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讓你去,你這病病歪歪的也下不了床不是?況且葉嶼還沒醒呢……」
不過打架嘛,好像也沒有講究過什麼公平,她當年還有一眾小弟前呼後擁呢。況且這哥們兒一張臉古井無波,好像也沒怎麼害怕。游棠如是想。
兩個姑娘在路邊買了冰激凌,來到林蔭道上踱步,享受著久違的愜意。正在嬉鬧,忽然有人從背後拍拍她們的肩:「你們倆跑得也太快了!」
被救於水火,眾人皆鬆了口氣,向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兩人搖頭。
「你護著我幹嗎?我皮糙肉厚,一時半會兒打不壞……你就不一樣了,躺在這兒病美人似的,讓我好有負罪感……」
在跟自己慪了幾天氣后,游棠就期期艾艾惦記起和好的事來。無奈她在這方面全無經驗,又怕弄巧成拙,一來二去便耽擱下來。
游棠回憶著葉嶼時不時的眯眼大法,努力營造出危險的目光射線:「那你的黑歷史就保不住了。」
東拉西扯半天,她總算說到游棠最想聽的地方:「哦,對,葉嶼挨了不少拳頭,斷了三根肋骨,頭上還破了個口子縫了七八針的樣子……哎,你躺好不要亂動,醫生說你要靜養!」她一把按住了掙扎著要起身的游棠。
夜漸深,她開始催促江邂回家。
哎喲,瞧這勉強的語氣,瞧這不情願的姿態!游棠恍然大悟,對口是心非的某人進行鄙視,然後樂呵呵把自己的吊墜掛上脖子。
「棠棠啊,你昨晚有見到葉嶼嗎?」江邂想得很簡單,別人不知道,游棠還能不知道嗎?
開門,出門,關門。
「好吧!」江邂從善如流開始瞎侃,「如果走韓劇的風格,那葉嶼的劇本應該是得了什麼絕症命不久矣,所以狠心和你斷了聯繫;如果是香港TVB呢,他大概是發現自己和你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一時無法接受,所以還是和你斷了聯繫;如果是……」
那廂前奏已經開始,所有人滿懷期待注視著游棠。
要是讓葉嶼知道她又去攬事還英勇負傷就完蛋了!
「怎麼會?」林靜笑著搖頭,「你很勇敢,是個好孩子……」她輕聲安撫著。
她冷眼望向不遠處停步的兩人:「剛才已經有人報警了,你們現在去自首還來得及。」
登時歡送聲口哨聲交錯響起,江邂更是拍桌大喊:「送你了!不用還!」
江邂擠過千軍萬馬總算來到游棠身邊:「好了,你不用說了,看見你的笑我就都知道了!」
他微笑著給游棠的長馬尾繞圈打結。游棠頭皮一痛,慘呼著捂住腦袋:「我下午還沒吃呢!」
「下來。」
「真的!」江邂用力點頭以示真實性。
「十大未解之謎?這又是啥?」游棠發問。她怎麼有種和學校脫軌的感覺?她怕不是上了快三年的假學?
「游棠不要藏拙嘛!」
輕輕把自己的解釋和留言插在門框上,葉嶼理理領口後退一步,隨即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知道男子是為自己好,可游棠還是忍不住辯駁:「我有解決問題的能力,為什麼就不能貢獻力量去幫助別人?」
「嘶,敢讓老子脫臼,非得給你點顏色看看!」
眼見向來精神百倍的游棠哭得稀里嘩啦,林靜先是愕然,隨即又瞭然笑了:「這傻孩子。」
「不錯你妹!」
看著游棠瞬間凝滯的表情,江邂真要替葉嶼「哀其遲鈍,怒其懵懂」了。
游棠半信半疑拉過晚飯往嘴裏扒拉起來。沒扒兩口,她又驚道:「那他是不是傷情惡化了?」
游棠不明所以,起身跟了出去。
葉嶼眯了眯眼,覺得游棠「飄」了。
葉嶼無法,只得儘力從正面拉住絡腮胡大漢的注意力。而原本打算去拉起粗啞嗓子大漢的瘦臉大漢在牆邊陰影處停步,拿著塊磚頭悄悄來到游棠背後。
「好漢,去哪兒呀?」
游棠吁口氣,退回到葉嶼身邊,聽葉嶼對他們平靜道:「警察就要到了,你們跑不掉了。」
「沒有啊。」林靜正在煲骨頭湯,話筒里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響,「小嶼還沒醒呢,我怎麼會給他辦出院?」
第二天清晨,清潔工打著哈欠出現在走廊,途經游棠的病房,看見門上插的卡紙,順手扯下丟進清潔車裡。
游棠為人直爽熱情,和班上同學打成一片,因此小胖一言出口眾人應和,都攛掇著讓她唱首歌聽:
游棠點點頭。
這是蓄謀已久啊。
游棠乾笑著把手臂往身後藏了藏,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見彌晴一抬頭望著身後的兵哥哥愣住。
「咱們學校的論壇啊!你都沒逛過嗎?」江邂給一臉新鮮的游棠解惑,指著一個帖子里的名字,「你看這個。」
江邂繼續說:「還有啊,因為他的轉變太突然太匪夷所思,所以成功載入了學校的十大未解之謎!」
她咕噥著,和相攜而來的江邂、林子硯擦肩而過。
在第二輪副歌即將來臨的時候,一隻手蓋上麥克風,打斷了游棠的引吭高歌。起伏的伴奏聲中,葉嶼的聲音悠悠響起:「別謀殺大家的耳朵了。」
「果然相互有把柄,友誼才長久啊!」游棠揉著有些僵的臉喟嘆出聲,被江邂拉過去看手機上搜索到的內容。
路經母校的游棠蹲在矮牆上憂傷望天,覺得自己比過氣明星還不如,索性專心研究起下面的對峙。
兩人相顧無言,撇開頭各自佔據了大路一側。游棠只悶頭往前走,一不留神就在街角撞到了人。
不多時,江邂也知道了。她強作淡定,對游棠旁敲側擊,企圖從游棠這裏得到葉嶼的去向。
來人身材微胖一臉樂呵呵,正是她們同班兩年的班長。
游棠張張口,一副想問什麼的模樣,最終卻什麼話都未出口,只寂然了面色,留下難解的沉默。
目光掃過她血跡未乾的手臂,又吐出兩個字:「麻煩。」
「啊……他不是還沒醒?」游棠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在瘋狂琢磨著昨晚的行動是不是露馬腳了?
游棠小聲嘟囔著,又橫眉怒目指著葉嶼:「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過這些年也看習慣了……就這樣吧。」
夜半時分,四個身形矯健的人帶著已經辦妥的出院手續敲開了葉嶼病房。葉嶼折起寫了許久的紙張走到隔壁門前,欲推的手懸在半空,最終還是垂了下來。
她如是想到。可還沒等她付諸行動,就見葉嶼慢條斯理伸手接過吊墜,舉在眼前仔細瞧了瞧后收進口袋。
「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蓋樓追問葉嶼的個人信息呢!至今他的三圍還無人揭曉!」江邂湊近她竊笑不已,「不過只要你願意去回答,這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游棠托腮一笑,欣賞其一對五還不露下風的英姿。
「沒事吧?」
只是她等啊等,等到自己康復出院,等到S大寄來了錄取通知書,卻依然沒有等到葉嶼的動向。
「我看看!」游棠來了興緻。
江邂托腮望著他,煞有介事點點頭:「簡直是振聾發聵。」
「昨天你暈過去沒多久警察hetubook.com.com就到了,抓了搶劫犯把你們送到醫院,還通知了家屬,我和林子硯知道后也連忙過來。」
「嘿!小瞧你了!」
然而更「飄」的還在後面——趁葉嶼不備,游棠撲上前,如樹袋熊一般把自己掛在他身上。
「嘖!」
「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S大……」小算盤打得「叭叭」響,游棠捧著臉竊笑不已。
不過氣場雖正,兵哥哥的打法卻有點一言難盡,極正派的招式里總亂入些極流氓的套路。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當年游棠沒少在對陣的小混混身上見識過。
聞言,游棠只得強自按捺下迫不及待想見葉嶼的心思,三心二意地和江邂聊起天來。
彌晴看見游棠的傷后驚訝出聲。
游棠心裏一緊,連忙側身閃開,靠在路口的牆壁上警惕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男人,雙手已悄悄捏起。
自上而下把她掃視一遍,葉嶼平淡道:「傷給我看看。」
「那又怎樣,下次就不會重蹈覆轍?」葉嶼撇開視線不讓自己動搖,「這次你只是傷了手臂,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你是有幾分身手,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遇到不是你這三腳貓功夫能應付得了的人……那時你要怎麼辦?」
「我說的不是這事。」游棠抓抓頭髮苦了臉,整個人開始詞不達意,「哎呀!總之……葉嶼一聲不吭離開,肯定是因為討厭我了!」
「我求求你了!快讓這姑奶奶停下來吧!」小胖捂著耳朵奔過來,被摧殘得一臉慘淡。
「我將你捧在手上,卻沒有護住你的能力……」良久,他幽幽一嘆,從枕下取出手機劃開,撥出個電話,「爺爺,送我去部隊吧……」
游棠瞅著她:「你怎麼來了?」
男子抱著臂,沉沉目光落在她認真堅定又尚含一絲稚氣的臉上,張口就是兩個字:
「他……」
這一感受,她行俠仗義的一顆心出籠似的放飛了,拉都拉不回來。
「我想去看看他。」游棠擦擦眼角,「他……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傷成這樣的……」
看著她自帶的「熊貓妝」,游棠眨眨微濕的眼睛:「蟹老闆,謝謝你!」
「游棠!」
反倒把林靜給驚著了:「你這孩子!怎麼不聽醫生的話呢?」她打開一個保溫桶搖了搖,霎時濃郁的雞湯香氣在整個病房飄起,「看阿姨給你帶什麼來了?」
一個臉很瘦的大漢同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大漢從暗處走出,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喲,怎麼怕成這樣?」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后,江邂果斷拉著游棠奔向商店去給自己準備隔音耳塞。
「沒禮貌!」游棠撇撇嘴,輕鬆拆招。雖然不能一打五,但對付一個她還是很有把握的,沒幾個回合就穩踞高台,還有心思發問,「說來聽聽,你們幹什麼壞事了?」
又靜靜望了許久,直到腿整個發麻,游棠才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離去。誰知一個不注意,她的頭磕在了門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而床上本該在沉睡的人唇畔卻驟然揚起笑,隨即緩緩睜開了清湛的眼。
「暈。」游棠蔫蔫道,覺得腦海里滿是咧嘴笑的小星星。
「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去買。」
說完,他轉身就走。
彌暮走出一段距離,卻一直沒察覺到身後有動靜,回頭就見那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垂頭立著一動不動。
粗啞嗓子大漢吃痛,只覺手背一陣火辣辣,後退幾步借路燈一照,已經微微鼓起。
見葉嶼一臉正色不像是在開玩笑,游棠沮喪極了,就要去摸給自己準備的,鑲有葉嶼照片的另一個吊墜。
「就是你剛跟我說的彌晴她哥,那個兵哥哥……想不到這人以前也是咱們學校的,還挺有名。」
拳腳如雨點般落下,夾雜著三人的咒罵:
劇痛刺|激著瘦臉大漢,讓他忍不住對來不及爬起的游棠拳打腳踢。游棠無法,只得在地上連番滾動著閃避,直到貼在牆上避無可避,她蜷縮起身體護住頭,閉緊眼準備硬扛。
一宿沒睡,讓江邂的反應慢了半拍不止,卻不想斷線重連的一個停頓使得游棠「唰」地白了臉。
「把東西放下。」
「讓你烈性,一磚拍不翻你!」
江邂坐著不動,懷疑道:「你一個人可以嗎?」
玻璃門如落葉般前後盪起,透過縫隙,她看見店內一片狼藉,店員驚慌滿面,一副想追又不敢追的模樣。而大街上,行人也紛紛受到驚嚇,此起彼伏地尖叫起來。幾個大漢拿兇狠的目光四下一掃,拔腿就奔向不遠處的巷子。
江邂搖搖頭,瞧她一副不信的模樣,乾脆扒著窗呼叫隔壁陪床的林子硯。不多時,林子硯到達,給出了一樣的答案。
「看見你的笑我也都知道了!」
正在她面對櫥窗給自己加油打氣時,一旁的玻璃大門忽然被大力撞開。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一驚,游棠目光微訝看過去,就見三個彪形大漢搶出門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游棠抹一把眼角低聲道,「但我不像你,危急關頭還能理智冷靜尋找最好的解決辦法。」
游棠這才放下心來,腦袋一暈栽回枕頭上,嚇得江邂又是一聲驚叫:「哎哎,慢點!」
「這是啥?」
葉嶼向她回應一句,沉沉目光落在游棠身上:「出來一下。」說完他轉身就走。
就算她的審美有問題,他總該不會連自己都嫌棄吧?
「班裡同學正商量著晚上去KTV玩,見你們跑了我趕緊追上來問問……怎麼樣,沒別的安排吧?」
「喲,小情人也來了?」
「可是他的病房已經空了,醫院說他昨晚已經出院了……」
而游棠已經跟丟了人。
此時男子已收拾了其餘四人,緊隨而上制伏漏網之魚,見他接手,游棠這才檢查起自己的傷。
「騙你有糖吃?」江邂拋出個白眼。
「林阿姨……」游棠又掙扎著要爬起來。
「小心!」
粗啞嗓子大漢回頭瞧他們一眼,流里流氣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摸游棠的臉:「小妞,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你知道我們……」
昏暗中,不知是血還是汗一滴滴落在游棠的臉頰上,她拚命搖頭想要推開葉嶼,卻如挨了當頭一棒般,被越來越重的眩暈拉入黑暗。
視線跟著男子有些熟悉的一招一式在幾人中遊走,在部隊打磨過的游棠這才悟了:難怪氣場這麼正,敢情是個兵哥哥!
游棠握著麥克風看過來時,就見江邂指指自己耳朵打出個「準備好了」的手勢。她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走上了點歌台,只希望自己一會兒不要被轟下來。
葉嶼自然是沒有回答。她在床邊蹲下,側頭望著他沉靜的睡顏,半晌后,寂靜的病房裡響起了一聲嘆息:「你快點醒過來吧,我向你保證,再也不胡鬧了……」
「林子硯在那邊守著,葉嶼醒了肯定會通知咱們的。」江邂循循善誘,「你乖乖養傷,只要葉嶼一醒,哪怕你動不了我都想辦法把你抬過和*圖*書去見他怎麼樣?」
「真的?」
「他們是搶劫慣犯,這兩年已經在牢子幾進幾齣了。」男子言簡意賅講明情況,「下次不要這麼冒失了,好好上你的學,這不是你該管能管的事。」
游棠早有防備,自然是躲了過去,甚至於卡在他一擊落空尚未重新蓄力的關鍵時刻眼疾手快反擊。她的力氣是不能同絡腮胡大漢相比,可她身形靈巧出手快,又挑著人容易吃痛的地方打,就讓絡腮胡大漢在有些手忙腳亂的情況下挨了好幾拳。
「吃可以,但你晚上要是撐得睡不著,深更半夜來敲我的窗,我是絕對不會理你的。」葉嶼不緊不慢道。
「這就是你瞞著我的理由?」
林子硯一腳踏進空蕩蕩的病房,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他退出來望望隔壁相視而笑的游棠和江邂,覺得世界玄幻了。
「他們不是小混混。」
「你是不是餓了?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江邂鬆了口氣,拍著胸口一副豪爽氣,想逗游棠開心。
葉嶼搶先迎上襲來的拳頭。
「彌暮?」游棠撓撓頭,「誰啊?」
要是知道他第二天就人間蒸發,她絕對不會縮回手,不把他的臉搓圓捏扁不罷休!
他注視著她,直到上課鈴聲響起,熙攘人流從他們身邊穿梭而過,這才再一次開口。沒有疾言厲色,他只是輕嘆道:
功夫再高,也怕挨刀,被神轉折套進去的游棠躲避不及,左臂上被豁出道口子,飛起一溜鮮紅的血珠。這下她再不敢掉以輕心,全力出手一個巧勁將人撂倒在地。
聞言,絡腮胡大漢捂著淌血的傷口抬頭,紅著眼沖他獰笑道:「是你們跑不掉了才對!」
「這年頭,小廣告都打到醫院里來了……」
「還真是他。」
「你怎麼樣?」
絡腮胡大漢看著兩人的動作呵呵笑,還不等他有下文,就見剛出現的少年抬起一雙漠然的眼,其中潛藏的冷意好似能侵入人的心脾,險些凍得他一個哆嗦。
盼望著,盼望著,東風走了,高考的腳步近了。
葉嶼不說話,只朝她輕輕一笑。
護士翻翻手裡的記錄道:「他昨晚已經出院了。」
「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啊……」游棠攤手表示無奈。說實話,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想知道。
這時男子忙活完,直起身來看向眼前這個連情況都沒搞清就蹦出來的小姑娘。
而葉嶼呢,一方面思考著怎樣改變游棠的衝動,一方面有意晾著她,好讓她暫時長點記性,別在臨考前的這段關鍵日子里又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蒙了一瞬,她急忙撲出去,本想制伏瘦臉大漢,卻在眩暈的影響下只來得及扭脫臼他的手臂。鐵條「噹啷」落地的時候,她也挨了一拳倒落。
「醒了?」她連忙起身扶著游棠坐起,「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微垂頭,想象著游棠此時酣睡的模樣,嘴角漾起個柔和的笑。
這個話題就此跳過,兩人正準備刷別的帖子看,打在身後的陽光忽然一暗,一個身影覆蓋在窗上。以為是老師突襲,兩人佯裝鎮定藏起手機回頭,卻發現虛驚一場,來的人是葉嶼。
算了,還是不見了,免得動搖自己下定的決心——畢竟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向來是潰不成軍的。
游棠眼露疑惑。
游棠拿腳尖在地上畫圈圈,揣在兜里的手輕輕握住兩塊沁涼的物件。那是下午她才在江邂陪伴下取回的,幾天前在手工工坊親手燒制的水晶吊墜,裏面分別鑲了兩人的單人照。
一腳踏進昏暗的巷子,她眼睛不適應地閉了閉,再睜開時視野里就沒了那三人的蹤影。她一愣,下意識就要退回明亮的大街,後背卻撞上了人。
在葉嶼的示警下,游棠躲開后一腳踹在瘦臉大漢後背。踉蹌之下,瘦臉大漢掄起的磚頭不偏不倚落在了絡腮胡大漢頭上。
兒子不見了,手機也一直打不通,林靜正急得團團轉。由於只知道手續是由家屬委託辦理,她挨個就要給親戚們打電話詢問,這才從自家老爺子處得到了葉嶼下落。
游棠欣欣然張開了眼,瞧著剛到手的三模分數笑得得意。這兩年,她不遛貓不逗狗,一心一意抓學習,空閑之餘還不忘充實自己,雙管齊下收穫了斐然的業績。不是她吹,從小飄搖不定的成績在這兩年就跟開了花的芝麻似的,一節比一節高。
哦!感謝祖國感謝CCTV,她許了十年的願望成真了!
傷口不深,就是長了些,看起來血淋淋的嚇人,其實並無大礙。她甩甩手渾不在意,只瞅著那刀咂舌:「這年頭的小混混都這麼『剛』嗎?」
游棠怒,用力拍開接近的咸豬手。
「若是有他新的消息,還麻煩阿姨也告訴我。」
「輕微腦震蕩嘛,暈就對了!」
再醒來已是暮色四合。
床墊一陷,江邂悠然坐下,從游棠懷裡解救出兩張慘遭蹂躪的通知書,舉到眼前端詳:「葉嶼那份也在你這兒呢?」
游棠擠擠眼和江邂笑成一團。
乍然醒來,游棠也不管好像在敲鑼打鼓的腦袋,只顧握著江邂的手連聲發問:「葉嶼呢?他怎麼樣了?」
這次對方掏出把摺疊刀。
同情一番自己,她隔著馬路望望葉嶼,抬腿追了上去。
回家補過覺的江邂正倚著窗優哉游哉刷手機,見游棠醒了顛顛送上備好的晚餐。意料之中的,游棠姑娘看都沒看一眼,張口就問「葉嶼醒了嗎」。
對方以揮來的拳頭作答。
裏面熱鬧喧天像是過年,外面卻又回歸到夏夜獨有的寧靜。兩人站在KTV外聽隱隱蟬鳴,一時都不說話。
兩人同時發問。還不等回答,葉嶼就直起身用力把游棠推到安全地帶,自己也閃開了粗啞嗓子大漢的第三擊。
「笨!游棠都來了他能不來?」江邂得意道,眉眼間自有看破一切的篤定。
「這麼晚了,你快回家吧,不用守著我。」
「我去玩了嘛!」游棠小聲咕噥,人向前一栽把頭乾脆利落往他脖子上一架,「啊!餓得我沒力氣了,借我靠靠!」
「我一直以為你早就看破只是沒說破而已,還在心裏誇過你定力十足,敢情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游棠別害羞,放心大胆唱!」
話出口,他整個人的氣勢也隨之一變,恍然間游棠似乎看到利刃脫鞘而出,盪出鋒銳凜然之氣,等她再眨眨眼回神,下面已經打成一團。
游棠迅速被這份熱鬧感染,和幾個相熟同學圍坐著搖起了色子,還沒玩幾輪,小胖就舉著麥克風過來了。
「好了,可以了,再捶床就塌了。」
游棠也不知道她和葉嶼算不算是吵架,反正那天過後,他們就陷入了冷戰,從認識以來的第一次冷戰——雖然生活一如既往,但他們的交流直線下跌少得可憐。
生命之神奇讓她感慨了一路,連胳膊上的疼痛都忘了不少,直到一推房門瞧見對面捧著本書在看的葉嶼,身上的汗毛這才後知後覺地奓m.hetubook.com.com起。
葉嶼不答,轉身沿著街道向前走去。游棠一蹦一跳地跟上,在他耳邊報起菜名:「我要吃魚香茄子、小炒牛肉、糖醋排骨、小籠包、煎蝦餃、小酥肉、烤麵筋、臭豆腐……」
於是在葉嶼投來目光準備向她招手時,她迅速展露八顆牙的完美笑容,先一步朝他點點頭。
居高臨下瞪著倒在地上哀號不已的男人,游棠拍了拍手冷笑道:「想占我便宜?做夢!」
「別耽擱太久,跑路要緊。」那兩人叮囑一句,扛起包裹就要走。
「說不定他醒了呢?」游棠眼含期盼。
動作一氣呵成,游棠貼在門上劫后重生般鬆了口氣,趕忙溜去處理傷口。
有道是「江山代有流氓出,各領風騷二三年」,學校是鐵打的,流氓是流水的,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又一茬后,現在「稱霸」一中附近的流氓頭子已經不知當年「校園霸主」游棠的光輝事迹了。
又過了一會兒,人數佔優的一方忽然有了動靜,不知從哪兒新冒出了幾個人。新出現的幾個人似乎是領頭的,個個一身腱子肌,看著就與其他瘦弱小年輕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傷?什麼傷?」游棠反應極快,準備裝傻充愣,左臂卻在心虛之下微微一縮。就是這麼一個細小的動作,葉嶼的眼睛就跟著轉了過來。
「啊?」游棠沒明白他意思。
「嘿嘿……這麼點小傷口,就是看著可怕,其實不出一個禮拜就會好!」她故作輕鬆,試圖打破這凝滯的氛圍。
正說著,江邂手機屏幕一亮,林子硯的消息過來了,她瞄一眼挎著包起身:「那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
看著雙眼噴火的游棠,他捏捏指骨,頭也不回跟兩個同伴道:「你們帶著東西先走,我料理了這個小辣椒就來!」
對此,對面的孤身男子依舊沒什麼反應,盯著腳下的磚,好像能看出朵花兒來,而另一方卻在領頭人交代了幾句話后開始散去。直到「閑雜人等」散得乾淨,男子才緩緩抬起頭直視前方几人,聲如碎冰。
疼痛遲遲沒有降臨,拳頭打在人體上的聲音倒是不絕於耳,游棠惶惶然睜眼,果然看到是葉嶼護在自己身前。她急道:「你傻啊!快讓開!」
畢竟吊打了高考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坦露心跡追逐她的boy嘛!
水晶已焐得微熱,見葉嶼還沒有開口的意思,游棠耐不住了,拎著鏈子把一個吊墜懸在他面前:「我們……我們和好吧!」
一路追趕超越,七百多個日夜就像小時候放的風箏,「刺溜」一下隨風飄得老遠。
這個認知讓他惱羞成怒。奔涌的火氣瞬間衝進腦海,他低喝著就要再度揮拳。
他當即丟了冰激凌,在車流人流中穿梭疾奔,引得數個司機朝他狂按喇叭,更有無數路人拿詫異的目光盯著他。
她摸索著來到病床前,藉著窗外的月光看向安睡的葉嶼。葉嶼頭上裹著隱有殷紅的紗布,襯得臉色越發清淡,唇也沒了平日的紅潤。她鬼使神差伸出祿山之爪想要摸摸他的臉頰,卻有賊心沒賊膽,在咫尺之距又縮了回來。
「天真。」
游棠目瞪口呆離開了案發……哦,不,偶遇現場。她是真想不到,風格如此迥異的兩人竟是兄妹。
「還想英雄救美?看老子讓你挨拳頭!」
絡腮胡大漢向手裡啐出一口,活動著關節返身走回:「臭丫頭,你借了幾個膽子,敢打完我兄弟還威脅我?」
「阿姨你不怪我嗎?」游棠睜著矇矓的眼問。
游棠笑眯眯點頭,還不等她走到門口就把自己塞進被窩:「勞駕蟹老闆關下燈!」
沐浴在午後灼熱的陽光下,游棠踮起腳,彷彿向陽而生的向日葵一般,發自內心感嘆道:「啊!今天的天氣真好!」
「對對對,讓游棠給咱們開個好頭!」
「你這樣會失去我的。」游棠覺得江邂變了,「你跟著林子硯學得蔫壞!」
游棠如是道。
「出院了?」林子硯詫異,「不可能,他昨晚還在昏迷!」
游棠閉著眼睛當沒聽到。
江邂點開校友上傳的照片,頓時整個屏幕都被一張桀驁不馴的臉孔佔據。照片像素不高,甚至可以說有點模糊,卻個人特色鮮明到讓從小臉盲的游棠都一眼認出。
陶醉許久,久到江邂差點以為她就要窒息的時候,她突然掀開被子詐屍般坐起:「不對啊!他既然喜歡我,那為什麼還要玩失蹤?」
葉嶼知道她還是沒懂。
這些葉嶼都顧不得了,只緊盯著前方那個纖細的身影不放。這一片是老城區,巷口極多,他生怕一個不留神跟丟了人。
「呸!流氓!」
她唱出第三句,偌大的包廂陷入寂靜,彷彿被這流淌而出的魔音按下了靜止鍵,人人如木雞般呆住。全場唯有江邂不受影響,她憋著笑,又摸出一副耳塞替林子硯塞上。
那一頭,葉嶼剛買了冰激凌出來就聽得對面起了騷亂,抬頭間看見游棠綴在三個大漢後面一路追趕,整個人又驚又怒。
葉嶼呼吸尚有些急促,拉回遊棠就擋在身後。游棠抓著他的衣角搖了搖,表示自己沒事。
他垂著頭,額發擋住了臉孔,游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氣氛逐漸緊繃起來。
他這一通帶有情緒的話出來,游棠的眼睛就有些泛紅。這是第一次,葉嶼對她說這麼重的話。
聞言,彌暮有些意外,想不到她和自家妹妹差不多大。
林子硯微張著嘴,不知道要不要告訴護士自己就是病人的家屬。想了想,他給林靜打去了電話:「姑媽,你是不是給葉嶼辦出院了?」
「怎麼會?」游棠匪夷所思,不覺懷疑道,「你們不會聯手騙我吧?」
「再不下來就不帶你去吃飯了。」葉嶼瞥一眼她毛茸茸的腦袋道。
「沒問題!我可以照顧好自己!」游棠打包票。
「哎,棠棠,考得怎麼樣?」
時代在進步,流氓混混都不甘落後啊!兩相對比,她鬧騰的那幾年簡直就是小朋友在過家家的既視感。嘖,警察叔叔真是辛苦了!
江邂一撩頭髮,拋來個嫌棄的眼神:「跟我客氣什麼。」
「說說,你下午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
「再不走,你們教導主任就要過來了。」他出言提醒,下意識地覺得游棠是一中的學生。
一見她吧嗒吧嗒掉下來的淚珠子,江邂頭都大了。挨了一磚頭,姑娘你怎麼變多愁善感了?
江邂無奈搖頭,在身後留下一室黑暗。游棠就在這片黑暗中睜大了晶亮的眼,仔細聽著門外兩人漸遠的腳步聲。
此情此景讓游棠有了一種被拐賣的感覺……好吧,人販子是葉嶼的話,她想她是心甘情願的。
葉嶼視線一動,和晶亮吊墜里的笑臉對上。感受到游棠期待的目光,他不動聲色吐聲道:「笑得真傻!」
「對峙」中的兩人表情緊繃,企圖在氣勢上壓過對方,卻又很快忍不住紛紛笑場。
對這一切,游棠自然是無從得知。她此時正忙著把痛呼捂在嘴裏,兔子和-圖-書似的就要溜回自己病房,生怕招來值班護士的注意。
「沒有,沒有!」林子硯啼笑皆非,耐心解釋道,「醫生來看過了,說人沒事,讓我們再等等。」
「玩什麼色子?來來來,唱歌!」他向周圍同學吆喝起來,「讓常年霸榜的游棠同學給大家唱首歌兒怎麼樣啊?」
估摸著江邂和林子硯走得足夠遠了,游棠一掀被子爬起,捂著還有些暈的頭溜出門去,悄悄推開了隔壁病房的門。
葉嶼一怔,還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就聽一聲悶響后游棠晃了晃腦袋,卻是原先倒在地上的粗啞嗓子大漢不知何時爬起來,拿著磚頭抽了他們的冷子。
課間走廊上人正多,葉嶼挑了個安靜的樓梯拐角停下腳步,緊隨而來的游棠瞄著他鍋底似的臉有些摸不準情況。
小胖兩手一拍:「那就都來!說定了啊,不準放全班人鴿子!」
「我去!」游棠驚了,「你怎麼不按套路走?」
瘦臉大漢取下背後的包裹,也隨之跟上:「大哥你下手別太重,小姑娘家家的可經不住你一拳頭。」
人在得意之餘難免會有些原形畢露,游棠也沒逃脫這個定律。見葉嶼班裡留堂,天色又還早,她決定步行回家,感受一下五月的煦風。
「挨了這麼一下,看你小子還能撐多久!」掂掂手裡的板磚,粗啞嗓子大漢得意地笑道,「不枉我躺了這麼久,總算制住這兩條小泥鰍了!」
江邂甚是無語:「露餡就露餡唄,他還能給你再添道傷不成?」
蟬在熱浪中嘶啞地鳴叫,持續兩天的高考結束,又一批笑容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學子奔出考場,向天空拋起平日里時刻捧在手中的題冊課本。
「哈,還是個烈性子的?」
看來兵哥哥以前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不行!」游棠拍桌,「他會對我冷暴力的,這樣多傷感情啊!感情這東西,有了裂縫就很難彌補了!」
說完,他擺出個勝利的手勢,留下句「時間地址定了發你們」后,就顛兒顛兒地跑遠了。
「來來來,大家先鼓個掌!」
緊接著一道粗啞嗓子在她頭頂響起:「小妞你膽子挺大的嘛!敢一路追著我們跑!」
「為慶祝堅冰破碎,友誼回歸,我們來抱一個!」
兩人「各懷鬼胎」,一個賽一個心虛,眼見就要各自露餡了——如此一來,江邂得知了游棠偷偷去看過葉嶼,游棠也知曉葉嶼不見了的消息。
「呸呸呸!」游棠撲過來捂住她的嘴,「行了行了,不用你猜了,我和葉嶼不需要這樣的狗血結局!」
昨夜的畫面充斥著腦海,她的心頭陡然一沉,瞬間塞滿了不好的聯想。江邂吃痛,低頭看到自己被攥到發白的手,連忙開口澄清:「你放心,葉嶼沒事,就在隔壁躺著呢!」
這風風火火的樣子,葉嶼真擔心她會造成交通堵塞。
他怕她受傷,更怕她看待世界永遠是單純的目光。人可以簡單地生活,卻不能只擁有單一的方式來應對善變生活中的風浪。
「停停停!讓我緩緩,你這幾句話信息量有點大,我受到了刺|激……」游棠一把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精彩紛呈的臉,在黑暗中按緊瞬間從零切換到二百邁的小心臟。
游棠舒展眉眼走出考場,望著身旁喜悅激動溢於言表的同學們,也揚起個笑臉。
游棠鹹魚似的翻過身,想象著床板就是葉嶼那廝使勁捶打起來。
腦袋被拍了一磚,游棠本就有些發暈,又被葉嶼使勁一推,更是覺得天旋地轉,險些吐了出來。待她扶著牆艱難爬起,就見葉嶼陷入了兩個人圍攻中,瘦臉大漢更是不知從哪兒提了根鐵條靠近。
江邂給她掖掖被角,拖過椅子在旁邊坐下,倒豆子似的把游棠想問的問題一股腦倒了出來。
感受到林靜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善,游棠的眼淚頓時一瀉千里:「阿姨對不起……是我不好,害葉嶼受傷了……」
她不可思議地問:「你該不會……該不會……不知道葉嶼也喜歡你吧?」
「自首?」
「哥?」
葉嶼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卻讓游棠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把他的手掌整個打濕。
眼見磚頭即將再次落下,葉嶼忙攬過游棠,一個轉身,用自己的背擋住了這一擊。
「你……」林子硯回過神無奈地笑了。
「同學兩年了都沒聽游棠唱過歌!」
「萬一猜中了呢?你可是個小機靈鬼啊!」
「我就是在大院里跑步也不會去敲你的窗!」游棠扮出個鬼臉,一偏頭看見對面街上有賣冰激凌的小店又忍不住嘴饞要去買。
她舔舔唇,意猶未盡收了聲。
深刻認識完錯誤,游棠抬步也往前走,聽到這一句就有點蒙:「來就來唄,我都畢業三年了還能給我個處分不成?」
「你受傷了?」
第二天課間和江邂談起此事,她更是直呼自己使出了「整容般的演技」:「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差點就露餡了!」
「你還知道怕!上一次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葉嶼揉著額角,想起彌晴告訴他的昨日情況就無端煩躁,「能不能別像守財奴一樣抱著自己的衝動和莽撞不放!你對這個世界有什麼怨懣非得把自己交代出去?」
「沒吃?」葉嶼揚起聲調,「你考完試連家都沒回還把自己弄得這麼可憐?」
看著她生龍活虎的樣子,江邂暫且相信了:「那好吧,一會兒我和林子硯一起走。」
開始葉嶼還不時反擊,到後來卻只能覆住游棠將她護在身下。摸摸她被冷汗濡濕的鬢髮,他輕聲道:「乖,閉上眼睛,不怕。」
「以前是我太慣著你。」
從醒來后,游棠的情緒經過大起大落,此時漸漸恢復平靜,她意識一沉,歪頭又睡著了。
「還不是大哥你嚇的!」
「這傢伙也真是的,跑哪個犄角旮旯藏起來了?」江邂也一陣犯愁。
游棠拍掉她搭在自己額上測溫度的「爪子」:「等等,我有點不太明白——你剛才是不是說反了?不是我喜歡葉嶼嗎?」
「咦,小胖?」
「學神好久不見啊!」江邂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逆光的原因,她覺得葉嶼臉色烏漆麻黑的。
事實勝於雄辯,既然已經暴露,游棠索性乾脆利落地放棄掙扎。葉嶼一言不發,解下紗布瞧了眼她紅腫猙獰的傷口,替她重新纏裹起來。
「你奶奶看你狀態低迷,特意找我來開解你。」瞧她無精打採的模樣,江邂悟了,「葉嶼還沒消息?」
她唱出第一句,眾人目露疑惑,覺得有哪裡不對。
「我昨天認識到自己的問題了……」她有點委屈。
林子硯拉著手舞足蹈的江邂坐下,遞給她一把剝好的瓜子仁。他家的大表哥他知道,最是不喜歡湊這種熱鬧。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不幹點什麼似乎不太合適啊……」江邂摸摸她的頭煞有介事道,「我幫你告訴葉嶼怎麼樣?」
古人說得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那她就趁著和好的buff,從今天,從現在開始,全面實施她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攻略。
游棠深受打擊。
「沒呢!」
瘦臉大漢和絡腮胡大漢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咧嘴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們眼裡漸漸冒起凶光。
她唱出第二句,騷動開始產生,眾人紛紛投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知道!知道!」粗啞嗓子大漢隨口應道,怪笑著再次靠近游棠,眼裡滿是垂涎,「嗯,遠看不錯,近看更不錯!」
「沒胃口……」游棠摸摸肚子搖了搖頭。
「請問一下,住在這間的病人呢?」他向查房經過的護士相詢。
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方人多勢眾,氣勢洶洶;一方形單影隻,孤苦伶仃,看起來似乎格外不公平。
「你怎麼知道葉嶼來了?」
「你應該聽過她唱歌吧?怎麼樣?」一旁端坐的林子硯有些好奇地問。
「你爺爺奶奶守了你一夜,見你沒醒擔心得不得了,我怕他們年紀大撐不住,勸他們先回家休息了。」
游棠倒平靜下來,不僅平靜,她還有心思琢磨自己是不是命里犯煞才總遇到這種事——看來她的攻略要放一放了,說不定連剛粉碎的堅冰都要重新凍起來。
見狀,游棠從側面鑽出,繞到絡腮胡大漢身後準備偷襲:「一起!」
回應她的,是江邂好似被曬化了的慘叫。
聞言,林靜一頭霧水,被自己的渾蛋兒子弄得鬧心不已,她只得暫時按捺下紛亂的心緒,轉頭告訴平靜得過頭的游棠這一消息。
「去哪裡?」她瞬間抖擻了精神,站得比小白楊還筆直。
「你喜歡葉嶼和葉嶼喜歡你有衝突嗎?」江邂被她問得一蒙,呆愣了半晌才隱約察覺到游棠話里的另一種可能。
她攬過游棠,輕輕摸著游棠的頭溫言道:「不要自責,小嶼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要是他拋下你逃跑,阿姨才是真的難過。」
目送葉嶼走過馬路,游棠袋鼠似的在原地蹦了蹦,轉身看明亮櫥窗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她沮喪地丟開一直打不通的手機,抱著剛從學校取回的兩份錄取通知書仰倒在床上,腦中又回放起最後一次見到葉嶼的情景。
兩張錄取通知書一刺|激,滿腹心事被困擾數日的游棠憋不住挫敗開口:「蟹老闆,我是不是很差勁?我把事情搞砸了!」
「嘶——」聽著男子簡潔到不能再簡潔的回復,游棠牙疼似的吸口氣,覺得自己輕敵在先負傷在後,也怨不得別人這樣評價。她站在原地,仔細檢討自己。
「我來對付他!」
游棠眼裡的光暗淡下來,但還是點點頭同意了江邂的提議。
這句話在林靜腦海里翻來覆去打了幾個滾后,她好像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當即湯也不煲了,轉身就往醫院趕。
「來來來,百事通給你解惑!」江邂跟著歪樓,扳著手指準備一件件道來,「就是建校至今,十件沒有答案又頗具爭議的問題……當年入學的時候,葉嶼就刷新了榜單,在其中佔據了一席之地哦!」
「誰惹你了?」
「小子你剛才不是挺橫嗎!」
當然,葉老爺子只告訴她葉嶼被自己接走的事,至於接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卻是按照葉嶼的要求暫時保密起來。
「女人,你的名字叫善變!」江邂給出一個嫌棄的眼神,看她飛身掀開拉得嚴實的窗帘。
「這……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算不上什麼搞砸吧?」覷著她的神色,江邂揣度著回應。
此消彼長之下,狼狽之相的對方開始撐不住了,有人腳步一轉就想逃跑。見兵哥哥被其他人拖住暫時脫不開手,她笑眯眯地從矮牆跳下攔住。
「我沒想瞞著你……我就是怕你知道了訓我。」游棠嘟嘴,實在是怕了以前葉嶼「念經」的樣子。
「沒胃口也得吃飯啊!不吃飯怎麼養傷?」江邂覺得今天自己是掉進著急上火的坑裡爬不出來了,這時,病房門被敲響,兩人齊刷刷轉頭看去,見林靜提著兩個保溫桶推門而入。
「敢情還是個花架子!」
「這可由不得我!」絡腮胡大漢扭扭脖子,扯著嘴角露出一絲快意,一拳筆直揮向游棠。
江邂眼珠一轉,想到理科實驗班也來了,心裏頓時便有了主意,一貓腰就閃出門外。
「那誰知道?」江邂攤手,「學神的想法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猜到的?」
江邂的指尖划拉著屏幕,跟游棠分享獲取的信息:「喏,打架滋事尋釁鬥毆……活脫脫就一惡霸!可後來不知怎麼了,一夜之間他突然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從一歪脖子樹變成了追逐陽光的花朵。」
門「咯吱」一聲關上,將一路細碎的聲響收攏,一牆之隔的兩間病房重新歸於寂靜。游棠在被子里裹成一團,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葉嶼卻長久望著天花板上月亮投映的圓弧,陷入思考的漩渦。
天光破曉時分,江邂揉揉睏倦的眼睛,正要靠在潔白到晃眼的病房裡打個盹,卻被床上突然驚起的游棠掃了睡意。
華燈初上,兩人準時踏進小胖同學發來的地址所在,一進包廂一串鬼哭狼嚎就撲面而來。江邂絲毫不受影響,拉著看東看西的游棠坐下,和周圍同學打了個招呼。
這家KTV離學校近,故許多班級把活動都訂在了這裏,不時有別班同學相互串門子,因而這一溜挨著的數個大包廂熱鬧無比。
「怕啥,我友情提供502膠,保准給你粘得結結實實!」江邂忍笑道。
只是在他的想法剛有了眉目,還沒具體實施時,兩個人就出事了。
看著這幫不知游棠「道行深淺」的同窗,江邂高深莫測一笑,摸出準備好的隔音耳塞戴上。
「討厭你?」江邂彷彿聽到什麼笑話一樣,「葉嶼對你和對其他人簡直就是雙標現場,他要是討厭你,那全世界基本都是你的仇人了……再說了,他那麼喜歡你,怎麼可能討厭你?」
護士也有些詫異,再次翻閱了一遍記錄:「他確實已經出院了……你要是來探望病人的話,可以和他的家屬確認一下情況。」
「呼!」
她明明挑了自己最好看的一張照片放進去!
絡腮胡大漢勻了勻氣,正要重新出手,眼前突然多了個人。
葉嶼一笑拉著游棠走下點歌台,像招財貓似的搖了搖她的手:「我把她借走一會兒。」
哦!my god!
葉嶼被撞得後退一步靠在樹上。現在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丫頭就是借和好之機有意佔他便宜。
游棠難得爆粗,人更是出離憤怒,當即一個耳刮子抽過去,趁男人被打偏腦袋的時機就是一套連環招式,以一腳踢上他的膝窩作為收場。
葉嶼總算抬頭,目光和聲音卻不復平淡,就像滑入山崖般迅速下沉,在最低處結起了寒冰:「若不是彌晴出於擔憂來向我詢問你的傷勢,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讓我知道這事?」
還不待游棠狡辯,葉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快速捋起袖子,露出左臂上裹得亂七八糟的紗布。
心中的小人旋轉跳躍閉著眼,游棠覺得在這一刻,她就是夜空中最亮眼的星,還是不帶反駁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