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戀的秘密
02、我想帶你騎單車,我想和你看棒球,想這樣沒擔憂。

被她握在手中的筆像是通過右手與大腦連接在了一起,那些不斷在腦中放映的畫面,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通通變作字元落在了素白的紙面上。
蘇巒青都已經提示得這麼明顯了,暮瑟若還弄不明白,那她便真是個傻子了。
從前發生過的那些事的記憶殘骸匯聚成一片,她的腦袋裡就像在播放一部色調泛黃的老電影,電影里的每一幀每一幕都是她與蘇巒青相處的畫面。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突然變得很急很促,整個人也莫名其妙變得心虛起來。
暮瑟其實也有些小激動,不過是表面看著鎮定,叫人看不出她翻江倒海的內心。
很久之前暮瑟就想過要學騎單車,只是她懶,很多想法也只是在腦袋裡過一遍,就再沒了下文。
暮瑟本該害怕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從她發現蘇巒青在身後扶住自己的那一刻起,她沉在心中的所有不安都消失不見了。
暮瑟與蘇巒青所在的城市恰好有很多單車道,每天騎車回家,甚至可以說比坐公交車還安全,更何況大家也都厭倦了每天踩著點擠公交車的生活,蘇巒青這一提議可謂是一呼百應。
蘇巒青又接著問:「那……你要繼續坐我家的車咯?」
起先暮瑟還有那麼幾分耐心,當她的答案一一被蘇巒青所否認的時候,她便又開始鬧起了彆扭,氣鼓鼓地望著蘇巒青:「猜什麼猜呀!我不想猜了,你就告訴我唄。」
她撇了撇嘴角,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望著他:「笑什麼呢?有什麼好笑的?」
暮瑟第一次寫故事是在初二那年,故事很短,不到四千字,用自動鉛筆密密麻麻地寫在了筆記本上。
暮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電梯門便已「叮」的一聲響了。
海平面遠方開始陰霾
悲傷要怎麼平靜純白
我的臉上,始終挾帶一抹淺淺的無奈
你用唇語說你要離開
那難過無聲慢了下來
洶湧潮水,你聽明白
不是浪而是淚海
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
海鳥跟魚相愛
只是一場意外
……
和-圖-書
暮家的門一關上,暮瑟便轉身瞪了他一眼:「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暮母懶得搭理她,只朝她翻了個白眼,便握著鍋鏟徑直走回廚房。
在暮瑟面前,蘇巒青從不吝嗇誇獎,而暮瑟也因這毫不意外的誇獎寫了整整一年。
她突然就不敢直視蘇巒青的眼睛,目光像是觸電一般急速收回,然後,無意識地揚起了嘴角。她心裏的雜草在瘋長,明明就已經糾成了一團解不開的亂麻,她卻仍聽到自己在說:「你要扶好哦,我要出發了!」
暮瑟雖然不知道蘇巒青為什麼會這麼問,仍一臉耿直地搖了搖頭:「不是很想,真的太擠了。」
蘇巒青的到來使桌上又多了個菜,暮瑟默默扒著飯,暮母的胳膊不停往外拐,一邊伸筷給蘇巒青夾菜,一邊數落自家女兒暮瑟。
蘇巒青乖乖地跟在她身後走,努力憋著笑。
高中生的課業比想象中更繁重,手寫稿的速度也不比打字,縱然如此,暮瑟仍在天天堅持。
蘇巒青之所以想到這個法子純屬意外,只因某天擠公交車的時候,聽暮瑟和溫純如嘟囔了兩句:「擠公交車可真累啊,我要是會騎車就好了……」
一旁的暮母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暮瑟的腦門上:「你怕是不得了了,人家給你送禮物還這麼一副態度,吃完了就趕緊下去,記得跟人家巒青道聲謝。」
蘇巒青也不解釋,就這麼一直笑盈盈地望著暮瑟,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走。
那些畫面和情節就像一朵又一朵在夜空中炸開的煙花。
縱然如此,也沒能讓暮瑟的眼睛掀開一條裂縫,她含混不清,又或者說是「氣若遊絲」地問了句:「誰呀……」
第二天早晨,蘇巒青的桌上多出一個密密麻麻寫滿鉛筆字的本子,而暮瑟,則咬著下唇,滿臉期和*圖*書待地望著他。
憑良心來說,暮瑟的故事是真寫得不好,不說故事內容,語句平淡無奇猶如流水賬,甚至還有多處病句。
她入睡的時候是凌晨五點,再度醒來已是正午。
蘇巒青低著頭,所有注意全都集中在車身上,他的手骨節分明且修長,因為過於用力而有青筋微微凸起,那原本過於白皙的手瞬間充滿了力量感。
可偏偏就是這時候,電話鈴聲和門鈴一同響起,她捂著耳朵,掙扎著翻了個身,那招人煩的電話鈴聲終於停止響動,門鈴聲則由陣陣叩門聲所替代。
蘇巒青連忙將笑憋回去,裝出一副嚴肅認真且正經的模樣。
當暮母說出這話的時候,她便已經開始猜測,蘇巒青送給自己的究竟會是個什麼東西。
唯一不同的是,她身邊有個蘇巒青。從小到大,不論暮瑟冒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總能無條件地支持鼓勵她,哪怕那些想法在旁人看來是痴心妄想,是無論將手伸多長都無法觸及的幻象。
暮母這一吼的威力簡直足以將整棟樓震塌,又怎麼會震不醒一個暮瑟。
暮瑟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趿著拖鞋一路踱步走進浴室,全然將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蘇巒青視作透明。
不少女孩子在學生時代也都曾做過這樣一件事——寫小說。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那輛單車十分小巧,與她的身高十分相襯,全身上下都被刷成了粉色,她一眼看過去直呼可愛。
「那就是咯。」蘇巒青彎成月牙的眼睛里泛著柔和的光,「你既不想擠公交車,也不想坐我家的車,還能怎麼辦呢?」
這正是暮瑟的小秘密,一個只有她和蘇巒青知道的小秘密。
暮瑟寫這個故事的動機很簡單,不過是上課太過無聊,手頭上的小說恰好又都看完,耳機里恰好響起一首歌:
既然蘇巒青都已這麼說,暮瑟自然就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上單車。
此時的暮瑟就像突然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又像是在無意之間挖掘出了一批寶藏。
https://m.hetubook.com•com是因她與蘇巒青的距離太近,又或許只因這些事都太過常見,以至於她早就習以為常,從來都見怪不怪。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夠好,可即便如此,也想將自己的故事分享,渴望得到肯定和誇讚。
這種事於她和蘇巒青來說再正常不過,而她卻像是頭一次發現蘇巒青竟這麼可靠。
蘇巒青這貨卻守口如瓶,不論暮瑟怎麼纏著他問,他都只是微微笑著說:「你猜呀。」
暮瑟揉著被自家老媽拍紅的腦門,邊走邊小聲嘟囔著:「胳膊肘老往外拐,我肯定不是親生的!」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暮瑟不過是簡簡單單抱怨了一句,便被蘇巒青聽進了心裏。
蘇巒青不答反問暮瑟:「那你以後還想每天擠公交車嗎?」
女孩子的青春除了聊不完的悄悄話、看不夠的偶像劇,還有那一摞一摞被擺在校門口書店的雜誌和小說。
暮瑟頓時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
暮瑟的少女時期和每一個普通女孩一樣,八卦、偶像劇、小說填滿了她的整個青春。
也就在這時候,她才恍然發覺,原來從小到大他都這般,宛如世間最忠誠的騎士一般守候在自己身邊。
暮瑟也是女孩,自然會對男生送自己的禮物有所期待。
暮母一臉不以為然:「有什麼好修改的,改了不還一樣,照樣沒人看。」
而今萬事俱備,只差教會暮瑟騎車。
暮瑟忙不迭地搖頭:「不不不,我今天不想出去,我還要修改小說呢!」
暮瑟早就習慣了自家老媽這做派,見怪不怪地繼續吃著飯,倒是蘇巒青不停地替暮瑟說好話。
她的手彷彿突然不聽使喚了,隨著筆尖的滑動,那些方正的字元如同倒豆子一般「嘩嘩嘩」浮現在紙面。
暮瑟又瞥他一眼,方悠悠地收回目光:「智障。」
當天晚上他便開始行動,把同行的小夥伴挨個問了個遍,才發現,原來除了暮瑟所有人都會騎車,於是,他便又瞞著暮瑟一人偷偷拉了個群,在群里勸大伙兒一塊騎車上下學和-圖-書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種異樣的感覺卻在一點一點地放大。
故事的內容也很簡單,是飛鳥和魚的故事,免不了落俗套,飛鳥愛上魚卻無法相守,最後的結局倒是狠狠虐了一把,魚被捕魚人烹煮成羹湯,飛鳥撲火,殉情喪生。
暮瑟氣憤:「你可是親媽呀,有這麼損自己女兒的嗎?」
暮母夾了一筷子菜往自己嘴裏送:「你這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不給我損損怕是要上天了,趕緊和巒青下樓吧,人還特意過來給你送禮物呢。」
這些天蘇巒青一直都和暮瑟在擠公交車,細心如他又怎麼沒發現暮瑟早就受不了擠公交車的日子,可暮瑟這小姑娘性子倔,一直都在硬撐。
蘇巒青又沖暮瑟眨了眨眼睛:「想知道是什麼,就趕緊出去看呀。」
她腦中勾勒出來這樣一幅畫面:海天接連,湛藍一片,飛鳥展翅掠過海平面,礁石灘上一尾小魚被擱淺……
暮瑟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暮瑟有過很多種不同的猜測,卻怎麼也沒猜想到蘇巒青送給她的禮物是一輛單車。
她覺得心裏有點癢,像是有一隻蚜蟲藏在了最嬌嫩的花芯中,時不時輕輕撓動又啃咬上幾口。
這時候,暮母又發話了:「既然吃完飯了,就和巒青一起出去走走逛逛,別整天癱家裡,看著你這樣我都覺得難受。」
那一夜,暮瑟一直寫,一直寫,寫到很晚,晚到她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天際即將升騰而起的朝陽。
暮瑟才醒不久,整個人都還有些迷糊,自然也就沒什麼胃口,隨意扒了幾口飯就不想吃了。蘇巒青見了,也連忙放下碗,目光一直黏在暮瑟身上。
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且高亢的女聲:「都幾點了!還不起床!快起來吃飯啊!巒青也來了,別讓人在外面乾等著!」
一聽到「禮物」二字,暮瑟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朝蘇巒青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這一眼掃去,只見蘇巒青正咧著嘴朝她傻笑。
原本還有些犯困的暮瑟和圖書瞌睡蟲一下全跑得沒了蹤影,蘇巒青站在她身後淺笑,長腿一邁,跨步至她身側,扶住單車後座:「瑟瑟,坐上來試試。」
蘇巒青才不會傻到喊大夥一起來教暮瑟騎車,這種帶糖的大餡餅自然是落在了他自己頭上。
那一堂課她的手幾乎就沒停過。
暮母的音調就此拔高八度:「你還有臉接著睡?給我馬上起床!」
蘇巒青仍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待會兒下了樓你就能看到。」
電梯里的數字在不斷跳動變換,暮瑟的心情也漸漸由煩悶轉為淡然,禁不住問起了蘇巒青,究竟給她送了什麼禮物。
暮瑟弱弱回了個「嗯」字,腦袋卻鑽進了暖烘烘的被子里。
初次騎車的她尚不知曉如何保持平衡,一上去便連人帶車往右邊傾斜,嚇得她幾乎就要奪車而逃,在她懸在踏板上的腳即將落地之前,一股巨大的托力霎時自單車後座處傳來,穩住了她不斷右傾的身體。
她覺得自己全身心都得到了放鬆,已然忘卻時間,忘卻自己所處的環境,彷彿就在那些不著邊際的幻想中暢遊。
歌詞與飛鳥和魚並沒太多的關聯,暮瑟的思緒卻已飄出很遠很遠。
兩天前蘇巒青突然給她發了一封約稿函,正是暮瑟最喜歡的那家期刊,截稿日期是下周一,這也正是暮瑟拒絕了溫純如的原因,周末兩天她準備在家閉關寫稿。
午後的陽光依舊是那麼炙熱,即便頭頂有密不透風的梧桐葉作為遮擋,仍有無窮無盡的熱能四面八方地湧來。
如果沒有人來擾,暮瑟覺得自己可以就這麼一直睡下去,睡到天荒地老。
她在家隨意吃了些東西,便回到了自己房間,開始放那首最愛的純音樂。
暮瑟高興完了,又有些失落,頗有幾分怨懟地瞅著蘇巒青:「你給我送這個做什麼呀?我又不會騎車。」
「不不不……」暮瑟把頭搖得似撥浪鼓,「我還是不想這麼高調。」
暮瑟一個鯉魚打挺,直突突地從床上彈起,乖乖地穿好拖鞋,朝自家老媽擠出個諂媚的笑:「嘻嘻,好香啊,老媽的廚藝又有長進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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