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時氣不過嘛!」拽拽他的袖子,游棠面上浮出無辜之色,舉起拳頭髮誓,「就腹誹了兩次……哦不,最多五次!」
聞言,葉嶼眼睛眯起神色莫測,張口就往她近在咫尺的耳朵里輕輕吹去。始料未及之下,游棠被他偷襲個正著,當即冒起一身雞皮疙瘩,整個人又酥又麻僵掉。
覺得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某人暗自下了「暫時不要和游棠接觸」的決定,然後——「小嶼啊,來!你一個人是不是很孤單?奶奶帶你去隔壁找游家小姑娘玩。」
游棠一臉虛軟使勁點頭。
但無論哪一種可能,他們都不會缺席對方的餘生。
「說吧,你想玩什麼?」他抱臂立在一旁,把難題拋還給罪魁禍首。
前面的姑娘纖瘦高挑,正撒著歡奔進沙海,單一個朦朧的身影就顯出無限活力;綴在後面的挺拔男子則單手插兜,始終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對兩人越扯越大的距離渾不在意。
「你是我的整個星球。」
悄悄吐槽兩句,游棠揚起甜到齁人的笑,扯著話頭直往外拐:「那什麼,這種陳芝麻爛穀子就別提了哈,咱們來說點愉快的?」
來看孫子的葉奶奶如是說。
游棠望望天,將信將疑挪過去,不想剛坐下就被撲倒。
那聲音平穩清淡,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銜接起游棠從總角之齡至桃李年華的漫長時光。
「算了算了,我直接點好了……」游棠一把按住他的手,小聲嘟囔一句后乾脆道,「來,說你冷。」
「下次能裝得像一點嗎?好歹尊重一下我這個觀眾?」他打商量。
「…和-圖-書…」
要是知道坦白從寬會換來這樣的後續,她還不如來個死不認賬呢!
游棠咧嘴笑:「吹一吹就不疼了。」
此時的它佔盡鮮妍,卻只能在靜默中顧影自憐,直到那光影交疊的邊緣多了兩道剪影。
眼前的小姑娘抱著毯子縮成一團,臉上是生病引起的蒼白。沒了平日里四射的活力,她就像個易碎的瓷娃娃,看起來好不可憐。
「哎!你還記得給我讀過的故事嗎?」
獨自撒了許久的歡,她想起了小夥伴葉嶼的存在,於是用嘹亮的嗓門刷了一波存在感。
游棠被他笑得臉上一熱。
「不要用疑問句,用陳述句。」
他在旁邊坐下,施施然屈指一彈,彈得挺屍裝鹹魚的某人「嗷」一聲跳起來,捂著腦袋瓜泫然欲泣——一貫的乾打雷不下雨,假到葉嶼都沒辦法昧著良心捧場,當即撇開目光一臉不忍直視。
「『薄情寡義,冷漠狠心』之類的吧?總之不是什麼好詞。」葉嶼似笑非笑,投過來的目光意味深長。
被夜色包裹的沙漠帶著沁涼的氣息,她摸摸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臂,覺得臉丟都丟了,索性清清嗓子厚著臉皮問道:「葉嶼,你冷不冷?」
葉嶼瞥她一眼不說話。
「我知道。」葉嶼出聲打斷,敲敲她的腦袋安撫道,「我都記得。」
游棠遙望蒼穹,情不自禁伸出手,星子在她攏起的指縫間若隱若現,彷彿真被掬了滿捧一般。這兩年國內霧霾污染嚴重,她已經很久沒看到星空了。
「總覺得這兒的星星觸手可及。」
「我怎麼了?」葉嶼挑https://www•hetubook.com•com眉戲謔而笑,聲音卻一派無辜正經,「不是你說要吹的嗎?」
游棠驟然回神,大睜的眼和葉嶼對個正著。好似所有聲音都從這一刻開始抽離,他們望著投映在彼此眼中的星河,只覺天地寂靜遠去,唯有擁吻的對方真實而鮮活。
五,四,三……
「能把佔便宜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也只有你了。」葉嶼忍不住垂眼一笑,也緊緊抱住她。
「那你怎麼不回答?」游棠嘟囔一聲,抬頭望來的眼睛亮晶晶的,漸與他心頭浮上的一張稚嫩面孔重合。
游棠頓時語塞。
葉嶼一愣,不解她的思維怎麼突然發散到這裏。游棠見他愣神,卻以為他是沒想起來,登時有些急了:「就是我剛回大院那年冬天……」
葉嶼默默數著數,果然在他念到一的時候,已經跑到沙丘附近的游棠跑不動了,乾脆利落撲倒在地「面朝黃沙背朝天」。
「你能給我講故事聽嗎?」游棠小聲問道,帶著不易察覺的期盼,「以前生病了爸爸媽媽都會給我講的。」
有了!
「不是你說要看流星?時間快到了,快點過來坐好。」他掃一眼手錶,拍拍身旁沙地。
剛吃完早餐回到房間,葉嶼就被游棠招魂似的呼喊方式鬧得心頭一梗。擰眉拉開窗帘,瞅著斜下方一身黃外套被雪襯得格外顯眼的「小黃人」,還不等他的反射神經做出反應,一個稀爛的雪團就先一步上了臉……前的窗玻璃。
「阿嚏!」
「你!」眼看葉嶼很有再吹一口的架勢,她也顧不上造作了,捂著耳朵就和*圖*書要開溜。
氣氛什麼的,都散了吧。
頭一次來T國的那兩年,游棠沒事就喜歡往沙漠里鑽,尤其愛在夜裡躺在沙丘上看星星。時隔幾年,這習慣沒改不說,還帶得葉嶼也跟她一樣起來。
「好。」一個字脫口而出,葉嶼鬼使神差答應下來。他拍拍游棠的頭,舉步走到書桌前,信手拾起本被看了一半的書,徐徐念起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
「罵你什麼?」游棠聲音小了點,有些心虛地縮縮脖子。
「這可怎麼辦?」他無奈求教。
理虧在先的游棠一陣語塞,她剛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憋屈。瞧著她精彩紛呈的臉色,葉嶼忍俊不禁:「過來。」
月亮打著哈欠,伴著微涼的風徐徐從雲中露出,懶懶地灑下一地細碎的光,又隨手給沙漠換了銀裝;而沙漠欣然披起新衣,彷彿化身迤邐光帶,與天上星河遙相呼應。
這一刻氣氛正好,游棠的鼻腔卻傳來一陣癢意。她暗道不妙,可只來得及把臉扭向一旁,下一秒一個噴嚏就迫不及待衝出來向整個世界熱情地打招呼。
游棠堅定不移繼續點頭。
一場誰都沒佔到便宜的鏖戰過後,兩人沾著一身碎雪各回各家,葉嶼黑沉著一張小臉,邊走邊抹融化在眉梢上的水珠,覺得自己真是腦袋抽了才會陪游棠一起瘋。
「葉嶼,我常常覺得自己就像是那朵玫瑰花,被你包容著任性和壞脾氣。」思之所至,游棠有感而發。
「我冷?」葉嶼茫然重複。
穿得像個粽子似的玩雪也能感冒,葉嶼對她也是佩服得很。
游棠一骨碌爬起來,背對著
m.hetubook•com•com葉嶼揉鼻子,懊惱得無以復加。葉嶼屈起一條腿坐起,搭著手臂想象她此時應會皺成一團的包子臉,不由得悶笑出聲。
「那時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所以每每想你了,我就會跑來看星星……我安慰自己,它們在天上看著你,那我就看它們,也算是我看到了你。」她歪頭璀然一笑,「是不是很傻?要是人能不睡覺的話,我能每天看個通宵。」
「來,翻個身。」
「阿嚏!」
游棠的目光越過葉嶼的肩,把這場璀璨景象盡收眼底,半張著嘴不由得看走了神兒。葉嶼瞅著她獃獃愣愣的模樣,一聲輕笑后俯下身,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嗯?」葉嶼鼻中鑽出個不解的單音節,想著許是游棠冷,抬手便要脫了外套給她。
游小姑娘打著噴嚏歡迎他,哆哆嗦嗦向他揮揮手,又忙不迭把自己塞進毯子里。
兩家老人在喝茶聊天嗑瓜子,他被強行發配來和游棠玩。
「我哪裡裝了?明明就很疼好不好!」游棠兇巴巴瞪葉嶼,一屁股坐下來把腦袋直湊到他眼前,「疼死我了!快幫我揉揉!」
游棠回大院常住的那年冬天,S市的寒風趕著年末的尾巴,捎來了一場大雪。
「我冷。」他依言配合,帶著一頭霧水忍不住發問,「為什麼?」
心情並不怎麼愉快的葉嶼和被雪沫子糊了滿扇的窗齊齊沉默了。三秒后,他一捋袖子扭頭就走,殺氣騰騰邁出家門踏上雪地。
老天爺彷彿格外給他面子,只見話音剛落,就有一團耀眼的光劃過天幕,拖曳著絢麗的尾巴。無數流星緊隨其後,沿著它的軌跡奔跑追和-圖-書逐。
漫天星斗無聲閃爍著,從相識的那一刻流轉而來,照亮他們互相依偎的身影,又投往無限可能的未來。
見她做戲的成分遠大於真實感受,葉嶼便配合地伸手薅了兩把:「怎麼樣,還疼嗎?」
「幹什麼?」游棠警惕道。
「因為你冷的話,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用擁抱來溫暖你啦!」游棠返身撲進葉嶼懷裡,頭歪在他肩上把他抱緊,笑得甜蜜又得意,「怎麼樣,是不是一點也不冷了?」
「你才不是。」葉嶼含笑搖頭。
「騙子!」她憤怒尖叫。
她該怎樣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這樣說怎麼抓得到你?」葉嶼半靠在她身上,彎起手肘撐住頭,偏過來的視線里滿是狡猾,「再說了,我也不算是騙你,時間確實要到了……」
「……」
為博他一笑,游棠真是絞盡了腦汁,直到目光不經意間從被月光映得銀白似雪的沙上略過,她雙掌一拍興奮起來。
「現在呢?」葉嶼又薅了兩把。
「出來一起玩啊!」作案人員愉快地向他發出邀(挑)請(釁)。
論拆台能力,她只服自己。
「傻不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八成一邊看一邊罵我。」葉嶼摸摸她的頭慢吞吞道。
恰逢周末,游棠一夜好夢醒來,就被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震撼到了——從未見過這麼多雪的她歡呼一聲,連臉都顧不上洗,踩著拖鞋就往外沖,急得游奶奶追在後面邊喊「小冤家」邊把大棉襖往她身上裹。
「到底幾次我又無從得知,還不是任由你隨便說?」
就這樣,不到十分鐘,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抗拒的葉嶼被迫又和游棠見面了。