的少女滿心都是關於心上人的小心思。為了確定他是否也喜歡她,像許多那個年齡段的女孩子一樣,她做過一切能做的傻事:投其所好,假裝自己醉心無聊的微電子學;配合他的身高,開始穿磨腳的厚底鞋;聽說他不喜歡女生太主動,便精心製造各種「偶遇」,卻又表現得漫不經心。
「那……假如我的導師辭職了呢?」
紀念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誰說不是?
致辭完畢,她抬頭看向他,他依舊端坐在那裡,英俊的眉眼中滿含深情。有那麼一刻,紀念無比驕傲地想,這是她的男人。
這倒讓沈楓有點意外:「你知道我們會來?」
「你給我回去!」他沒好氣地說。
沈楓朝剛子使了個眼色,剛子會意地拿出了手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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